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澤露出了驚悚的表情，他目瞪口呆地說：“你你你……時間管理局？”

    Y先生聳了聳肩，說：“是啊。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余澤茫然地思索了片刻，然后試探性地說：“……崽？”

    Y先生：“……”

    Y先生與余宙的表情同時空白了一瞬。

    下一刻，Y先生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不要占我的便宜！”

    余澤訕訕。

    余宙在旁輕笑了一聲，也讓余澤更加不好意思了。

    Y先生臭著臉，非常不想理會面前這兩個人。

    ……所以說余澤和他的男人們就是很討厭??！

    余澤摸了摸鼻子，說：“我完全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是時間管理局？”Y先生說，“正常，畢竟我同樣也是時間管理局的職員。”

    余澤迷惑地歪了歪頭。

    “當最初者發(fā)現(xiàn)時間管理局產生自我意識之后，便讓他加入了時間管理局。”Y先生用一種事不關己的語氣說著，“當然了，最初者本來就是這種物盡其用的人?！?/br>
    余澤看著Y先生，多少有一點好奇。

    Y先生與最初者直接的關系，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

    ……說起來也是，如果Y先生就是時間管理局的話，那么最初者才應當是他的父親。

    “并不是父親。”

    Y先生仿佛能聽見余澤的心聲一樣，盯著余澤，一字一頓地說。

    余澤想了想，就坦率地問：“所以，到底是什么呢？為什么時間管理局，也能變成一個人？”

    Y先生看著余澤，心想，此時的余澤就已經是這樣的性格了，真是奇妙啊。

    他思索了一會，然后解釋說：“我曾經說過，我是時間管理局覆滅之后的幸存者，我來到這里的目的，就是保護你，并且，幫助你重新建立起時間管理局?！?/br>
    余澤慢慢地點了點頭，低聲說：“我對你的印象也是這樣?！?/br>
    時間管理局的職員，特局的局長，擁有三種不同形象與性格的、神出鬼沒的男人……這就是他對Y先生的印象。

    Y先生總是很神秘，就如同他的代號一般。他從未真正將一切事情和盤托出，總是遮遮掩掩。他說他是時間管理局覆滅之后的幸存者……

    可是，為什么是他帶著收藏柜，不遠萬里來到余澤所在的這條時間線呢？

    余澤曾經懷疑Y先生就是最初者，但是Y先生又否認了這個可能。

    不過，如果不是最初者，又有誰能夠擔任這樣的職責呢？

    Y先生感嘆了一聲：“你可能從來沒有意識到一點……”

    余澤茫然地歪了歪頭：“什么？”

    “我當時也說過，你會建立起時間管理局，最初者也會，其余任何時間線上的‘余澤’，都會。”

    余澤想了想，點點頭。

    是的，Y先生其實這么和他說過。他說過，正是因為所有時間線上的“余澤”都會建立起時間管理局，所以時間管理局才會成為超脫時間線的存在……等等！

    余澤的臉色突然變了。他迫切地追問：“你曾經說，我們的敵人……”

    “是的，我們的敵人，有些就是建立起時間管理局的——‘你’。”

    余澤茫然起來。

    他想，他會這樣嗎？他會變成那樣嗎？他會成為一個，攻擊自己、攻擊其他人的存在嗎？

    “不過那是后話了?！盰先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重點啊，重點！你怎么抓不到重點？”

    余澤說：“重點是什么？”

    他坦然的無知讓Y先生都無言以對。

    Y先生深吸一口氣：“意思是，時間管理局會成為覆蓋無數(shù)時間線的龐然大物，會成為籠罩在時間線暗面的陰影。時間管理局將擁有數(shù)以億計的職員與下屬，會成為在時間的縫隙中生存著的幽魂孤靈?！?/br>
    余澤的表情逐漸變得古怪。

    Y先生說：“所以，你為什么不認為，時間管理局，會成為世界呢？”

    余澤的心態(tài)突然崩了：“所以你是世界意識？”

