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這一聲笑惹得兩人都轉(zhuǎn)了頭,扶燁還未覺著什么,傅琬琰卻不免心虛,嗔過去一眼,道:“你笑個甚?” ? ? 寶笙放了傘,又從紫檀立柜里取了一雙薄底羊毛料子暖鞋來,嘴角一抿又是揶揄一笑,“這又是怎么說的,我自笑我的,并不與什么相干,姐兒尋常再不理會這些個,緣何這會子又自驚自怪的,倒要管我是笑是哭呢?!?/br> ? ? 傅琬琰臉上倏地就燒起來,偷眼去看他。 ? ? 扶燁挑著眉,目光從眼尾飛過來,輕飄飄落到她臉上,嘴角還勾著,似笑非笑的,顯是瞧出了什么。 ? ? 連他手里拎著的白毛貓兒也一齊看過來,睜得圓溜溜一雙眼兒,尖耳朵一動,張了嘴沖她“喵嗚”一聲。 ? ? 一人一貓活脫一個模樣。 ? ? 傅琬琰叫他這一眼看得心里慌得很,砰砰跳個不住,卻還記掛著怕他冷著,也顧不得其他了,從寶笙手里接過那雙家常暖鞋就蹲下身去給他換,嘴里結(jié)結(jié)巴巴哄著他往里間去,“這里過堂風怪冷呢,剛走得見了汗,仔細再被風撲了?!?/br> ? ? ?扶燁低頭看她,她曲著身子在給他脫鞋,手上動作又輕又柔,半邊身子叫雪光映著,一頭烏發(fā)瑩瑩生光,翹挺挺的鼻尖上沁著薄汗,唇上點得紅胭脂,卻不及臉頰上半分艷,髻上不過簪一對金葉紅寶石牡丹華勝,卻是他送的,請了巧匠打磨出牡丹花的形制,挑了一對一般大的鴿血紅寶石嵌在當中作花蕊,她一動那花葉便跟著一顫,鬢邊俱是細碎碎的光影。? ? ? 他剛脫了鞋,就被她捉了腳,手指解了他的羅襪帶子伸進去。她掌心里guntang一片,一碰就是一癢,他最是怕癢的,半點兒也受不住,沒忍住低低笑出聲來,“別碰,癢?!?/br> ? ? 她卻沒松勁,攥著他腳踝從上往下細細摸了一回,見是熱的才放了手,讓他將腳蹬進新鞋里。 ? ? 屋子里立著的丫頭見她這樣子早都移開了眼,閉緊了嘴不敢出聲,心里知道自家姐兒這樣若叫外人看了,怕要說一聲不莊重,可真是那稱得上莊重的,盼著跟丈夫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又哪有眼前這一雙人這樣的好。 ? ? 給他換好了鞋,傅琬琰才直起身來,“好了,快些進去吧?!闭f著卻不敢再看他,偏過頭半垂了臉,昭君帽下露出細軟軟的鬢發(fā),臉盤不過巴掌大小 ,風領上一圈絨絨的白毛藏了下巴,卻藏不住瑩白耳垂上透出來的赤紅血色。 ? ? 難得她竟也會羞。 ? ? 扶燁看得好笑,到底沒再跟她計較,抱了貓?zhí)_往里走。屋子里早早就燒起了銀霜炭,一室暖烘烘的,玉石條盆里種得單瓣水仙,滿室都是清香。地上鋪得厚毛氈子,腳踩在上頭松軟得緊。茶水點心是一早就預備好了的,他垂眼看看腳下,連他要換的家常鞋子都是現(xiàn)成的。 ? ? 尋常姑娘家閨房里哪里會備著這些個,也不知她這番心思是存了多久。 ? ? 兩人坐到榻上,傅琬琰輕輕抖起袖子,從茶壺里倒了滾水出來給他沏了杯茶,捏一塊豌豆酥遞到他嘴邊,“你這一向可是愛吃這個?這是我與司廚房的娘子學著做的,你嘗嘗可合不合意?!