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個贏家(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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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賬在檀越區(qū)倉庫,三家都是單人赴會,三年來一周一次,唯這次格外好似赴鴻門。現(xiàn)場只有唐松的人手,大哥背后圍攏半圈,意思很明確,賬目不對的,就賠條命在這。江萬源毋庸置疑,站最近一個位,只在唐松椅子邊。阿夢和大龍來得較早,山標(biāo)姍姍來遲,連聲咒罵路上爆胎,言外之意,好像今天都不會有好事發(fā)生。 唐松本來百無聊賴調(diào)自己腕表,山標(biāo)進(jìn)來的時候表上指針指八點(diǎn)半,正好沒晚到,今天不用加碼血腥前戲。他拍拍手:“到齊啦,哪個先呢?” 山標(biāo)站定的時候,是和大龍一條線,聽見問話微退半步,大龍便成頭一個。大龍轉(zhuǎn)眼看一下山標(biāo),目光里一星輕蔑。臨場了,輕視山標(biāo)幫他更信自己。 唐松看著頭一個的大龍。由上到下看一遍,看完,歪頭又看一遍,確認(rèn)了:“兩手空空。賬呢?” 大龍雙手插兜,但是站得很直,一只駭人義眼在白熾燈光里顯露無遺。他吐字清晰:“我今日來就是說,提抽成的話,我沒有賬?!?/br> 唐松似乎聽了個笑話:“沒有?” “沒有?!?/br> “真沒有?” “唐松,我說得清清楚楚。沒有?!?/br> “噢,”唐松攤開手,好像要給大龍鼓掌,“頭一個就給我唱大戲。何苦呢?大家感情這么好,害我好傷心。新年愿望是想做硬漢?滿足你嘍!阿源,幫他一把?!?/br> 喊江萬源的時候,唐松雙手已經(jīng)交疊在膝上,開始漫不經(jīng)心,當(dāng)眼前的是死人。江萬源依言掏出槍,抬手的時候,不是指大龍。 槍口抵上唐松太陽xue。唐松的眉目定住一瞬,他不能轉(zhuǎn)頭,只能感受到槍口,冷、硬、奪命的一支槍。這觸感讓他都動容:“阿源?!?/br> 應(yīng)該有很多話可說,舊友相殘,滿溢表達(dá)欲。不幸閑雜人等過多,周圍打手十二張驚懼的面孔,前邊三位歡笑的勝者。不留敘舊、展望、控訴余地,江萬源快而輕地說:“下輩子見。阿唐?!?/br> 他退后三步打中唐松胸口,槍火迸發(fā),巨大沖力撞得唐松連人帶椅翻倒,一陣嘈雜的死亡聲音,唐松的死和其他人一樣,就在這匆匆的聲響中結(jié)束一切。 在椅背撞上地板的瞬間,周圍十二張臉一齊暴怒,成為十二柄指向江萬源的槍,但江萬源在任何一個開槍前朝天鳴槍,連續(xù)三槍,暴喝:“站??!你們從前給唐松賣命,唐松死了!現(xiàn)在是我話事!從這個門出去,唐松之前給你們的,我給雙倍!不走的,除非同時殺死我們四個,否則就是送命?!?/br> 盛怒被喝止,演變成面面相覷、可商量的場面。第一個放下槍之后,問題就迎刃而解。目送十二個打手魚貫出門離去,阿夢給江萬源鼓掌夸贊:“夠威啊,阿源。是不是該改口叫你源哥呢?” “阿源就好。我不貪。和你們說好四人平分,那就還是阿源?!苯f源從唐松尸體邊的酒箱里找出一瓶酒,問其余三人:“喝一杯?” “這就喝上了?不急的?!贝簖垟[手:“先回去收拾一番。收拾妥當(dāng)開大宴席,不是比這里喝酒好?冷清清,唯一捧場的是具尸體。先走了?!?/br> “我都是這樣想,”阿夢也和江萬源告別,“我愛熱鬧的,改天找熱鬧場地請你喝個夠。