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畜無害的小狗狗
“哥哥……你的腰好細。我可以再抱抱你么?” 這句石破天驚的話著實讓代彧沒有想到,他怔了怔,這小子確實太膽大了。 而他本來又是個脾氣冷淡的性子,雖說一開始林舟越給自己送傘確實讓人很有好感。但是進了房間才十分鐘,那人就說出這樣的話跟在五星級酒店里張祁說的別無二致。 男人本來松懈的盔甲頓時又立了起來。 代彧皺了皺眉頭,嘴巴抿著沒說話。 他又盯視了一下林舟越,那少年似乎是覺得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失禮,略帶靦腆地低著頭,嘴巴吭哧了兩聲;“那個,對不起,我……” “沒別的事你手機充好電就走吧?!蹦腥死淅涞?,像是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林舟越立刻就愣住了,他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話的確冒犯了對方。而面前這個男人的臉色較之一開始冷了十幾度。 林舟越抿唇,說;“抱歉,我…是我冒失。” 他那模樣確實也慌張了,雙手搭在身側(cè)給代彧鞠了一躬。 代彧面色一凜,心說這男孩還是年齡太小,不經(jīng)世事,過于單純了。說出了唐突的話就立刻道歉,認為自己對男人產(chǎn)生了那點不可明說的心思,還真的會臉紅。 有點可愛。 “嗯?!贝鷱o他倒了杯熱水;“喝點,別感冒。” 林舟越看代彧臉上沒有怒色,又覺得這張臉可真是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就連說點關(guān)心人的好話也沒有一絲溫度。 少年喝了水,答了謝,便老老實實地坐在白色的真皮沙發(fā)上。渾身上下還濕漉漉的,一米九的大個子,看著竟然有些可憐。 代彧在臥室里換了西裝,他并沒有淋濕,只是袖口衣角沾了點水罷了。幸好腳沒有沾到水,男人看著自己脫掉褲子的腿,腳踝外側(cè)處長著一條短小的軟骨,那骨頭透明,連接著腿內(nèi)側(cè)的皮rou,中間一層薄薄的膜,似是一戳就會破掉。 魚鰭在腳踝處冒了個頭,不算明顯,穿褲子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他皺眉盯了一會兒,立刻穿上了襪子。 男人換了套居家睡衣,是銀白色的綢緞睡衣,他素來喜歡襯衫,這是衣柜里為數(shù)不多的柔軟衣料。 代彧拿著毛巾擦了擦自己沾水的發(fā)梢,抱著浴巾準備去浴室洗澡,路過客廳時林舟越已經(jīng)不見了。 茶幾上留了一張字條,還被水浸得字都暈開了;十分感謝,有機會請哥哥吃飯。 男人捏著那字條,面前又閃現(xiàn)出少年燦如朝陽一般的臉。白色沙發(fā)還塌陷著一個坑,那人沒走遠,不過這冰冷的房間里溫度正在消散。 又平靜如往昔了。 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冷了? 剛剛對他說話是不是有點過分?…… 代彧又環(huán)視了一圈,看著這個氣溫逐漸冷卻下來的房間,有個并不屬于他的東西留在了桌子上。 是個相機。 男人立刻奪門而出,但是卻來不及了,樓道里的電梯黃色數(shù)字燈已經(jīng)停到了“01”的位置,看來林舟越已經(jīng)走了。 回到房間他又發(fā)現(xiàn)立在玄關(guān)墻角多了一把傘。自己丟了一把傘,卻又放進來了另一把傘。 漆黑的傘面還灑著水,濕淋淋的在黑色的地板上淌了一灘,里面泛著油畫色澤的藍黃色澤,傘柄上掛著一串彩色的吊繩。 傘如其人。 男人不覺看著傘腦子里閃現(xiàn)出林舟越那張清秀的臉。 他說把傘送給自己,居然真的留下來了。 傻子,外面還下著雨。 代彧掂著相機坐在剛剛林舟越坐過的沙發(fā)的位置,林舟越看著也不像是個有錢人,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光氣質(zhì)而言就像是一個辛苦考上大學(xué)的窮小子,那這個相機對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不如,明天去學(xué)校還給他。 周六早上天空就放晴了,代彧看了天氣預(yù)報今天不會下雨,著實安心了許多。 男人帶著那個陌生的相機,從修車行領(lǐng)了車就開去美院找人。 這學(xué)校不像代彧想象的那么大,卻四處都充溢著藝術(shù)氛圍。明明直直地修路就行,非要一個天橋一個隧道,不是校外的人進來了非得給繞暈過去。樹叢里還放著各種雕塑作品,不知道的以為是什么園藝公司。 校園里也沒有指示路牌,英文路標僅僅能給他指個大方向。代彧路上攔了兩個人才問到雕塑專業(yè)怎么走。 小女孩一看寶馬車上一個高冷美男,西裝革履地問路,一個個都心花怒放,嘰嘰喳喳地給他指路。 