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碎片(下)
書迷正在閱讀:霸道師祖俏師徒()、錯誤定制、美人師尊總在惱火、我愛假小子(父女禁忌,luanlun,1v1,he)、(總攻)魔嗜血舞、在挨打邊緣瘋狂試探【sp訓誡】、亂燉【腦洞合集】、換妻游戲、主攻總攻推文掃文、迷戀肚子的sao貨
二十一、 天色已暗,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街上比以往都要冷清的多,連個拉車的都沒有。 何啟星步履匆匆地走在雪地里。一刻鐘后,他到了西街的藥材鋪,里面亮著暖黃色的光,應是還沒打烊。 走上前細看,里面的伙計身材瘦小,明顯不是昆布。 心一沉,何啟星的嘴巴抿成一條細縫,袖子里的手指蜷縮起來,大拇指在食指關節(jié)處不住地來回摩擦。 “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嗎?” “那個,我想打聽下,這里有沒有一個叫昆布的年輕人?”何啟星抱著一絲希望打探道。 “昆布?還有姓昆的?哦,我是說,這兒就我一個伙計,您是不是認錯了?” 何啟星怔愣在原地,片刻后急切地朝伙計比劃道:“他這么高,皮膚很黑,眼睛是琥珀色的……” “都跟你說了,這兒,就我一個伙計,能明白不?不買藥就走人,別耽誤做生意?!被镉嫿o弄得不耐煩,直接下了逐客令。 何啟星歉疚地點了點頭,退出了藥鋪。 雪又開始下了,一片片,從無垠的漆黑天空不知來處地往下飄,最后在地面不斷堆積成一面鏡子,映照著世間無可救藥的慘白。 何啟星怎么也不敢相信,昆布竟對他說了謊。 可是現(xiàn)在根本沒有時間去追溯始末,追究一切的是非對錯,因為昆布現(xiàn)在很可能在東區(qū)。 東區(qū)是什么地方? 那兒群山環(huán)繞,杳無人煙,有的只是大片的荒地和盤踞山頭的悍匪??删褪且驗榈乩硪蛩兀抢锏V產資源極其豐富,金屬礦、煤礦應有盡有,所有很多個體商人會開高價雇傭一些不怕死的人進行開采。 最開始,東區(qū)發(fā)生礦難的事還能上報紙,可越到后來,越沒有人去關注這事兒,因為太頻繁,已經到了見怪不怪的地步。 人命在那里,只不過是可以用一個低廉金額衡量的東西。 何啟星越想心越慌。他裹緊衣服,連忙往東區(qū)趕。 東區(qū)距離這里走路至少要一個小時,然而雪讓交通都近乎癱瘓,他除了步行別無他法。 一路上,何啟星不斷安慰自己,也許現(xiàn)在昆布現(xiàn)在已經到家了,然而離目的地越近,他越是能感受到事情 的不同尋?!酝?,竟還有不少人在往東區(qū)趕,其中不乏抬著擔架的醫(yī)務人員。 不會的,不會的…… ”你聽說沒,東區(qū)那邊又出事了。”身邊路過的一個行人說。 何啟星放慢了腳步,只聽另一個人說道: “知道啊,真是造孽了,聽說這次是礦區(qū)爆炸,炸死好多人啊?!?/br> 剎那間,心跳生生地停了一拍。 耳邊的所有聲音都憑空消失了,何啟星站在原地,卻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離他遠去。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他瘋了一般地奔跑起來,風裹挾著雪花,迎面打在他的臉上,隨即融化成了水,匯聚在下頜線,一滴一滴往衣領里鉆。 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結著薄冰的池塘,何啟星很快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下發(fā)現(xiàn)了昆布的衣服和鞋子。 最后的一絲希望都被擊破了。 他回憶起每天傍晚打開門時,看見的那張帶著笑的青澀面孔。少年的目光赤誠,笑容熱切而美好,可誰會想到,門后的人每天忍受著這刺骨的冰水,將滿身的煤灰和汗水一點點洗干凈,然后穿上衣服,裝作一副輕輕松松的樣子買菜回家做飯。 血液一點點地變冷。何啟星抱著還殘留著少年氣息的衣服,心如刀絞。 他跌跌撞撞地往礦區(qū)走去,抬著擔架的醫(yī)務人員來來往往,被炸傷的人滿身是血地躺在上面,幾乎不能看出原本的樣貌。 何啟星幾乎快要崩潰,他攥緊手中的衣服,忍著眼淚四處尋找。 “請問你見過一個個子高高的,皮膚黑黑的……” “挖礦的誰不黑?少在這兒添亂,遺體都堆那兒了,自己認去吧?!?/br> “那活著的呢?”何啟星依舊不死心地問。 “能活的都被抬走了,基本上也都是缺胳膊少腿。你也別抱什么希望了。” 聽完這話,何啟星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得一干二凈。他緩緩地蹲了下去,臉深深地埋在少年的衣服里,眼淚不一會兒就將衣服浸濕了一大片。 拳頭砸在雪地里,一下、一下。還未愈合的傷口崩裂開來,將周遭的雪染得鮮紅。 何啟星從來沒有這么厭惡過自己,如果能想辦法弄到錢,昆布又怎么會背著自己來這種地方給人賣命? “阿布……阿布……”他哽咽著念著少年的名字,痛苦無孔不入地鉆進皮膚,滲入血液,將他整個人侵蝕殆盡。 就在這絕望之際,耳畔竟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啟星,是你嗎?” 何啟星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只見眼前的人滿身煤灰,臟兮兮的胸膛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脖子上的銀色墜子嶄新如初,亮得耀目。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本想早點趕回來做飯,但是被困在下面了...” 話音未落,昆布被緊緊地抱住了。 “你怎么能騙我?這里是人呆的地方嗎?你是不是傻啊?!”青年隱忍的抽噎聲陸陸續(xù)續(xù),昆布無措地輕撫著他的背。 他記憶里的何啟星,即使經歷諸多欺凌,被踩在腳下羞辱,也沒掉過一滴眼淚。他不擅交際,朋儕寥寥,可待人比誰都真摯、上心。 “身上傷得重不重???上藥了沒?” “不重,很快就好。