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澤醒來的時候，天氣正好。

    他躺在家里的床上，翻了個身，又往被子里頭拱了拱。

    他昨天晚上通宵和室友甲乙丙聯(lián)機打游戲，后果就是這樣，但至少把手頭的一個主線任務(wù)打通了，這讓他很是滿足。

    他睜開一只眼睛，摸索到手機，打開瞧了瞧，然后含含糊糊地說：“啊……已經(jīng)四點了?！?/br>
    再過一兩個小時，他mama就要喊他吃飯了。

    在家里呆著就是好啊，有mama做飯，不用自己花錢，還可以吃到更好吃更健康的東西……

    但是余澤他媽并不想余澤一直呆在家里。

    余澤努力讓自己清醒，他坐起來，發(fā)著呆，還是有點困，就站起來，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臥室里開著冷空調(diào)，溫度很舒服，他懶洋洋地又往床上一滾，然后啊了一聲，感嘆道：“真舒服?！?/br>
    這種宅在家里無所事事的感覺，就是很爽。

    隔了許久，余澤振奮精神，拿出手機，開始刷微博。

    他看到微博熱搜第一是一個歌手的名字，就好奇地點進去，發(fā)現(xiàn)是對方發(fā)了新歌，聽了聽，忍不住自言自語道：“什么嘛，還不如……”

    他停住了。

    世界意識第一時間消除了他的記憶，然后他無意識地退出了這個熱搜，去刷別的東西了。

    余澤他mama喊他吃飯的時候，余澤已經(jīng)因為沙雕網(wǎng)友的沙雕cao作笑到肚子都疼了。

    他mama喊他吃飯，余澤就開開心心地跑下去吃飯了。

    但是，這個下午，其實并不像余澤想象中的那么平靜。

    中區(qū)特局的總部會議室里，氣氛凝滯。

    “所以……西區(qū)的調(diào)查員叛變了？”

    有人喃喃自語。

    會議室里坐著中區(qū)的所有調(diào)查員。

    方照臨難得沒有在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他面容冷淡，語氣生硬道：“是的?！?/br>
    所有人都沉默了。

    方照臨站起來。夏旁笙并不在場，她和其他大區(qū)的“組長”們一起，去和Ｙ先生開會了，而方照臨則負責(zé)在此時告知調(diào)查員事情的始末。

    “在場各位有些人應(yīng)該知道，我前段時間去了西區(qū)。西區(qū)發(fā)生了一個特異事件，由于一號豁免法則的存在，我無法告知大家具體的經(jīng)過，總之，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導(dǎo)致西區(qū)的一位正式調(diào)查員，在特異事件解決之后，帶領(lǐng)著他的非正式調(diào)查員，一起叛變了特局。目前仍然在逃，并不知道他現(xiàn)在身處何方?！?/br>
    “總共叛變了多少人？”

    “十六位。”

    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憂心忡忡。

    在所有人中，常左棠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置身事外，無所事事地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位叛逃的正式調(diào)查員可能帶來什么樣的風(fēng)波。

    特局的行動始終是秘密的，配合著世界意識的要求，將一切的行動都掩蓋在重重迷霧之下，極端一點的，甚至得用到“同化”的手段。

    很少有調(diào)查員真正明白特局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他們至少知道，這是規(guī)則，而至少表面上，規(guī)則平等地保護著所有人。

    現(xiàn)在規(guī)則被打破了?；蛘哒f，規(guī)則被突破了。

    況且其中還有一位正式調(diào)查員。正式調(diào)查員保留著所有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見識過的特異事件的記憶，他們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世界意識對人類記憶的屏蔽，說到底也只是一種潛意識的暗示，就好像刻意讓你不要去注意這件事情，忽略、無視……但這并不意味著你的記憶無法被喚醒，只是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如何喚醒。

    但是現(xiàn)在，一位正式調(diào)查員叛變了。這下是真的誰都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了，因為這世界上也就只有其余的十一個人，知道這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到底是誰？”

