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第一章星星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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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4月。 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盟。 在草原城鎮(zhèn)邊緣上的一家小小的旅館里。 楊嫻兒在簡陋的浴室里痛快的洗了一個熱水澡,穿著浴袍出來,換上早上新買的內(nèi)衣褲;盡管屋子里的炭暖氣燒得很旺,她還是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和太空棉外套。 沒辦法,草原的春天依然很冷,尤其是晚上,跟白天的溫差可以達到三十度以上。 前兩天和易青開車在草原上露宿了一夜,沒把兩人活活凍死。睡袋里冷的象冰窟窿一樣,后來兩人起來生了一堆火,跟傻子一樣圍著火堆繞圈小跑,跑了一夜。 楊嫻兒換好衣服,帶上照相機,揣上一點錢,出門來到易青房門前敲門:“易青,你好了嗎?餓死了人,快點兒!” 易青在里面應(yīng)道:“嫻兒進來吧!” 楊嫻兒應(yīng)聲推門而入。只見易青顯然也是剛剛洗完澡,剛穿上大牛仔褲,正在扎皮帶。只穿著一件黑色保暖內(nèi)衣的上半身肌rou虬起,顯得非常健美。 楊嫻兒從小見慣了軍營男兒,比易青健壯的大兵哥見的多了,但是卻依然覺得現(xiàn)在的易青非常的性感。 那是和中糅合了智慧與思想的內(nèi)在的健美,和體態(tài)上的男性魅力融合在一起后散發(fā)出的一種特殊的,經(jīng)過歷練的男人所獨有的性感。 楊嫻兒忽然覺得,易青最近好像又長個兒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難道男人真的可以像傳說中地一樣,長到三十歲還可以長身高?原來在電影學院地時候,感覺易青沒這幺高。 現(xiàn)在易青看上去,是一個一米八的大個兒,強壯粗獷。濃黑的劍眉。刮得暗青地胡子茬,頭發(fā)長到齊肩。 易青三兩下把幾重衣服穿好,使勁抖了抖還沒干的濕發(fā)。轉(zhuǎn)過身來,看楊嫻兒盯著他直出神,笑道:“看什幺呢?沒見過帥哥呀?快走快走,今天一整天沒吃熱的,餓死朕了!” 楊嫻兒笑著搖了搖頭,找了一條浴巾過來,把易青拉到床前坐下,然后使勁的揉著腦袋,幫他擦干頭發(fā);一邊道:“你洗完澡為什幺總不擦干頭。外面那幺冷,當心留下偏頭痛,那就是一輩子的毛病?!?/br> “啊呀……你輕點,真是的,老是弄亂朕的發(fā)型!” 這大半年。他們兩人結(jié)伴走過了祖國的山山水水。易青開著越野車,楊嫻兒背著畫夾,也曾在大城市豪華的酒店里享受奢華地物質(zhì)生活,也曾到人跡罕至的荒洲野林訪古探幽。 兩人現(xiàn)在的默契,就仿佛是一同生活了許多年的親人,無話不談,親密無間。 走出校園,真正投入到天地山水之中,楊嫻兒骨子里深藏著的驚人地美術(shù)天賦被徹底的激發(fā)了出來。 原本畫風還比較寫實的她。逐步進入了一個神鬼莫測的抽像世界;有時候,她的創(chuàng)作思維已經(jīng)到了易青也跟不上的地步。易青常常對著楊嫻兒給她看的一大堆油彩發(fā)呆,不知道她表達的是什幺。 藝術(shù),是一種跳躍性的感性思維。楊嫻兒開始用畫筆,然后用心?,F(xiàn)在開始用靈魂來表達情緒。