不哭了,哭花了臉田螺姑娘就不漂亮了?!?/br> 何啟星推開昆布,紅紅的眼睛狠狠瞪了對方一眼。他抖開衣服蓋在少年腦袋上,聲音悶悶地:“把衣服穿上,回家洗澡,臟死了?!?/br> 二十二、 昆布的傷比他想得嚴重的多。背上一塊拳頭這么大的燒傷,皮rou都粘連在一起,血淋淋一片。 這種情況下碰水就很容易感染,更別說洗澡。 何啟星只好打來一盆熱水,準備給昆布把身上的黑乎乎的煤灰擦干凈。 “把褲子脫了?!?/br> “???這不好吧...” “不好意思啦?鉆我被窩倒是挺好意思的。快脫。”何啟星單手將毛巾擠干,用教訓闖了禍小孩的目光看著昆布。 昆布說了謊,多少有些心虛,于是乖乖的轉過身將底褲也褪了個干凈。 熱烘烘的毛巾覆上他的身體,他感受得到青年的細心和溫柔。被擦過的地方水汽蒸發(fā),涼涼的,似乎把傷口的疼痛都帶走了。 何啟星換了一盆水和毛巾,走到少年的面前。他抬起頭,意外的發(fā)現(xiàn)少年現(xiàn)在已經快要比他高一個頭了。 “頭低下來?!?/br> 臉上黑漆漆的煤灰被一點點擦去,露出原本俊朗的五官和光潔的暖棕色皮膚。 昆布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離自己不過一個拳頭距離的臉,青年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鼻尖和眼角哭過的紅痕還未完全褪去,眼底被燭火照得像是一汪清泉,波光粼粼。 呼吸變得急促,心底的渴望被再度喚醒。 察覺到氣氛不對,何啟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濕漉漉的毛巾掠過緊實的胸膛和初有雛形的腹肌,再往下便是...那處... 怕什么,反正都是男人... 昆布那處毛發(fā)旺盛,漆黑的粗毛一直蔓延到小腹,而在茂盛的叢林中,一條尺寸驚人的沉睡巨龍盤踞在胯下,散發(fā)著濃重的男性氣味。 僅一眼,就讓何啟星迅速別過頭去,臉止不住的發(fā)紅發(fā)燙。 毛巾被塞進昆布手里,只聽青年支支吾吾地說:“你自己擦吧。”誰知剛要走就被少年抓住了手。 “啟星,我傷口好疼,你幫幫我...” 少年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偏偏何啟星吃軟不吃硬,心頭一軟,便還是妥協(xié)了。 畢竟...說到底也是為了而他受的傷... 他接過毛巾,在熱水里又搓了幾遍,蹲在昆布的面前,垂著眼擦拭著少年的大腿根。男性荷爾蒙的氣味愈發(fā)濃重,青年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覺得渾身發(fā)軟,呼吸都變得困難... 怎么會這樣...明明都是男人... 不行,得快一點擦完。青年這么想著,可再碰向那處的時候,毛巾下的性器已經不再是軟趴趴的感覺。他抬起頭,一道筆直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一根巨大的yinjing背著光,猶如煙囪般高高立起,遮天蔽日。 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何啟星怔愣了半天,才開口道:“你……” “啟星你這樣亂摸,是男人都會有反應吧……”昆布心虛不已,睜著眼說瞎話。 “那……那你自己解決一下,我等下再來。” “解決?我不會弄……啟星我好難受,你可以幫我嗎?” “這怎么行!” “可是,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怎么能丟下我不管?!辩晟难劬憹M了委屈,像是一只向主人撒嬌的獵豹幼崽。 具有欺騙性的目光果然奏了效,何啟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生理課上的不到位,十七八歲的年齡竟不知如何紓解欲望,于是他讓昆布坐在床邊,咬咬牙將手伸往少年的下身。 “我……只教你一遍,以后你自己弄。” 修長的手指包裹著灼熱的rou棍,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一只手竟不能環(huán)住。 房間里的溫度驟然升高,他默默地吞咽了一口吐沫,隨即硬著頭皮taonong起來。手心觸碰到縱橫的青筋,碩大的guitou不斷分泌出透明的粘稠液體滴落在地。 何啟星雖不好意思,卻還是忍不住想,這樣的尺寸,怕是以后討媳婦都難。他瞥了一眼昆布迷亂的臉,心跟著砰砰跳。 “呼...啟星你弄得好舒服...”對方正沉溺在前所未有的快感中,額頭布滿汗水,雙眼半睜,就連瞳孔都微微放大。 “別說了...”何啟星臊得受不了,正好撤開手,卻被昆布緊緊握住。 他學著剛才的方式,抓著自己的手快速擼動起來,粗大的莖身變得滑膩,然而迅疾的速度依舊讓感覺手心快被擦出火花來。 “哈啊……呼啊……啊──啟星──”過了變聲期的聲音已不似當初那么稚嫩,變得低沉成熟。昆布的身體也好,內心也好,都越來越趨向于“男人”,他低吼著叫出何啟星的名字,第一次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釋放了自己。 白色的濃稠液體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落在前方的地面上,一股又一股。 何啟星撤回手,一言不發(fā),端著水盆倉惶地離開了房間。 夜深了,昆布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他滿腦子里都是和啟星在房間里做的壞事。 盡管時間不長,過程單調,但是何啟星耳尖紅紅,低垂著眼的模樣就像烙在心里一樣,任他如何回味,滋味都沒有減淡。 想著想著,他轉頭看了一眼睡在身邊的何啟星——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縮到了里昆布最遠的墻角里,頭抵著墻,從上了床就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啟星,你睡了嗎?”