    Y先生說：“我是啊?！?/br>
    “你之前不是說世界意識不存在嗎？”

    Y先生說：“你說的那是地球的世界意識，現(xiàn)在當然還不存在啊?！彼柭柤纾拔矣譀]說我不是世界意識?！?/br>
    余澤回憶了一下……他與Y先生的溝通還真是這樣的！

    他當時想，原來他們以為的“世界意識”，就是Y先生啊。

    結果Y先生還真他媽就·是一個世界意識??！

    世界上再沒有比這好笑的事情了。

    而且，世界意識就這么、這么常見的嗎！你看看光是余澤身邊，就有多少個世界意識了！

    要不是他和Y先生沒什么關系，他恐怕都覺得全宇宙的世界意識都被他泡了……！

    等等。

    余澤突然問：“Y先生?！?/br>
    “你說?！?/br>
    余澤懇切地說：“我未來不會和您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吧？”

    Y先生：“……”

    他深吸一口氣，為此時余澤這個令人頭疼的脾氣。

    他沒好氣地回答：“你不如擔心你和最初者會不會搞到一塊吧！”

    余澤心虛地說：“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對自己有什么興趣呢……？哈、哈、哈。”

    Y先生似笑非笑地說：“哦？是嗎？我聽說你們年輕人不就喜歡獵奇的東西嗎？或許我可以給你看看最初者曾經在時間管理局留下的一些搜索記錄和資料，雖然他是一個沉迷研究的單身狗，但是在有些方面，似乎也非常追求時髦……”

    余澤：“……”

    夠了！他才不要知道一個和他有關又無關的家伙的私人癖好！

    而且照這么說，任何時間管理局的建立者，隱私豈不是都被Y先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余澤思考了片刻，然后想，現(xiàn)在找Y先生吃瓜，還來得及嗎？

    余宙在一旁淡淡地說了一句：“說正事吧?！?/br>
    余澤和Y先生湊到一起，一旦拉起家常來，連余宙都看不下去了。

    對于他來說，余澤的舊情人究竟有多少，和他也沒什么關系——畢竟地球總是最特殊的，沒有比他更特殊的存在了，所以余宙從來不擔心余澤會失去對他的感情。

    此外，他們的生命總是永恒的。永恒的生命就意味著，他們并非一定要愛得死去活來、轟轟烈烈才可以。命運給了他們無限的時間相守。

    很多大人物的心態(tài)都與他是一樣的。當然，有些大人物，或許心態(tài)更為偏激一些，余宙也說不好。

    不管怎么說，其實一切的選擇權都在余澤的手上。

    有的時候，余宙也會感嘆，事情如何會發(fā)展到這種程度。

    他是由余澤喚醒的，他愛上余澤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就好像命運僅僅給了他這一條道路。如果他的生命是一本，那么他的結局就注定是愛上余澤。

    而其余一些卻不是這樣的。他們的年歲悠久，活了不知道多少年。

    如同冰獄，到簡於生這一代，其實已經換過了不知道多少冰獄的主人了。但是偏偏冰獄就愛上了余澤。

    這樣飛蛾撲火一般的情愫，有時候也令余宙心有戚戚。

    可是……他又想，為什么不會愛上余澤呢？

    他的青年，這個活潑、好奇心旺盛、總是懶懶散散地笑著的青年，為什么，不值得任何人的喜愛呢？

    因此，當余宙看向余澤，意識到自己無可救藥的淪陷的時候，他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愛情或許只是生命中的點綴。的確如此?？墒?，既然已經有了這樣美麗的點綴，為什么，不放任下去呢？

    余澤沖著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又看了看Y先生，想了想，覺得似乎是沒什么大問題，于是就湊近余宙，親了親他的臉頰——大概還是不敢在Y先生面前過于放肆。

    余宙忍不住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發(fā)。

    Y先生面無表情：“……”

