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之后，余澤才從成堆的資料中抬起頭。

    他頭暈眼花，有氣無力地問何知少：“知知啊，我們是不是可以去吃午飯了？”

    余澤叫他這個丟臉的小名，何知少也懶得管了。他趴在桌子上，眼神放空地看著天花板。他們沉默了一會，然后同時站起來。余澤說：“走走走，出去透透氣?！?/br>
    他們站在走廊的窗口吹風(fēng)。

    特局所在的位置地段極佳，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見遠(yuǎn)處密集而復(fù)雜的城市交通樞紐?，F(xiàn)在，那里空空蕩蕩。

    何知少煩得狠了，一句話都不說。他父母和jiejie何知多都進(jìn)了游戲，他卻沒有。第一輪游戲結(jié)束之后，誰都不知道冰獄還會不會把這些漏網(wǎng)之魚給抓進(jìn)去……即便抓了，他們也和前面一批人相差一輪的游戲。

    況且，誰都不敢冒著風(fēng)險，讓前面的人輸?shù)粢痪值人麄儭?/br>
    所以，他們只能干看著。特局的人，還有其他一些人。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愛人，進(jìn)入冰獄，而他們卻被隔離在外。

    ……到底哪里才是監(jiān)獄？是那個擁擠的冰獄，還是這個空曠的地球？

    何知少情緒低沉地注視著外面的街道。

    余澤也在發(fā)呆。但是他發(fā)呆，只是因為剛才看的東西有點多。那些文字都還飄在他的眼前，讓他有點發(fā)暈。更深層次的東西，現(xiàn)在去思考，也沒有必要。

    于是，他只是說：“走吧，去吃飯。”

    特局內(nèi)部供應(yīng)了一些簡單的餐食……在食堂大廚都被拉入冰獄的可悲情況下，他們只能忍痛品嘗一些并不怎么新鮮也并不怎么美味的熟食了。

    不過他們也吃不下什么東西。

    吃完之后，他們開始著手寫總結(jié)報告。

    這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余澤苦中作樂：“我這算不算為將來的社畜生活做準(zhǔn)備？”

    何知少就把一疊資料交到他手上，語重心長地說：“小澤同學(xué)，你已經(jīng)是了?！?/br>
    余澤：“……”他抓狂道，“再過兩個禮拜我就要回學(xué)校報道了啊！我都要大三了！”

    何知少愣了一下，然后說：“永不掛科？”

    余澤咬牙切齒地說：“我真是謝謝你的祝福啊?！?/br>
    他都快忘記他還是個有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的學(xué)生了。

    他們看了這么多人第一輪游戲的內(nèi)容，得出的唯一結(jié)論就是，第一輪游戲并沒有任何的危險性。

    就像余澤經(jīng)歷的是講故事，很多人也都是經(jīng)歷類似的事情。在不同的場景，用不同的方式講述一個故事……甚至是自己最喜歡的，然后概述其情節(jié)與人物。

    也有人，面前放著一本書，然后一群人坐在那里想讀后感。

    有些人的經(jīng)歷與書籍無關(guān)。他們欣賞戲劇、電影、電視劇、綜藝、舞蹈、音樂會等等，然后被要求給出自己的感想，特別是，有什么可以改進(jìn)的地方。

    總的來說，第一輪的游戲大多數(shù)都是給出一個固定的場景，然后由人類來輸出內(nèi)容。他們不需要解決問題，也不需要付出體力勞動，只需要提供自己的思考，最后通關(guān)的排名也千奇百怪，好像全看木偶的心情。

    ……但是余澤，從一開始的不安與恐懼，最后感到麻木。

    呵呵，全世界的人類，給冰獄輸出內(nèi)容。

    冰獄找個小地方，比如去南北極那種沒什么人的地方，瘋狂化虛為實，然后力量就＋1、＋1、＋1……

    余澤：“……”

    他心如死灰地聽著何知少邊寫邊念。

    “……第一輪游戲，就像是冰獄在刻意收集人類的腦洞和創(chuàng)意……”

    沒錯，冰獄的行為，就給人這樣的感覺。

    三個小時之后，余澤和何知少坐在會議室里，聽著方照臨說出同樣的一句話。

    余澤想要模仿簡於生的思路，看看接下來的游戲，人類將遭遇怎樣的局面……可惜瘋子的思路實在是不好猜測，況且是簡於生這樣半瘋半不瘋的。

    他考慮過通過收藏柜來和簡於生溝通，比如召喚個小人什么的，但是一來從第一輪游戲中脫離不久，他還沒能找出時間做這件事情，二來……他現(xiàn)在還沒想好怎么面對簡於生。

