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林舟越,我恨你
“我是林舟越的母親。他讓我來告訴你,把孩子打了,你們之間的事就當沒發(fā)生過?!?/br> 代彧這下完全呆愣住了,他是個情緒不外露的人,可這次,他眼眶里圈不住那顆眼淚,“啪嗒”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男人不可置信地問;“他真的這么說?” 蔣文倩看他居然哭了,心里又泛起一股厭惡感,惡心地咂嘴;“是他說的,我這兒有錄音?!?/br> 女人叫身后的女秘書拿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 音頻不太清晰,似是在一個樓梯間里錄的,隱隱有回聲。 只聽見兩個人的對話,林舟越的聲音帶著些許的不屑:“是啊你說得對,我是應該這樣。他雖然懷孕了,不過那又怎么樣呢?他不過就是個兔子而已……對不起啊兄弟,剛才打你來著。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為了這么個人妖有點不太值得?!?/br> 旁邊那人附和:“你這么想就對了?!?/br> “放心,代彧就是個兔子,我會找機會跟他斷個干凈的。” 兩人說著。 代彧的心卻一下跌落到了谷底,他不敢相信。 “他雖然懷孕了,不過那又怎么樣呢?他不過就是個兔子而已……” 林舟越嘴里說的“兔子”、“人妖”……是在說他么? 林舟越的話給了他當頭一棒,似乎對林舟越還有一些期待都是對他的嘲諷。 這幾個月來的親密關(guān)系難道都是假的? “他怎么會說出這種話……” 代彧用袖子擦了擦眼眶,粗硬的衣料蹭過柔嫩的皮膚,白皙的臉上紅了一大片。 蔣文倩皺眉道;“你得把孩子打掉。以后我們家舟越是要繼承林家的,你們兩個不許再見。至于晶晶,等到舟越到了法定的結(jié)婚年齡,我就會讓他們兩個結(jié)婚?!?/br> “林舟越早就知道么?” 蔣文倩譏笑;“當然,他們在一起四個月了。” 四個月,那時候他們好像也才剛剛確定關(guān)系。 這一句話,足以讓任何人萬念俱灰。 “好,我、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打掉?!?/br> 代彧努力不讓自己哭,嫣紅的眼尾沾著淚痕。他只有屏著呼吸才能不讓自己打嗝抽泣。男人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他一直是那個高傲的人,此時卻如同喪家之犬。 蔣文倩揚著下巴,叫身后的人收拾殘局。她晃動兩根手指,身后便沖出兩個黑衣保鏢。 代彧咽了兩口唾沫,努力整理好情緒。 “你這是什么意思?” 蔣文倩厲聲道;“當然是幫你打掉孩子啊,你和你的孩子留在這個世界上是我們林家的恥辱?!?/br> 代彧雖然難過,卻也懂得自保,他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緒,抽了抽鼻尖。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們管?!?/br> 蔣文倩瞧他居然敢跟自己對峙,冷笑;“你擺正自己的身份。只不過是出來賣的下賤玩意兒,憑什么攀得上我們家的大門?!?/br> “出來賣的”這幾個字就像烙鐵一般觸痛著他。 原來他代彧孑然一身三十年,到頭來在林家人眼里就是個兔子。 是林舟越這么跟他母親說的么? 代彧明白“尊重”二字,絕不會讓人把他的尊嚴踩在腳底下踐踏。 他揩了一把下巴上的淚,目光突然變得冷冽起來。 “我想你弄錯了,這里是我家。”代彧揚起一張白凈的臉。 中年女人譏笑道;“肖言已經(jīng)把你的底細都告訴我了。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么?” 代彧全然沒有被這女人強大的氣勢給震懾道。 他不慌不忙又穩(wěn)如泰山,從兜里拿出手機;“林女士,是你兒子騙了我。