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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師父為什么因為畫不出一個人的樣貌而難過? 令狐羽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這晚只一輪殘月,并不十分亮敞,四下里一片朦朧。 師父要作畫,怎么也不等白天看得清楚了再作?最不濟也點幾盞燈吧。這黑燈瞎火的,能不把美人的嘴巴畫到眼睛上就不容易了,還計較啥畫得像不像…… 令狐羽忍不住撇撇嘴。 但心里卻忽的又有另一個聲音與他說,師父其實并不是在傷心什么畫不畫的。 他小心翼翼團身在門邊,唯恐露了蹤跡,又聽見師父低聲道: “十二年了,你竟當(dāng)真一次也不曾回來!你可真是……好!好!好!” 師父的嗓音聽來多有古怪,令狐羽一時間竟又很難分辨,師父究竟是哭是笑,是怒還是哀。 看這情形,那些畫卷竟都是師父所作,而畫中人便是他這位無緣謀面的“七師叔”沒跑了。 可七師叔于師門危難之時離山,一去不返,十二年都不曾回來過,師父怎么反而連道了三聲“好”? 令狐羽只覺得師父的心意可真是難以琢磨。 若換了是他,誰要與他好,他便也與誰好,若誰扔下他走了,不愿與他好了,那他便也不與這人好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至于如此耿耿于懷,竟還要趁夜躲到這西峰上來對酒澆愁? 他認識里的師父,可不是這個樣子。 令狐羽也不知師父究竟是怎么了,只是愈發(fā)覺得古怪,又覺得他這樣躲在暗處偷窺始終不安全,萬一不慎被師父抓住,挨一頓戒尺都是輕的,最怕師父當(dāng)真惱怒起來,要把他攆下山去可怎么辦? 他跟著師父上山十年,早已把師門當(dāng)作了自己的家。 他也再沒有別處可去了。 他心中如是想,便又躡手躡腳往窗邊摸,打算趁早開溜得了。 反正他不過是想知道師父究竟上這西峰來做什么而已,如今也都已瞧見了,并沒有什么有趣的。 誰料就偏偏踩在一塊略不平整的地板上。 陳年的木頭發(fā)出極細微的“吱啞”聲。 若是尋常人,大約也聽不見,但以師父的功力,想要聽不見怕是都難。 “誰在那兒?” 令狐羽聽見師父在院中一聲爆呵,嚇得心險些從嗓子眼里飛出來了。 若是此刻拔腿就跑,以他和師父身手差距之懸殊,用不了百步就得給抓個正著。 令狐羽急中生智,來不及細想便連滾帶爬地躲進屋內(nèi)那張大床上,扯過一床被褥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途中也不知失手打翻了什么壇壇罐罐。大約是香。滿屋子的松木香氣一下子揚起來,沾得他滿身都是。 他聽見師父已到了房門口,眼看就要破門而入,只覺得自己抖得跟篩糠一樣,完全無法自控。 他甚至覺得自己聽見了師父拍開房門的掌風(fēng)和一步跨進門來的聲響。 幸虧這屋里沒有點燈,床上又帷帳重重,也不知道能不能趁黑蒙混過去。 令狐羽屏息凝神在心里默念,盼著師父隨便瞧瞧就走,千萬別發(fā)現(xiàn)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炸了。 可他卻聽見師父又問了一句:“你……回來了?” 令狐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這話究竟什么意思,就感覺師父倏地已到了床邊,一把扯住垂落的帷帳。 “七師弟?” 師父的嗓音抖得厲害,急促呼吸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完了完了完了要死了……這回絕對跑不掉了! 令狐羽腦海中已然浮現(xiàn)出自己被師父倒掛在山門打手板心的畫面……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靈光一閃,當(dāng)即蒙頭大叫一聲: “你別過來!我……我現(xiàn)在不想見你!” 他倒也不是故意要冒七師叔的名。 但反正師父也已然認錯了,死不死的總得垂死掙扎一下…… 他原本沒抱多大的希望。 不料師父卻似真被這一句震住了,愣了片刻,就緩緩松開手,不再去扯那掛在床上的帷帳。 嗯……想不到七師叔的威名,這么好用? 令狐羽驚得連怕都忘了,也愣了片刻。 師徒倆一個躲在床腳一個站在床邊,僵持了好一會兒,彼此都沒有動作。 大約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才好。 令狐羽緩過一口氣,心思頓時又活絡(luò)起來,便又大著膽子喊了一句:“你……你先出去。” 然后,他就聽見他師父愣愣地倒退了幾步,竟當(dāng)真退出房門外去了,臨出門還險些被門檻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