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丟失的領(lǐng)帶夾2
“他的兒子怎么從來不自己來接?每次都要你跑來跑去的?” 謝明有些頭疼地看了眼對面一臉不滿的meimei,無奈地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么怕你?!?/br> 其實他也不解,為何離婚后凌郁飛對他meimei會怕成這樣?再怎么心存愧疚,也不必如避蛇蝎一般吧。 謝嵐冷哼一聲。她哥不明白,她卻是心如明鏡,無非就是自己當(dāng)初逼凌郁飛當(dāng)眾下跪,讓這人丟了面子。那時她哥先是危在旦夕后又昏迷不醒,凌郁飛一門心思全放在她哥身上考慮不了這些,現(xiàn)在一切風(fēng)平浪靜,這人再回想起來,只覺在自己面前大大地丟了臉,一看到自己就想起尊嚴(yán)全無的當(dāng)初,自然能避則避了。 男人的自尊心……她呵呵了。 “沒關(guān)系的,軒兒也是我侄兒嘛?!敝x明溫和地笑著,邊說邊低頭看了眼,坐在他大腿上的胖娃娃正一勺一勺地挖著酸奶,吃得不亦樂乎。 他心生愛憐,伸手摸了摸毛絨絨的后腦瓜。 謝嵐看著他滿臉慈愛的表情,忽然喚道:“哥。” “怎么了?” “你有沒有想過,和他在一起,你就不會有……” 她沒有說下去,但是她哥顯然聽懂了,沉默片刻,依然笑得溫和:“沒關(guān)系的,有軒兒就夠了?!?/br> 謝嵐沒再說話,謝明便低頭問:“好吃嗎?” 凌軒動作頓了頓,忽然挖了滿滿一勺,里面還帶著一大塊黃桃,回過身舉起來體貼地送到他嘴邊。 “軒兒真乖——真懂事!”謝明登時被感動了,這孩子總是這么貼心又暖心。忍不住在那胖乎乎白嫩嫩的面頰上親了一口。 凌軒投桃報李般嘟起小嘴也“吧唧”親了他舅舅一口,糊了他舅舅半邊臉的口水。然后滿意地欣賞著舅舅近乎熱淚盈眶的感動模樣,心里知道他在爸爸和舅舅那里的好日子又來臨了。 所以……他要把各種口味的酸奶、麥片都吃個遍,還有各種漂亮的糕點,rourou和果果也要吃……對了還有玩具飛機(jī)和卡車!他mama不肯給他買的,他都可以讓舅舅買給他——雖然他爸爸不吃他這一套,但是他爸爸從來拗不過他舅舅。 這些大人都太好騙了……凌軒想著,又拉扯著脖子上的紅繩,掏出貼身戴著的掛墜來玩。 “咦?”謝明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那掛墜通體冰綠晶瑩剔透,在燈光下折射出深邃迷人的光芒,幾乎一眼就令看到它的人移不開雙眼。仔細(xì)看去發(fā)現(xiàn)是一個觀音像,雕刻非常精致,觀音的臉看著還有點兒莫名眼熟,“這……該不會是翡翠的吧?你給軒兒戴這么貴的東西?” “他干爹送的?!敝x嵐嘆了口氣。當(dāng)時這小子趴在岳陽大腿上玩,不知怎地就把對方脖子上戴著的翡翠觀音給扒拉出來了,還攥在掌心里死活不肯松手。 這個東西本是弈坤送岳陽的,按照弈坤的說法,是在一個路邊攤上偶然看到,“覺得好看就買了,回來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用,不如給你戴吧。”當(dāng)時岳陽被自己的干兒子湊上來大親特親糊了滿臉的口水,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飄飄然間索性直接摘下來送給了他。 “確實太貴重了,這兩天等軒兒玩夠了就給岳董送回去?!敝x嵐接著道。她又不是沒注意到,當(dāng)時剛進(jìn)門的弈董看到這東西到了她兒子的脖子上,那副花容失色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天崩地裂的世界末日一樣。 她還不知道,他們一走弈坤就爆發(fā)了:“你把我送你的觀音送人了?” 岳陽點頭,表情極為無辜,似乎不明白對方為什么生氣。 弈坤氣到極點,都有點兒想笑了:“你還真以為是在路邊攤買的???” “不是……我知道你送我的東西不會差?!痹狸枔u頭,還一臉自以為很聰明的得意,“就是因為我知道不便宜,才拿來送干兒子的,便宜貨我也送不出手啊?!?/br> 弈坤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沒被氣暈過去,這——是錢的事兒嗎?