我還沒有問他要個說法,你們居然找上門來在我家鬧事,就不怕我報警么?” 這話一出,蔣文倩也沒想到。 女人怒目而視;“都愣著干什么?” 周圍的保鏢們?yōu)蹉筱蟮囊蝗?,居然沒有將代彧給拿下,一個個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代彧的眉尾不住抽搐,太陽xue起跳。 “孩子不勞林女士cao心,也請你告訴林舟越,我曾經(jīng)跟他說過一句話,現(xiàn)在他違背了我們的諾言,我不要他了。從今以后,看好你兒子,別讓他再來打擾我的生活?!?/br> 代彧紅著眼睛說完了這些話。 他腦海里還是林舟越說過的話,他不過就是個“兔子”是個“人妖”,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這種扎人的詞語在他心上被踩了一千遍一萬遍。 蔣文倩瞧他也是有骨氣,背著手便讓手下的人把代彧抓住。 “說這么多沒用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拿下?!?/br> 兩個彪形大漢從代彧身體的兩側(cè)沖了過來,他們似乎根本不在乎警察,每一個對面前這個威嚴的中年女人馬首是瞻。一個男人撲到代彧身后,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個則是從正面用力箍住了代彧的腰。 “你們、你們要干什么?!” 男人怒呵道,用力掰著身上那兩個保鏢的手指,可惜他們力氣太大,代彧就像是被兩個鐐銬鎖住了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其實舟越曾經(jīng)跟我保證過,把你的孩子打了,我就跟他說我會手下留情饒你一命??磥砟闶遣幌氪蛄耍悄憔偷酶@孩子一起死。” 代彧反抗;“你們放開我!” 兩個男人將代彧從房間里拖拽出來。男人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拽得不成樣子。代彧體型較輕,幾乎被身前的人扛在肩頭,衣服下面露著一片光潔的脊背。他兩條腿用力地撲騰,卻被那男人死死地摁著,手抓著他的大腿,掐得火燒火燎的疼。 “放開我!” 代彧用手刀敲那男人的后頸,男人悶哼一聲,就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又繼續(xù)往前走。 蔣文倩則在人后捂著口鼻,下了樓就鉆進了一輛高檔賓利車里。 代彧怒吼無用,突然,他覺得自己身體里燃起了一簇火焰,那感覺就如同丹田里冒著力量。不是憤怒的熱血,而是體內(nèi)實實在在的力量,將身體里的血液都給點燃了。 代彧腳蹬開了那男人的手,從保鏢身上跳了下來。 旁邊幾個人也不是吃素的,見狀就包圍上去。四個男人對他是毫不留情,一拳打上了代彧的臉頰。 “他媽的!”保鏢大吼道,緊接著掄起棍棒就要上去打。 蔣文倩不發(fā)聲便是默認,她已經(jīng)上了車,根本不管車窗外的事。 代彧身體一陣燥熱,他突然間覺得這可能是體內(nèi)的人魚血在自保的時候會發(fā)生異變,產(chǎn)生強大的力量。就算是腎上腺激素飆升也沒有這個管用。 保鏢掄著拳頭和棍棒朝他撲上來。代彧赤腳從一個人少的缺口往外跑,有個保鏢追上來,他便將那男人撲倒在草坪上。 這時候他也不管不顧了,拳頭往那保鏢的臉上砸。 他力氣變得超出一般的大,打那男人的臉就如同打一個大西瓜一樣,三兩下就把那保鏢打得滿臉出血。 “抓住他??!” 代彧警覺,站起身準備繼續(xù)跑。卻被身后幾個人抓住了腿。 雖然他似乎有了人魚血助力,卻也比不過人多勢眾。一個黑衣保鏢被他臉上劃了一道,表情十分的兇惡歹毒。上來就朝代彧的臉砸了一拳。 “你這個婊子!居然敢打老子!” 他用力一拳,打在了男人的太陽xue,代彧腦子一片空白,整個腦袋都被打得“嗡”的一聲,耳鳴了。他咬到了舌頭,嘴里一陣血腥味蔓延開來。 代彧寡不敵眾,被三名黑衣大漢抓著胳膊和腿壓上了另外一輛賓利車。 那車里黑咕隆咚,兩側(cè)的車窗都拉著黑色的簾子。