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顧言覺得自己最近遇上了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這小尾巴是小他兩屆的一個學(xué)弟，大一新生，今年剛剛?cè)氲膶W(xué)。

    八月底新生報道的時候很多學(xué)長學(xué)姐都一并出來掙外快了，在宿舍區(qū)外有一長串的小攤子，扎把陽傘，放張桌子配兩把椅子，辦卡大軍就這樣形成了。

    顧言也被宿舍的幾個舍友拉著一塊兒開始了忽悠學(xué)弟學(xué)妹們辦校園卡辦寬帶辦銀行卡的業(yè)務(wù)，他臉皮薄，不太好意思上前就問“同學(xué)，辦卡嗎？”，于是宣傳的工作留給了別人，他和另一個舍友就坐在椅子上等著新生前來咨詢。

    實在是太熱了，哪怕頭頂有把可口可樂的巨大遮陽傘擋著陽光，但仍舊擋不住四面八方撲來的暑氣和時不時就有的蚊子，宿舍那哥們兒坐他旁邊，腿抖得像犯了癲癇一樣。

    “啪！”身邊的人一巴掌拍上了自己大腿，毫不猶豫，毫不手軟，緊接著攤開手掌就對顧言說：“我靠，第八只蚊子了！”

    他靠過來想把手上的戰(zhàn)果展示給顧言看，顧言皺著眉頭趕忙往旁邊躲：“走開走開，熱都熱死了你別往這兒湊。”

    兩個人正要斗幾句嘴的時候，段寧就出現(xiàn)了。

    顧言看著面前的桌子突然被一片陰影擋住，抬頭就看見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帶著些靦腆的笑望著他們。

    “學(xué)弟辦手機卡嗎，還是辦寬帶？銀行卡服務(wù)我們也有啊。”還是身邊的舍友反應(yīng)快，一張嘴就嘚嘚把套餐都報了一遍。

    “……”那男生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開口的時候聲音很小：“學(xué)長，我就是想問問B區(qū)宿舍怎么走啊？”

    哦，原來是問路的。這也難怪，顧言他們擺的攤剛好就在辦卡大軍最邊上的位置，緊挨著男生宿舍A區(qū)大門，眼前的男生應(yīng)該是從西門一路過來的，剛好遇上第一個攤位，這才趕不及地問了路。

    “B區(qū)有點遠呢，”男生宿舍的A區(qū)到B區(qū)要走二十多分鐘，光是這么指路估計他一個新生也分不清。顧言看了看這男生身后的行李，兩個大行李箱外加三個背包，不算多，但一路推著走過去也夠嗆了，“有人和你一塊兒嗎？你爸媽來了沒，這么多東西你也不好拿著走啊。”

    男生搖了搖頭：“沒，就我一個人?！?/br>
    顧言想了想還是決定發(fā)揚一把學(xué)長愛，和身邊的舍友打了個招呼就起了身：“大東我去送送他，一會兒葉子他們回來了你再和他倆換著休息吧?！?/br>
    從男生那里接過了一個行李箱和背包，顧言轉(zhuǎn)頭看著他：“走吧，我領(lǐng)你過去?！?/br>
    那男生愣了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沖著顧言笑了笑：“那謝謝學(xué)長?！?/br>
    大東坐在遮陽傘下迷茫地看著他倆走遠了，嘴里還小聲嘀咕：“靠，剛才還嫌熱，怎么這會兒又不怕曬好心做雷鋒了……”

    顧言是因為好心嗎？當然也不全是。試問如果每個前來問路的新生都讓他帶著走一遍，那可能他早就要走斷腿了。

    之所以他會愿意頂著正午的大太陽走在幾乎沒什么樹蔭遮蔽的路上，究極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這個前來問路的男生長得還挺帥。

    是了，顧言身為一個gay，對同性的要求其實還挺高的，從身材到外貌，從性格到愛好，眼前的小學(xué)弟單單憑借自己掃了幾眼就能看出身材很棒，穿著短袖露出來的胳膊結(jié)實有力，薄薄的衣物下也能看出隱藏著的肌rou線條。更何況，那張臉實在是顧言所喜歡的，單眼皮，薄嘴唇，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活脫脫一個里的美少年。

    所以了，顧言說是發(fā)善心，其實這里面多少還是帶了些自己的私心的：與其坐在那兒和蚊子大戰(zhàn)五百回合，還不如洗洗眼睛看點美好的事物。熱嘛，反正在室外都是一樣熱的，至少他現(xiàn)在轉(zhuǎn)個頭還能靠美色自我催眠……

    于是，顧言不僅帶著這位小學(xué)弟找到了B區(qū)宿舍，還順手幫他一起收拾了行李鋪了個床。結(jié)束的時候?qū)W弟很是感激，非說要請他吃飯，顧言還趕著回去繼續(xù)忽悠人的大業(yè)，互相加了個微信好友，顧言就匆匆告別了。