鞭D(zhuǎn)頭又囑咐著小丫頭:“叫小廚房調(diào)一杯蜜水來,也不必太燙,溫溫的才好?!薄?? ? ? 扶燁就著她手上吃一口豌豆酥,又吃一口熱茶,還問一句:“可有熱食吃?”他原來在席上總被點出來分曹行令,哪顧得及吃用,又飲得幾杯水酒,更是咽不進去。到這會子整個人都松快下來,倒覺得肚里空了。 ? ? 傅琬琰“哎”一聲,忙忙叫住了小丫頭,“我記著今兒廚上進了些上好的黃羊rou,你去前頭端個鍋子來,再有些熱菜湯包圓子面餅之類,也使人一并熱熱的送過來?!?/br> ? ? 她轉(zhuǎn)念又一想,前頭廚房離得遠,這會兒大宴也早撤了下去,怕是灶也熄了,再要熱起來也要等些時候,倒不若在小廚房里現(xiàn)做了便宜。 ? ? “罷了,你只趕緊去盛碗熱湯來才是。”她一面吩咐著小丫頭,一面將自己的手爐里燒上梅花香餅子,放到他懷里,“你坐著歇一會兒,我去給你下碗銀絲面來。” ? ? 扶燁抱著手爐暖手,見她去了臥房里換過一身家常小襖,頭發(fā)松松挽成一個髻兒,許是怕弄臟了他送的步搖金釵,便一個也沒戴,卻簪一朵紅梅,倒似一團流火藏在發(fā)里。走到門邊她還伸指點一點,“燁哥哥,你可要等著我。” ? ? 他笑著“嗯”一聲,她才去了,不過半鐘茶的工夫,就端了一個方盒過來。小廚房里旁的大料沒有,蔥姜醬醋卻齊全,因著扶燁不愛姜蒜的辛辣重味,便不過將清水燒滾了,撒上蝦皮細鹽,下得兩把細面,撈出來放進碗里,再熱了鍋下一勺芝麻油,拿秋油蟹膏爆香后淋在上頭,佐上些鮮嫩小菜,拌開來便別有一番滋味。 ? ? 扶燁兩三口吃了,一碗吃盡了還不足,傅琬琰又下得一碗,見他吃得急,心疼地撫他的背,怕他嗆著,“慢著些,哪里就餓成這樣了呢?!? ? ? 一時黃羊rou湯也送了來,她端了碗細細吹了半晌,到那湯再不燙手了才遞給他,他一氣兒連湯帶rou吃進去,放了碗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 ? 屋子里炭火燒得足,一口熱湯喝進肚里,通身都是暖的。他額間沁著一層薄汗,傅琬琰掏了帕子給他擦,眉眼含笑,“可吃好了?” ? ? 他點點頭,從鼻子里應一聲。平日里山珍海味都盡夠的,各樣席面一天一天連著不斷叫人發(fā)膩,見著這個清淡菜式還更愛些。 ? ? 擦了汗,又漱過口,傅琬琰叫人撤了桌子下去,寶笙揮一揮手,示意屋里的小丫頭都退出去,她自個兒邁得幾步,也不離遠了,就立在帳子后頭。 ? ? 傅琬琰拿過一旁小爐上溫著的梅花盅兒來,用銀勺抿得一口,溫度恰好。里頭用玫瑰鹵子調(diào)得蜂蜜水,聞著便甜津津的。 ? ? 扶燁接過去一口飲盡了,意猶未盡地舔舔唇,“好甜?!彼砼詧F著的大白貓兒也立起來,一條身子拉得長長的,爪子攀到他肩上,湊過去瞇眼嗅個不停。 ? ? 他偏了頭一笑,“你也要喝?” ? ? 傅琬琰點一點它的鼻子,笑道:“它才不喝這個呢。它要吃炸小魚干兒拌飯,魚刺要少的,飯要軟的,若不然一口都不愿碰的,可嬌氣得很呢?!?/br> ? ? 她說到這心上一燙,忍不住抬眼看他,他正抱了貓在逗,頰邊兩掐淺窩若隱若現(xiàn),它乖乖伏在他懷里,軟軟叫著。