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時間太長了，秦先生的手臂早已酸麻脹痛，連舉起來都有些費勁了。他知道自己打下去的鞭子力度越來越小，也漸漸失了準頭，很多鞭子其實是打在了手臂上。還好主子沒有跟他較真，否則若是再換康寧上來，那汶大人估計就真的要毀了。

    方汶無意識的甩了甩滾落到眼睫上的汗水，卻帶起一陣暈眩，體力消耗的太大了。秦先生打下來的鞭子已經(jīng)沒多少力氣了，間隔也越來越長，后背早被打木了，卻又從麻木轉(zhuǎn)為鈍痛，那鈍痛漸漸滲透肌膚，潛入神經(jīng)，在他的后背上點燃了一片烈火，疼得他腦子里一陣陣空白。

    但他其實還能撐一撐的，只是他估計主人大概是快忍到極限了。沈宅和主宅怎么建這么遠呢........方汶深吸一口氣，不打算再撐了。

    在下一鞭落下之后，他沒再勉強自己，放任身體向前傾去，雙手在撐地上的瞬間震到后背，疼！

    “汶大人！”　秦先生下意識的想去扶，可只邁了一小步，便聽到汶大人低聲道：“主人，您饒了方汶吧。方汶以后再也不敢未經(jīng)您允許做任何事情了?！薄∷f完，沒再跪起來，而是順勢叩首下去，顫抖的聲線倒不是裝的，疼死了！

    方汶的聲音，讓室內(nèi)幾乎僵持住的空氣被攪動了一下，時間似乎終于再度開始流逝，康嘉嘉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發(fā)冷，汶大人什么時候說過這么卑微的話啊！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更不敢隨便亂說，但他卻是噗通跪了下來，俯身在地，無聲的懇求著。

    葉亮被康嘉嘉嚇了一跳，一睜眼，正好看到方汶后背上嚇人的傷痕，過分繃緊著的神經(jīng)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連呼吸的能力都失去了。他有些僵硬的大腦里不停的想著一件事，汶大人有出門條的，汶大人沒有違反規(guī)定的。主人怎么不顧家規(guī)了？！

    沈歸海沉默著沒說話，眾人不自覺的屏息，張若谷突然抬起頭看向陸慶，低聲道：“小陸大人，求您幫汶大人求個情吧。”

    陸慶沒想到張若谷會來求他，猶豫了片刻，竟然真的跪了下來，說道：“主人，今天畢竟是好日子。我聽著汶大人似有隱情，等一會沈少爺過來問問清楚再判吧，”

    沈歸?？戳岁憫c一眼，淡淡道：“有理由，就什么都能干嗎？汶大人，你還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嗎？”

    “方汶錯了，主人。”　方汶大腦有些遲鈍，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從主人這話里有話的語氣里聽出不少怨氣，主人這口氣非但沒出去，似乎還因為這頓鞭子更深了些。等這傷好了，自己還是乖乖把自己洗干凈了跪調(diào)教室去吧。

    “主人，您就別跟汶大人置氣了?！薄￡憫c既然開口了，就索性好人做到底，說道：“我看汶大人也知道教訓了?！?/br>
    沈歸海眸色黯沉，可能是氣消得差不多了，也可能是不愿落了陸慶的面子，總算是松口道：“秦先生累了，回去休息吧?！?/br>
    “是。”　秦先生長出一口氣，還沒退出去，胳膊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了。他也是快到極限了.......

    沈歸?？戳艘蝗ξ堇飵讉€人，道：“你們也都起來吧?！?/br>
    陸慶第一個起來坐回去，康嘉嘉不想起卻不敢不起，張若谷腿有些麻，是最后一個起來坐下的。

    “主子....”　　管家少見的主動開口：“奴才去請大夫吧？”

    沈歸海點頭道：“順便再看看沈立信到哪了。”