    終于有人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方照臨回答說：“赫爾斯。”

    他將赫爾斯的照片放出來。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很典型的西方人外貌，金發(fā)碧眼，十分俊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看上去甚至有些儒雅。

    ……但是他叛變了特局。

    無視長久以來的告誡和提醒，不顧一切地，在特異事件剛剛解決、在所有其他大區(qū)的調(diào)查員和Ｙ先生離開之后，迫不及待地叛變了。

    ……到底為什么？

    比起其他人，方照臨對赫爾斯有著更深一些的了解。

    他想到了上次赫爾斯所說的話。

    這位西區(qū)的正式調(diào)查員，厭惡所謂的程序正義。他唯結(jié)果論，崇尚生命，崇尚過程。在言談中，他表達出了對人類和對特局的厭惡與不滿。

    或許叛變的念頭早就存在于他的心中了。

    但是……但是在這個多事之秋，誰都不知道赫爾斯的叛變會帶來什么。

    盡管如此的憂慮，西區(qū)的事情短時間之內(nèi)還不會影響到中區(qū)的特異事件，方照臨向所有人告誡了一番，然后就散會。他并沒有離開會議室，而是坐在那里，等待著夏旁笙回來，帶來更高級別討論的結(jié)果。

    隔了大概半個小時，夏旁笙終于給他發(fā)了個視頻通話。

    方照臨第一時間接起，他看了看夏旁笙的臉色，發(fā)現(xiàn)這位向來淡定的中區(qū)組長，也有些疲憊的模樣。

    “怎么樣？”

    夏旁笙搖了搖頭，說：“局長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早在他的預(yù)料之中，所以我們不需要特地做什么，只要等著赫爾斯自取滅亡就好了?！?/br>
    方照臨愣了愣，又試探性地問道：“但是……？”

    “但是，局長同時又說，或許赫爾斯會做出一些報復(fù)社會的舉動，因為赫爾斯痛恨人類文明，厭惡特局對文明發(fā)展的規(guī)劃和cao控?！?/br>
    方照臨呆住了，他喃喃說：“但是，這是保護……”

    他忽然意識到他從來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雖然他并不同意赫爾斯的想法，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某種意義上，特局的確是在干涉人類文明的發(fā)展。

    ……事實上，很多人還不知道外面存在著別的文明呢。特局將這些東西全部隔離在外面，和閉關(guān)鎖國又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世界意識那邊又是消除記憶這樣的舉動……

    方照臨心中隱隱冒出一些念頭，但是他并沒有深想，因為夏旁笙又說：“我們不需要管赫爾斯的觀念，我們只要知道，誰也不知道赫爾斯會做什么。”

    方照臨不自覺點點頭，他說：“我記得，赫爾斯是專門與政府對接的……”

    他忽然頓了頓。

    夏旁笙嘆了口氣，說：“我們一直在盡量避免讓政府直接參與特局的事務(wù)?！?/br>
    方照臨說：“但這之后，或許就不能這樣了?！?/br>
    他們都沉默了。

    特局始終秉持著政府監(jiān)管的狀態(tài)，但是在具體事務(wù)上有著絕對獨立的自主權(quán)?？墒沁@一次的事件過后，政府那邊究竟會有什么樣的表態(tài)，就不得而知了。

    一次叛變發(fā)生了，第二次、第三次，還會遠嗎？到那個時候，政府還會信任特局這樣的模式嗎？

    方照臨又說：“之前去西區(qū)的時候，就聽見赫爾斯說過他關(guān)于政府的觀點，他似乎是支持由政府來管理特局的?！?/br>
    “看得出來?！毕呐泽险f。

    方照臨又說：“有沒有可能是受到了病毒的影響？”