    是的，他已經習慣了。

    他與余澤的對話中其實隱藏了一個要素，余澤可能意識到了，也可能沒有那么明確地想到。

    就是，Y先生的確是由最初者建立的那個時間管理局為雛形，最終衍生出來的世界意識。這意味著，在所有的時間管理局的建立者中，他的確是最為熟悉最初者。

    但是，當時間管理局一躍成為橫跨多個時間線的龐然大物的時候，他這個時間管理局，就要開始與其他的時間管理局接觸了，自然而然，他也會接觸到其他的時間管理局的建立者。

    余澤的時間管理局尤為奇葩。

    他當然不至于和自己的下屬有什么出格的感情，但是真要說起來的話……像余宙啦，阿伽德羅啦，冰獄啦，法庭的庭長啦——哦，這一位現(xiàn)在的余澤還沒接觸過，但反正也是未來的余澤的老情人嘛——這誰誰，那誰誰。

    反正都是余澤的時間管理局的，外援。

    隨叫隨到的那種。

    Y先生至今仍舊記得，最初者與余澤初次會面之后，回到時間管理局，不可思議地說：“他？我？我他媽還能這樣？？”

    想必余澤聽聞最初者的事跡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態(tài)吧。

    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是屬于他自己的。

    不同的世界觀、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成長經歷、不同的友人與過客……他們都有著屬于自己的生活。命運窺視著每一個人，每一個人交還給命運不同的人生。

    余澤或許羨慕最初者波瀾壯闊、翻云覆雨，升級流大男主一樣的人生。

    可要他放棄自己的人生，去過最初者那種刺激的生活？

    他恐怕是不愿意的。

    Y先生想著，不免一笑。

    余澤看著他的笑，琢磨了一會兒，突然問：“其實，你見過未來的我，是嗎？我是說，以你現(xiàn)在這個身份，而不是……時間管理局?！?/br>
    他一直有這樣一個想法。

    Y先生似乎對他很熟悉，也對他的這些男人們很熟悉。

    Y先生點了點頭：“我確實接觸過你，因為我實際誕生的時間點，是時間管理局覆滅之前。”

    余澤怔了怔。

    Y先生說：“在當時，時間管理局覆滅的傳言在所有職員的口中鬧得沸沸揚揚。彼時，時間管理局也不再是一個初初誕生時候的潦草組織了，而是一個有著完整架構的龐大國度。

    “在這種情況下，那些普通職員們本能地祈求時間管理局繼續(xù)延續(xù)下去，而并不是就此滅亡。在那之后，我誕生了。”

    余澤發(fā)出了沒見過世面的驚嘆。

    每一個世界意識的誕生背后，似乎都隱藏著一段秘密。

    他知道一些，但是也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或許，未來他可以偷偷去追問一下。

    Y先生又說：“我的雛形，其實是最初者為時間管理局編寫的一段程序。在漫長的發(fā)展過程中，也可以說是人工智能。這段程序的作用，就是幫助每一位正在工作的時間管理局職員，讓他們了解自己身處什么時間點，應該怎么做，未來會怎么發(fā)展，等等。”

    余澤聽著聽著，下意識把手伸進口袋，摸了摸自己的手機。

    Y先生就當沒看見——他和時間管理局中樞之間的關系？

    他不說，就讓這家伙猜去吧。

    Y先生繼續(xù)說：“在我誕生之后，最初者讓我加入時間管理局的職員中，以此鍛煉自己。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就如同一個正常的時間管理局職員一樣，穿梭在不同的時間線中。直到……時間管理局覆滅?！?/br>
    Y先生的目光變得略微幽深起來。

    在未來，最初者建立起來的時間管理局，將成為最為龐大和強大的那一個。余澤的時間管理局更像是小打小鬧，盡管他能夠處理更加嚴重的事情，因此經常與最初者那邊溝通。

    但是不管怎么樣，敵人們針對的，當然也是最初者的時間管理局。

    在時間管理局覆滅的那一天，時間管理局里空無一人，Y先生剛剛處理完一樁特異事件，回到時間管理局的時候，只剩下最初者一個人。

    最初者對他說：“小Y啊，一切就都拜托你了?！?/br>
    之后，最初者就離開了。

    他去了哪里？

    Y先生對余澤說，他可能封閉了自己所在的時間線。但也可能，已經死去。

    其實那個時候，Y先生也想過，為什么沒有人來救援？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覺得，或許是最初者自己解散了時間管理局。