    說實話，他當(dāng)然是有點埋怨簡於生的，可是這樣的埋怨又找不到立足點，他不能這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厝ヘ?zé)怪別人，于是這樣的情緒最終反而一遍遍提醒著余澤，自己究竟有多么的輕舉妄動……所以余澤最后決定把這種埋怨轉(zhuǎn)給自己。

    然后他就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對簡於生了。

    他想解決這個病毒。簡於生想囚禁他。

    ……日。

    況且，解決這個病毒，就得找到病毒源頭。誰是病毒源頭？是簡於生，還是那個小男孩？余澤更傾向于后者，畢竟莫名其妙就能夠使出冰獄的力量，實在是太奇怪了。

    可是，如果是那個小男孩的話，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他化為了冰獄……所以他們需要解決這個冰獄？

    但是冰獄的力量是虛幻的、不可知的。人類無法用實際的手段來打擊這個維度的力量。

    或許他們可以……在海底，在那個實際的冰獄里，解決簡於生虛構(gòu)出來的成年后的小男孩。或許可以試一下，但依舊顯得異想天開。

    余澤不由得嘆了口氣。

    方照臨將余澤透露給他的信息同樣告知了在場的調(diào)查員們。不在B市的調(diào)查員也通過了投影的方式參與了這場會議?；诒Ｃ茉瓌t，方照臨并沒有說出信息的來源，但是這依舊使得調(diào)查員們議論紛紛。

    何知少就對余澤說：“看來我們又多了一位金手指擁有者。”

    “又？”

    何知少聳了聳肩，隨口說：“以前也出現(xiàn)過，我也不知道是誰……類似于預(yù)言的能力。不知道他的身份，反正我們稱呼他為預(yù)言家。不過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新的預(yù)言了。這種力量……可以說是病毒的感染者吧，也可以說成是其他什么的……不過大家都有遭遇過病毒，誰知道我們都感染了些什么呢？”

    他用一種輕飄飄的態(tài)度說出了一些秘密，讓余澤有點出神。他想，病毒的感染者嗎？他會不會也是。

    ……收藏柜？

    他的收集癖好像沒到這個程度……吧？

    余澤心虛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家里的柜子……和里面亂七八糟的東西。

    之后方照臨又說了一些事情。特局已經(jīng)開始和政府及媒體溝通，向全世界召開新聞發(fā)布會，準(zhǔn)備以狂轟亂炸的方式，告知所有人類關(guān)于特異事件與病毒的信息。

    當(dāng)然，公開也是有限度的公開。至少特局暫時不準(zhǔn)備直接出面，而是讓政府出面；所透露的信息，也并不是所有他們已知的信息。在參考了余澤所說的問題之后，特局對準(zhǔn)備公開的信息里進(jìn)行了一些調(diào)整，其中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病毒的力量集中在人類的心理認(rèn)知和精神世界，對現(xiàn)實世界的破壞并不算大。

    ……這一次的的確是這樣。不過當(dāng)然也有一些其他的病毒。

    余澤曾經(jīng)從特局的培訓(xùn)材料上看到過。大多數(shù)病毒的感染者都是人類，但是也有一些病毒，它們針對的感染者，不是人類，甚至不是生物……它們專門去感染那些建筑。

    然后，讓建筑活化。

    比如說有一天，你家里的墻壁突然睜開了眼睛，偷偷看著你。

    ……余澤看到這里的時候，背后一涼，默默扭頭盯著自家墻壁看了一會。

    然后他覺得沒什么問題。

    這個病毒，應(yīng)當(dāng)是被解決了，不然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特局的培訓(xùn)中……希望如此。

    不過，這些過于驚悚詭異的東西，就沒必要讓普通民眾知道了。大多數(shù)人類都習(xí)慣于被媒體牽著鼻子走。

    實際上，余澤可以想象現(xiàn)在媒體們的狂喜心情。

    冰獄的第一輪游戲就足夠他們報道的了……雖然可能沒人會仔細(xì)關(guān)注。而政府公開的這些信息，則可以讓他們產(chǎn)生無數(shù)個陰謀論，激起無數(shù)種聯(lián)想，然后從各種資料簿籍中翻出或真或假的猜測與消息……

    譬如那些留存于世的怪談。估計多半就要被證實為是病毒了。

    可以想見的狂歡盛宴。

    其實余澤現(xiàn)在還挺想去看看網(wǎng)絡(luò)輿論的。他醒來后就匆忙來了特局，之后就一直沉浸在資料和總結(jié)中，到現(xiàn)在也沒有刷過微博和社交軟件。越是拖延，他就越不想去了解了。某種程度上，他也是現(xiàn)在這種局面的罪魁禍?zhǔn)住?/br>
    ……靠，明明是簡於生。