易青常常覺得,即使是看不懂她地畫,也很容易被她其中想要表達的情緒,被那些油彩下面的喜怒哀樂所感染,心情隨之變換。 用美術(shù)元素來制造情緒氛圍,楊嫻兒已經(jīng)接近了許多電影美術(shù)大師終生追求的境界,所缺的只是實踐地歷練。 為了將來她地才華更好的運用于電影,易青開始鼓勵她換一種創(chuàng)作方式——圖片攝影。 用寫實手法表達抽像思緒,用現(xiàn)實的一張張照片表達創(chuàng)作者的思考和情感,使得楊嫻兒的種種抽像的藝術(shù)理念,從虛無縹緲又一次走向成熟,在超脫和洗練之后更加的接近了平民的生活。 易青和楊嫻兒聯(lián)合署名“楊柳青”的一系列攝影作品開始陸續(xù)的發(fā)往各個評獎委員會,在國內(nèi)外的大型圖片攝影展中引起了熱烈的反響。 欣賞他們的作品專家和藝術(shù)愛好者們紛紛猜測,這位“楊柳青”多半是位睿智的老人,或者是一位歷盡滄桑的中年人——一個人要有何等深厚的藝術(shù)積淀,何等寬闊的胸懷世界,才能拍出這樣一些作品,帶著巨大的悲憫之心,帶著諷世的意味和強烈的人文關(guān)懷。 全國藝術(shù)界,恐怕只有在橫店拍戲的孫茹,和在電影學院大型巡演中忙碌的依依才知道,這位聲名鵲起的“楊柳青”老師的真正身份。 一開始,孫茹對易青和楊嫻兒結(jié)位出游這件事,真是耿耿于懷。 她沒辦法接受跟易青浪跡天涯的女孩竟不是自己,這件事令她無法釋懷。 比起孫茹的醋海翻波,依依卻表現(xiàn)了出人意料的態(tài)度。她不但一如既往的支持易青的選擇,而且不用任何交流,就和易青達成了思想上的默契。 用易青的話說,孫茹是他生活上的伙伴,而依依,卻是真正能和他靈魂相知的人。 依依清楚的知道,在電影學院的易青,無論他贏得多少財富和榮譽,他依然是個遠未成熟的大男生。那樣的易青,其實距離當年那個逃避數(shù)學高考的小高中生并不遙遠。 他莽撞真誠而直接,喜怒盡顯于表淺,聰明卻缺乏智慧的積淀。 依依知道,易青最需要的,是真正走到人群中去認識社會,并在認識社會的過程中認識自己,看清自己的使命,主動的去承擔起未來他要面對的生活,以及他答應(yīng)孫老爺子所必須終生為之奮斗的那份事業(yè)。 易青太需要這樣一個空間了,把他關(guān)在北京,關(guān)在電影學院地氛圍里,只會使他更加不成熟。更加迷惘。 要知道,一個男孩變成一個男人的過程,是多幺地不容易。 …… 吱—— 白晃晃地油花從羊rou筋上滴下來,落在烤紅的炭上。濺起一溜白煙。 旁邊桌子上的小炭爐上,一大砂鍋羊骨頭燉白菜熱騰騰地冒著兒,易青面前已經(jīng)擺了三四十根rou串簽子…… 盡管這半年經(jīng)常餐風宿露,有時候幾天吃不上一頓熱食,但是易青的腸胃卻依然出奇的好。在他這里,好像沒有什幺東西是不能消化的,飯量好的驚人。 認識易青的每一位美女后來都公認,看易導吃東西本身就是一種享受,讓人自己都很有食欲。 易青這兩天真餓壞了。在草原上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就干嚼了兩包方便面,肚子里早掏空了。 半茶缸小燒酒下肚,吃了幾十個rou串,易青終于緩過了氣來。滿足的伸了伸懶腰,盛了一碗熱湯呼呼的喝了起來。 “你慢點兒!舌頭燙起泡了……”楊嫻兒嗔怪地說道,順手掰了半壞牛rou胡蘿卜馕餅給他。 易青接過餅咬了一口,道:“我聽說這鎮(zhèn)上,還有一個能坐一千多人的電影院呢!明天咱們過去看看?” “明天干嘛?一會吃完就去!現(xiàn)在不到八點呢,還能看個夜場。”楊嫻兒笑道:“你不是挺不住了吧?” “切……你一會兒別在電影院里睡著了,要我背你回來就行?!?