昆布試探道。 果不其然,那頭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還沒...怎么了,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嗯...有點?!?/br> 青年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揭開紗布,傷口上已經結了一層痂,還不等他奇怪傷口愈合的速度,就聽見對方的痛哼。 “啟星,給我吹一吹吧,吹一吹就不痛了?!?/br> “好?!?/br> 昆布感覺到青年在靠近他的背部,隨即伏下身子,一陣微涼的風拂過傷口,頓時一陣清涼,像極了第一次見到青年時窗外吹過的風。 在“外面的世界”里,何啟星對于他來說,就是全部,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事,自己便會不留余力地去幫助他。 所以哪怕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舊會背著啟星做這份工作,至少這些錢可以換來他們一段時間的安穩(wěn)生活和 一頓不錯的年夜飯。 要過年了啊,再過幾個月就到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啟星說過會帶著他拍一張合照,真好啊。 昆布漫無邊際地幻想著未來的日子,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何啟星直起身子,看著昆布睡著后依然帶著微笑的臉,心中五味雜陳。 昆布并不知道。就在剛剛,何啟星看著他猙獰駭人的傷口,暗自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二十三、 “嗚哇——”小田子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二洋哥你賴皮!明明是我贏了,你后出!” 見小田子哭了,二洋也急了,連忙把他扶起來,給他擦干凈眼淚鼻涕:“好好好,二洋哥認輸,但是今天是除夕,你不能哭哦,會把新年的好運氣哭跑的!” 聽罷,小田子立馬止住了眼淚,點頭道:“那小田子不哭了,新的一年大家都要開開心心的?!?/br> “這就對了——哎呀,什么這么香??!”二洋道。 小田子也跟著踮起腳聞了聞:“哇,肯定是啟星老師和昆布哥哥在做什么好吃的,二洋哥帶我去看看吧!” “好啊,我們悄悄的!” 廚房里,昆布和何啟星兩人忙的熱火朝天。 “啟星,把盤子遞給我一下?!?/br> 見對方沒有反應,昆布又道:“啟星?” “啊!?哦哦!盤子...”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沒事?!焙螁⑿菍⒈P子遞了過去,一副不愿多談的樣子,昆布見狀也不好多問,默默裝起了菜。 “哇!糯米雞!”窗邊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昆布抬起頭,看見窗外二洋正緊緊捂住小田子的嘴巴,朝他做著“噓”的動作。 昆布笑了起來:“餓了呀?趕緊去把手洗干凈,等下就開飯啦!” “好!昆布哥哥最好了!”小田子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餐桌上。何啟星拿出了一壇酒,二洋一眼就認出:“這不是院長爺爺留下來的嗎?平時你都不舍得喝,今天怎么突然拿出來了?” 何啟星勉強的笑了笑:“今天過年啊,當然要喝點好酒慶祝一下,反正又沒你的份?!?/br> 昆布幫著打開封口,在何啟星碗里到了一點。 “滿上。” 他抬起頭,疑惑地看了青年一眼——以往他從來沒有喝酒的習慣,今天這是怎么了。 “給你自己也倒?jié)M?!?/br> 雖然心中納悶,但昆布還是照做了。 何啟星坐下來,舉起碗和昆布的碰了下,一言不發(fā)地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啟星,你得先吃點東西再喝,不然傷胃?!崩ゲ及櫭嫉?,“如果你有心事,可以告訴我,不要這樣?!?/br> 眼看著何啟星又要給自己倒酒,昆布趕緊把他的碗拿走,夾了幾樣他喜歡吃的菜,然后拿起一份糯米雞剝開荷葉放在何啟星面前。 “先吃點東西。我記得陳叔說過你喜歡吃蝦餃、糯米雞、皮蛋瘦rou粥、糖醋排骨。” 他夾起一個白里透紅,晶瑩剔透的蝦餃放在何啟星嘴邊,青年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了嘴。 “怎么樣?” “好吃。”青年聲音沒有起伏,可昆布注意到,他的眼睛偷偷地紅了。 孩子們興高采烈地狼吞虎咽,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了,一個個吃得又急又猛,一片熱烈,唯獨何啟星和昆布與這一片熱鬧祥和格格不入。 從頭到尾,何啟星只是一味地灌自己酒,連菜都沒怎么吃。 就在昆布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時,青年開了口。 “大家安靜一下,啟星老師,今天要跟大家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同學們要聽仔細。” “今年,昆布哥哥呢,就滿十八歲了。十八歲意味著可以獨立自理,有能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在這里,每一個孩子長到十八歲就得離開了。所以這頓飯不僅僅是年夜飯,也是昆布哥哥的踐行宴?!焙螁⑿钦酒鹕?,朝昆布舉起酒碗,“愿你今后平安遂順,遇難成祥,可以開開心心,過你喜歡的日子?!?/br> 昆布手中的筷子落地,發(fā)出一聲輕響。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道:“啟星,你這是要趕我走?” 另一桌傳來小田子歇斯底里的哭叫聲:“我不要!我不要昆布哥哥走?。。 ?/br> 很快,所有孩子都哭成一片,好好的年夜飯吃成了一出鬧劇。 