    看帥哥是一回事，把活兒都交給宿舍剩下幾個人，他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他忘在身后。本來嘛，學(xué)校這么大，專業(yè)又這么多，他覺得他和段寧應(yīng)該也就是一面之緣罷了?？烧l想，小學(xué)弟似乎是個實心眼兒，說要請他吃飯竟然不是場面話，那天晚上顧言剛回宿舍，就收到了段寧的消息，說是在北食堂等他。

    顧言笑了笑，覺得這小學(xué)弟還挺夠意思的，沖了個澡又換了件衣服，這才往食堂方向走去。

    2

    九月中的時候?qū)W校正式開學(xué)了。月初大一新生要軍訓(xùn)，cao場都被占用了。舍友們一片哀嚎聲之中顧言倒是無所謂，抱著書天天就扎根圖書館了。

    開學(xué)他們就大三了，比起前兩年來說課相對少了很多，顧言也終于有時間可以好好準備考研的事。

    沉迷學(xué)習小半個月，等到開學(xué)時收到段寧消息的時候，顧言差點沒想起來對方是誰。

    一般熟人之間都有備注，而不熟的人嘛……就算是備注了也不一定能記住。所以顧言看著對話框又往上翻了幾條，才想起來這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學(xué)弟。

    小學(xué)弟約他晚上吃飯，顧言這會兒人還在圖書館，懶得橫跨半個學(xué)校去食堂，干脆備了些面包小餅干在書包里。于是他委婉地拒絕了段寧的邀請。

    小學(xué)弟大概是初來乍到不認識什么人，和顧言發(fā)消息發(fā)得很勤，而聊天內(nèi)容也不外乎就是閑聊閑扯。剛開始還好，時間一久，顧言也覺得對方有點過于粘人了。

    一次在小學(xué)弟又給他發(fā)消息的時候，顧言終于沒忍住問他：“你們大一課不多嗎？都不用好好聽課的？”

    好吧，他也覺得自己話里的語氣不大好，甚至有那么些長輩教訓(xùn)人的口吻在里面?？伤刻煸趫D書館里泡著，擱在桌上的手機時不時就震動一下，被周圍的人用白眼相對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啊。

    段寧被他這么說了以后倒是沒有不高興，只是找他的頻率確實降了下來。雖然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但眼看著又恢復(fù)了無聊又安穩(wěn)的生活，顧言還是挺滿意的。

    他這個人呢，性格往好聽了說是清冷，直白一些的話就是自我主義。顧言對朋友對同學(xué)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夠義氣，但凡事都是建立在不打擾到自己生活的前提之下。他對自己的隱私看得絕對重，表面上和你打打鬧鬧，但其實要走進他心里，很難。

    有一次舍友的電腦壞了，剛好宿舍里只有顧言在，于是舍友理所當然地問顧言借了電腦。然而顧言寧愿陪他一起把壞了的電腦拿去維修點，也不肯把自己那臺在桌上積灰的電腦借給他。

    好在男生之間沒那么多講究，舍友只以為他是在電腦里存了點不為人知的小片片不好意思拿出來，拍了拍他肩膀笑罵了一句也就算了。

    其實顧言只是討厭別人進入到自己的私人空間罷了。這個范圍，小到個人用品的借出，大到日常生活的介入。朋友固然重要，可一旦對方插足了自己的生活，或者關(guān)系走得過近了，那顧言很可能會像兔子一樣毫不猶豫地立刻逃開。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性向問題，顧言對誰都不敢交心。女性朋友走得近了人家會誤以為他是對自己有意思，而男性朋友之間關(guān)系太好他又怕自己時刻暴露。

    這么活著其實挺累的，但顧言也習慣了。他想，或許有一天，就能遇見那么一個能夠讓自己毫無保留坦誠相待的人呢。

    在那之前，他想，保持現(xiàn)狀就好。

    3

    這天顧言從圖書館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

    夏日里天本就黑的晚，顧言幾乎是踩著圖書館閉館的廣播出來的，一看手機，已經(jīng)快九點了。

    他下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看窗外太陽還沒下山，也就懶得從這冷氣中走出去覓食了。晚飯沒吃，這會兒倒是餓了。

    想了想，他單肩背著書包往食堂方向慢慢晃了過去。食堂十點關(guān)門，這個點過去估計也只有面館還開著了，他也不著急，穿過湖面上的小橋不緊不慢地走著。

    剛下了橋走到大路上，背后突然傳來幾聲加快的腳步聲，隨即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言哥！”

    是段寧。

    對于單從一個背影就把自己認出來這件事顧言還挺驚訝的，看見是他便笑了笑：“剛打完球？”

    無論是有些快的呼吸還是段寧身上還帶著些汗意的衣服，都透出了一股少年的瀟灑和不羈。段寧打完招呼就離他稍微遠了些距離，或許是怕把自己這一身汗蹭到他：“嗯，玩了兩場。哥你是回宿舍嗎？”