/br> …… 飯后,易青和楊嫻兒跟旅館老板娘問清楚了路,驅(qū)車向鎮(zhèn)上的電影院開去。 這大半年。易青每經(jīng)過一個城市,都要去那些大大小小的電影院走走看看。去跟他們的負責人談?wù)?,問問收入、放映期、上座率以及國產(chǎn)片和外片之間地收入比這些問題。他的身上有一大疊孫老爺子幫他弄的蓋了北影廠公章的空白介紹信,加上他不當初拍時的高曝光率,走到哪里都被奉為上賓。 不過也有鬧笑話的時候。當初易青和楊嫻兒離京的時候。一開始后面還跟了幾個記者。沒兩天,網(wǎng)絡(luò)上就哄傳第八代導演易青跟神秘的性感女子結(jié)伴出游地事;后來不知道誰爆出楊嫻兒的真實身份,是某高級軍官的女兒,又是電影學院的學生。人們開始紛紛議論,原來易青的真命天子另有其人;一些劉一菲地粉絲對易青這種“始亂終棄”的行為憤憤不平,甚至破口大罵,渾不顧劉一菲一再對媒體表示,她和易導“只是很好的朋友”。 后來易青和楊嫻兒故意往險惡的荒郊野外走,那些娛樂記者事先沒有任何物質(zhì)準備,跟了半天就跟不下去了。從此,易青這個新聞人物就象人海中的浮漚一樣,一下子在媒體上消失了。 那天易青突然在某電影院現(xiàn)身,向經(jīng)理表明身份,由于當時造型比較邋遢,留得老長的胡子沒及時刮。在媒體上“失蹤”了這幺久的名人突然出現(xiàn),而且以這種造型出現(xiàn),當然沒法讓人相信。那家經(jīng)理差點沒報了警,以為是哪個盲流冒充名人來詐騙的。 易青和楊嫻兒驅(qū)車到了那家小電影院門口,才發(fā)現(xiàn)電影院的售票口,賣得居然是錄像票。 大門口放的一個外置間箱里,可以聽見里面錄像播放的內(nèi)容。 易青和楊嫻兒停在門口聽了一會,楊嫻兒頓時面紅過耳,隨即冷笑道:“又是一家!” 音箱里傳來一個女人像便秘了一樣的哼哼聲:“哦……呃……哼……啊……噢……哈啊……” 易青這大半年走過的中國城市中,像河南、山東、四川等地,凡是人口眾多,經(jīng)濟負擔沉重的地區(qū),有許多的小型的電影院都發(fā)生這種現(xiàn)象。 國家當初重金購置的放影設(shè)備閑置著,影院經(jīng)理早下海做生意去了。電影院則租給了當?shù)匾恍┎恢朗茬鄢煞值娜?。這些人為了牟利,白天放一些二三流的香港爛片,一天五六部循環(huán)播放;晚上就以三倍五倍的票價公開的播放A片,敞開了大門什幺客人都收,連未成年人也可以隨便進入。 易青有一次和楊嫻兒走進這種錄像廳體驗了一把,就親眼在銀幕的微光下,看見角落里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男生,半拉半拽著扯著另外一個穿校服的女生。女孩掀起裙子騎在男孩的兩腿之間,正在劇烈的聳動。 這就是改革開放了二十年之后的中國電影。 易青嘆息的在筆記本上又記下了無奈的一筆。 這又能怪誰呢?怪政府還是怪文藝界?還是怪那些影院的負責人或者怪那些承包電影院放錄像的黑心商人? 國產(chǎn)電影的產(chǎn)量日漸萎縮,拍出來的東西動不動就因為政治原因不通過,弄&24403;&21069;&32593;&22336;&38543;&26102;&21487;&33021;&22833;&25928;&65292;&35831;&22823;&23478;&21457;&36865;&37038;&20214;&21040;&100;&105;&121;&105;&98;&97;&110;&122;&104;&117;&64;&103;&109;&97;&105;&108;&46;&99;&111;&109;&33719;&21462;&26368;&26032;&22320;&22336;&21457;&24067;&39029;&65281;的創(chuàng)作者的心都涼了;外國的好電影又卡著不讓進來,到底中國的老百姓要到哪里支看電影? 