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檢報告出來之后，很多的調(diào)查內(nèi)容都由警方那邊在做。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七具尸體，每一具尸體曾經(jīng)的主人要進行背景調(diào)查。她們每一個人的人際網(wǎng)都十分復雜，認識的人多而復雜。

    在調(diào)查過程中，警方逐漸認為嫌疑人必然是認識她們每一個人的，不僅僅是因為在她們失蹤之前有人約，也是因為死者都集中在這一片區(qū)域。

    她們周圍的人說她們在失蹤前紛紛表露出抑郁和輕生的念頭，但從她們的朋友圈、微博、日記等等私人化的地方來看，并沒有看出來她們有太多灰暗的念頭。

    不過她們的生活，的確處于某種意義上的……頹廢。

    嗯……或許這種抑郁，還稱得上是“酷”？

    挺符合她們的人設。

    所有的失蹤者中，有兩個人是意外，一位是唐愛歐，一位是那個女老師。

    現(xiàn)在調(diào)查者們也漸漸傾向于余澤的那個想法，也就是女老師是誤入了兇手的作案現(xiàn)場，或者是親眼目睹了兇手拋尸的場景，所以才會被納入其中。

    這位女老師，與其余所有失蹤的人都不一樣。

    她叫梅巧，是S大附中的數(shù)學老師，三十歲上下，為人十分溫柔，很討學生們的喜歡。她現(xiàn)在在S大附中教高二，并且是某個班級的班主任。

    按照她帶的班級的學生，以及她的同事的話來說，她在生活上是一個很嚴謹、很自律的人，與其他失蹤的人并不一樣。

    仇千載則去調(diào)查了唐愛歐的資料，但是令人驚訝的是，唐愛歐在冊的身份資料上，的確寫著這是一個女生。

    仇千載十分不解。他信任鄭息烽的判斷，但是這明顯的誤差，意味著其中確實是存在一些問題的。

    于是他去調(diào)查了唐愛歐的家庭。

    然后他終于驚訝了。

    唐愛歐出生在一個富庶之家，父母已經(jīng)離婚，她跟著父親生活。她的哥哥，則跟著她的母親一起生活。

    ……她和她的哥哥，是雙胞胎。

    仇千載眉頭緊鎖，盯緊了那個名字。

    陶生房。

    陶生房和唐愛歐。

    他們的父母，分別名叫唐房和陶歐。

    兩張照片被擺在仇千載面前。

    陶生房和唐愛歐長得并不是特別相似，至少不會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們是雙胞胎，男性與女性的打扮在其中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如果陶生房穿上女裝，打扮成女生的模樣，會和唐愛歐很像嗎？余澤和鄭息烽碰上的，是不是就是穿著女裝的陶生房？

    鄭息烽認為他們遇到的“唐愛歐”是男人，這是不是就是證實了他的猜測？的確是陶生房扮成了唐愛歐……

    不過，陶生房穿著女裝扮成唐愛歐的樣子，那么唐愛歐在哪里？她失蹤了，并且是第一個失蹤的。

    等等，雙胞胎……

    仇千載悚然一驚。

    這個案子里，涉及到的雙胞胎未免有些多了。

    兩年之前，他在行動中遇到的那對雙胞胎。

    同樣是兩年前，鄭息烽收養(yǎng)的左左右右。

    還有，現(xiàn)在陶生房和唐愛歐這對雙胞胎。

    他皺眉沉思片刻，掏出手機給方照臨打了一個電話。

    在來調(diào)查這個案子的時候，方照臨并沒有告訴他這次特異事件的關鍵詞，這讓仇千載從一開始就有所思量。

    不告訴關鍵詞，有很多種可能性。

    有可能是特局還不確定是不是有病毒的參與，有可能是這一次的特異事件有多種病毒的參與，也有可能是牽扯到以前的特異事件，很多人的記憶被世界意識掩蓋，因此無法直接告知……