    顧言說自己要去食堂。

    “這么晚了還沒吃飯??？”段寧有些驚訝，緊接著又說：“那我和你一起吧，我剛好去買瓶水。”

    去了食堂段寧當然不可能買了水就走，于是也點了碗面坐下來陪著顧言一塊兒吃。

    “我怎么覺得是在強行拉著你吃飯呢?！鳖櫻杂行┖眯Α?/br>
    段寧倒沒覺得有什么，吃完了又說要把他送回宿舍門口。

    “不用了，我也不是姑娘啊。”顧言無奈，“你也回去吧，十一點宿舍就斷水了，趕緊回去洗澡吧?！?/br>
    段寧不太情愿地哦了一聲，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走了。

    他走之前那個眼神顧言總覺得像小狗似的，濕漉漉的，叫人怪不落忍的。

    自己好像還挺招他喜歡，顧言歪了歪頭，也轉(zhuǎn)頭回宿舍了。

    那之后段寧再找他聊天的時候他就沒好意思再裝沒看到了，偶爾兩個人課表的時間撞了，還能一起去食堂打飯。幾次下來顧言宿舍里的兄弟們都認識了這個小學(xué)弟，男生嘛，一起打幾次游戲，很快就熟悉上了。

    剛遇見段寧時還是盛夏的酷暑天，時間一晃，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是十一月該穿毛衣的季節(jié)了。

    按理說開學(xué)也三個多月了，無論是班里的同學(xué)還是宿舍的舍友，相處下來應(yīng)該都很熟了才是。顧言原本以為等段寧有了自己的交際圈后就會慢慢淡了和自己的聯(lián)系，可這幾個月下來，這個小學(xué)弟對自己倒是越粘越緊，顧言有時都忍不住想問對方到底是不是直男……

    段寧就像是顧言的小尾巴。

    許是有了剛開始的經(jīng)驗，段寧倒也不敢煩他太甚，一旦發(fā)現(xiàn)顧言有了點不耐煩的跡象就立刻識趣地退后一步給他一些空間。時間久了，顧言又無奈又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吸引這樣一個小帥哥圍著自己打轉(zhuǎn)。

    小帥哥的性向暫且不知，但顧言卻怕自己會忍不住動了真心，于是，在段寧問他圣誕節(jié)那天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時，顧言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4

    大三已經(jīng)沒有晚自習了，所以顧言說的是自己那周臨時有場考試，需要復(fù)習。

    說謊的時候顧言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面無表情地在手機上回復(fù)。

    然而段寧支吾了一陣，后來才不好意思地說其實那天是自己生日。

    顧言這下有點不忍心了，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在生日的時候還要特地約自己吃飯，但也怕自己拒絕了對方而害得段寧只能一個人凄涼地過生日。

    雖然也明白憑借段寧的外形怎么也不可能落單一個人過節(jié)，再說還有舍友和同學(xué)呢——但顧言就是莫名有些心軟了。

    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顧言也不好自己打臉，想了想和他說：“如果你不介意晚上吃飯的話，等我下了課過來找你?！?/br>
    段寧當然不介意，事實上他原本也是打算約顧言吃晚餐的。不過顧言要六點半下課，等他倆從大學(xué)城坐車再去市中心的話，差不多要八點多才能吃上飯了。而宿舍的門禁時間是十一點，如果吃飯耽誤了些時間，保不準那晚就回不去了。

    段寧大大咧咧地表示在學(xué)校附近隨便吃點就好了，可顧言哪里好意思。大學(xué)城附近都是些路邊攤為主，除去蘭拉沙縣大排檔這一檔街邊小吃，剩下的可能也只有火鍋能提升點格調(diào)了。

    顧言問他介不介意，段寧笑著回復(fù)說自己沒那么講究。

    吃飯的時候顧言其實是有些懊惱的，只有他們倆吃火鍋，這個組合放在平時倒也正常，可偏偏段寧的生日在圣誕節(jié)，這個節(jié)日里馬路上不外乎都是一對對的情侶手牽手。即便是大老爺們兒出來吃飯，那也都是好幾個人搭伙的?；疱伒昀锵袼麄z這樣的男男組合，也只此這一對了。

    “復(fù)習的怎么樣了？”段寧邊撈了顆魚丸邊問他。

    “嗯？”顧言愣了愣，很快反應(yīng)過來：“……哦，就那樣吧，不掛科就行了。”

    看看，演技立馬上線。

    段寧笑了下也沒繼續(xù)追問，很快就換了個話題，讓顧言悄悄松了口氣。

    等到快吃完的時候，他倆才反應(yīng)過來忘記買蛋糕了。

    怎么說也是生日，哪怕是在小蛋糕上插根蠟燭也能意思一下的?？善s在今天，一年之中花店、蛋糕店生意最好的一天里，時間又有些晚了，店里哪還剩什么蛋糕可買。

    剛才吃飯是顧言請的客，段寧也沒拒絕，這會兒看著空空的蛋糕柜，段寧倒是安慰起他來：“沒事兒，小生日而已不用在意?！?/br>
    顧言還想再說什么，段寧眨眨眼，看著他：“哥，等期末結(jié)束了咱們挑一天再去吃頓好的吧?！?/br>
    對于突然跳轉(zhuǎn)的話題以及“吃頓好的”都讓顧言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兔崽子心說不講究這不還是嫌棄吃的不夠好嘛，可緊接著段寧就靠近他一步挨著他耳邊問了句“你想吃西餐還是日料？”