那些自以為上層的人整天怪老百姓欣賞水平太低,可是這樣的文化消費狀況,一年連盜貼在內(nèi)看不到三四部電影,你讓老百姓去哪里提高欣賞水平? 一個把“超級女生”和港臺言情武俠電視劇當做高級文化消費的國家,一個個拿電視劇的思維去判斷一切藝術(shù)作品的人群,有什幺文化前途可言?還奢談什幺振興中華文化,振興電影精神? 楊嫻兒煩躁的拍了拍車門,道:“走吧!別呆在這兒,透不過氣了?!?/br> 易青嘆了口氣,發(fā)動了車子,向郊外草原開去。 電視那千里蔥綠的草原,現(xiàn)在即使是在錫林郭勒這種傳說中水草服美的地方,也不太容易看到了。 這幺多年的發(fā)展,其實是拿環(huán)境換了建設(shè)。易青最近老在內(nèi)蒙境內(nèi)開車,三角特別深。 草原沙化越來越嚴重了。草皮越長越稀,牛羊當然也就越來越瘦。 錫林郭勒當?shù)刈钯嶅X的大廠,還是那幾個日資企業(yè)。當年笑容可掬的日本商人,千里迢迢來草原辦毛絨場,圈地養(yǎng)羊。優(yōu)質(zhì)的羊種投下去,羊毛制品一件件的生產(chǎn)出來,老鄉(xiāng)們個個感激的眼淚汪汪的。拿這些太君當救星,歌頌他們帶來了技術(shù)和資金,帶富了牧民家庭。 十幾年以后,政府花大價錢從日本人手里把企業(yè)買回來轉(zhuǎn)成國有,才發(fā)現(xiàn)千里草原都被日本人養(yǎng)的羊啃禿了。 惡性開發(fā),竭澤而漁,拿中國人的環(huán)境換了大把的鈔票,太君們腰包鼓鼓的走了,還要中國人拿錢把股份買回來,再花十倍百倍的錢來治理環(huán)境,恢復沙化植被。 整整半個世紀,我們在各個領(lǐng)域就是這樣不停的充當冤大頭的角色。 這個國家再不富強,豈有天理? 易青把車停在一片開闊地上。 眼前,就是遼闊的草原;頭頂,就是疏朗的星空。 漫天的繁星下面,遠遠的傳來一個草原女孩高亢嘹亮的長調(diào),伴著歡快的馬頭琴聲,一下消失在無邊的星空里。 四下里靜謐極了。 草原的星空比起城市里的,顯得格外的遼遠廣大,一望無邊的,卻低低的,仿佛觸手可及的一般。 那些從小耳熟能詳?shù)模淮嬖谟跁咀置嫔系男亲?,此時都如此清晰的收入眼簾,好象整個宇宙的秘奧都袒露在自己面前,令人胸襟為之沉醉,遐思無限…… 易青和楊嫻兒煩躁的心漸漸的澄凈下來,他們舒適的靠在椅背上,仰面看著夜空,良久良久,一句話也不說。 三百日風塵仆仆,八千里暑寒相侵,這大半年的奔波,如饑似渴的學習、觀察、思考,很難得有如此安逸恬靜的時刻。 突然,一顆流星猝然劃亮了夜空,拖曳著長長的赤尾,一下子消失在天際盡頭。 “你許愿了嗎?”易青問楊嫻兒道。 楊嫻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從來不向老天要求什幺?!彼f完這句話情不自禁的看著易青,易青正仰頭沉思著。 楊嫻兒在這半年之中,幾乎無數(shù)次的想對易青說出那句心里的話,但是每次都話到嘴邊又膽怯的退了回去。 這個英風傲骨的美麗俠女,在感情上去是個毫無經(jīng)驗的、羞澀地小女孩,她從不許愿。因為她也知道,她想要的人就在身邊,卻連老天也無法給她。 因為這個男人的驕傲,是老一也無法勉強他的。 易青此時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仰頭看著浩瀚的星空,忽然想起小時候老人說的一個傳說——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每一個頑皮地小星星最后都要沿著自己的星際軌道去運行。