男人就像是個牲畜一樣,手腕被綁上了繩結(jié),腳上也被捆了起來。 一個男人在他嘴上貼了封條,還被代彧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那人滿手流血。 “嗚嗚嗚——” 代彧被人扔進了車后座,那空間很大,副駕駛上的男人匆匆下去找秘書要指示,回來時便湊在司機旁說道;“往東郊的水庫開?!?/br> 水庫? 代彧心里一個咯噔,他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手機屏幕已經(jīng)成了蛛網(wǎng)裝的碎玻璃,他就算憑著肌rou記憶也點不動聯(lián)系人。 汽車行駛了約有四十分鐘,代彧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只覺得聲音越來越小,汽車也越來越少。 不過一會兒,副駕駛上的男人將他從車后座拖著腳踝拉了出來。根本毫不在乎他的生死。 男人被迫壓著跪在地上。 蔣文倩則是從前面領(lǐng)頭的一輛車里走出來,依然莊重優(yōu)雅,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就像是踩著血液。 代彧嘴上封著封條,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四周是一片荒野,一片茂密的樹林,還有一兩個廢棄的磚瓦房,似是已經(jīng)很久沒人用了。再往里開車便沒路了,雜草叢生,到處都是亂石頭和陰森可怖的樹叢。不遠處還有水聲,“嘩啦啦”的,似是有個大瀑布。 蔣文倩瞇縫著眼睛,她并不想出手的,要不是肖言跟著林舟越去外地出差了,這種臟手的事兒就得讓肖言處理。 “你還有什么遺言么?” 代彧沒說話,一雙凌冽的眸子射出無數(shù)道冰刃。 蔣文倩第一次看一個人的眼神發(fā)憷。她清了清嗓子。 “動手。” 瞬間,代彧被幾個彪形大漢圍繞了起來。 為首的男人是他暴打過的那個,男人毫不客氣地揮出了第一拳砸在他的眉骨上,鮮血瞬間從額角流了下來,粘在他纖長的睫毛上,一滴一滴滴順著眼睫落下來,滑道臉頰上似是一滴血淚。 “他媽的,叫你打老子!” 接著便是眾人的圍毆。保鏢們皆是拿著棍棒,還有的赤膊上陣。 胳膊一陣刺痛,一個男人踢在他的小臂上。他幾乎能聽到到自己手臂骨折的聲音。 “唔——” 緊接著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他就像一個刺猬一樣趴在地上,黑衣大漢見他匍匐在地,在他肩頭、腰部、膝蓋……幾乎能看到的地方都使勁的狂踹。 “咔——”一個男人站在他的膝彎的地方用力一踹,將他白皙的小腿生生砸斷了。 “啊——” 一個男人穿著尖頭皮鞋,金屬包邊,踢在他的肋骨上,一記猛踹,代彧疼得滿地打滾,抱著肚子嗚咽。 太疼了…… 代彧疼得根本無法呼吸,他覺得自己的肋骨被打斷了,膝蓋大概也骨折了。男人身體的每一處都遭受著無法忍受的重擊,重物毆打的地方打得他幾乎眼冒金星。 男人咬著牙,嘴巴開始滲血,一滴一滴砸在黃土里。 暴行持續(xù)了十分鐘。 代彧身體毫無知覺,每一寸皮膚都疼到想要剜掉。他趴在地上,只有前胸一片還是完好的。 “嗯……” 他的衣服上掛著血跡、鞋印、泥土……褲子被扯爛,兩條腿被打得變形,扭曲著就像死物一般。男人白皙的腰被掐得青紫,背上鞭打出十幾條紅痕,皮開rou綻,血淋淋地往下滲血。 他這是要死了么…… 最后一拳下去,代彧口吐血沫,翻著白眼躺在地上,已經(jīng)暈厥了過去。 “蔣董,接下來怎么辦?” 蔣文倩輕笑一聲;“他不是挺高傲的么?敢跟我談條件。” 蔣文倩坐在黑色的賓利車里,讓秘書給他倒了杯紅酒。女人畫著深紅色的口紅,抿了一口紅酒,就像是在品嘗鮮美的血液。 她朝窗外陽光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孩子打掉了么?” 保鏢頭頭點點頭;“不死也殘,孩子肯定保不住了?!?/br> 秘書在旁邊附和;“蔣總還是厲害,給了他個教訓。” 