    仇千載之前一直以為是第一種可能性，但是他現(xiàn)在卻傾向于是第三種可能性。

    因為仇千載一直在懷疑，他自己曾經(jīng)遭遇的特異事件，就是兩年前使他因傷退役的那次任務。

    在退役之后，他就立刻被招入了特局，這讓人不得不懷疑當初的任務是不是另有隱情。

    但世界意識將他的記憶掩飾得很好，他無論怎么想，都無法回憶起自己當初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是現(xiàn)在，有一個觸手可及的關鍵詞就擺在他的眼前。

    雙胞胎。

    仇千載雖然是個長相和氣勢都無比兇悍的家伙，但其實還算好相處，不過這一次，他是真的被激發(fā)了心中的兇戾。

    只要想到兩年之前，死在他面前的那個雙胞胎meimei……想到這么多個夜晚的輾轉(zhuǎn)反側(cè)，自暴自棄、悔恨……

    他很難抑制住自己的心緒。

    盡管如此，在方照臨接通電話之后，他還是壓住了語氣，快速地將此時遇到的局面描述了一遍。

    方照臨的聲音聽不出太多的情緒，他只是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盡快將目標對準陶生房?！?/br>
    仇千載皺起眉：“我不是這個意思……陶生房需要關注，但是我們也應該關注雙胞胎?！?/br>
    “……”方照臨沉默了一會，然后說，“我無法從特局的角度給予你幫助，但是從個人的角度來說，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br>
    仇千載的眼神驟然一亮。

    方照臨的話語，幾乎明示著，這背后的確存在著某些特局不愿意告知非正式調(diào)查員的事情。

    方照臨又補充道：“在你的私人調(diào)查未出結(jié)果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將這件事情透露出去，包括陶生房和唐愛歐是雙胞胎的事情。你知道現(xiàn)在特局內(nèi)部的情況，我們必須讓調(diào)查員們相信特局。”

    因為知道仇千載是個很靠譜的人，所以方照臨才愿意和他提一句這方面的問題。

    赫爾斯的背叛使特局內(nèi)部人心惶惶，盡管上層的十二位調(diào)查員知道Y先生那敷衍甚至無所謂的態(tài)度，但是中下層的非正式調(diào)查員和編外人員依舊無法如此簡單地忽略這件事情。

    他們都知道特異事件的危害和恐怖，而一位正式調(diào)查員的背叛，意味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特異事件就成為了炸彈，誰都不知道哪些會爆炸，也除了那十二位調(diào)查員，也沒有人知道這些炸彈里面，哪些是啞炮，哪些是核彈。

    他們都感到不安。

    其余轄區(qū)的正式調(diào)查員各有自己的選擇，用以平息特局內(nèi)部的輿論和暗流涌動，而方照臨希望以更穩(wěn)妥的方式度過這段較為不安的時間。

    至少在赫爾斯出現(xiàn)，或者真正開始搞事情之前的這段時間。

    仇千載答應了下來。

    另外一邊，方照臨掛了電話，慢吞吞地整理好剛才記錄下來的信息，然后去找到了夏旁笙。

    夏旁笙詢問他的來意，然后方照臨說了一遍剛才仇千載的話，又說：“你還記得，鵲如影和鵲如淺這對雙胞胎嗎？”

    夏旁笙眸色微深，她沉默許久，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耳天公司的病毒不是已經(jīng)解決了嗎？”

    “所以我才來詢問您，病毒解決之后的‘同化’和其他過程，都是由你負責的。”

    夏旁笙站起來，走到一邊，她打開了一個柜子，指紋驗證通過之后，一疊資料被傳送了出來。她并沒有交給方照臨，而是自己翻閱起來。

    方照臨耐心等待著。

    即便是在特局內(nèi)部，作為中區(qū)的兩位正式調(diào)查員之一，他們也有著自己的分工。

    譬如夏旁笙不會過多詢問方照臨這邊有多少未能處理完的特異事件，而方照臨也不會干涉夏旁笙在病毒源頭結(jié)局之后，對于病毒殘留的痕跡的解決辦法。

    夏旁笙翻閱完手中的資料，沉吟片刻，然后說：“鵲如歌和鵲如淺的事情，的確沒有被處理?！?/br>
    方照臨點了點頭。

    夏旁笙又說：“耳天公司的病毒，是中區(qū)的五級病毒之一，這一點你是知道的?！?/br>
    方照臨心中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