然而再怎么吵鬧,昆布的眼睛都沒離開過何啟星,他眼底的傷心和震驚,但凡青年能抬頭看一眼都不會忍心讓他離開,可何啟星沒有。 “啟星,你不是說,我們是一家人嗎?”昆布顫抖著問道。 何啟星深吸一口氣,將目光移往別處:“但現(xiàn)在不是了?!?/br> “為什么?是不是因為我說了謊讓你生氣了?我保證,以后我絕不會再騙你,啟星我知道錯了。”昆布眼睛紅了,眼淚在眼眶打著轉。 “這是規(guī)定...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闭f罷,何啟星像逃一般地回了房間。 關上門的一瞬間,眼淚像開了閘一樣大顆大顆往下掉。 他并不是真的想讓昆布離開,相反,他比誰都舍不得。 何啟星長到這么大,從來沒有和父母以外的人達到這樣親密的關系。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足以讓他將一切托付,那個人必然是昆布。 然而事情一切都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在發(fā)展。 他最開始讓昆布留下來,是想給他一個家,一個容身之處,可現(xiàn)在所有的關系都本末倒置,昆布為了他和這家福利院,一次又一次地鋌而走險,在生死線的邊緣徘徊,加上軍閥那里還不知道會使出什么手段,若昆布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何啟星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昆布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果沒有了他這個累贅,一定會過上更好的生活。只要少年能平安快樂,那么就算因為這件事恨自己一輩子,那也值得。 二十四、 深夜,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滿身酒氣的人跌跌撞撞地走進來。 “何啟星,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訴我...” 此時,何啟星剛熄了燈準備上床,他睜大眼看著步步逼近的昆布,道:“怎么喝成這樣?” “我不明白,你之前還說過,等我過生日要和我去照相館拍照,怎么可以說變卦就變卦?!崩ゲ甲プ∏嗄晔菹鞯募绨?,酒氣撲鼻而來。 何啟星連連后退,最后被按倒在了床上。 “阿布,你不要這樣...”他努力像擺脫對方的桎梏,隨即恐懼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氣竟完全不能撼動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少年。 “在你心里,我們一起度過的日子,產生的感情都是假的嗎?不要說什么規(guī)定,這么拙劣的借口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 被按倒的何啟星面對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連逃避的機會都沒有。昆布激烈的言語間,透露的盡是失望和難過,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陣陣發(fā)痛。 他雖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可真正發(fā)生的時候,編織好的謊言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阿布,你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說可以嗎?” 醉意讓昆布渾身發(fā)熱,所有的情緒都成倍地在體內發(fā)酵,幾乎快要爆開,哪里還能像何啟星說的那樣“好好說”? “是不是因為我瞞著你去了東區(qū),你生我氣了,所以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 何啟星的手被捏的生疼,他從未見過昆布的這副模樣。情急之下,他竟胡亂回答道:“是?!?/br> 昆布毫無預兆地笑了起來,笑得何啟星心底陣陣發(fā)寒。 “好啊,可是我瞞著你的事可不止這一件。知道我為什么會放棄自己的理想留在這里嗎?” 還不等何啟星想出原因,少年的臉就不斷在眼前放大,嘴唇碰到了什么柔軟細膩的東西,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昆布吻了他。 少年的吻并未淺嘗輒止,反而不斷加深。 唇瓣被含在口中吮吸,舌尖被狠狠糾纏,一股濃烈的酒味在兩人唇齒之間蔓延。 何啟星大腦一片空白。他倒在床上,任由昆布瘋了一般地攻城略池。 曾經的道德、倫理束縛在如此濃烈的情感面前不堪一擊,他聽見心里有什么正在下陷、坍塌。 昆布離開青年殷紅的嘴唇,混合的津液拉出一道透明的銀絲,最后崩斷在青年嘴角的紅痣上,水光一片。 “是因為你,啟星,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br> “我的腦子里裝的都是你,哪怕在睡夢中,都只會夢見你。漸漸的,我的身體也變得奇怪,忍不住得想要靠近你。有的時候哪怕看你一眼,身體都會有不尋常的反應,比如現(xiàn)在?!闭f罷,昆布抓著啟星的手,摸向自己火熱堅挺的那處。 “我好熱,啟星,幫幫我?!?/br> 手心灼熱的溫度讓何啟星回過神來。 “不,我們不能這么做──啊!” 昆布沒有給他機會拒絕。他一把扯下了何啟星的褲子,骨節(jié)分明的手搓揉著對方充血的性器:“明明你也和我一樣,為什么不肯面對呢?” “你也喜歡我,對吧?” 四目相對,何啟星感受到對方沉甸甸的目光,心止不住的砰砰狂跳。 那種陌生的悸動又開始作祟,他鬼使神差般的抱住了少年的后腦勺,抬起頭,輕輕咬住了那瓣微厚的下唇。 昆布在微微的怔愣過后,變本加厲地噬咬著濕軟的唇舌,大手放肆地撫弄著青年白玉般的rou莖。 