先再見啦?!?/br> “給我倒一杯?!边@時候唯一支持江萬源的竟然是山標(biāo),他舔一圈嘴唇:“口干?!?/br> 阿夢已經(jīng)走到門邊,聽見了,還回頭笑他:“緊張的?” 山標(biāo)瞪她:“不給?。俊?/br> “給!”阿夢拉著門,門背后只露出她半張笑臉,“唐松都死了,你做什么不行呢?少飲點(diǎn),還要開車回去,小心樂極生悲咯?!?/br> 她關(guān)上倉庫門,身影消失在后邊。江萬源給自己和山標(biāo)各倒一杯酒,兩個人都不喝,也不著急,等待下酒菜。不一會山標(biāo)大笑:“你剛剛有沒聽見?阿夢她叫我小心樂極生悲?笑死我!阿源,好不好笑???” 沒頭沒尾半句話讓山標(biāo)樂不可支,由他哈哈的捧腹聲作伴奏,門外突然兩陣爆炸的巨大聲響,沖擊力炸得倉庫門轟然洞開,江萬源抬頭,清楚看見倉庫外阿夢和大龍兩輛車熊熊燃燒。他們心底的貪婪野火,今夜在他們尸身上一樣興奮舞蹈。山標(biāo)把笑出的眼淚抹去,朝那方向啐一口:“蠢死的。真的信我晚入場是換輪胎???” 車上汽油助威,火焰胃口大開,光華耀耀,爆出火星和噼啪脆響。江萬源舉杯,透過玻璃杯向外看。火和倉庫和對面的山標(biāo)都被玻璃弧面和滿杯酒液拉伸畸形,只有橙光原模原樣燃燒,和頭頂白熾燈光纏綿融混。江萬源飲盡燈光火光,夸山標(biāo)事辦得妥:“好大場面?!?/br> “新年放煙花嘛!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夠襯今晚?,F(xiàn)在該我們平分臻城,有沒有帶齊東西啊?” “齊的?!苯f源又俯下身,還是剛才那個酒箱,不過這次從里面拖出手提箱來。他一邊開手提箱,一邊不知所謂感嘆:“錢啊地啊,都帶齊了。人人都是追這兩樣,人人都為它們死?!?/br> 山標(biāo)正在口袋里摸煙盒,聽見這句無頭感嘆,悚然地迅速扭頭,剛好江萬源推開箱蓋,里邊如他所說有大堆文件,沒提到的,最上面壓著槍。 有槍在,一切昭然若揭,塵埃落定。山標(biāo)預(yù)料到自己結(jié)局,怒喝:“江萬源——” 砰,又是砰,砰砰聲是今晚主調(diào)。山標(biāo)倒撲在地,干脆利落的死亡和勝負(fù),沒有多余的話,多余的事。有人卻看得不高興了:“為什么這么快呢,聽他罵你兩句不遲,畢竟你打得我很痛?!?/br> 江萬源轉(zhuǎn)身,唐松扶起倒地的椅子重新坐好??此嬷乜谡娴陌櫭?,江萬源不禁問:“不是吧,空包彈也痛???” 唐松給他氣到:“你拿槍過來我打你好不好???索仔?!?/br> “生氣了?”江萬源把山標(biāo)沒福喝下的那杯酒遞給唐松:“消消氣??纯催@些吧,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身份證,護(hù)照,銀行卡,還有房地產(chǎn)文件。一輩子衣食不愁的?!?/br> 這些是重要事,但不是最要緊,唐松揮手示意江萬源拿開:“你辦事我知道的,我不擔(dān)心自己會餓死。是不是還有別的話想說?坐下吧,不要留遺憾,說我虧待你?!?/br> 唐松將交賬的倉庫選得格外偏,除了方便殺人埋尸,可能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倉庫外邊烈焰熊熊,里面尸體橫陳,他還能自得地喝酒聊天,不用著急求生或赴死。江萬源拉了把椅子坐在唐松身邊,給自己重新滿上,陪唐松一道飲酒。他一時想不到什么好說,或者說想不到什么別的,每當(dāng)這種時刻,他只得翻來覆去一個問題,得到過很多遍答案,還是每次心懷微小希望重新問:“一定要走???” 