代彧是覺得,怪不得都是學(xué)畫畫的,跟林舟越一個模樣,身上五彩斑斕的。 至于什么專業(yè),昨天晚上林舟越?jīng)]說。而是代彧實在找不到線索還給他相機,所以打開了相機的照片預(yù)覽。 翻了兩三頁才看到一個白色的藝術(shù)作品下面放了個牌子,“林舟越,2020級,雕塑,2020xxxxxxx” 后面這一串大概是學(xué)號。 不過這做的到底是什么?一團白色的看起來似乎是石膏一樣的東西扭在一起,另一個角度看似乎是一只腳,下面則是一只手,兩者糾纏在一起,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烤得融化了似的。 代彧看不懂,自己生來就是理性主義者,他又覺得這東西沒什么立意。名字起得挺好。 “維納斯”。 男人開車開了很久到了雕塑專業(yè),一層樓都是,不同的班級,不同的年級。大鼓風(fēng)機吹得呼隆隆的,似乎隔壁在燒鍋爐。而這些房間里都是各種各樣的雕塑半成品,白色的墻壁,鐵質(zhì)的轉(zhuǎn)臺上斑斑駁駁,木頭做的展示臺,還有被泥土沖刷后的大理石地板……空落落的,沒有人。 周六,沒課。 代彧剛想起來這回事,霎時間有點后悔。 他要是在家等著林舟越來找他也行,如果這個相機真的對林舟越重要的話,那男孩一定會回去找。那自己這一趟是來干嘛來了…… 男人坐在教室外面的長椅上,低頭看著手里的相機。 那相機里似乎是一個少年的日常生活,那男孩喜歡攝影。那相機里有漂亮的街景,絢麗的天空,有落在陽臺上的鳥雀,有佇立在林中的雕塑,有波瀾不驚的水池……那相機里有大千世界。 什么都有,就是沒有人像。 “哥哥——” 那聲音有點熟悉,驚得代彧一個抬頭。 林舟越單手背著他的那個白色帆布包站在教室門口。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代彧立刻關(guān)了相機,像是一個偷吃東西被人發(fā)現(xiàn)的小孩,心里驚慌,表面上若無其事地將相機擺正,放到自己身側(cè)的長椅上。又理了理衣服,讓自己的西裝沒有一絲折痕。 “你的相機。” 林舟越立刻跑來,臉上掛著笑。 代彧覺得林舟越是不是對自己的臉沒有自知之明,他笑起來太明艷了,并且一塵不染。一想到他帶著有點傻氣的笑容對著別人,代彧竟然覺得自己心里有股無名火。 “謝謝,我本來想去找你的。可是你家離學(xué)校太遠了,我作業(yè)沒做完,一大早來趕作業(yè),打算明天去,結(jié)果你就來了!” “嗯,不謝。” 林舟越看代彧要走,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腕;“誒!哥哥,別走……” 代彧一回頭,少年對上他的眼睛覺得自己被冷箭扎了一下,又松手了。 “干什么?” 少年放下了手里的相機,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兩手在身側(cè)用力握了握;“哥哥,你,有男朋友么?” 代彧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這下他也有點手足無措。轉(zhuǎn)頭看了看林舟越,他幾乎能預(yù)料出林舟越下一句要說什么,純情小男孩會說“請跟我交往”之類的無聊話。 不過,他不能耽誤這個孩子。 “有了?!?/br> “……”這下林舟越說不出話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立在雕塑教室門口的一尊石像。 就算是現(xiàn)在讓他傷心,也比以后讓他傷心來得好。 代彧繼續(xù)補刀;“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不不不,你很好,是我,我太……我幼稚。我肯定是比不上哥哥的男朋友——” 話都叫他說了,男人心中有點愧疚。 畢竟那男孩似乎是帶著一腔熱血才來跟自己告白的。 代彧又想起來昨天晚上的場景,林舟越抱他那一下確實讓人心動。但他也覺得小男孩兒或許都沒有喜歡過男人,只是一時性向迷茫罷了。小男孩兒莽莽撞撞行事,自己跟他年齡差又大,性格差得又多,從頭到腳或許都沒有合得來的地方。他又把自己腦子里那一絲絲對男孩的喜歡掐熄了。 “嗯,那我走了?!?/br> “等等……”林舟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么?” “代彧?!?/br> 雖然告訴也沒必要,但他還是回答了。 “代彧,就算是我答謝你,晚上一起吃飯行么?”林舟越小心翼翼地試探,似乎是抱著最后的一絲期望。 代彧心里明知這不合適,但是他只要對上林舟越那雙帶著真誠與熾熱的眼睛,就覺得自己心里那塊寒冰似乎在一點一點地融化。 男人躊躇了半晌,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