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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尋找一個離開太華多年甚至連具體名姓也全然不知的人究竟有多難,用不著下山去一頭撞在南墻上,令狐羽心里也十分清楚。 他更清楚的是,這種偷溜下山的小動作絕逃不過師父的法眼。 師父一定會跟著他下山來,來抓他回去。 而他也正盼著師父來。 如若師父不來,他的那點小心思也就全都沒用了。 他飛快地下了山,一路刻意回頭,裝作東張西望唯恐被發(fā)現(xiàn)的樣子,待到了山腳下,就去沿途往來商客最多的酒肆喝酒,一壺酒交一桌朋友。 他在酒桌上故作神秘地放出話去,說太華派的掌門人與叛出師門多年的七師弟相約一敘,八月十五月圓夜,共賞黃河壺口的月下奔流。 小酒館是江湖人交頭接耳互通有無的地方,最容易一傳十十傳百。只要七師叔還活著,這些話便一定會傳到七師叔的耳朵里。那么只要七師叔對師父還存有哪怕半分曾經(jīng)的同門情義,又或者別的什么都好,七師叔便一定會來。 令狐羽心里是這樣認(rèn)為的。 紅塵俗世遠(yuǎn)比山中五彩斑斕。令狐羽本就天生愛熱鬧,平日里師父管教甚嚴(yán),也常絞盡腦汁折騰些花樣,一朝下了山,更是徹底脫了韁繩,再也禁錮不住了。他吃了一路玩了一路,結(jié)交了不知道多少連自己也記不清名字的酒友,險些忘形把正日子都耽誤了,眼看八月十五將之,才慌忙往壺口趕。 到地方的時候,正是殘陽西沉,傾瀉的黃河水如從天而降。 令狐羽一眼看見師父站在被河水打濕的巖石上,一襲青衫,頎長挺拔,儼然也是從天而降的模樣。 而站在師父對面的,并不是那想象中的畫中美人,而是各門各派的宗主與高手。 令狐羽躲在幾塊堆疊的大石后面,透過巖石的縫隙望過去,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不是沒想過這消息放了出去會有好事的江湖人來湊熱鬧,可他萬萬也沒想到,來的竟全是這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且各個兵刃在手,氣勢洶洶,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心里微妙地打了個寒顫,令狐羽直覺自己怕是又闖禍了。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立刻跳出去大喊那些話都是他胡謅出來的,其實根本沒那回事。即便他當(dāng)真這樣說,那些人也不會信,反而會愈發(fā)以此嘲笑師父罷了。 他團(tuán)身縮在大石頭后面,聽見那些人對著師父冷一句熱一句,多是些刻薄太華派治下不嚴(yán)或者逼著師父清理門戶的閑話,聽得他心里十分氣悶。但師父卻一句話也沒說。 從頭至尾,師父就只昂首站在那兒,靜如天地間的一塊磐石。 令狐羽不由仰頭看著師父,漸漸的,耳中便只余河水傾瀉而下的轟隆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直等過了月升月落,天光由明轉(zhuǎn)暗再轉(zhuǎn)明,七師叔也始終沒有來。 令狐羽哆哆嗦嗦偷擰了一把衣衫上的水。飛濺的河水早把他渾身上下都浸濕透了,冷風(fēng)一吹止不住得上下牙打架。瑟瑟發(fā)抖間他聽見有人冷笑了一聲。 “岳掌門如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你還把那人當(dāng)作師弟,那人卻早已不把你當(dāng)師兄了。你如今又還要找什么借口回護(hù)于他?” 這聲音夾在滔滔河水的轟鳴聲中依然突兀如刺耳雜音。 令狐羽心下不服,恨不得立刻蹦出去反嗆幾句,不叫這些人欺負(fù)師父一個,但低頭瞅瞅自己這一身狼狽,想到此時現(xiàn)身非但不能為師父撐住場面反而自取其辱,只得暗自咬牙強忍著。 但他聽見沉默一宿的師父長嘆一聲,開口時嗓音沙?。?/br> “太華派門庭凋敝,少男弱女多頑劣有余,沒有什么長才。我顧師妹又久病在身,不便出面主持大局。岳某無能,上愧對太華先師英祖,下沒有為子弟表率的德行,既不能立身行道,只好回去自封山門,罪己思過,見笑于諸位了?!?/br> 有人立刻高聲質(zhì)問:“岳掌門這可是要與我們這些武林同道一拍兩散劃清界限?” 有人怪聲嗤笑:“岳掌門的意思,怕是不屑與我等為伍,寧愿割席斷義,自封山門,也不愿和我們一起去問他那位好‘師弟’討要個說法?!?/br> 另有好幾人義正辭嚴(yán)道: “既然如此,就請岳掌門當(dāng)著眾同道的面把太華派的那塊群雄令交出來吧!” “對!群雄令是武林正道中有名望有威信的高門大派才能持有的信物,岳掌門既然不與我們是同路人,還拿著群雄令做什么?” “把群雄令交出來!” “交出來!” 霎時間,呼喝聲此起彼伏,如雷滾滾。 令狐羽臉色慘白。 他拼命扒著嶙峋巖石,連刺破了掌心也不察覺。穿過狹窄石峰,他看見師父從袖中取出一樣藏青色錦緞包裹的東西,揚手向人群中扔出去。 好幾人竟同時飛身去搶,如同撲食禿鷲,當(dāng)空廝打。 其中一個手快的將東西截了過去,臉上頓時掩不住喜色,迫不及待扯開那錦緞查驗,驗完便囫圇將東西往懷里一塞,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想不到堂堂西岳太華竟然墮落至此。岳君亭,正道坦途你不走,既然自甘與邪魔外道為伍,那就休怪我們不看舊年情義。來日江湖再見,不是兄弟便是仇敵,這可是你逼我們的!” 有此先聲,其余眾人也紛紛跟著“呸呸”往地上啐了幾口,卻也并沒有一擁而上,而是一臉警覺地各自四散退去了。 眨眼天地空曠,只剩下師父一個,仍仗劍負(fù)手站在原地,衣衫半濕。 令狐羽心里難過極了。 他其實不知道那些人逼著師父交出去的“群雄令”究竟是什么,卻也能明明白白感受到這一刻師父如被群狼撕咬的斷腕之痛。 亦或是屈辱。 他覺得他該出去和師父說點什么,跪下認(rèn)錯,求師父寬恕,說自己原不知道事情會鬧成這樣,或是說些安慰討好的話都好,總之不能再縮頭躲下去。 但他偏偏手腳僵冷動彈不得。 他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縮在濕冷巖石的后面,仰臉穿過縫隙看著仍是一動不動的師父,把嘴唇咬得血紅。 而這一刻的師父,那張熟悉的臉上,表情復(fù)雜至極,似有一點悲傷,更像是自嘲,再用力看去,卻又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