    顧言被他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識地就回了句吃西餐。

    段寧心情頗好地嗯了一聲，這才退開半步又恢復(fù)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等顧言之后反應(yīng)過來時，沒忍住暗暗磨牙：這小學(xué)弟長心眼兒了啊，直接讓他二選一，根本就沒給人拒絕的機會么……

    本來只是一次飯局，被他推脫著不僅沒拒絕掉，怎么莫名還又多了一次呢……

    5

    段寧生日的時候顧言送了他一款運動手環(huán)，不貴重，但也不便宜。加上兩個人平時走得近，周圍的人都默認他倆關(guān)系很好。

    關(guān)系好嗎？比起其他學(xué)弟學(xué)妹來說顧言對他肯定是照顧的，但段寧也知道，兩個人的關(guān)系也止于此了，要想再進一步，只怕顧言竄得比兔子還快。

    想到顧言為了推脫吃飯甚至不枉編借口來拒絕自己，段寧就氣得想笑。偏偏這個借口用得還不是太好，那天晚上他剛上游戲，就看到顧言的一個舍友也在線，都快十二點了，段寧隨口就提了句，誰知舍友一臉懵逼地回復(fù)他：我們這周沒考試啊……

    顧言和他舍友是一個專業(yè)一個班的，選的課基本都差不多，段寧沒死心地又回了一句：聽言哥說他這周有考試的，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舍友看了眼躺床上的顧言，抽了抽嘴角：估計是你記錯了，我看他還在玩手機呢。

    無辜玩手機的顧言就這么被毫不知情的舍友賣了。

    其實在知道顧言騙了自己的時候，段寧心里是不大好受的。本來嘛，喜歡的人對自己不坦誠，這換做是誰都不會開心。自己就那么不受他待見嗎……

    但顧言在知道是他生日后又沒有明確地再拒絕，甚至還有些心軟地松了口，這又讓前一秒還郁悶著的段寧頓時來了精神。

    說到底顧言還是溫柔的吧。

    所以在看到蛋糕店的甜品都賣光了的時候，他沒錯過顧言臉上那一秒閃過的愧疚。也是很神奇，這個人不眨眼地對自己說謊的樣子饒是讓人有些牙癢癢，但偶爾像這樣流露出的真實表情又讓人不忍心再去責怪他。

    于是段寧頗有些惡趣味的故意逗他，毫不意外地看對方順著自己的陷阱掉了進去。

    初見到顧言時只以為他是個好心的學(xué)長，那么熱的天里看對方帶著自己穿過長長一片宿舍區(qū)，脖子上還能看見微微的汗跡，可對方卻笑著一臉不在意地說沒關(guān)系。被顧言這樣的性格所吸引，忍不住想要更多地去接近他?？蓵r間久了，段寧才發(fā)現(xiàn)顧言真正的性子根本不如初印象那般單純好懂。隨手的一次幫忙或許只是他的無心之舉，這個人也許根本沒有想著借此能獲得些什么。相反，如果因此而被打破自己現(xiàn)有的生活節(jié)奏，那顧言的自我保護能力只怕是立時就會開啟了。

    說實話顧言這樣的性格其實是不大好相處的，頗有些“喂不熟的狼”的感覺。但段寧有時看著他為了拒絕自己而三番五次找借口的樣子又有些好笑，抱著“看你這次要怎么辦”的惡劣心理，沒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挑戰(zhàn)對方底線，又在他即將爆發(fā)時適當后退一步，使顧言無奈卻又無處發(fā)泄。

    是了，段寧的“度”掌握得很好，顧言雖然覺得這個小學(xué)弟好像漸漸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天真，卻也偏偏挑不出什么毛病。不就是粘他粘的緊一些、偶爾說話套路一些、兩個人私下里接觸多了一些嗎……

    顧言自己可能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原先給自己設(shè)立的那些原則和底線，樹立起的高墻和屏障，現(xiàn)在慢慢的、慢慢的就被段寧給逐漸摧毀了，在不知不覺間。

    6

    段寧表面上依舊溫順又乖巧，尤其是在面對顧言的時候。

    之前天氣還暖和的時候段寧經(jīng)常會約上幾個男生打打籃球，現(xiàn)在降溫了，天黑的又早，段寧就把鍛煉改為夜跑了。

    他發(fā)現(xiàn)天一冷下來，顧言也不像之前那樣快閉館了才出圖書館，有一次才七點多他就在校園里遇到了抱著書的顧言。

    從那之后他漸漸掌握了規(guī)律，發(fā)現(xiàn)顧言一般會在七點半快八點時就回宿舍，因為時間越晚天越冷啊，拖到九點鐘再借著昏暗的路燈走回去，襯著室外的低氣溫頗有些凄涼之意。