有時候唐松會開玩笑:“你得老年癡呆?問我八十遍了!我看我給你發(fā)筆退休養(yǎng)老金算了?!苯裉祀m然很好,但玩笑不合時宜。唐松抬頭看看天花板,又低頭看看酒杯,上下兩團(tuán)光暈。夾在光和光之間,唐松可能覺得時間被拉長,又可能覺得至少需要徹底地說服江萬源一次,他回憶起往事來:“十七歲的時候我就說過,我要來臻城……” “你要來臻城報你阿爹阿媽的仇。報完仇就離開,永遠(yuǎn)離開?!?/br> “我說過很多次?!?/br> “三十七次。有時候是說夢話?!?/br> “我三年前終于當(dāng)上和安聯(lián)的話事人。三年來,殺了很多人。人殺完了,仇報了?!?/br> “我一直都希望這天來得晚一點(diǎn)的。對不住啊?!?/br> “沒事,說說真心話嘛。一直不說,人就瘋了,我說過三十七次,所以還沒瘋?!?/br> “我從前以為,你說離開,就是我們?nèi)e的地方過日子。” “沒用的。阿爹阿媽以前也這樣以為。其實(shí)要離開臻城,只有走死路。你放了十二個人出去,足夠全臻城知道唐松死了。很不容易的,要找三個敢殺我的人,要演這場戲,很不容易的。做到了,如果不走,我對不起我自己。我也想我走了,有點(diǎn)對不起你,所以我把和安聯(lián)留給你了。你想同我一道,但只有你留在臻城,別人才會相信我死了?!?/br> 江萬源閉了閉眼,和唐松碰個杯,淺酌一口,才接話說:“沒有對不起我。和安聯(lián)嘛,榮華富貴。三個死人為和安聯(lián)拼得頭破血流,我當(dāng)話事人,我高興。我是……有點(diǎn)擔(dān)心你,阿唐。你其實(shí)可以不殺他們?nèi)齻€的。你真的能離開嗎?不只是臻城?!?/br> “啊,趕盡殺絕,壞習(xí)慣。我會改的。為了不回來,我會改的?!碧扑擅嗣约好脊?,他心虛就摸眉骨,另一個壞習(xí)慣。江萬源看在眼里,沒有拆穿。他拍了拍唐松肩膀,那處大衣上還有點(diǎn)倒地時沾上的灰。拍干凈了,他問唐松:“想好去哪沒有?” 唐松搖頭。 “連我都不告訴???” “我要是知道我就說了。想不好,想了很多次,一直想不好?!?/br> “其實(shí)你知道的,”江萬源伸手從手提箱里摸了張機(jī)票出來,給唐松看,“給你買了張回家的票。” 唐松接過機(jī)票,看不夠,還要舉到燈光下看,慎之又慎,好像機(jī)票不止帶他回家,還帶他回十七歲前。江萬源把新一杯酒又飲盡了,靠在椅背上,呼出一片茫茫白氣:“給你當(dāng)新年禮物。以后沒機(jī)會說了,新年快樂。” 唐松把機(jī)票收進(jìn)大衣內(nèi)兜,收好了,卻不妙地想到:“糟糕,我沒準(zhǔn)備回禮啊。阿源,你想想有沒有還想要的?” “和安聯(lián)就夠啦。” “沒在同你開玩笑。你想一想,不要顯得我很小氣?!?/br> 關(guān)乎唐松大方名聲,江萬源仰頭認(rèn)真地想。和走不走的問題一樣,一個逾距的念頭也在他腦海很久。剛剛炸了兩輛車,殺了一個人,還加兩杯酒,似乎勢頭正好。反正生離死別關(guān)頭,別的都可以拋棄。他轉(zhuǎn)頭看唐松,看了很有一會,才喝醉似的求他:“你說的。阿唐,留我一個吻吧?!?/br> 這索求出乎唐松預(yù)料。他一樣看著江萬源,好像對視直到天邊破白,火焰熄滅,尸體化成白骨,他們老了又死又重活一回,唐松笑起來:“情癡。” 在此之前,唐松還不知道有人能活著做話事人功成身退的。情癡要是做得到,倒是可以再找到他,像從前以為的一樣,離開臻城,兩個人去別的地方……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