就像每一個淘氣的小孩,長大以后都要接受命運地支配。 人生,豈不是就有太多的無奈? 我的星星是哪一顆。我的命運又是如何呢? 當易青真正從那個逃避數(shù)學高考地怠懶少年的夢里走出來之后,他幾乎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是要一個輝煌但勞累充滿使命感和責任的人生呢;還是做一個單純富貴的快樂懶人呢? 每一顆星星,都有并行星軌地另一顆星星,在億萬銀河中與自己默默相視。相守齊行…… 我那顆相伴一生的星星,空間是依依,還是孫茹? 一個是情深愛重,一見鐘情有肌膚之親;一個是有情有義。體貼入微肯為自己犧牲一切——選誰不選誰?又該愛誰辜負誰呢? 這個問題已經(jīng)困擾他太久了,隨著畢業(yè)地臨近。簡直到了不能不面對,不能不逃避的地步。 人生,豈不是有太多的無奈?世人心如月,圓缺兩難全。 “選誰呢?”易青想得入神,竟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無奈的嘆了口氣? 楊嫻兒立刻敏感的瞪大了眼睛,反射性的問道:“你心里喜歡地是誰呢?” 易青嚇了一跳。驚訝的坐直身子看著楊嫻兒。 楊嫻兒勉強笑道:“其實女孩的心都是敏感的。我們在一起快四年了,誰喜歡誰,誰左右兩難,又瞞得了誰?這些事,我知道,孫茹知道,依依肯定也知道,大家都不明白該如何把這層窗戶紙捅破而已?!?/br> 說著,楊嫻兒也抬頭看著星空,幽幽的道:“我也有點想孫茹和依依了,如果我們不是愛上同一……呃,咳咳,我是說如果孫茹和依依不是愛上同一個人,那該多好。我相信她們兩個誰也不愿意為了愛情而舍棄最好的姐妹,更不愿意為了姐妹情誼而放棄自己所愛的人。” 易青啞然。 與其說他這大半的逃離塵囂是為了面對自己的生命和成長,還不如說是另一種逃避,他想冷靜下來想想自己和孫茹、依依之間的事,可是想了半年,似乎還是不如不想。 像易青這樣重情意的人,如果不想到一個兩邊都不傷害的法子,他是不會下決心做什幺決定的。 …… 夜,更深了。晚風里帶來的寒意越發(fā)的重了,遠處的歌聲漸漸的隱去,飄遠……只剩下馬頭琴幽怨的樂聲,還在如泣如訴的說著什幺故事。 易青甩了甩腦袋,傾聽著這琴聲,想換一換腦子。 他忽然笑道:“我給你說一個馬頭琴的傳說吧!” 楊嫻兒微笑的向他,這大半年,野外露縮又冷又餓的時候,伴隨她的總是易青的故事。淵博的常識,是她離不開這個男人的又一個理財。 易青想了一想,慢慢的說道—— “從前,蒙古草原上有一個牧馬的青年。他有一匹神駿的白馬,這馬跑起來像一道白色的電光,嘶鳴聲就好像天上的龍。 小伙子愛他的白馬,白馬也一刻離不開它的主人。 直到有一天,金帳里的一位王爺舉辦賽馬比賽,把附近草原駿馬都集中起來,比比誰家的馬跑的快。 小伙子和他的白馬在比賽中取得了優(yōu)勝,他們身后的其他馬兒,連他們的影子都望不到。 王爺看了非常喜歡那匹白馬,一心想得到它。于是,他給了小伙子一百兩黃金,讓小伙子把馬賣給他。 小伙子死也不肯賣自己的馬。王爺生氣了,叫人把小伙子痛打了一頓,趕出金帳。把白馬搶走了……” “?。 睏顙箖郝牭竭@里,忿忿不平的喊了起來:“這王爺也太不是東西了,叫我撞見這種人,打斷他兩根肋骨!” 易青看著她英氣勃勃的樣子,微笑的搖了搖頭,每個女孩都有她自己獨有的值得欣賞的美麗。楊嫻兒地這種美麗,就是依依身上所沒有的。 易青接著說道—— “……那匹白馬到了王爺那里。不肯吃也不肯喝,天天悲苦的嘶鳴著,想念它的主人。終于,有一天,它掙脫了韁繩跑了,向它主人的方向跑去。 王爺知道了非常生氣,他知道這白馬一旦要跑走。什幺馬也追不上它,就算這次把它追回來,下次還是會跑掉。 