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江夜南在一家城北的高檔ktv做服務(wù)生,距程松家有接近兩千米的距離。他每天中午十二點準時打卡上班,晚上十點下班再騎著電瓶車回去。 因為身體的原因,江絹從來不敢單獨讓他在外面過夜。就算迫不得已要加班也要每兩個小時按時發(fā)一次消息給她。盡管覺得很無奈,江夜南從來不會斷掉這個習慣,他不想讓江絹擔心。 只是心中還是會有不甘,小時候就說過長大后要保護mama……而現(xiàn)在又是誰在保護誰? 如果幾年前沒有發(fā)生過那件事,他大概還是和所有同齡人一樣,一邊念著書,一邊談戀愛,過著和正常人看來沒有區(qū)別的生活。 起碼能像個男人。 發(fā)完短信,記憶里的那些惡魔般的臉又一次撲了上來,沉默地撕扯著他畸形而自卑的青春……江夜南發(fā)著抖狠狠吸了一口煙,將那股燒灼濃厚的尼古丁一直吸進肺里,企圖把那些噩夢般的場景揮散開。 他狠狠將煙蒂碾滅墻壁上,推開衛(wèi)生間隔間的門,迎面就被包間主管堵住了,似乎是一直在等待他出來。主管名叫孫非,是江絹以前的老同學,因為他江夜南才有機會進來上班。他膩膩歪歪地把手放在了江夜南纖細的腰邊,不安分地向下滑,移動到了臀上。 “小江啊……今天這么晚還沒有下班嗎?” 他后背一涼,寒意從腳底漸漸攀升上來。 孫非咧著嘴笑了笑,近距離地把玩著江夜南的領(lǐng)結(jié)。本來一開始江絹來找他一點也沒想答應(yīng),不是誰都能進這里上班的——但當他真正看見江夜南后卻春心大動。青年人臉蛋好看,近看皮膚細滑,寬肩窄腰的身材,把酒保服穿得干凈利落,尤其在腰臀相接的這個位置精妙地收起一個弧度,走起路來格外誘人,像在他的眼球上跳舞。 江夜南嫌惡地避過頭去,咬著牙緩緩將自己臀上的手拿開:“麗麗有事,今天我替她上夜班?!?/br> 這份工作來之不易,他知道孫非并不會真的對他做什么,只能暫時性地壓抑住憤怒和惡心。殊不知他的這副模樣在孫非眼里看起來更誘人了。皺眉別過臉去,顯現(xiàn)出鎖骨和脖間姣好的弧度,竟帶著些欲拒還迎的味道。 “行嘛,什么時候下班呢?”孫非盯著他直勾勾地看。 “現(xiàn)在就下……”江夜南想抽身往外走,孫非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下流地將手指伸進去:“那么急干什么?聊會兒天嘛!” 江夜南發(fā)了狠,用力在孫非手上掐了一下,孫非吃痛地叫了一聲,有些不舍地將手放開,看著江夜南逃也似地跑出洗手間,眼里流動著復雜的光芒。 江夜南騎著電瓶車風風火火地回了家,到了樓下時仍然心有余悸。他突然彎下腰來,剛剛騎得太急,吃了一肚子冷風,忘記了自己正處在非常時期,現(xiàn)在小腹處傳來一陣又一陣陰冷的絞痛,似乎拉著他的五臟六腑下墜,疼得他幾近虛脫,滿頭大汗。 不行,至少得先回去再說。 他意識還算清楚,拿好了包,勉強走進電梯,腳步虛浮地站到了十三樓,強忍住才沒順著電梯的墻壁滑坐下去。 這是午夜十二點半,程松和江絹都睡了,應(yīng)該只有程尋真獨自在房間里玩游戲。他鑰匙孔插了好幾遍沒有插對,里面的人似乎被這響動搞得煩躁了,趿拉著拖鞋慢吞吞來開門。 程尋真穿著松垮垮的衛(wèi)衣,一打開門就看見杵在門口面色發(fā)白的江夜南。今天他好像回來得匆忙,連工作服都沒來得及換,一只手撐著墻壁,頭發(fā)被汗水打濕,黏糊糊地貼在前額上。他本來心里有些怒氣的,見了江夜南這副模樣也被嚇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江夜南說不出話來,只是繞過程尋真徑直走進衛(wèi)生間,快速將門關(guān)上了。 程尋真手插在褲兜里,愣愣地看著緊閉的衛(wèi)生間門——他想起前天他爸和他在車上說過,江夜南有種治不好的病,只是沒說是什么病。他在暗地里進行了多種猜測,譬如癌癥,先天殘疾(雖然暫時看不出來),不要命但很花錢的某種后遺癥…… 只是這些猜測落不到一個證實,他就愈發(fā)好奇了。不過……也可能是江夜南吃壞了要拉肚子呢? 心不在焉地刷了會兒朋友圈,程尋真豎著耳朵仔細聽衛(wèi)生間那邊的動靜。大概三十多分鐘過去,抽水馬桶的聲音才隨之響起來,江夜南慢慢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進了自己的房間。 那種詭異的求知欲望又緩緩爬了上來,仿佛是有一只貓爪在程尋真的心里上下左右地撓。真的是拉肚子嗎?不太像……幾分鐘后,他放下手機,鬼使神差地走向了衛(wèi)生間里。 檢視了一遍,干凈的地板和馬桶圈,空氣里也沒有別的味道。隔板,柜子,洗手臺……他一一看過去,最后將目光落在了緊閉的垃圾桶上。想起今天晚上江絹似乎有換過垃圾袋,之后除了江夜南,沒有誰再上過廁所。他的房間有獨衛(wèi),所以自從那母子倆搬過來后,他沒有再去過。 只是看一眼而已。 他這么想著,在桶邊的壓板上輕輕踩了一下,往里隨意掃了一眼。 果然桶里很空……但他的眼睛又立刻睜大了,黑色的垃圾袋內(nèi),只有一個被衛(wèi)生紙裹住的條狀物,一點點蔓出深紅的血色。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