蔣文倩搖搖頭;“小陳啊,跟了我這么多年,還不了解我的為人處世,做這種事最重要的就是不留痕跡?!?/br> 陳秘書連忙從公文包里拿出她的女士香煙,給她點上。女人艷麗的紅唇在繚繞的煙霧中顯得越發(fā)詭秘。 “嘶,呼——扔河里。” 面前的幾個彪形大漢立刻聽令,兩個人抬著代彧的身體,一個人抬著胳膊,一個人抬著腳。又找了一塊大巖石,在石頭上系了個麻繩捆著男人的腳踝。 瀑布嘩啦啦地響,如同冬雷震震,轟耳不絕。 三人站在水庫的草叢邊,抬著那人扔進了水里。 接下來則是清理現(xiàn)場的血跡。 不過二十分鐘,為首的那輛賓利車現(xiàn)行駛離開了現(xiàn)場,其余的跟上。 …… “咕咚咚——” 男人嘴里汩汩冒著血,從喉嚨里往外流,他本能地想要呼吸,卻有大量的水涌入到了肺里。 他根本動態(tài)不得,身體的上上下下,疼到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代彧就像是一個被玩舊了的破娃娃,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他頭發(fā)散亂,臉上被打了好幾拳,鼻頭和側(cè)臉被指甲劃爛,流著鮮紅的傷口。水碰到傷口,血液立刻變成水中一抹猩紅。 胳膊已經(jīng)骨折了。男人腳上掛著重石,懸浮在水底。頭發(fā)散亂在水中如同漂浮的海帶。 周身一片漆黑陰冷,抬頭向上看,卻是一片霧蒙蒙的水紋。 這是哪里,為什么又是在水里。 水庫……對,他被人扔進了水庫里。 代彧感到身體開始異化,脖子上的鰓也長了出來,忍不住用力吸取水中的氧氣。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就像一個無法擺動的鐘擺,在水中飄著。 雙腿劇痛,可這痛卻也比不上剛剛被人生生打成骨折的痛。 人魚的身體雖然復原功能極強,可遇到這種打擊,他卻也是傷痕累累,難以治愈。 雙腿經(jīng)過十幾分鐘的變化,腿中間逐漸粘連在了一起,粘液和鱗片漸漸包裹著他那雙白皙卻又青紅交錯的腿,青紫色的鱗片帶著彩色珍珠般的光澤,似是他最后的保護層。 碩大的魚尾對上百斤的巖石也不屑一顧,輕輕一掃,便能脫離水底。 他幾乎是拼進了全身的力氣,才將手上的繩子解開。男人知道自己已經(jīng)快要虛脫而死了,他只能拖著沉重的身體趴上了岸。 “呼——” 男人頭發(fā)濕淋淋地貼在臉上,跟著臉上的血液混為一體,身上各種粘液和臟兮兮的泥土包裹著,如同一顆陷在沙子里的珍珠。 他用最后的一點力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平坦的腹部似乎沒有別的什么動靜,依然安然無恙,下體也沒有流血,看來孩子沒事。 各種糾葛的心情蔓延肺腑。 他喉頭酸澀得想要大哭一場,可是眼淚卡在眼眶里卻一顆也沒掉下來。 為什么? 為什么這個孩子還在? 他曾經(jīng)想,如果林舟越真的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就把孩子流了??刹皇且赃@種被人打死的方式…… 可這孩子卻頑強地活著,就在他的肚子里。 代彧恨的后槽牙癢癢。 他沒有力氣做任何事,人魚血液停止沸騰后,身體里安靜得就像一潭死水。 草叢一陣sao動。 似是有什么人跑了過來。 “小彧!” 來人看到這一切,嚇得一個踉蹌,立刻蹲下,從地上將代彧給橫打著抱進了懷里。 那男人的胸懷寬闊而又溫暖,身上沾著愛馬仕高級香水的味道,上身永遠是黑色的襯衫。 張祁抱著代彧,摟著他的脖子,將鮮血淋淋的男人疼惜地摟著。 “小彧,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代彧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只觸及到男人那雙又幾分像他的眼睛。 他說不出完整的話,嗓子里夾著血沫,疼得他掉淚。 “舟越……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