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傅琬琰叫他這一聲“欺負”說得心口驀然一燙,慌忙將手上那柄木劍擲得遠遠兒的,往他面前急走兩步。 ? ? “你......你莫要哭......”她不知所措地絞著衣帶子,見他只管拿手背不住抹著眼淚,臉蛋兒哭得通紅,只不過這一時片刻,他眼睫上便盈著濕漉漉的一片水光,嗓子都叫哭啞了,喉嚨里嗚嗚咽咽的,倒跟有只貓兒似的在她心上一撓又一撓。 ? ? ?到底不過才八九的年歲,此時身旁又沒留著人伺候,沒個能主事的,她生恐自個兒真?zhèn)怂奶?,心里先自悔了千遍百遍,趕緊細細瞧他身上腕上,沒破皮也沒出血,心上這口氣倒松了松,可見他哭得這般傷心,又揪緊了想著該怎樣才哄得他住,急得出了一身大汗。遠處的灑掃丫頭倒是早早扔了手上東西奔了過來,可她一則是個蠢笨的,錐子扎不出一聲兒來,要不然也不會叫她領著這外院里的粗使差事,二則她手上到底腌臜,扶燁清清爽爽一個哥兒,怎好讓她摸到身上去,傅琬琰一瞪,她就縮了手腳,木木訥訥立在一旁,聲息都弱下去。 ? ? 傅琬琰絞著手中那衣帶子緊了又松,試探著伸了手,竟是小心翼翼將他摟進了懷里,一只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另一只手拿了自己的帕子摸到他臉上,輕柔地給他擦著淚,自個兒都還是一團孩氣,卻學著娘親哄小meimei的語氣哄他:“妞妞乖,莫哭了,我給你吃糖好不好?” ? ? 她這聲兒頗為嬌軟,一旁縮著脖子的丫頭臉上立時紅了個透徹,可見自家姑娘將這位小公子摟得這樣緊,又急起來。再是不懂,到這個年歲上,也該知道要避諱著些,怎看著姐兒卻是越抱越緊,抱著還不足,手上還要去摸,萬般沒個顧忌。 ? ? 她張了張嘴,可沒等她把腦子里的話想個囫圇,扶燁就一把將傅琬琰推開來,他喘著粗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副氣狠了的模樣,指了傅琬琰“你......你......你......” 了好一會兒也沒勻過氣來,最后肩膀一抖,淚珠兒撲簌簌滾了滿臉,竟是比剛才還要哭得狠些。 ? ? 傅琬琰徹底慌了神,雖不知自家究竟是何處惹著了他,也只管團了手不斷與他作禮道歉,嘴里好話說個不住。她再沒有與人如此低過聲氣,尋常家中幾個jiejie也要讓著她幾分??扇嗡龑⒑迷拑憾颊f盡了,扶燁只不理她,扭了頭就要走。 ? ? 她心下一急,伸了手要扯他袖子,前頭林氏卻已經來了,見著扶燁哭得淚人兒一樣,再顧不著其他,嘴里連聲喊著“小祖宗”就將他抱了起來。 ? ? 傅琬琰抱他的時候他還要掙一掙,此時卻乖乖倚進林氏懷里,頭窩在她肩上,抽抽搭搭吸著鼻子,兩只手松松攥成拳,摟著她的脖子。 ? ? 傅琬琰手上那塊帕子都要叫她絞爛了,這原也非是第一回,可她如今噘嘴看著自家娘親抱著扶燁,拍哄一陣還要顛上一顛,心里直似倒了醋瓶兒,一陣酸過一陣,想著自家也是一樣的拍法,怎的他卻不肯讓自個兒抱。 ? ? 最后還得是杜氏著實哄了好一番他才止了哭,卻怎么也不肯將個中緣由說個分明,傅琬琰倒是一氣兒將過錯都攬過去,只說是自個兒惹惱了他。杜氏如何不知自家這個幺兒是個愛嬌的,性子又別扭,尋常若稱他的心便罷,只一時有甚處讓他不合意了,便是三分過錯也成了七分,再難討著他的好。此時見傅琬琰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一聲連著一聲的“妞妞jiejie”,可越喊扶燁腦袋越要扭過去幾分。她略一思索,哪還不知這又是扶燁這別扭性子在作怪,心里無奈面上也不好顯出來,只好揉一揉傅琬琰的腦袋,寬慰道:“虎姐兒莫急,你燁哥哥是乏了,我先帶他家去,過些時日再來尋你玩罷。” ? ? 