兩人猶如天雷勾地火,拋棄了廉恥和道義,不顧一切地擠在床上廝混、糾纏。 昆布將所學靈活的用在平時極少自瀆的何啟星身上,沒一會兒就弄得他喘息連連,額頭上浮著一片汗?jié)?,兩眼舒服地睜都睜不開。 “哈啊...阿布...我要去了...快一點...” 偏偏在這節(jié)骨眼上,昆布捏住留著水的guitou,以大拇指抵住了精口,即將噴射的jingye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難受得青年扭著腰大叫,幾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啟星,答應我,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能丟下我?!?/br> “我...我答應你...快放開!哈??!” “答應我什么?” “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會丟下你?!焙螁⑿菐е耷徽f道。 聽罷,手指終于挪了開來,伴隨著新年的鐘聲,青年弓著腰,在昆布的眼皮底下,將濃精噴了自己滿胸膛,隨即勾著對方的脖子癱軟在床上,半睜著眼似笑非笑地盯著昆布。 青年汗?jié)竦念^發(fā)凌亂在前額,性感的不可方物。 昆布毫不猶豫地撲上前再一次吻住了他。 然而命運就像蜿蜒曲折的迷宮,沒有人知道下一秒的路通往哪里,會發(fā)生什么,就像何啟星不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里,還是食言了。 二十五、 窗戶紙被徹底捅破了,何啟星也不再提要昆布離開的事,但也不可能靠一個比自己小的男孩養(yǎng)著。 他的手剛好,就去一家高檔餐廳應聘了鋼琴師。 這份工作只需要每晚去彈奏幾個小時,不影響白天的教課,工資也不錯,并且會有一些慷慨的客人給小費。 而昆布也離開了東區(qū),進了一家古董鋪工作。他從沒想過那些在家里吃飯喝水用的器具到了這個世界居然這么值錢。老板拿出的東西,他一眼能看出真?zhèn)?,并可以詳細說出是什么時代的,因此非常被器重;而家里的一些瑣事則有年級稍大的二洋負責。 日子過得有條不紊,但美中不足的是,兩人可以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何啟星每天到家都要十一二點,加上本身那方面的欲望淡薄,以至于每次昆布想做點什么的時候,青年都三推四拒。他雖有些不滿,卻也為能留在青年身邊知足。 然而就在昆布生日的前半個月,福利院的寧靜被打破了。 此時已是盛夏,屋內悶熱不已。何啟星正搖著扇子,在筆記本上寫著備課內容,院子里卻傳來了一陣哭聲。 他打開房門,只見二洋滿頭大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何啟星知道二洋并不是會因為一點小事哭的人,立即急道:“發(fā)生什么了?” “我早上...小田子非要和我一起去拿報紙賣...我就帶著他去了...結果在經過一條孤僻小巷的時候,突然竄出來兩個人,把小田子帶走了...我跑去追,結果他們上了一輛黑色的汽車,才眨眼的功夫就找不著了...” 何啟星聽完,臉色大變,連鞋都顧不上換,就沖出了門,挨家挨戶地找小田子。 可茫茫人海找一個小孩何等困難?他喊啞了嗓子,問遍了路人,都沒有得到一點頭緒。 無奈之下,他先去餐廳請了個假,隨后去了一趟古董店。 昆布聽完整件事之后,皺起眉,語氣沉重道:“不用去找了,找不到的?!?/br> “為什么?!” “A城開得起汽車的有錢人,為什么要在一個偏僻處抓一個孩子?按我看,這事兒跟軍閥脫不了干系,他們能知道那條路,很有可能是很久之前就盯上了二洋,只不過今天帶了小田子去,這才抓錯了人?!?/br> “軍閥...我們還是被賈大和盯上了...”何啟星臉色慘白,“阿布,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昆布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田子畢竟是他撿回來的,說沒有感情是假的。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時,古董店的老板挺著大肚子,手上提了個巴掌大的木盒子喜笑顏開地走進了店里。 “小布啊,今天要麻煩你加個班了。給我把這個送到賈大帥家去。這次可做了筆大生意啊!”老板樂得合不攏嘴,完全沒注意到眼前兩人的微妙神色。 “賈大帥?”昆布不禁開口確認道。 “你小子是不是糊涂了?賈大和賈大帥都不知道?”老板的臉上莫名流露出一絲猥瑣,道:“這里面可是好不容易搞到的好東西,大帥花了大價錢訂的,你可得好好送到,回來給你加錢。” 昆布揚起嘴角,看向何啟星:“行,這事兒交給我吧。” 二十六、 賈大帥住處非但不在市中心,反而十分偏遠,昆布到那里,已經是晚上八九點了。 門口的警衛(wèi)攔住了他,他垂著頭,道:“我是來送貨的?!?/br> “給我就行,我會轉交給大帥?!?/br> “這恐怕不行,我們老板說了,里面是貴重玩意,必須親手送到大帥手上,不然里面萬一有損壞,這個損失誰來承擔呢?” 警衛(wèi)員無奈,只好讓他通行。 賈大和的別墅非常氣派,他在仆人的引導下,才找到賈大和的房間。 突然間,昆布只聽里面一聲巨響,像是玻璃器皿被砸碎的聲音,隨即一個帶著口音的渾厚聲音罵道:“cao你媽的,都是吃白飯的,抓個人都他媽的抓錯!” “老子要那個賣報紙的小子!你給我抓個缺牙巴,老子還特意訂了個寶貝……” 聽到這里,昆布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一聲——事情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這賈大和當真惡心至極,令人作嘔,連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過。 他忍著怒火,輕輕敲了敲門,自報家門道:“我是古董店來送貨的?!?/br> “cao,人沒到,東西先到了!