    于是他也把夜跑安排在七點左右，之后去食堂三樓的奶茶店買一杯熱乎乎的奶茶，再假裝不經(jīng)意地在路上偶遇顧言，把奶茶給他暖手，兩個人在沒什么人的校園里小聲聊著天。

    回宿舍的路上會經(jīng)過一片小樹林，夏天的時候可能是蚊蟲多，還沒什么人在這里逗留，秋冬季一到那些心熱如火的小情侶們反倒紛紛出動，偶爾路過時能聽見里面談情說愛的細微動靜。

    今天倒好，可能是他倆說話聲也不大的關(guān)系，走到那片小樹林時里面的人愣是沒發(fā)現(xiàn)外頭有人經(jīng)過，親得嘖嘖作響。

    安靜的夜晚里這樣的聲音也被無限放大了，顧言和段寧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隨即顧言尷尬地把頭扭了回去。

    他一個gay有什么好心虛的啊，顧言事后想，可當下身體的反應(yīng)卻不容他做主。尤其是當段寧湊近他耳邊輕輕問了一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時。

    太近了，段寧的唇好像擦過了自己的耳朵，呼吸也盡數(shù)噴灑在耳畔，顧言甚至不確定對方是故意的還是單純地擔心聲音大了會讓小樹林里的人難堪。

    顧言嚇得連搖頭都不敢，生怕自己一個動作就不小心蹭上段寧的嘴唇。

    段寧看著眼前的人傻傻地僵在那里，也心知不能再逗他，直起了身子小聲說了一句開玩笑的，就拉著顧言往前走了。

    是錯覺嗎，顧言總覺得段寧剛才的那句話里，好像染了點笑意？

    可轉(zhuǎn)過頭，眼前的人依舊頂著張無辜的臉，乖巧又天真的回望著自己。

    等他倆快走到男生宿舍區(qū)時，顧言才反應(yīng)過來段寧還抓著自己的手，手腕被對方松松地握著，明明是冬天，段寧握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卻分明是暖的，溫熱的。

    段寧順著他的視線像是也才注意到一樣，挺自然地松開了抓著他的手，笑著說了句“不好意思啊，哥你別介意?！?/br>
    顧言還能說什么，只能點點頭，總覺得有些憋屈。

    看著顧言進了A區(qū)漸漸走遠了，段寧才把方才握著他手腕的那只手攤開，手心現(xiàn)在是冰冷的，可是一旦觸碰到對方，肢體相接觸時的奇妙感受卻讓他立刻就變得有些guntang。

    剛才他問顧言那話，故意的成分其實多過好奇。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顧言是沒有女朋友的，否則先不說大小節(jié)日，單是從顧言每天標準的三點一線生活，也能知道這個人的人際關(guān)系之簡單。

    不過顧言的反應(yīng)倒是給了他驚喜，想來別說是女朋友，大概是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吧……

    想到這，段寧的內(nèi)心就覺得一片柔軟。想要好好對他，可又想看到對方更多可愛的反應(yīng)，于是每每忍不住使壞，想逼得他露出更多不設(shè)防的表情。

    段寧看著顧言越來越小的背影，沒忍住舔了舔唇。

    7

    期末考結(jié)束后大家都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回家了，今年的春節(jié)比往年來得要遲些，于是顧言也就沒急著先買車票，他還在宿舍里不緊不慢地打游戲時，段寧突然發(fā)來了消息。

    顧言完全忘記了之前和他約好考試完一起吃個飯的事，本來嘛這就是段寧使了點小心思才爭取來的，顧言一時間有些猶豫，去還是不去呢，不去的話要用什么借口呢……

    這頭他還在費盡心思想著什么理由比較可信，那頭段寧短短一句話發(fā)來：哥，別再說有事來不了哦，我知道你車票還沒買。

    “……”顧言望著對話框一時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這個小學(xué)弟給看穿了，心有點虛，手上的動作卻沒耽誤：我記著呢，肯定來，要不咱們明天去？

    段寧說好。

    顧言覺得自己也真是為了把表面功夫做足犧牲很大了，這樣下去，他真的怕自己不受控制喜歡上段寧啊……

    第二天下午他們就坐上了開往市中心方向的地鐵，要說學(xué)校哪里都好，就是位置真的有些偏。大學(xué)城附近也是這兩年才開始繁華起來，周圍的商鋪一個個增加。也不知道前幾屆的學(xué)長學(xué)姐是怎么熬過來的。