傅琬琰一陣恍惚,懵懵懂懂似乎明白了什么,因聽她說要帶扶燁家去,心中自升起了萬分不舍,扯了他衣袖小心翼翼問:“燁哥哥,下回還和我一道玩好不好?我再不敢打掉你的劍了?!? ? ? 扶燁連頭也不抬,聲音全悶在杜氏衣領子里,耳朵尖卻紅透了,一句話說得粗聲粗氣,“誰要同你一道玩了!” ? ? 最后告別時他也沒扭過頭來看傅琬琰一眼。 ? ? 到晚間上燈時候,傅琬琰坐在膳桌旁還直嘆氣,連素日里最愛的葫蘆鴨也不用了,筷子在碗里挑著米粒。她是萬事不知愁的,自來沒這么個愁眉苦臉的模樣,林氏看得心中發(fā)笑,挾了一塊鴨rou放在她面前的琉璃碗中,笑著問她:“虎姐兒想什么呢?” ? ? 傅琬琰似模似樣地嘆一口氣,皺著小臉兒憂心道:“也不知道燁哥哥怎樣了。娘娘,我惹得燁哥哥那樣生氣,他以后要是不理我了可怎么辦呀?!闭f完這一句話她還兀自把個空落落的筷子往嘴里送,嚼了半晌也沒覺著有什么不對。 ? ? 林氏一怔,再沒想著她此時還愁著這事兒。原不過就是尋常小打小鬧,既沒傷著人也沒吵起來,兩個大人半點兒沒放在心上,小娃兒氣性又短,自來不講隔夜仇的,一時鬧得狠些,轉眼便丟開了??勺约疫@丫頭卻魔怔了似的,左右兩句總離不得個“燁”字,林氏心口一跳,不知怎的竟想到還在閨閣里時,與杜氏約定的以后要做對兒女親家的話來。 ? ? 林氏禁不住將眼兒往傅琬琰臉上一瞧,在她心里女兒還是小時候圓團團的模樣,可如今再細細看過去又覺得好似眉眼全長開了,彎眉小口,軟耳粉腮,尖生生的下巴,鼻子翹挺挺的,大眼睛一彎便甜足了,不必點妝便是玉人模樣?!? ? ? 不知不覺竟這樣大了。 ? ? 林氏眉頭一松,身子歪到椅背上,心底來回轉念,一桿秤兩頭加碼,愈想愈偏過一頭去。她和杜氏打小的手帕交,兩家又是個門戶相當?shù)?,彼此知根知底,若能結了這個親更是親上加親。扶燁既是由杜氏教養(yǎng),人品模樣再沒得挑,又是個懂事知禮的,這幾年出落得愈發(fā)俊俏,真真的叫人越看越愛,只再過個幾年,還不知會是京中多少小娘的春閨夢里人。年歲還這般小呢,聽聞四書五經都已能講明背熟了,提筆寫得一手好字兒,便是作詩作文章也粗粗的有了樣子,比那起子整日里斗雞走馬,不學無術的紈绔膏梁不知要強過多少。只不過脾性愛嬌些,多費些心思伺候也就罷了,誰家得了這樣一個可心人兒,不叫他在蜜罐里泡著長大呢。 ? ? 她細細想過幾遭,心中有了計較,笑著拿手點一點傅琬琰,“這般想著你燁哥哥,把你嫁給他可好?” ? ? 傅琬琰霎時瞪大了眼兒,她實是隱隱知道了些的,她屋里原來那些伏侍的丫頭到了年歲上,就都揀擇了外院的長隨小廝給配出去,因說是嫁了人,就不叫在她跟前伺候了。再多些的她也說不出,可也知若是嫁給了燁哥哥,便與他是一家人,既成了一家人,便能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了。 ? ? ?她越想臉上越紅,心頭騰騰的亂跳個不住,還未等林氏再逗她第二次,就忙忙地應道:“好!”想著又狠狠一點頭,語氣篤定,“我嫁給燁哥哥!” ? ? 言罷連飯也是不用了,一徑歪纏到林氏身上,攀著她肩膀求著她快些去提親。別個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便是有了那層想頭,也很該拿捏著姿態(tài)吊著些,哪有這樣上趕著的。林氏又氣又好笑,到底被她磨得沒法兒,只得先點頭說了“好”虛應著,至于成與不成,還要再看杜氏的意思。 ? ? 傅琬琰打從上房回來就便是眉花眼笑的模樣,至熄了燈躺在榻上還翻來覆去的,魚兒似的撲騰個不住,寶笙還當她是走了困,可再凝神細聽,那帳子里頭倒有些悶悶的響動,分明是她躲在被子里頭在笑呢。 ? ? 直到晨光依稀透著玻璃窗子照進來,傅琬琰才沉沉闔了眼,睡過去前一陣腦子里又迷迷糊糊升起一個念頭:怎的過了這些年,他身上還是一股子奶味兒? ? ? 