你,給我去開門?!?/br> 門開了,賈大和穿著件浴袍躺在沙發(fā)上,被罵得蔫頭搭腦的屬下氣都不敢喘。 “來,把貨拿來給我掌掌眼?!?/br> 昆布面帶笑容地走到賈大帥身邊,小心翼翼地拆開木盒,里面竟是一個乒乓球大小,刻著精美雕花的圓球。 他愣了一下,隨即想起自己曾在書里讀到過這玩意兒。 這東西叫緬鈴,據說是明代從緬甸傳來的yin具。里面注了一種鳥的精汁,只要一加熱,便能釋放出催情的物質并滾動、震顫不止。 正如老板所說,這物件在當年極其稀有,重金難求,更別說是現(xiàn)在。 昆布一想到這東西要用在小田子身上,登時胃液翻涌,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禽獸一刀兩斷。 賈大和抓起緬鈴,在耳邊晃了晃,質疑道:“這怎么不會動,不會賣得我贗品吧?” 話一說完,房間門里竟傳來了聲音,像是被堵住嘴的人“唔唔”直叫。昆布一下子就認出這是小田子的聲音。 還不等賈大和開口,他便像什么都沒聽到般解釋道:“此物得用滾開的水,浸泡片刻方可使用。請問大帥家可有開水?” “自然是有?!彼テ鹋_子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給我弄盆開水上來?!?/br> 沒過一會兒,一個女傭端著一個冒著煙的銅盆進了房間。 昆布將緬鈴放入開水里,片刻后,那玩意兒果然震動起來,像是蜜蜂振翅般,掀起層層水浪,足以想象放在人的身體里會是什么模樣。 “妙??!這錢沒白花!” “還有更妙的,大帥你注意看鈴上的花紋?!闭f罷,昆布將銅盆挪到對方面前,賈大和立即伸頭探腦去看。 說時遲那時快,昆布猛得抬手,抵著賈大和的油膩膩的后腦勺往下用力一按,一瞬間水花四濺,大帥大人整張臉就這么泡在了開水里。 “唔!唔?。?!”賈大和痛得要命,整張皮都要被燙掉了。他伸手去抓按著他腦袋的手,卻發(fā)現(xiàn)這手力氣極大,自己身為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兵竟不能撼動分毫! 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因為整張臉泡在水里,賈大和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門外的人自然沒發(fā)現(xiàn)自己家大帥的命都被攥在了別人手里。 然而昆布雖對他厭惡至極,卻并未想要真的置他于死地——賈大和好歹是真刀實槍打了幾年仗才坐穩(wěn)如今的位置,若是他死了,群龍無首,只怕A城又是一片腥風血雨眼。 眼看著手下的人不在掙扎,他便松了手,在賈大和回過神之前沖進房間,抱著手腳被捆的小田子沖破窗戶沖了出去,按著事先勘查好的路線一路狂奔。 待賈大和喘過氣,喊來警衛(wèi)的時候,那一大一小早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二十七、 “我當時就騙他看水里的東西,然后真就傻兮兮的把頭伸過去看,我順勢把他頭往開水里一按,估計他臉都被燙掉了一層皮吧?!崩ゲ歼种烀枋鲋敃r的情景。 “哇!昆布哥哥太厲害了!連大帥都敢打!” “昆布哥哥,你也教教我呀!” “哈哈哈,小田子回來了真是太好啦!” 樹蔭下,一群小孩抱著昆布的手和胳膊又笑又鬧,唯獨何啟星站在一旁,臉色越來越難看。 “賈大帥確實是一介武夫,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但是別忘了他身邊有趙副官,他是出了名的計謀多端,心狠手辣。阿布,你可千萬要當心?!彼雎曁嵝训?。 “嗯,我想過了,他們肯定找人盯上了古董鋪,就等我回去逮我呢。看來這工作干不下去了。”昆布臉上流露出一絲不甘。 “何止古董鋪,以后你就在家里,那兒都不準去。街上到處都是軍閥的人,你特征這么明顯,真想抓你你就等著挨槍子吧!”何啟星越說越急,伸著食指往昆布腦門上重重點了一下。 昆布抓住青年白皙的手指,趁著孩子們不注意的功夫在嘴邊親了下,“不說這些。小田子回來了,不是應該開心嗎?那傻大帥要是再敢來,那我就再燙他一次,再把他倒著塞煙囪里,天天被煙熏,熏成老臘rou,嘿嘿?!?/br> “你呀……” “啟星老師別怪昆布哥哥了,那群壞人把小田子綁起來放在一個房間里,什么也不給我吃,餓死小田子了。昆布哥哥救了我,小田子要謝謝昆布哥哥?!毙√镒右荒槼绨莸乇ё±ゲ嫉拇笸?,怎么也不肯松手。 何啟星看著這群長不大的孩子,忍不住笑了。 然而他的擔心并不是空xue來風,盡管他不讓家里任何人出門,危機還是毫無預兆的降臨了。 這天夜里,睡夢中的何啟星被院子里奇怪的聲響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下床,將門偷偷打開了一條縫朝外看去。 當他看清楚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時,整個人由遭雷擊,徹底愣住了——幾個穿著黑色警服的人正捂著二洋的嘴巴將他往外拖。眼尖的二洋似乎看見了自己,嘴里不斷“唔唔”直叫,掙扎的更加用力了。 可他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遠遠不是幾個人成年人的對手。 何啟星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他看見每個人的腰間都配了一把槍,若是跟他們正面沖突,那必然是送死。 “啟星,怎么了,外面好吵啊……”昆布睜開惺忪的睡眼,抱怨道。 這件事絕不能讓昆布知道。何啟星想。以他的個性,必然直接沖上去,到時候被大帥抓了,就之前把人按倒水里的事都足夠他死一萬次的。 他立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干笑道:“二洋夜起上廁所呢,好像碰到了幾只野狗,我出去看看,你接著睡吧?!?/br> “嗯。” 看著昆布又安心睡了過去,何啟星出了房門。他找來一根鐵鏈將門從外面鎖死,接著騎上一輛自行車悄然跟上了載著二洋離開的汽車。 然而自行車的速度那里能和汽車相比? 不出一會兒,何啟星便跟丟了。 