    夏旁笙說：“這半年事件，不足以使我、政府和世界意識處理完五級病毒的余毒。所以，鵲如淺還沒被解決，的確存在這樣的可能性。”

    方照臨皺緊眉：“所以，這一次的事情，還是有可能是當初耳天公司的病毒搞的鬼？”

    夏旁笙說：“你說的也是一種猜測。不過，我還有兩種想法?！?/br>
    方照臨看向她。

    “一是當初耳天公司的病毒發(fā)生了變異，因此被處理的優(yōu)先級不夠，或者尚未被發(fā)現(xiàn)。

    “二是，雙胞胎的事情，與耳天公司的病毒無關?；蛟S當初鵲如影和鵲如淺也是我們的判斷失誤?！?/br>
    方照臨說：“但是，這一次陶生房和唐愛歐的關系，和當初鵲如影、鵲如淺非常的相似。陶生房穿上女裝，甚至假扮成唐愛歐，很明顯是對彼此的身份產(chǎn)生了混亂?！?/br>
    夏旁笙沉吟片刻，又說：“他們的關系還是不太一樣的，一個是姐妹，一個是兄妹，而且，這個案件里涉及到的雙胞胎，不只是他們，其余雙胞胎的情況還沒有調(diào)查清楚。”

    方照臨認可了她的想法，說：“而且，這個事件里出現(xiàn)的另外兩對雙胞胎，也是兄妹。”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個反駁自己的理由：“鵲如影和鵲如淺的事情，的確是繞不過當初在耳天的醫(yī)院接受整容的事情?！?/br>
    所以，她們多半是和耳天公司的病毒有關的，只是不知道她們是否牽涉到現(xiàn)在可能存在的“雙胞胎”的病毒。

    他們聊到最后，紛紛嘆息。

    當初耳天公司的病毒，因為拖得太久，所以混雜了太多別的東西。別的病毒和本身的異變，還有可能存在的特局內(nèi)部的判斷失誤。

    太多了。

    盡管有世界意識的存在，可是他們根本就無法與世界意識直接溝通，而局長始終是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

    他們不是預言家，他們無法做到一切胸有成竹，于是最終，他們只能面對更加復雜的局面。麻煩越滾越大，而他們越來越無奈。

    特局的存在，本該是用來解決這些特異事件的，可是因為種種原因，特局逐漸變得無能為力。

    在此時，在面對一片亂局而束手無策的時候，方照臨忽然就想起了Y先生此前曾經(jīng)提到過的事情，對于特局可能發(fā)生的感覺。

    曾經(jīng)他不理解也不贊同，可是現(xiàn)在，他卻隱隱意識到，特局的存在，的確是時候發(fā)生了一些改變了。

    他心情復雜地與夏旁笙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心聲，得到了這位冷淡的組長的一點笑意。

    夏旁笙說：“Y先生很早之前就想著要改變特局了?！?/br>
    方照臨驚咦一聲。他之前就發(fā)現(xiàn)夏旁笙似乎知道關于Y先生的不少事情，可惜夏旁笙一直不愿意開口，現(xiàn)在好不容易夏旁笙有了點要開口的苗頭，方照臨連忙八卦：“Y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旁笙沉吟片刻，然后終于松了口：“好吧，那我和你說一下。”

    方照臨坐下來，一副要聽八卦聽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夏旁笙無奈搖頭，她說：“Y先生，其實是非常積極進取的一個人。特局的設立在幾百甚至幾千年前，他肯定不會讓特局始終保留原本的面貌，一定會有所改變。