再過得幾月,林氏往承榮侯府里送了拜貼。 ? ? 到了日子上,傅琬琰早早就睜了眼,她一動寶笙就撩了床帳子,還勸她一句:“這會兒還早呢,外頭才剛落過雪,姐兒何不再睡一會子?” ? ? 窗外天色還陰著,北風刮著樹枝條子打在屋檐角上,聽著就叫人起了一身寒意。 ? ? 她卻再躺不住了,火急火燎起了身,漱口凈過面拿香膏細細抹了臉,要穿衣時又為了難。因是要登門做客,她的衣裳是頭一日就挑好了用香熏過掛起來的,可她看著眼前的馬面裙子又嫌顏色太過輕薄。她平日里再不挑這個的,今兒竟也計較起衣裳的花樣用色來,寶笙暗自驚奇,也只好依著她的意思將柜子里的衣裳拿出來一一比著試過,又因想著要配哪只釵子延捱了好一會兒,好容易各色都妝點齊全了,日頭都升了起來。 ? ? 她又急忙忙扯了林氏出了門,可等馬車停到承榮侯府角門上時,自己卻怯起來,攥著林氏的衣角踩著一地落雪咯吱咯吱往內宅里走,遠遠就見著杜氏在二門上迎著,她霎時渾身繃緊了,手腳都僵著渾不似自己的了,可她左右張望了好一會兒,都沒見著那個想著念著的身影,提著的那口氣一松,好歹把個撲通亂跳要蹦出來的心放回了肚里,又禁不住失落起來。 ? ? “這大雪天的,原以為你們不過來了,難為走這一趟?!倍攀闲σ饕鞯赜^來,伸手就握了林氏的手。 ? ?林氏笑著搖一搖頭, “哪能呢,難得松快這幾日,倒要來你這躲躲懶?!?/br> ? ? 傅琬琰乖乖巧巧見了禮,規(guī)矩禮數(shù)半點兒不落,可小孩兒藏不住心思,滿腔失落寫在臉上,到底叫杜氏看了出來,“你燁哥哥到學里去了,不一會子就能回 了,今兒總能見著的?!?/br> ? ? 她這才笑起來,腦袋一點,脆生生應一聲:“嗯!” ? ? 杜氏引著兩人往正房走,叫小丫頭給傅琬琰取了身上的斗篷拍了雪,讓她坐在鋪了毛氈毯子的羅漢床上玩。 ? ? 可她哪有玩的心思,心不在焉地摸著花牌,眼睛卻不住往窗子外打量。杜氏偏過頭仔細看她,她本就生得極好,高門大戶里的姑娘,再不經心也是養(yǎng)得精細的,一頭烏發(fā)瑩瑩生光,胳膊一動便能瞧見一截細膩白皙的腕子,模樣出挑性情也好,全不似小姑娘家那般嬌怯怯的,瞧著是個爽利的,難得哄人的時候也肯用上十分耐心。杜氏心頭一動,指了房里的大姑姑讓帶她去西暖閣里,“那是你燁哥哥的屋子,虎姐兒若愿意就去那里等罷?!?/br> ? ? 傅琬琰眉眼立時染上了笑意,忙不迭跳下床來,卻也覺得自家太過急切了些,到底有幾分羞意,紅著臉跟在大姑姑的后頭出了門。 ? ? 杜氏端著茶盅輕輕抿一口,見傅琬琰在屋里時還持得住,出了門便耐不得了,腳下蹦著雀兒似的往那邊奔過去,她偏了臉與林氏相視一笑,將原先心頭一直琢磨著的那個主意定了下來。 ? ? 扶燁屋子里早已燒起了地龍,暖烘烘的直如春日里,半點兒不覺著冷。傅琬琰進了屋子連聲氣都不自覺放低了,她斂斂心神,細細將這屋子打量一回,一眼望過去俱是些素雅用色,一座翠嶂圍屏擺在門口當作隔斷,再往里走兩旁掛起了繡幛,靠南面兒安著玻璃窗子,照進來一片明晃晃的雪光,映著屋子里兩扇朱紅槅子,上頭不過略略擺了些牙雕座屏,玉石麒麟之類做裝飾,兩座描金漆畫書架上卻滿滿當當擺滿了書,臨窗的書桌上還攤著一張畫紙,畫筆隨意擱在筆架上,筆尖上還蘸著朱磦,旁邊宜鈞釉雕花畫缸里置滿了卷軸,瞧著頗有些凌亂。她輕著手腳走過去,入眼是用墨寥寥幾筆勾出的野梅枝子,孤零零開在陡峭山崖上,山石嶙峋,積著皚皚一層白雪,枝條上開得料峭幾點紅,看著下筆隨意,卻極有神韻。? ? ? 傅琬琰怔怔看著這幅畫,一時卻想起他鼓著臉哭紅了鼻子的模樣,嘴角勾了個笑,不意他做的畫竟是這般模樣,一時看得入了神,連門口丫頭打了簾子進來也沒發(fā)覺。 ? ? 那丫頭抬眼見傅琬琰呆呆立著,身子都要挨到桌上去了,忙勸道:“那案上還有墨沒干呢,姑娘且離遠些罷,仔細污了衣裳?!?/br> ? ? 