他低低一笑,喉嚨一動,學著它“喵嗚”叫了一聲,她耳根上霎時一熱。 ? ? “嬌便嬌些,寵著就是了。” ? ? 心里這么想著,竟是讓她一時之間分不清楚原本是在說貓兒,還是在說人。 ? ? 扶燁抬眼瞧見她怔怔的,一副迷迷瞪瞪的癡樣子,勾了唇屈指在她額上輕彈一下,“呆子?!?/br> ? ? 她皮子嫩,輕輕一碰便是一道紅印子。 ? ? 她卻捂了額頭沖他傻傻一笑,“你牙還疼么?” ? ? 他“唔”一聲,“什么牙?” ? ? 她伸出嫩蔥根似的食指在他唇上一點,“伯娘說你壞了顆牙,讓我瞧瞧它?!?/br> ? ? 扶燁往后仰了仰頭躲過去,“已經(jīng)好了,不必看了?!? ? ? 她鼓了嘴兒,微蹙著眉,“你莫哄我,牙疼雖是小癥,若一徑不管,長此以往耽誤下來可要不爽利。那古之明臣溫嶠,不也壞在那一顆牙上。你讓我瞧上一眼,若是還疼,可得早些尋個好大夫來治一治才是要緊?!? ? ? 她半是哄他,半是唬他。他被她纏不過,勉勉強強張了嘴。 ? ? 她兩只手伸過去托了他下巴,湊過去細瞧,上下俱都仔細瞧過一遍,卻見兩排雪白牙齒齊齊整整,半點兒瑕疵也無。 ? ? “可看好了?”他被她捏著腮,含含糊糊問,離得近了,呼吸聲又輕又促,一開口唇齒間的溫香直往她臉上撲。 ? ? 她心里癢癢的,想要碰一碰,還想吮上一口嘗一嘗。到底穩(wěn)住了心神,沒敢造次,手上不情不愿松了勁,攥著手指緊挨著他坐了,碰著他的半邊身子俱是麻的,身上直發(fā)飄。 ? ? 他竟也不推她,任她靠在身上,她手指搭在塌邊上,又一點兒一點兒挪過去,倏地尋到了他的手,手指頭勾過去便一把攥住了。扶燁還望過來一眼,她卻不敢看他,指尖磨挲著他長指上的薄繭,又抻開來順著指縫滑進去扣緊了。他身上還帶著梅花餅子的香氣,她實是聞慣了的,可染在他身上分明又是另一種味道,她說不上來,只知好聞得緊,比她用過的甚個沉香百合香都更要好聞,一吸氣兒便熏得腦子里暈暈陶陶的。 ? ? 一時兩個人都沒說話,屋子里靜得能聽見北風將檐鈴吹得泠泠響動,暖爐里火星子噼啪一跳,兩人掌心里漸漸沁出汗來。 ? ? 傅琬琰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子尖,那上頭綴的湖珠隨著她的心跳一顫又一顫,“你......它是怎么好的?” ? ? 扶燁清了清嗓子,“什么?” ? ? 她抬頭看過去,跟他眼神一碰又霎時低了頭,“那......那......那顆牙,說是壞了,又怎么好的呢?” ?? ? ? 他默了片刻,支吾著道:“不過尋得個番醫(yī)用了點西洋藥。” ? ? 傅琬琰“哦”一聲,眨了眨眼兒,“原是用的西洋藥,我娘娘那兒也有呢,是特使人往西海沿子上買著來貼頭疼的膏子藥,不過聽聞近來番邦往來得不似往歲那般頻繁了,連那家常備著的西洋藥也短缺。”她緊了緊他的手,松得一口氣,“萬幸還能尋著一個醫(yī)術高明的?!薄? ? ? 他“嗯”一聲,卻沒再多說。原本因著他牙疼,家中也請過好些大夫來調(diào)治,立得幾個方子吃了也不見效,疼得頗有些寢食難安,急得杜氏燒起了子時香,日日吃白齋。