悶熱的夏夜讓人喘不過氣,聒噪的蟬鳴在耳邊不間斷的叫囂,何啟星將頭伏在車把手上,恨恨地錘了一下自己腿。汗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就在他無計可施之時,地上的米粒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將車停在一邊,蹲下身撿起一顆借著夜色細細端詳,一眼就認出這是圓糯米。因為自己喜歡吃偏軟糯的糯米雞,所以昆布總是會買很多圓糯米放在家里,但是在A市這種南方城市,大部分家庭都會選擇買長糯米做米糕、粽子,至于更加容易軟爛的圓糯米一般都會磨成粉做湯圓之類,并不是那么多見。 何啟星立即意識到,這是二洋留下的。想必他是在掙扎中偷偷抓了一把糯米,沿著路一直撒,為的就是給自己留下訊號。 跟著地上的糯米,他來到了東區(qū)一所剛剛竣工不久的監(jiān)獄。 在監(jiān)獄里的地下室里,他不但找到了二洋,還發(fā)現(xiàn)了很多被關在籠子里的孩子。他以身為誘餌,換取那群孩子逃脫的機會。 槍聲緊貼著他的身體擦過,何啟星驚得一身冷汗,使勁渾身解數(shù)逃竄進了一片樹林。槍聲和腳步聲逐漸遠去,就在他靠在樹干上極力喘息的時候,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二十八、 “為什么丟下我?” 何啟星回過頭,兩人的目光就這么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少年寫滿不甘和委屈的琥珀色雙眸在月光下猶如一只受了傷的幼獸,看得何啟星陣陣心悸。 “是你說的,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會丟下我的,為什么要騙我?”昆布鉗住青年布滿汗水的雙頰,強迫對方看著他。 “阿布……” “回答我!” “阿布,你冷靜一點?,F(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二洋還沒逃出來。他和一群孩子被關在地下室的籠子里,不知道賈大和到底要他們做什么……”何啟星抓住對方的手臂,卻意外看見精瘦的胳膊上的一道道細長傷口,里面還嵌著幾點反著光的玻璃渣。 “怎么弄的?疼不疼?” 聽到對方的關心,昆布松開了鉗制住青年的手,轉過身靠著樹干氣鼓鼓地坐著。何啟星不知道軍閥抓那些孩子去做什么,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可他偏偏不想讓青年知道——像他這么干凈的人,不應該被這種齷齪事情臟了耳朵。 少年就這么干坐著,一聲不吭。 “撕拉”一聲,何啟星在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段布條,捧著少年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將玻璃渣挑出來,又細細的包扎好。 “是砸了窗戶從窗格里鉆出來的時候弄的吧。” 少年還是不說話。 “你啊,就這個脾氣,叫我怎么放心?” “哼?!?/br> “好了,是我不好,別生氣了。等二洋他們出來,我們就一起搬走,離開A城,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安心的生活,好不好?”昆布難得被何啟星這么哄著,就算心里有再多氣,也難免心軟了些。 “嗯?!?/br> 何啟星將身體往昆布身邊挪了挪,伸手揉了把他的腦袋:“成天讓我把你當做男人,結果還像個孩子一眼要哄著,萬一哪天我不在了,我看誰還來哄你?!?/br> “呸呸呸!”昆布一聽這話,急了,“好好地怎么會不在呢,我說了要和你過一輩子的?!?/br> ”好好好,一輩子。”何啟星笑了起來。 昆布盯著那雙彎彎的下垂眼,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青年時,他也是這么朝自己笑的。倏然間,時間像是又倒回了那年秋天,恍如初見。 然而就在這時,監(jiān)獄的方向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將昆布拉回現(xiàn)實。 “躲在樹林里的那位,很不幸,你想要救走的孩子們沒能順利的逃脫,真是浪費了你一片苦心?!?/br> 何啟星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我在這群不聽話的孩子周圍,堆了一些柴火,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點燃這堆柴火,你可以繼續(xù)躲著,但是這些孩子就會一個接著一個的被燒死。點火!”趙副官放下手中的擴音器,朝手下使了個眼色。 “不!” 何啟星想要往回趕,卻被昆布抓住了手。 “別去,啟星,別去,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難道你又要騙我一次嗎?” 透過層疊的樹影,遠處的火光依稀可見,哭叫聲此起彼伏,里面夾雜了二洋的聲音。 “老師!你快跑!別回來!” 何啟星回過頭,跳動著火光的眼里所有的溫潤柔軟都不復存,只剩下果決和堅毅: “我怎么能不去?!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這群孩子被活活燒死嗎?二洋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能讓他有事?!?/br> 火勢越來越大,孩子們的哭叫越來越凄慘,昆布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道:“你知道了賈大和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他們不會讓你活著出來的。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會把他們毫發(fā)無傷地都帶出來。” 