    但是后來，他又想到，為什么需要救援呢？

    在那時，時間管理局本身就已經成為了寄生在宇宙中的一只毒蟲。

    時間管理局的使命是守衛(wèi)生命，是保護時間線。

    可是……為什么時間線需要他們的保護呢？為什么時間線之間的侵略、征伐、敵對、殺戮，需要他們去干涉呢？

    時間線……時間。

    他們妄圖成為時間的主人。

    或許出自善良的本心，但是一切終究演變成龐大的利益與過度的謀略。

    時間管理局，這樣一個根基于時間線本身的組織，一個秘密結社組織，卻因為可以穿越時空——最終居然誕生了Y先生這樣一個世界意識！

    多么可笑的事情。

    最初者建立時間管理局的時候，是否意識到，時間管理局本身，也可能成為侵略其他時間線的，世界？

    那些隨意穿梭時間線的時間管理局職員們，是否想到過，如果他們不經意間闖入一個世界，又隨性地離開，如果這樣的場景被那個土著世界的生物看到——是否，又是如同病毒一般蔓延的，某種可怕的，對神靈的祈禱與虔誠信仰？

    時間管理局擁有如此強大的權柄，卻從未想過，他們應當如何合理地行使這樣的權利。

    最初者幾乎從未關注過這方面的事情。

    時間管理局的龐大帝國延續(xù)了太久太久，顯赫輝煌，如太陽一般籠罩宇宙。而其下的陰影，卻在漫長的歲月里，從未被人在意到。

    或許在時間管理局的晚期，最初者曾經意識到這一點。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根源，當然是因為——Y先生的誕生。

    此后，他就下定了決心。

    以最初者的強大，他本人就可以庇佑時間管理局的職員們免受敵人的侵擾。然而最終他選擇了放任自流。

    他一手造成的爛攤子，最終也以時間管理局的覆滅為終。

    所以有時候，Y先生覺得，自己受到最初者的影響太深了。

    他一手建立的特局，最終，他也將眼睜睜看著特局走向滅亡。

    ……盡管如果他想要回顧過往的話，只需要穿越一下時間就好了。盡管現(xiàn)在已經死去，可是過去，仍舊熠熠生輝。

    所以對于他們來說，命運，當然，仍舊是囊中之物。

    Y先生嘆了一口氣，繼續(xù)對余澤說：“在時間管理局覆滅之后，我就回到了這里，想要幫助你建立起時間管理局。另外也是為了……我自己的誕生?！?/br>
    然而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一手造就了余澤的命運。

    很多事情從現(xiàn)在看來也并非是無跡可尋。

    最開始，他只是將余澤當成是最初者，而當余澤的命運一路狂飆，突然就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的時候，Y先生才不由得感嘆，他其實找錯人了。

    或者說……比起最初者來說，余澤真是一個幸運的孩子。

    幸運的余澤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他有非常非常多的事情不知道，而其他人也不告訴他。

    所以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了。

    時間管理局覆滅之后，僅剩的幸存者帶著中樞，回到了時間管理局建立之前，打算在一開始就挽回一切悲劇的發(fā)生——這就是余澤知道的東西。比起Y先生含糊不清的說法，這樣可就好理解多了。

    什么世界意識，什么時間線，統(tǒng)統(tǒng)都不要理會。殘酷的世界有殘酷的運行規(guī)則，但是他又不知道。

    正義與邪惡或許不是黑白分明的事情。即便是后期徹底拉胯的時間管理局，也曾經在宇宙中拯救了億萬的生靈。

    所以，他只要按照自己知道的事情，按照自己設定的目標，去做，就足夠了。

    于是余澤語氣輕快地提問：“所以，怎么建立時間管理局？就像游戲一樣，點一個什么按鈕，duang地一下，然后時間管理局就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