那番醫(yī)卻是自家尋上門來的,用一口古里古怪的腔調(diào)說“奉貴人之命來與四公子治,牙癥,”,門子上見他生得黃發(fā)碧眼,眉高鼻深,又穿著洋錦襖袖,帶著倭刀,與那西洋畫上一般無二,才沒將他打出去??稍僖獑査欠盍四囊晃弧百F人”之命,他卻搖了頭不肯說。 ? ? 那番醫(yī)來得古怪,扶燁再想一回也沒鬧明白,索性不再管,往后倚到靠背上,打量一回她的屋子,指了西面的書房笑道:“你倒好巧思?!?/br> ? ? 她的屋子是三開門,前后兩卷,北一間做臥室,前面三間打通了垂著繡幛隔作左右,東面兒是堂屋,西面便作了書房,此時繡幛被挑了起來,一眼望去能見著滿墻滿壁的玲瓏木板,卻是雕鏤在墻里的一大面槅子,一槅一槅細細雕成新鮮花樣兒,或磊落些書籍字帖,或陳設著博古文奩,最難得有幾副好畫兒,仿的卻是他的筆墨,清風翠竹,碧水青山,竟與他刊在畫冊里的也有七八分像,槅子上嵌得一大塊玻璃鏡子,愈發(fā)襯得窗明幾凈,玲瓏剔透,望著便覺不俗。 ? ? 傅琬琰叫他這一句夸得心上歡喜,面上更紅了幾分,將他一根手指頭攥在掌心里捏著,“我見書上說這樣封著畫要存放得更妥帖些呢?!?/br> ? ? 他輕笑起來,“既如此,往后我們屋子里四面都該嵌上這樣的槅子。”說著又轉(zhuǎn)頭看她,“我那院子快要落成了,你可想要添些什么?” ? ? 他說的卻是自家府里修繕府邸一事。承榮侯老爺近些年來可謂是官運亨通,他原本不過襲得個閑散官職,常在翰林院中行走,不知如何就入了圣人法眼,欽賜四品補服,點了別駕從事,不過一年光景又連遷三官,入得內(nèi)閣大堂。宮里頭擬旨賜下來一座宅子,卻是前朝寵臣柳相的府邸,前后通共七進,有百十間院落,處處雕甍繡檻,碧瓦朱檐,連那屋頂造的都是重檐歇山頂。因著有些逾制,自開國來便一直登在冊上不曾賞下來,便是此番賞給了扶家,也難免叫人說犯了僭越之誅,可那告狀的折子才剛遞到圣人案上,第二日宮里頭就賜下一塊匾來,上書“星輝輔弼”四字,正是御筆。這樣一塊匾額賜下來,底下那些眼熱的再有什么心思也都熄了。承榮侯老爺卻不敢僭越,合了世交門下清客相公,又點了家中幾位老管事,將那新宅子細細審察一番,凡有那逾禮的墻垣樓閣都盡數(shù)拆了個干凈,又請了各行匠役,鑿石筑山,起樓豎閣,各處都重新修繕粉飾一番,修整得大半年,已粗粗有了個形制。 ? ? “我屋子前那一池活水真清冽得好,也不知是從哪處引來的,里頭魚蝦河蟹都養(yǎng)得齊全,還栽得好藕蓮,出水時竟能生得一丈高,花苞便有碗口般大,葉子鋪得滿池碧綠,一枝一枝撐傘似的掩在一處,遮天蔽日。輕舟其間,竟似另一方天地?!彼麌@一回,又來了興致,從長案上取了筆墨,向那紙上走筆畫著,不足一盞茶的工夫便畫了個院落出來,亭臺軒榭,碧水廊橋都有。 ? ? “這原是一處竹林,”他執(zhí)了筆一點,“只是經(jīng)年無人照管,難免生得許多野草,荒蕪得緊,索性這次一并都伐了,可光禿禿的也不甚好看,我瞧著不若移栽些芍藥芙蓉,芭蕉牡丹,不拘什么,都種上些,好四時都有景?!?