    “是。”　管家腳步匆匆的走出去，在大廳正對上匆匆趕過來的沈少爺。

    “怎么樣了？”　沈少爺一頭大汗，剛剛管家來通知他的時候他才知道，今天是陸慶進內(nèi)宅的日子！不管什么借口恐怕都是沒用的，沈歸海根本沒法放水！

    “剛剛停了，您快進去吧.....”　管家后撤一步，躬身讓沈少爺進屋，自己卻是一轉(zhuǎn)身出去，叫了程5：“去請?zhí)锎蠓颍阋粫哺粔K進來?！?/br>
    程5心驚的點頭，連忙去聯(lián)絡了。等管家再折返回來，沈少爺竟是被康寧按著肩膀，壓跪在地上。

    沈少爺急道：“康寧你松開我，我就是要看看方汶的傷?！?/br>
    康寧壓低聲音道：“沈少爺，已經(jīng)請了大夫了。主子面前，請您不要冒失?！?/br>
    “我知道了！”　沈少爺看著方汶渾身都在發(fā)抖，知道自己剛剛一時著急，絆倒在鏈子上的時候，也碰到了方汶，簡直要急哭了：“我自己跪著，你松開我！”

    “放開他?！薄∩驓w海沉聲道：“讓他自己跪著！”　這臭小子是沒戴眼鏡嗎？那么多鏈子看不見？！

    “家主......”　沈少爺抖著聲音道：“不是請大夫了嗎？這鏈子也撤了吧。”

    沈歸海皺了皺眉，看得康嘉嘉連呼吸都停頓了一下，到底是同意了：“撤吧?！?/br>
    “是”　管家走過去，蹲下來道：“汶大人，您自己挪的開嗎？”

    方汶深吸一口氣，手撐著地試了下，卻是臉色一白，喘息了幾口，苦笑道：“有點難?！?/br>
    管家想扶他，可看了看方汶后背的傷，一時也有點無從下手。

    方汶閉了閉眼，這疼是躲不開的，不咬牙是不行了。他低聲對管家道：“我自己抬腿，你把鏈子往外撤吧?！?/br>
    “好。”　管家暗暗嘆了口氣，離得這么近，他能明顯感到方汶連呼吸都帶著一絲虛弱，卻更顯得這人的強韌。除了主子，大概沒人見過汶大人軟弱的一面吧。

    方汶深呼吸了幾次，顧不得背后的傷口，使勁撐了下地，把自己的小腿抬起來。

    “嗯??！”　明明隔著褲子，可他還是覺得小腿上的rou就像是黏在了鐵鏈子上一樣，悶悶哼了一聲，疼的他眼前一片花白。

    管家飛快的把鏈子撤走，他便再也撐不住的撤了氣力，小腿砸回到厚厚的地毯上。腿上的壓力一下消失，突然回流的血液讓他疼得悶哼一聲，當真是一點都不敢動，只有撐著身體的手臂在不停的顫抖。

    管家把鏈子堆好，他腿上的疼痛也過去了，這才長出一口氣，慢慢叩首下去。

    等方汶再次跪好，沈歸海才沉聲道：“沈立信，今天是你拉著方汶出去的？”

    “是?！薄∩蛏贍敩F(xiàn)在只想把所有罪名都堆自己身上，想著方汶囑咐他的話道：“是我硬拉著他跟我出去的，我，我不敢一個人去?！?/br>
    沈歸海沉著臉道：“沈立信，方汶是內(nèi)宅私奴，你明白什么意思嗎？！”

    沈立信臉色發(fā)白，原本他以為沈歸海是礙著陸慶在場不得不罰方汶，可沈歸海這話一問，他卻有些不確定了，要真的按規(guī)矩來，方汶確實是犯了錯的，他有點著急：“家主，是我錯了，是我闖的禍，你別怪方汶！”　他心跳得飛快，方汶后背的傷真的嚇到他了，要說從小到大，他都只見過方汶纏著繃帶的樣子，還真沒這么直接的見過方汶身上的傷，沈歸海這是真下的去狠手罰?。?/br>
    “你是有錯，這奴才也一樣?！薄∩驓w海聲音冰冷，一直沒吭聲的方汶似乎抖了抖，又似乎沒有，他瞪著沈少爺，緩緩道：“俱樂部那種地方，你也敢拉著方汶去？”