    離吃飯時間尚早，為了打發(fā)時間他倆走進了電玩城，玩了幾把賽車過癮。

    男生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勝負心的，一開始只是為了消遣而開始的游戲很快就因為勝負欲作祟而變得認真起來。段寧不經(jīng)意地側(cè)頭看了一眼顧言，顧言的眼睛因為眼前的電子屏幕照射而亮晶晶的，很久沒修剪的頭發(fā)有些長了，微微遮住一點耳朵，看上去顯得有些稚氣。

    電玩城里的光線不算明亮，但段寧還是注意到顧言露出來的皮膚很白，明明夏天時也被曬黑了，怎么才幾個月就捂回來了呢……

    他想到那一晚顧言紅紅的耳朵和guntang的耳垂，想象著眼前的人如果整個身子都染上些淡淡的紅，一定很好看吧，顧言平時看著總是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他卻想看顧言沉迷情欲中無措又緊張的樣子。

    顧言就在段寧開小差的這幾秒超過了他，屏幕上顯示出第一名時，他眼睛彎彎轉(zhuǎn)頭得意地看向段寧。

    顧言很少顯示出這么孩子氣的一面，段寧看著他的笑容愣了一下，隨即也勾起了嘴角：“哥你好厲害?！?/br>
    顧言笑著，大大方方收下他的夸獎，沒看見段寧眼里閃過的那一絲寵溺。

    手里的游戲幣還有不少，段寧指了指一旁的夾娃娃機：“哥，你挑一個?！?/br>
    顧言失笑，覺得段寧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像戀愛中的小情侶一般，男生拍著胸脯向女朋友保證：你喜歡哪個，我一定給你抓上來。

    許是剛才贏了游戲心情還很好，顧言也沒再別扭，隨便指了一只白色毛乎乎的物體：“就它吧?！?/br>
    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段寧的技術(shù)真的高，沒兩下居然還真把那只毛乎乎的娃娃給夾到了。

    拿出來一看段寧就笑了，原因無他，這是一只白色圓滾滾的胖兔子，絨毛很軟，兔子的耳朵垂下來顯得很乖。

    他把這只兔子捧到顧言面前：“哥，你覺不覺得它跟你挺像的?！?/br>
    顧言倒還認真湊上前看了看：“……有嗎？我怎么覺得這兔子傻傻的?！?/br>
    段寧心說，我倒寧愿你能傻一點，小騙子。

    顧言有些不解地望著段寧若有所思的臉，又看了看面前的兔子。

    8

    顧言本來還在想兩個男生去吃西餐一定很奇怪，他腦海中想的都是紅酒音樂餐后甜點，怎么腦補都很別扭。直到兩人走到了餐廳門口，顧言才終于舒出一口氣。

    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種刻板又昂貴的西餐廳，眼前的店更像是老友聚餐時的小餐館。微暗的燈光，暖色的墻紙，桌椅都是木質(zhì)的，每張椅子上還配了米色的小靠墊，坐下來軟軟的，襯著桌子上烘托氛圍的蠟燭，讓人很容易就放松下來。

    段寧給他點了一份蝦球，說是餐廳的招牌菜。顧言嘗了一個，沾了附送的牛油果醬，只覺得和以前吃過的味道都不相同，很特別。

    “里面除了芝士還加了土豆泥?！倍螌幮χ此骸拔铱淳W(wǎng)上評價挺好的，就想著帶你來嘗嘗?！?/br>
    這頓飯顧言吃得很愉快，無論是餐廳里播著的舒緩民謠還是送入嘴里的每一道菜品，都讓他漸漸舒緩下來。并且坐在他對面的段寧也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會適時引出新的話題，遇上顧言似乎感興趣的內(nèi)容時會順著深入聊下去，也懂得傾聽。顧言認識他快半年了，卻在現(xiàn)在才注意到這個事實。

    吃完飯兩個人沒有立即回去，就這么在路上隨意走著做飯后消食。剛吃飽的身子還很暖，這條路上也沒什么汽車經(jīng)過，夜晚顯得一片寧靜，只有道路兩旁的樹上掛著的彩燈在辛勤工作著。

    這會兒的景色和平日在校園里看到的顯然是不同的，是兩種不相同的寂靜。兩個人一路無言，只有地面上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

    “哥，你今天開心嗎？”隔了一會兒段寧突然問他。

    顧言疑惑著點了點頭。

    “那就好?！倍螌幭袷撬闪丝跉猓p輕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摳了摳，又很快松手。

    幸好天早就黑了，顧言只覺得自己的臉一片guntang。

    如此曖昧的動作卻被段寧理直氣壯地做出來了，顧言很想轉(zhuǎn)過頭去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直覺告訴他段寧平時肯定不會對好兄弟做這樣的舉動。他側(cè)過頭想去辨別段寧的表情，可是太黑了，看不清。

    顧言顯得有些迷茫。

    都說腐眼看人基，這話顧言聽了卻有些好笑。他身為gay倒是并沒有所謂的gay達去辨認一個人的性取向，更不會覺得別人也都和他一樣。尤其是為了避嫌很多時候他甚至不敢盯著一個同性太久，怕被誤會，怕被發(fā)現(xiàn)。