    余澤委屈巴巴地想。

    他還想囚禁自己。簡直就是個大壞蛋。

    余澤心不在焉地聽著方照臨說話，就像是在學(xué)校課堂上聽老師上課。雖然都聽見了，也了解了一些信息，但總之腦子不在這里。

    過了一會，方照臨宣布散會。目前來說，他們這點人還不足以改變什么局面。事實上，方照臨暗戳戳將解決的希望放在了余澤身上……的確如此，他也想不出來還有誰能解決這次特異事件了。真的有人類可以對抗冰獄的力量嗎？

    這邊開完了，參加了第一輪游戲的人就可以離開特局，而沒有參加的，卻只能繼續(xù)待在這里，因為離開了特局，他們可能就會被拉入游戲……從另外一個層面上說，冰獄之外也的確應(yīng)該保有一些力量。

    于是余澤與何知少道別。他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仇千載。他還有一些認(rèn)識的調(diào)查員，大部分都在S市。

    顯然，仇千載也加入了第一輪游戲。這位非正式調(diào)查員在上一次出?；貋碇?，性情就變得溫和了許多。雖然臉上也不常帶笑，不像余澤這樣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開朗活潑的性格，但是至少偶爾也能跟著聊上兩句了。

    余澤順口詢問仇千載所遭遇的第一輪游戲。他也說了自己的。

    仇千載的第一輪游戲，去了一個游樂場。

    聽到游樂場這個詞的時候，余澤就有點意外。仇千載說，他們遇到了一個死去的小丑，要求他們對這個場景提一些意見。木偶說，這是一個恐怖游樂場，所以才會出現(xiàn)死亡。

    聽著，余澤就意識到，這或許是他在夢境中遇到的那個游樂場。

    這讓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了谷底。

    他裝出平靜的樣子與仇千載道別，在空蕩的路口，準(zhǔn)備過馬路的時候，拍拍自己的臉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說：“別自暴自棄啊?！?/br>
    “就是啊，親愛的?！?/br>
    旁邊突然冒出來一個人，附和著余澤的話。

    ……差點把余澤嚇得心臟驟停。

    他下意識往旁邊跳了一步，扭頭望過去，看見簡於生用著金發(fā)青年的臉，露出一個笑瞇瞇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無害。

    余澤：“……”他驚呆了，連路口跳了綠燈都不知道，他說，“你怎么會在這里？”

    簡於生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

    不，不……簡於生本來就有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

    就是……很奇怪。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上一秒他還想著簡於生的事情，下一秒就……出現(xiàn)了。

    金發(fā)青年的面容實在給人一種單純無害的感覺，雖然這個人的腦子病病的，但是看著這張臉都讓人心生不忍。

    他說：“親愛的，你看見我，好像很驚訝??？”

    余澤沒好氣地說：“我被你嚇?biāo)懒耍　?/br>
    簡於生委屈，他說：“我跟在你后面好久了，可是你一直沒回頭看，也沒發(fā)現(xiàn)我?！?/br>
    余澤心想，我他媽要是回頭，然后突然發(fā)現(xiàn)后面跟著一個簡於生……草，人間慘劇。

    他翻翻白眼，不理簡於生，趁還是綠燈，邁步過馬路。

    簡於生緊跟在他的身邊。

    過完馬路，余澤冷靜了一點。他問簡於生：“你到底想干嘛？弄出這些游戲來，還把全人類都拉進(jìn)去?！?/br>
    簡於生說：“我想讓親愛的跟我永遠(yuǎn)在一起啊?！?/br>
    “但是，把我一個人拉入冰獄，不就夠了嗎？”余澤最搞不明白的就是這一點，“為什么要把整個地球都拉進(jìn)去？”

    “……”簡於生看著余澤，笑了一下。

    他喜歡余澤的這一點。

    明明他們探討著這樣囚禁不囚禁的問題，但是余澤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被永遠(yuǎn)關(guān)在冰獄是什么概念。他好像默認(rèn)了，他愿意跟著簡於生一起在冰獄中生活，他只是不想把其他人也拖下水。

    真好……他的青年。真好，即便這么生氣了，都沒有拒絕他。

    他當(dāng)然想，只有他們兩個人。和冰獄。一起生活在冰獄。

    可是……他不忍心。

    簡於生幽幽地嘆口氣，心想，他實在是太善良了。為了讓余澤不寂寞，所以把他的同胞們也帶進(jìn)了冰獄。為了讓他的同胞們適應(yīng)冰獄的生活，還體貼地準(zhǔn)備了那么多的游戲。