    沈少爺呼吸不慎明顯的頓了頓，俱樂部這三個字，讓他想起來方汶的話......他飛快的看了眼陸慶，想著方汶的囑咐，說道：“沒有，沒有。方汶只是門口等我的。我，我約了個人，沒告訴對方我的身份，也沒帶人，不敢一個人過去。我只是讓方汶陪著我壯壯膽，方汶怎么可能跟著我進那種地方！只是后來，后來我被人纏住，有點麻煩，他才進去接我出來的。“”　沈少爺可憐兮兮的看向沈歸海：“表哥，今天要不是方汶跟著我，我就吃大虧了?！?/br>
    沈歸海瞇眼看著沈少爺：“方汶也進俱樂部了？”

    沈少爺嚇了一跳，這誤會可萬萬不能有，他連忙道：“方汶除了接我出來，一分鐘都沒在俱樂部里多待，而且，那個俱樂部是戴面具的，沒人看到方汶的樣子。你，你可不能不信方汶??！”　他見沈歸海臉色還是不好看，拼命想著自己還有什么該說的話沒說，倒真讓他想起來一點，連忙道：“真的，方汶本來也不同意跟我出去的，是我說，說，他要跟我去，我就幫他跟表哥你說說情.........表哥，方汶好歹是從小就跟著你的，你對他好點。”

    沈少爺這么一說，沈歸海沒怎么樣，康嘉嘉先掉了眼淚，看得陸慶翻了個大白眼。張若谷有點急，但不敢亂走動，只能一個勁的瞪康嘉嘉。你這會掉眼淚，要被主人誤會就麻煩了！

    不知道是沈少爺?shù)脑捵屔驓w海念了舊情，還是方汶沒有做出什么丟臉面的事讓他消了氣，沈歸海臉色總歸是緩和了一些，卻還是沉著臉對沈少爺?shù)溃骸熬銟凡磕欠N地方，再敢去一次，當心我打斷你的腿?！?/br>
    “知，知道了，再也不去了！”　沈少爺一直看著方汶，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沈歸海這是在演戲，還是真的生了氣在罰方汶，但他看得出來，方汶差不多快堅持不住了，便哀求道：“表哥，你催催大夫吧?！?/br>
    “大夫不會耽誤時間的，再催也不會快多少?！薄　∩驓w海沉吟著對康寧道：“從現(xiàn)在開始，主宅私奴，除了我的手簽，誰的出門條都不許放出去?！?/br>
    康寧：“是”

    陸慶皺了皺眉，這不是把他的行動也限制死了。

    沈歸海又轉(zhuǎn)向陸慶道：“今天你第一天進內(nèi)宅，便趕上這么個事，倒是委屈你了?！?/br>
    “不會，”　陸慶笑道：“主人又沒教訓陸慶，陸慶怎么會委屈?！?/br>
    沈歸海欣慰道：“嗯，你明事理就好。這幾天，讓葉亮陪著你在主宅各處轉(zhuǎn)轉(zhuǎn)，把主宅的規(guī)矩給你講講。康嘉嘉就算了吧，自己的規(guī)矩都還沒學好呢?！?/br>
    葉亮突然被點名，連忙就想站起來，可這一動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兩條腿都是軟的，竟然站都站不起來，急的他瞬時就冒了一頭冷汗，連忙滑下椅子，跪下道：“是。小亮知道了?！?/br>
    “起來吧?！薄∩驓w海又對康寧道：“今天方汶能出去，也是你管理的漏洞，你安排好手邊的事情，自己去懲戒所領(lǐng)120鞭，放你三天假養(yǎng)傷?！?/br>
    “是?！薄】祵庍@回才長出一口氣，這120鞭雖不好挨，按主子這口氣早晚要撒出來的，打他一頓，總比在心里生他的氣強。

    該交待的事都交待完，沈歸海起身走到方汶身前，說道：“我說的話，別當耳旁風，好好反省幾天?！?/br>
    “是?！薄》姐牍蚋┰诘厣?，覺得就快睡著了，聽到主人說話，才睜了睜眼，沙啞著嗓子道：“方汶謝謝主人教訓?！?/br>
    沈歸海“嗯”了一聲，　又指著地上的單腳鐐對管家道：“待會看完傷，用那鏈子把汶大人鎖西翼門口。”