    對于段寧，他從來都沒把對方往同性戀這方面想過一絲一毫。誠然對方長得好看性格也好，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可是在他心里也只把段寧當做是像他舍友們一樣的直男，所以面對段寧這樣親昵的小動作時，顧言更多的是把這當成對方示好的一種方式。

    就像小孩子一樣，喜歡一個人就會抱抱他親親他。

    于是，顧言毫不意外地理解錯了段寧的意思，只覺得這學(xué)弟到底也還沒長大嘛，還怪可愛的。想著想著，面上就露出點笑容。

    段寧看著他不僅不惱甚至還微微帶了些笑，心里咯噔一下，他想，顧言別是把他當小孩兒了吧，以為他鬧著玩的……

    原先的時候段寧進一步，顧言就退一步。現(xiàn)在顧言不退了，可是這陣仗，完全沒沖著段寧想要的方向發(fā)展啊……

    段寧看著顧言的側(cè)臉，覺得這人其實，或許意外的單純。

    還真是個小傻子啊。

    9

    既然顧言會錯了意——那段寧當然是很樂意借助這個機會有效展開各種肢體接觸。

    當然了，也不能太過火，總要趕在顧言炸毛或者逃開之前見好就收的。

    于是等這一個寒假結(jié)束再回校的時候，顧言總覺得段寧好像變了。

    具體是哪里變了，顧言也說不清，但是，兩個人單獨相處時的氣氛——怎么都覺得有些怪。

    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還好些，但一旦他落單了，又剛好遇見段寧了，兩人間的空氣好像都……曖昧了。

    到了這時候顧言也想過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那種意思了，但是總歸是不好問出口的。如果他和段寧之中有一個人是女生，那都是好開個玩笑就說出來的，可偏偏他倆都是男的，這話要是問了就頗有些自我意識過剩的感覺。

    顧言有些憤憤地，可又無處宣泄。

    但是沒過多久，他倆之間的關(guān)系就有了質(zhì)的變化。

    變化是在五一小長假的時候發(fā)生的，假期太短，除了本地和鄰市的以外，幾乎沒什么人回家。于是宿舍里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趁這個機會出去玩玩。

    去的地方也不遠，目的地是鄰省的一座海濱城市，三天假期剛好夠用。

    一起去的還有隔壁宿舍的三個人，幾個人算了下人數(shù)，單數(shù)，于是某位舍友多嘴地問了一句：“哎顧言，要不把你那個小學(xué)弟叫上吧？”

    顧言還沒回話，另一個舍友已經(jīng)手速很快地在微信上問了段寧，段寧立刻秒回：好啊。

    “……”顧言全程插不上一句話。

    于是就這么愉快地定了四間標間。

    分配房間的時候自然也是段寧和他一間房，顧言心想，孽緣啊……

    難得從校園里走出來去一座陌生的城市看全新的風景，這感覺是新鮮的，一群人的情緒不免都有些高。于是在剛來的這天晚上，他們就在燒烤店里喝多了。

    倒是沒喝醉，但幾個人也都喝了不少，考慮到第二天還要去海邊，快到十二點的時候一群人也都自覺地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顧言沒怎么喝酒，但這會兒也有了些睡意。他邊躺在床上漫不經(jīng)心地刷著朋友圈邊等段寧洗完澡換他，等著等著，就睡了過去。

    段寧也就二十分鐘就出來了，頭發(fā)都沒吹干還帶著些濕意。他看到歪在床邊的顧言挑了挑眉，邊擦頭發(fā)邊輕輕拍了拍他：“哥？”

    顧言毫無防備地睡著，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他胸口平緩的起伏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個認知顯然讓段寧有些興奮，他半跪在地上慢慢湊近，在距離顧言的嘴唇還有幾厘米時，他像是微微嘆了口氣，還是偏了偏頭把唇印在了顧言閉著的眼瞼上。

    然而緊接著他就感受到唇下的眼瞼動了一下，很輕。

    顧言醒了。

    10

    ——幸好自己剛才吻得不是嘴唇，這是段寧第一個想法。

    他退后一步，看著顧言慢慢睜開眼睛，段寧有些遲疑地開口：“……言哥？”

    顧言也看著他，雖是剛睡醒，可是眼神也一片清明了。

    顧言好像有些疑惑：“段寧，你剛才……在干什么？”

    他的眼神里好像真的只有不解，觀察著顧言的面部表情，段寧稍稍放了心，還好，好像沒有生氣。

    “親你?！倍螌幪蛱虼?，直白得毫不猶豫。

    “……你喝醉了？”