昆布有多倔,何啟星是知道的,他若真是執(zhí)意代替自己去,那絕對是拗不過他的。 情急之中,他攥緊了少年的汗?jié)竦氖郑t著眼緩緩道:“阿布,我以前不相信什么神泉族,覺得超出自己理解范圍的東西都是假的??墒乾F(xiàn)在我相信了,因為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br> “你說過那里的冬天,雪地里會長出很多火紅的花,一簇簇的,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去看看?!?/br> 他仰起頭,注視著少年動容的臉龐,“有句話一直沒勇氣告訴你。阿布,謝謝你愿意一步一步走向我?!?/br> “我喜歡你,很喜歡?!?/br> 柔軟的唇瓣就這么覆了上來。 沖天的火光中,青年和少年吻得難舍難分,昆布沉溺于何啟星熾熱的吻中,忽略了口中那一絲苦澀的咸,也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話更像是在告別。 “好好活下去?!?/br> 還沒等昆布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后頸傳來一陣鈍痛,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闔上眼簾的最后一刻,他看見青年似乎在對他說著什么。 “對不起?!?/br> 何啟星轉過身,毫不猶豫地朝那片火??癖级ァ?/br> 二十九、 何啟星死了。 那個心高氣傲的青年以一種最不堪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幸運,看到他屈服潰敗后的賈大帥終于滿足了,并在當天下令決定將他處死。 這樣也好,昆布想。等他見到啟星,他一定要生很久的氣再跟他和好,這樣啟星下次就不敢再丟下自己了。 可之后的發(fā)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竟被一群土匪救了。 那群土匪告訴他,想活命就趕快離開A城,不然軍閥的人隨時可以再次找到他。 可是昆布沒有。 他買了幾樣青年喜歡的菜回去了福利院。 “咚咚咚”,那扇老舊的門發(fā)出熟悉的音色,讓人莫名心安。只要再等一會兒,青年就會打開門,和以往一樣幫著他在廚房打下手,然后和一群鬧哄哄的孩子一起吃晚飯,說著今天發(fā)生的趣事。 至于之前的發(fā)生的事,一定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想到這里,昆布不禁揚起了嘴角。 可是他左等右等,那扇門都緊閉著,一動不動。 住在附近的人都有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咚咚咚!”昆布在急切中加重了手上的力氣,那扇門竟毫無征兆地應聲倒地,眼前的景象讓他呆住了。 整個院子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焦黑,四處遍布著火焰灼燒的痕跡。 他失魂落魄地搬開倒在地上,幾乎看不出輪廓的房門,走進了何啟星的房間。何啟星做過的書桌、何啟星睡過的床、何啟星用過的紙筆,他留下的所有痕跡都被一場大火吞噬了個干凈。 只有脖子上的那條吊墜提醒著昆布,何啟星真的存在過,并與他度過了一段最美好的日子。 滿滿的一顆心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撐,無處安放,就像是精心制作的風箏,倏地斷了線,在空中孤獨飄零。 昆布蹲在地上,抓起一片漆黑的余燼,淚如雨下。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那個說要帶他去拍照的青年,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三十、 易川帶著昆布投靠了山匪。在相處中,他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少年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失去何啟星的昆布就像是一個不再完整的人,他不會哭,也不會笑,不再對任何事物保持善意,相反,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無所不用其極。 剛入寨子不久,他便用盡方法架空了土匪頭子的權利,緊接著煽動眾人招兵買馬擴大隊伍成立軍隊,花了三年時間四處征戰(zhàn)。在昆布精密的計策下,軍閥部隊屢戰(zhàn)屢敗,終于在一次行動中威逼利誘趙副官策反,最后將失了智囊的賈大和一派一網打盡。 賈大和死后,李家也失了后盾,難挽頹勢,迅速在商界銷聲匿跡。昆布本以為自己會痛快一些,可以放下對何啟星的執(zhí)念,然而并沒有。 何啟星出現(xiàn)在他的每一個夢里,他手把手地教他彈琴,為他剪去一頭礙眼的長發(fā),也會在夜里把被子踢到地上或者幫忙做飯卻又把鍋燒糊??蔁o論夢的前半段有多美好,可最后總是以一聲讓人驚悸的槍聲結束。 每每這時,昆布都會從夢里驚醒,漆黑的夜里只剩下空無一人的身側和被淚水浸濕的枕頭。 后來,他幾經周折打聽到小田子被賈大和家里的仆人偷偷帶走收養(yǎng)了,日子雖不富裕,那家人卻是真心待他好。不久后,昆布又在A市一家地下妓館找到了二洋和部分孩子。三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昆布唯一能做的只有將他們一一安頓好,讓他們至少下輩子不用再受此折辱。 年少得志,本該風風光光??衫ゲ荚谝磺邪才磐桩敽?,將手中所有的兵權移交給了當時的易副官。他穿著何啟星親手為他改的衣服,戴著那條從不離身的銀色吊墜,只身走進了東區(qū)的監(jiān)獄…… 何啟星,我會像你說的那樣好好活著。 你說下輩子再見,那我就在原地一直等到你回來。 只是這一次,你不準再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