    管家一愣，所有人也都是一愣，原本已經(jīng)松脫的氣氛再次僵硬起來，但這時候，真的沒人敢求情。

    沈歸海在屋里看了一圈，道：“鑰匙若谷拿著，除了去衛(wèi)生間，換藥和清潔，其他時候都不許開鎖?！?/br>
    張若谷咬了咬嘴唇，低聲道：“若谷知道了?！?/br>
    兩句話的功夫，田大夫總算是過來了，一進屋，就被方汶背后的傷嚇了一跳。

    “大夫，”　沈少爺一見大夫，便急道：“您快給看看?！?/br>
    田大夫卻是沒忘先給沈歸海見禮：“主子?！?/br>
    沈歸海一邊往外走，一邊對葉亮道：“你先帶陸慶去西翼吧，康嘉嘉，張若谷和沈少爺也都回去吧，程5照顧著就行了。別都圍在這。”

    田大夫連忙道：“是啊，主子說的對，人太多了，傷口容易感染。”

    田大夫這么說，又見方汶實在沒精力應付他們的關(guān)心，人才陸續(xù)離去。

    －－－－－－－－－－－－－－－－－－－

    這次的傷其實沒有上次的刑鞭對身體傷害大，秦先生技術(shù)不錯，該腫腫，該紫紫，80％破皮的地方都是淺層劃傷，但終歸是打的時間太久了，不少鞭痕重疊在一起，傷的深了，不可能不留疤。田大夫有些負氣，上次刑鞭就有兩道鞭痕過深，他費了半天勁，也留了兩道白痕消不下去，這次面積這么大，搞不好把上次的疤都打沒了。

    田大夫準備傷藥的時候，程5就扶著方汶趴到臨時推過來的醫(yī)療床上，拿剪子把后背還連著的衣服剪開，越剪便發(fā)現(xiàn)傷的面積越大，連手臂上都是好幾頓淤痕。程5手再穩(wěn)，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田大夫等程5把衣服都剪開，拿了碘伏過來慢慢開始消毒，動作很輕，卻也有點慢。

    “您能快點嗎？”　方汶在又一次迷迷糊糊的被疼醒過來之后，忍不住道：“困死了，田大夫，體力透支了。”

    田大夫沒好氣道：“快不了，想睡覺，你別挨鞭子啊。”

    方汶：“.....”

    田大夫冷哼一聲，繼續(xù)小心的消毒。方汶本來趴著，突然聽到程5小聲問道：“田大夫，不用打破傷風針嗎？？”

    田大夫還沒說話，方汶已經(jīng)支起上半身道：“不用不用田大夫，前些日子挨了鞭子，剛打過。”

    田大夫：“......”

    程5一看方汶支起了身子，急道：“汶大人，汶大人，你別起來?。　?/br>
    方汶這么一動，也疼了，只得又趴回去。

    田大夫翻了個白眼：“你還知道自己前些日剛挨了鞭子？　汶大人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閑了，成天給我找事干??？”

    方汶被數(shù)落的不敢說話了，等田大夫折騰完，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你這傷，最好不纏繃帶。今天和明天也都不能穿衣服，后天我看過傷再說。在床上趴兩天，保持干燥，別亂動?！?/br>
    “這可不行?！薄》姐胪犷^看向田大夫：“主人說要鎖西翼門口的，總不能露著傷口惹主人心煩。您還是幫我纏個綁帶吧?！?/br>
    田大夫一愣，茫然看向程5，什么叫鎖西翼門口？

    程5為難的看了眼地上的鏈子，田大夫又是愣了愣，突然了然，急道：“這人還受著傷呢！這，這怎么好?！?/br>
    方汶道：“沒事田大夫，程5，你去找葉亮要兩條厚實的毯子，白天鋪地上能趴著，主人回來了，也好收拾?！?/br>
    田大夫皺眉，想說什么，卻終究只是嘆了口氣，最后還是給方汶纏了不黏繃帶，對程5又囑咐了不少注意事項，一回頭，見方汶已經(jīng)睡著了。正要提著醫(yī)療箱離開，卻被程5拉住，小聲道：“田大夫，您要沒急事，能多待會嗎？”

    田大夫挑眉，程5道：“讓汶大人多睡會。”

    田大夫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