    而且……

    簡於生忽然對余澤說：“你覺得，我不應(yīng)該這樣做嗎？”

    “是啊?！?/br>
    他又委屈地說：“可是，人類難道不喜歡永生嗎？”

    余澤猛地剎住了腳步：“……什么？”

    “永生啊……”簡於生說，“冰獄的時間，是定格的?！?/br>
    余澤呆滯地看著他：“但是，你不是在冰獄里長大的嗎？”

    簡於生說：“那是因為，我想要長大。是我的意愿。”他輕快地說，“簡單來說，現(xiàn)在的冰獄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許愿池。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人類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包括永生。他們也可以利用意愿讓自己成長……哦，除了殺人。這些人的生命現(xiàn)在是屬于冰獄的?！?/br>
    余澤呆住了。

    簡於生興致勃勃地說：“我還有個想法，一個更完善的想法。雖然冰獄的力量幾乎是無窮無盡的，但是我也不想給人類做苦力，所以我準(zhǔn)備……比如說，通關(guān)一個游戲，可以獲得一定的意愿值，然后這些意愿值，可以用來許愿……我會給出一個列表，按照愿望實現(xiàn)所需要的力量來劃分。

    “一開始意愿值只能在冰獄里使用，但是到后期，冰獄的力量會慢慢滲透到現(xiàn)實中，我就給個優(yōu)惠，我吃點虧，幫他們直接把這些意愿同步到現(xiàn)實里……這個同步的功能，在最開始他們使用意愿值的時候就會跟他們說清楚，他們一定會非常喜歡。到最后，整個地球，就會變成一個夢想世界……一個，冰獄的世界?！?/br>
    他說著，露出了狂烈而張揚的笑。即便是金發(fā)青年如此純良的臉蛋，都無法遮蓋他骨子里的陰郁與瘋狂了，因為，當(dāng)他說出“夢想世界”這四個字的時候，他露出了十分惡意的笑。

    顯然，他曾經(jīng)在冰獄里待了那么多年。他從來都不認(rèn)為，冰獄是夢想世界，即便冰獄的力量的確是夢想成真。

    他解釋了為什么他會選用游戲的方式。顯然，人類想要獲得意愿值，就要通關(guān)游戲，而人類社會也認(rèn)可游戲這樣的方式……并且歸根到底，這只是一個游戲。如果人類不想去玩游戲，沒有問題，簡於生也沒有提及任何的懲罰措施。他們的生活可以照常進(jìn)行，毫無區(qū)別。

    但是，人類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

    如果你的身邊有人因為意愿值過上了更好的生活，擁有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更為美好的人生……你會愿意嗎？

    所以，到最后，為了意愿值……人類恐怕什么都愿意做。

    當(dāng)然，也正如簡於生所說的，這只是一個游戲。對于他來說，也同樣是這樣。

    冰獄的力量實際上是無窮無盡的，他也不需要通過所謂的意愿值來增長力量。他曾經(jīng)向余澤透露過冰獄的力量如何增長，他只需要具現(xiàn)更多的東西來到現(xiàn)實之中，只要他的想象力是無窮的，他就可以無窮地增長力量。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大夢想家，那么，他只需要實現(xiàn)別人的夢想，就可以增長力量。這是某種程度上的等價交換，只不過簡於生不愿意這么輕易地付出自己的力量。

    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他像是擁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顯然，人類如果知道冰獄這樣的存在，這樣無害且一本萬利的實現(xiàn)夢想方式，人類的貪欲就會更加旺盛了。

    現(xiàn)在，簡於生通過游戲這樣的方式，至少讓人類實現(xiàn)“夢想”的方式，多出了一些努力的因素，也像是，更加公平了。像是將所有命運，明碼標(biāo)價地擺放在你的面前。

    命運之神對你說，來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雖然，這只是因為，站著余澤面前的這個男人的，一點點惡趣味和懶惰。

    余澤聽著簡於生的描述，一時間腦子里亂哄哄的，一會兒想著簡於生可真會玩，一會想著人類會陷入怎樣的瘋狂與追逐……他想，他應(yīng)該還是個正常人，因為他意識到，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天欲其亡，必欲其狂。