    “你知道的，正式調(diào)查員身邊的防護極為嚴(yán)密。如果這樣都無法抵擋病毒的話，那么人類早就滅絕了?！?/br>
    夏旁笙這句話說得極為苛刻，這讓方照臨不自覺皺了皺眉。

    但是他知道，夏旁笙此時內(nèi)心恐怕是十分憤怒的，因為夏旁笙從小就生活在特局，可以說特局給她提供了一個家，并且是溫暖的、親密的家園。赫爾斯的背叛，于她而言，確實算是一個打擊。

    方照臨不自覺嘆了口氣，忍不住寬慰她說：“不要太擔(dān)心，世界意識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夏旁笙的表情略微松動。

    他們始終把世界意識當(dāng)成是某種意義上的金手指在使用，當(dāng)世界意識站在他們這邊的時候，整個世界就站在他們這邊。他們會變成所謂的“天命之子”，擁有“主角光環(huán)”。

    這么想著，抱著某種玄幻的心思，方照臨還真的就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自嘲一笑，心想，這真是苦中作樂了。

    但任何與特異事件做斗爭的調(diào)查員們、編外人員們，都有著這樣苦中作樂的心態(tài)，否則，他們可無法在如此繁復(fù)詭異的世界生存下去。

    余澤還不知道赫爾斯的事情，但是在晚上的時候，他也得到了一個噩耗。

    關(guān)于軍訓(xùn)。

    余澤他們大學(xué)比較奇怪，軍訓(xùn)是放在大二之前的那個暑假?，F(xiàn)在輔導(dǎo)員通知他們具體的事件了，是在月２５號到９月號，整整半個月的時間。

    余澤掐指一算，就知道自己的暑假整整少了１５天。

    天大的噩耗啊。

    他欲哭無淚地翻了個身，把自己縮在被子里，捧著手機和同學(xué)們聊天。

    “大學(xué)軍訓(xùn)會不會很水？”

    “教官對著女生才放水……對著男生，呵呵。”

    “沃日，我已經(jīng)開始害怕了?！?/br>
    “怕啥，就在太陽底下曬曬。再說了，Ｓ市的天氣，你還不知道嗎？到時候說不定每天都下雨。”

    “……好，從今天開始祈禱?！?/br>
    “我聽說這次是真的部隊拉過來啊，在演習(xí)之前順便給我們軍訓(xùn)一下而已。”

    “那他們會手下留情嗎？”

    “我來回答，不會。”

    “也許看我們細皮嫩rou的……”

    “誰來滋醒他？”

    “真的部隊？那豈不是下手更狠？那些經(jīng)常給學(xué)生訓(xùn)練的部隊就知道下手輕重，像這種領(lǐng)導(dǎo)一拍腦子拉一堆特種兵過來的，我看我們不死就不錯了。”

    “怎么就特種兵了？”

    “？不然這真的部隊還能是什么？”

    “我看你就知道個特種兵吧，笑死?！?/br>
    “教官們的名字都給出來了，我剛剛隨便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你們自己感受一下?！?/br>
    “［圖片ｘ１、ｘ２、ｘ３……］

    “沃日……”

    “還真的是特種兵?！?/br>
    “哈、哈哈。哈哈哈……”

    “這家伙瘋了，快拖走?！?/br>
    “所以，一個隊長、兩個副隊長、三個狙擊手、四個偵察兵……你他媽排列組合呢還等差數(shù)列呢……”

    “挺好，酷炫。”

    “酷炫個鬼，我看你不被cao得雙腿發(fā)軟才怪?！?/br>
    “？誰他媽想cao我？”

    “不是我?！?/br>
    “不是我。”

    “不是我?！?/br>
    “……你他媽有沒有腦子??！”

    “哦，cao你?！?/br>
    余澤忍俊不禁。

    特種兵啊……確實是沒想到。

    這種大學(xué)軍訓(xùn)，水得要死，根本不值得這種級別的軍人來吧？

    有點奇怪。

    余澤摸摸下巴，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