    段寧聽他這樣問便覺得有些好笑，同時還有些氣憤，自己喝的那點酒早就在洗過澡后完全清醒了，眼前的人以為他這么隨便嗎，會在喝過酒后逮著一個人就親？

    “沒喝醉，也沒認錯人。顧言，你真的不懂我什么意思？”段寧眼神直勾勾盯著他，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顧言被他看得有些狼狽，愣愣地開口：“你喜歡男生？”

    “只喜歡你。”

    許是段寧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顧言很快就沒法和他對視，臉也有些紅，眼神移到了別處，就是不看他。

    “說話。”今晚的段寧和平時都不一樣，乖巧和溫順都不見了。現(xiàn)在的他就像一匹狼，牢牢盯著眼前的獵物，只等對方放松的那一刻，然后出手。

    顧言覺得自己就是那只獵物。

    欣喜可能大于震驚和意外占據(jù)了他的內(nèi)心，但是一時間各種情緒涌上心頭，他卻根本毫無思考能力。晚飯時喝的那兩瓶啤酒好像現(xiàn)在突然發(fā)揮了效果，腦袋暈暈的，整個人像是飄在云里。

    “我，”顧言偏著頭不去看他，開口的語速很慢：“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歡我?！?/br>
    “嗯，現(xiàn)在知道了?！倍螌幱滞翱拷稽c點，“你呢？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顧言瞄他一眼，又迅速轉(zhuǎn)開頭：“我好像，也挺喜歡你的？”

    不是聽不出來他話里的遲疑，但段寧還是有些激動地抓住了他的手：“真的？不排斥我？”

    顧言有些猶豫，但還是和他說了實話：“不排斥啊，我本來就喜歡男生嘛……”

    這個誰也不知道的事情，顧言隱藏了幾年也為之痛苦了幾年的秘密，現(xiàn)在就這么毫無保留地攤在了段寧面前。顧言自己都有些吃驚，居然真的說出來了，是因為相信眼前這個人絕不會到處亂說嗎，也是，如果是他的話，或許自己也可以做到坦誠相待的吧。

    這么長時間以來對方對自己的好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那些無處安放的親昵與示好也有了接收的方向。原來是因為他喜歡自己——很簡單的原因，顧言卻從不敢奢想。

    段寧聽了他的話抓著他手的力道也大了些，整個人都靠過來，像是有些開心似的：“那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嗯？我會對你很好的……”

    仿佛誘哄般的話語自段寧嘴里說出，他抽出一只手撫上了顧言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好不好，言言？”

    如此親昵的稱呼讓顧言一下子就慌亂了，他整個人都被段寧所籠罩著，無處可逃。鼻尖能嗅到段寧身上傳來的洗發(fā)水香味，眼前是段寧那張好看到有些過分的臉，此刻自己正被他溫柔注視著，顧言能看見段寧眼睛里印出的小小的自己。

    認了吧，他聽見心里有個聲音在說話。

    于是他緩慢點了點頭，在下一個瞬間段寧將他緊緊抱住，擁入懷中，力氣大得像是要把兩具身體融合。

    這一次段寧將吻落在了他的唇上，唇瓣相貼時的奇妙觸感讓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段寧的衣角。吻一路向下，劃過頸部細膩的皮膚，停留在他胸口處心臟的位置。

    段寧在那處輕咬了一下——仿佛一個訊號，顧言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軟了，皮膚在rou眼可見的范圍內(nèi)迅速泛起了一層淡紅。

    快高潮的時候他聽見段寧在自己耳邊粗重的呼吸，耳廓被舌苔刷過，潮濕又色情。

    段寧低低地叫他“哥哥”時，顧言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射了。

    第二天到海邊的時候，幾個人紛紛換了泳褲準備下海，只有顧言和段寧站在沙灘邊任海浪拍打著小腿和腳踝。

    “你倆不下海？”舍友有些疑惑地問。

    “哦，他有點怕水，我在這陪著?！鳖櫻砸槐菊?jīng)說著謊，眼睛眨也不眨。

    等身邊的人紛紛游得遠一些了，段寧才牽著他順著海岸線慢慢往前走。

    “小騙子?！彼牭蕉螌帋еσ獾穆曇粼谧约憾呿懫稹?/br>
    段寧才不是怕水，只是他倆現(xiàn)在根本不是能脫了衣服下海的狀態(tài)罷了。尤其是顧言，胸口處的紅紅點點只需看一眼就讓人瞬間明白前一晚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走得已經(jīng)離人潮有些距離了，視線范圍內(nèi)再沒有其他人。段寧牽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兩個人停下來，他微微閉起眼，段寧就湊上來吻住了他。

    “我喜歡你。”段寧幾乎是貼著他的唇說出了這句話，說話時的氣息也盡數(shù)噴灑在他鼻息間。段寧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卻仍舊擋不住他眼里萬般的溫柔。

    顧言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沒有再逃開。他微微踮起腳親了一下段寧眼角，眼神很認真地回望著他。

    “我知道?！?/br>
    他雙手勾住了段寧的脖子，段寧稍稍俯身，就聽見他在自己耳旁開口。

    “我也是，我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