    他望著簡於生，在某一刻，突然有些好奇，在這個金發(fā)青年的皮膚底下，在這個外貌姣好而神情癲狂的面容之下，隱藏著怎樣的靈魂呢？

    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一個瘋狂卻很有趣的想法。

    或許簡於生被幽禁在冰獄中的無窮歲月里，他就這樣打發(fā)著自己無聊的時光。他就這樣，在寂靜空曠、渺無人煙的海底，和自己聊天，和自己玩耍，構(gòu)建出無數(shù)的游戲，自己挑戰(zhàn)……自己，為自己建造了一個另類的冰獄。

    他尚且年少時就被關(guān)入冰獄。本應(yīng)該無聲地死去，卻意外與冰獄融合。時至今日，余澤甚至不知道，死亡和冰獄，哪一種是對簡於生更為仁慈的命運。

    他只是突然傾身向前，抱住了簡於生。

    喋喋不休的簡於生突然停住了。金發(fā)青年垂著眼睛，任由余澤抱著他。過了許久，他試探性地伸出手，也同樣抱住了余澤。他瘋狂的雙眼在此時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平和與溫柔。他就像是那個金發(fā)青年了，那個溫柔、靦腆、內(nèi)向的金發(fā)青年，因為戀人的一個擁抱而害羞起來。

    他們像是真正的情侶，在街頭擁抱。

    直到……

    余澤說：“有點熱。”他放開了簡於生，一本正經(jīng)地說，“真的。八月底的天氣，兩個人摟這么緊，還是很熱的?！?/br>
    簡於生凝視著他，然后喃喃說：“對，有點熱?！?/br>
    余澤狐疑地看了看他，總覺得簡於生的附和有點怪怪的。

    余澤拋開了那些傷春悲秋的念頭，然后問他：“你到底來干嘛的，不會就是來跟我說一下你的創(chuàng)意吧？”

    簡於生說：“是啊。對了，第一輪你不是第一名嗎？我來跟你說一下第二輪游戲的關(guān)鍵詞……”

    “等等，那些沒有通關(guān)的人，會怎么樣？”

    “不會怎么樣?！焙嗢渡柭柤?，“我又不會殺人，即便在冰獄里死了，也不會真的死。第一輪游戲、第二輪游戲、第三輪、第四輪，這樣的游戲是無窮無盡地繼續(xù)下去的，全世界進(jìn)入游戲的入口都是固定的時間，每天都可以進(jìn)入。

    “一輪游戲，無論開了多少局，有多少種不同的游戲，都會在一天之內(nèi)完成。你知道的，冰獄內(nèi)部的時間是不會變的，所以即便后期游戲時長拉長，現(xiàn)實的時間也不會變。

    “游戲入口固定開放1個小時，超過了這個時間，就只能在下一次進(jìn)入……下一次進(jìn)入的話，保留你的游戲進(jìn)度，但是連續(xù)錯過三次，下一次進(jìn)入就會被懲罰損失一輪游戲進(jìn)度。

    “越往后，通關(guān)獲得的意愿值就越高。你們通關(guān)第一輪游戲，估計也就拿個零點幾的意愿值吧。到后面，一輪游戲，可能就有幾百幾千的意愿值。”

    余澤郁悶地看著他說：“你現(xiàn)在就把意愿值體系建立好了？”

    簡於生說：“感謝你，親愛的。你讓我的靈感源源不斷?！?/br>
    余澤：“……”

    真不知道這是夸獎還是損人。

    簡於生說：“具體的規(guī)則，之后會播報給所有人的。你看到那個倒計時了嗎？試著用眼神定格在那里?！?/br>
    余澤照做，下一秒，一個藍(lán)瑩瑩的半透明界面出現(xiàn)在面前。現(xiàn)在已經(jīng)架設(shè)得不錯了，左邊個人信息，上方不同的欄目選項，右邊的空白處有一個奇怪的符號。就像是一個呆呆的木偶。

    簡於生介紹道：“這是個人界面。以后就可以在這里用意愿值買東西。嗯……我參考了你們?nèi)祟惖囊恍?，還有第一輪游戲中一些人的想法，至少要通關(guān)第三輪游戲，商店才會出現(xiàn)，所以現(xiàn)在，這個個人界面，就只能用來看倒計時、意愿值的數(shù)量、過去參與的游戲……還有，比如第一名通關(guān)的，可以用來看第二輪游戲的關(guān)鍵詞。”

    “怎么看？”

    簡於生忽然笑了起來，他說：“親愛的，其實你不用管意愿值的，你無論想要什么，我都會為你帶來?！?/br>
    余澤心想，罪過，他開掛了。

    他按照簡於生的指示，然后看到了那個關(guān)鍵詞。

    “寶藏爭奪戰(zhà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