    “我想，赫爾斯的叛變，恐怕也給了Y先生一些啟發(fā)，讓他希望改變特局現(xiàn)有的制度。”

    夏旁笙說到這里，稍微停了一下，給方照臨思考的時間。

    方照臨也果然提問了，他說：“幾百甚至幾千年？所以Y先生到底是有多……”

    夏旁笙無奈地說：“你怎么只關注這個？”

    方照臨說：“因為這確實很奇怪??！”

    夏旁笙沉吟道：“這一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從我十幾歲遇見Y先生到現(xiàn)在，他的樣子一直沒有變過。”

    方照臨點點頭，心中自有猜測。他忽然八卦地問道：“十幾歲？”

    夏旁笙說：“Y先生在我第一次遇見特異事件的時候救了我?！?/br>
    “你遇到了什么？”

    “你知道那個事件。”

    方照臨茫然。

    夏旁笙說：“十二年之前，食人魔事件。我是那一年的幸存者?！?/br>
    方照臨臉色驟然一變。

    食人魔事件，編號U6840C。

    ……吃人。

    這個病毒從未被解決，并且逐漸發(fā)展成一個全世界的難題。

    在中區(qū)，食人魔事件有特指，指的就是發(fā)生在S市的連環(huán)食人魔事件，并且他們一直在追尋那個病毒源頭。

    不知道為什么，從十二年前開始，每一年，都會出現(xiàn)一個從食人魔嘴下逃生的幸存者，一年一個，至今已經(jīng)有了十二個人。

    但是，盡管有十二個人，并且他們都見過兇手，兇手還是同一個人，可是他們至今都沒能抓到兇手——先不管這個兇手是不是病毒源頭。

    方照臨曾經(jīng)看過這個特異事件的卷宗，但是因為這十二個人的資料是絕密狀態(tài)，以他的權限，雖然能看到，但是也需要經(jīng)過一定的程序，他為了省事，就沒有具體是查這十二個人是誰，只是看了他們的證詞和相關經(jīng)歷。

    方照臨盡量避免自己的腦海中出現(xiàn)夏旁笙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說：“已經(jīng)九月了?！?/br>
    今年的幸存者，還沒有出現(xiàn)。

    夏旁笙說：“如果出現(xiàn)的話，意味著我們將重啟這個特異事件的調(diào)查過程。”

    方照臨點了點頭。

    另外一邊，仇千載掛掉電話之后，沉默地靜坐片刻，然后抽出一根眼點燃，叼在嘴里。

    他安靜地看著煙霧飄散，然后又打了個電話，這一次，他要求對陶生房和唐愛歐這兩個人的家庭進行更深入的調(diào)查，事無巨細，都要告訴他。

    這一點還可以稱得上是特異事件里應有的調(diào)查，而他下一步，卻是打給了一位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他退役去了政府部門工作。

    仇千載就是拜托他，希望能得到一些關于國內(nèi)雙胞胎情況的統(tǒng)計。

    因為無法通過特局的渠道，所以仇千載就只能用自己的人脈和交際網(wǎng)來求助。他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最后連手機都微微發(fā)燙了，他才放下手機，慢慢地舒了口氣。

    他心想，盡人事知天命。

    ……但是，他終究是想要知道，兩年之前，在戰(zhàn)場之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打電話的時候，余澤則去找陶生房。

    因為陽痿……咳，不是，因為綠帽……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詞……

    總之，因為他的某個猜想，他突然開始懷疑起陶生房，至少，他是想要調(diào)查一下陶生房。

    此時他還不知道發(fā)生在仇千載、方照臨、夏旁笙之間的種種對話。

    “不在？”

    在室友甲的帶領下，余澤找到了陶生房的宿舍，但是陶生房的室友們說陶生房軍訓結(jié)束之后就沒回來。

    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

    余澤心中突然有了一絲不詳?shù)念A感。

    與此同時，仇千載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只聽了第一句，就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又有女學生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