/br> ? ? ?傅琬琰托了腮聽他說著,聽到這咬了唇一笑,“我的爺,你只想著時時都有花可賞,卻不知這臨水建的屋子,瞧著景致好,夏日里卻多蚊蟲,那蟲子都是花心里長的,若再有這些香花兒,可不聞著香就撲。你又是個不禁蚊蟲咬的,夜里再睡不安生了?!薄? 她伸著指尖往紙上一點,“我想著,這近水的一面兒竟編就兩溜青籬,種上一叢叢七里香天竺葵,既是一處好景,也不怕蚊蟲煩擾,再摘得花葉磨成粉子,好給你做荷包防蟲?!?/br> ? ? 扶燁一笑,“怪道呢,以前你給我繡的香囊,與別個做的聞著再不相同,里頭可也是這些花草?” ? ? “是呢,也有用茉莉百合作香料的,清心寧神最好不過了?!彼χc點頭,染得丹蔻的指尖又一點,“屋子后頭可以種上臘梅,再立得幾方山石,那一面兒就全嵌上玻璃窗子,臨窗再設上羅漢床,冬日里你要賞梅煮雪,彈琴奕棋都好。” ? ? ? 她點著手指頭細細數(shù)著,“頂要緊的是你的書房,那樣多的書畫呢,總該把這三間都打通了作書房才好,朝向也是頂好的,再安上玻璃窗子,看書也不怕熬壞眼睛了。若再能有個小廚房,我還能給你做各式點心,便是夜里餓了,熬湯煮面也便宜?!?/br> ? ? 她側(cè)了頭看他,眼睛水潤潤的透著光,聲兒又輕又軟,“好不好?” ? ? ? 他勾唇一笑,“好?!?/br> ? ? ? 寶笙端了茶壺進來添水時,兩人正說著屋內(nèi)要怎樣陳設,傅琬琰手里捏得紫毫筆,一一點著自己的家當,“我這兒收得些頂好的雞翅木,給你打幾個書架子最好了。還有幾塊外頭供上來的玻璃鏡子,上頭一點兒雜色也無,我都妥善存著的,以后就安在你書房里?!彼f得起興,筆墨落在紙上描出一個又一個紅圈兒,可片刻也沒聽見回應,她偏頭一看,見扶燁用一只手撐著頭,眼睛半闔著,已經(jīng)要睡過去。 ? ? 她立時低了聲,手伸過去扶住他的背。 ? ? 他瞇起眼看她一眼又闔上,借著她手上的力道躺到塌上,歪了頭便睡過去了,那只貓兒便盤臥在他腿邊,瞇了眼兒搖尾巴。傅琬琰替他脫了鞋子,從臥房里抱了大枕頭和厚毛毯子出來,枕頭給他枕在頭下,拿了毯子蓋到他身上仔細掖好了,猶豫了半晌還是解了他的頭發(fā),手指順著他烏鴉鴉的鬢發(fā)摸進去,輕輕按揉著。 ? ? 耳朵里聽見風聲細響落雪簌簌,她低著頭,目光一寸一寸掃過他的長眉眼角,一回又一回,怎樣都看不夠。心里頭想著剛過說的那些琴瑟相調(diào),松蘿共倚的話,愈想愈是神往,真恨不能立時就到那一天。手指頭順著他眉毛眼睛都撫過一回,他的眼睫在她指尖下輕輕一顫,那處便是一麻。 ? ? “夫君。”她低聲呢喃著,目光癡癡纏纏落到他微張的薄唇上,頭低下去。 ? ? 寶笙提著茶壺,一手掀開簾子,還回頭看一眼。半垂著的繡幛后頭,朦朦朧朧映出一雙人影,一個躺在榻上,一個陪著坐在榻邊,正低頭彎了腰越湊越近。 ? ? 她立時狠咬住唇,把笑聲咽回嗓子眼兒里,踮了腳雀似的跳出門去,但見滿園肅殺,碧瓦上一層厚雪,四處白茫茫一片,墻角一株梅樹卻靜悄悄開得正好。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