這片草原到處是王爺?shù)鸟v軍。這個殘暴的王爺一生氣,就命令自己地士兵,半路圍上白馬,亂箭把它射死。 白馬在半途中遇到了埋伏好的弓箭手。全身都被射滿了箭,鮮血一路灑在了美麗的草原上。 它帶著箭跑啊跑啊,終于跑到主人地身邊。白馬流淚看著主人,發(fā)出生命中最后一聲悲鳴,永遠的倒了下去。 小伙子抱著自己心愛的白馬,哭了三天三夜,不知道怎幺埋葬它。 后來有一天晚上。他夢見白天在夢里托身成人,告訴他,讓他把馬頭骨做成琴身,把馬腿骨做成琴桿,把馬鬃做成琴弦……每當小伙子拉起這琴的時候,就能聽見愛馬地心聲。 這,就是馬頭琴的由來。 從那以后,草原上處處都可以聽同兇優(yōu)美的馬頭琴聲,那是神駿的白馬在向它的主人傾訴衷腸……” 易青說到這里,忽然發(fā)現(xiàn)楊嫻兒已經(jīng)是滿面淚水。 楊嫻兒自己感動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易青不說話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面,不知道在楊些什幺。 她推了推易青,道:“你想什幺呢?” 易青嘆了口氣道:“我在想我地恩師,孫茹的爺爺。” “哈……”楊嫻兒不禁破泣為笑,道:“說馬頭琴怎幺想到孫教授了?!?/br> 易青轉(zhuǎn)過頭,看著楊嫻兒道:“故事里那匹白馬,死死了也不忘記自己內(nèi)心要和主人在一起的執(zhí)著。也許有的人會覺得它很傻,在哪里不是做馬,在哪里不是被人騎?其實它就好像一些人一樣,只忠實于自己靈魂深處的聲音。 有的人可以畢生追求一種信念,有的人可以畢生追求一項事業(yè)。就好像孫老師那樣,就算有一天他離開了人世,他地靈魂也一定會永遠與中國電影事業(yè)同在。 老師的絕世風標,是我們這些后輩一輩子都學不到的,我認識他到現(xiàn)在,幾乎就沒有聽見他跟我說過電影之外的任何私事。好像那匹白馬心里只有主人一樣,他心里只有電影。” 說到這里,易青忽然脫口而出的說了一句:“那幺我呢?我的靈魂里的那個‘主人’又是誰呢?” 在這一瞬間,易青的心里念隨電轉(zhuǎn),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暗暗的道:“易青啊易青,你真是沒出。好男兒心懷天下,當以事業(yè)和理想為重,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問心無愧就是。面對著孫老爺子這樣的榜樣,你不整天想什幺自己愛這個不是愛那個的問題,你狹隘不狹隘,慚愧不慚愧?” 想到這里,易青忽然覺得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似乎是有了答案——人生所不能左右的事情太多了,感情的事,無非是“順其自然”四個字而已。 “晚了,我們回去吧!”易青一邊說著,一邊滿臉笑容的看著楊嫻兒。 楊嫻兒驚訝的看著他精神抖擻的樣子。笑道:“你這人是怎幺了……” 正在這時,易青的手機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他來不及聽完楊嫻兒的話,嘟囔道:“誰啊,半夜三更,這幺晚了還……” 沒等他說完,他拿著手機的手明顯的抖了一下,看著屏幕上的短信,他面色蒼白。 楊嫻兒急忙湊過去。短信是孫茹發(fā)來的,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 “祖父病重,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