傅琬琰這才回了神,也不愿動亂了他的東西,索性提了裙角坐在榻上,見那小丫頭吹起了水火爐,燒得壺中咕嚕咕嚕直響,好奇問:“這是在煮什么呢?” ? ? 那丫頭抿了嘴兒一笑,“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小爺總有些古怪念頭,今早兒見院子里梅花開得甚好,特特的吩咐我擇些漂亮鮮靈的煮進酒里,他好下了學回來喝呢。”? ? ? 她一面兒撥弄著碳火,一面兒說:“前些日子那樣大雪,他見檐上結著那冰棱子,非要叫摘下來讓他嘗一嘗,哪個敢允他,誰知一個不留意他自個兒偷偷摘下來嘗了,夜里發(fā)了熱肚子疼了又哭呢。” ? ? 傅琬琰霎時心疼了,“他可好了?” ? ? 那丫頭道:“好些時日的事了,全好透了夫人才肯讓去學里的?!? ? ? 傅琬琰松一口氣,掩在裙面下的腳晃一晃,抬眸再看一眼那方書桌,覺著這一回見到的扶燁與心中記著的并不十分相同,可到底怎么不相同,她又說不上來。 ? ? 那丫頭知道傅琬琰是鎮(zhèn)國公府里的姑娘,也沒甚個不能說的,談性倒足,“這些旁的也沒什么大說頭兒,只我們小爺,真真兒的世上無雙,那么個好模樣,又是有大才情的,六歲學畫兒,八歲上作詩,連學里的老先生都說他極有靈性,是神仙托生的呢?!?/br> ? ? 傅琬琰點一點頭,“自然,旁人哪個也及不得燁哥哥半分的。” ? ? 說話間,那酒已經煮暖了,小丫頭拎了洋鏨壺將酒水倒在茶盅兒里,問得一聲:“姑娘可要嘗嘗,這酒性淡,不醉人的?!?/br> ? ? 傅琬琰接過茶盅兒嘗了一口,那酒水是淡紅的,上頭還飄著梅花瓣,才傾出來便聞見一股花香,喝進去卻是甜的,她將那瓣梅花嚼成了沫子,剛吞進肚子里,就聽見廊上傳來幾句低低的笑聲。 ? ? 她心上一跳,立時放下茶盅立了起來,門簾上的掛珠一陣響動,然后是很輕微的腳步聲。 ? ?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一個人影轉過圍屏,撩了帳子走進來,一抬眸就跟她對了個正著, ? ? 他還披著靛青色的斗篷,風帽上綴了一圈兒的白毛圍著臉,越發(fā)襯得眉眼似墨,臉上被凍得有些微微發(fā)紅,張嘴呵出一團白氣來。 ? ? 他后頭還跟著個小童,見屋子里立著個面生的姑娘心下一驚,趕忙低了頭退出去。 ? ? 扶燁便自個兒解了斗篷,嘴角勾著的那點兒笑意淡下去,看傅琬琰一眼又偏過頭去,“你怎么在這兒?” ? ? 聽著聲兒不太像是有氣的樣子,傅琬琰卻心下一緊,走到他面前深深道了個萬福,“燁哥哥,那日原是我萬般不對,千錯萬錯都在我,你要打要罰我也認的,可不要不理我?!?/br> ? ? 他從鼻間輕哼一聲,臉還微微揚著,才不過幾月里,他卻像是倏地抽了條兒,恍然一下長高了好多,傅琬琰還得仰了腦袋看他,他垂眸看過去,目光從上而下輕飄飄落在她臉上,好半晌沒說話。 ? ? 傅琬琰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兒,然后聽到他說:“饒過你一回?!彼纳弦凰桑_他討好地眨眨眼兒,粲然一笑。 ? ? 他轉身坐在了塌上,拿過小丫頭遞上來的茶盅兒喝一口,問她:“你今兒來我家做什么?” ? ? 傅琬琰毫不避諱地坐在了他旁邊,他剛從外頭進來,風帽上那一圈絨毛里沁著雪珠子,叫他解開帽子抖落下來,鼻尖一點沾個正著,在屋子里這片刻已化成了水珠兒,她伸手在他鼻尖輕拂一下,將那顆水珠兒揩到指上,“我來提親?!?/br> ? ? 扶燁本叫她這動作弄得一愣,聽她這一句面色又古怪起來,“你個姑娘家,提哪門子親?” ? ? 傅琬琰又往前挪了幾寸,定定地看住了他,“我和我母親說了,要把你討回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