這是——這個東西它本身具有的意義!自己精心準(zhǔn)備的周年禮物就這樣隨隨便便地被送給個奶娃娃,關(guān)鍵是——那個觀音還是他特意要求雕刻師參照自己的五官來雕刻的……看這個東西被岳陽貼身戴著,就好像自己時時刻刻被對方帶在身邊。才暗自得意沒幾天,對方就……簡直是對牛彈琴!牛嚼牡丹!一片丹心喂了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于是乎岳陽又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頓。而他心里還很不解很委屈,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暴怒——那掛墜再貴又怎樣,不就是個物件嗎?他又不是女人,從來也不喜歡玉石珠寶之類的,而且一個大男人成天脖子上戴個首飾也太娘了……再說送他了不就是他的東西了嗎?他送給他的干兒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話分兩頭。此刻凌軒一聽母親這樣說,趕緊把掛墜又塞了回去,表示自己還沒有玩夠。 這可是他一眼就看上的好東西,他干爹送給他了就是他的,怎么可能再送回去?! 謝嵐卻沒再注意他,注意力又回到了她哥哥身上,打量了會終究沒忍?。骸澳悄氵@次出來,他給了你多少?我猜猜,是十塊?還是八塊?或者是坐公交的兩塊錢?” “……”謝明聞言頗有些難堪,為什么小嵐每次見面都要這樣挖苦他,“哪有這么糟糕,他對我——挺好的……” 謝嵐最見不得的就是她哥唯唯諾諾、低人一等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脫口而出:“他把你當(dāng)成禁臠,當(dāng)然好了?! ?/br> 謝明沒聽懂:“禁什么?什么意思?” 謝嵐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怎么可以這樣侮辱自己的親哥哥!不過她哥哥居然連“禁臠”這個詞都沒聽說過?低咳一聲,含糊道:“你自己上網(wǎng)查吧——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總是卑躬屈膝地討好他,他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他的貓貓狗狗!” “我知道我不是……”謝明點頭,心里到底有些不服,訕訕道,“他才是,他說他是我的忠犬,還學(xué)狗叫——”忽意識到面前之人是誰,趕緊閉上嘴,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 謝嵐卻已經(jīng)把她哥的話聽了個清楚,頓時心下愕然。這算是……彩衣娛親?凌郁飛平日里也算是人模狗樣的一表人渣,臉皮居然突飛猛進(jìn)到這個厚度了?一陣毛骨悚然,之前有過的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又冒出頭來——這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莫非自己真的想錯了,難道凌郁飛才是…… 但她的思緒卻被打斷了,因為一個柔柔糯糯的嗓音突兀地插入進(jìn)來: “你好,請問……你是郁飛哥哥的床伴吧?” 聞言謝嵐臉色微微一沉,抬頭冷冷地看向插話之人——一個打扮陽光帥氣的少年模樣的年輕男子正站在他們桌前,面容精致無匹。 她立刻認(rèn)出來人,剛想開口,忽看到對面她哥呆愣的表情,轉(zhuǎn)念一想,只當(dāng)沒聽見,低頭若無其事地攪拌著杯子里的咖啡。 謝明一愣,床伴?凌郁飛是這樣對他的朋友介紹他倆的關(guān)系的? “我們之前就見過的,我叫秦冶,是郁飛哥哥的發(fā)小,和郁飛哥哥認(rèn)識有十多年了……”秦冶綻開笑容,有些羞澀的模樣。 謝明這才回過神來,禮貌地微笑著點頭:“嗯,我知道……你好?!?/br> “很抱歉打擾你們,不過……能請你把這個東西轉(zhuǎn)交給郁飛哥哥嗎?”秦冶將一個閃著藍(lán)光的東西放在桌上。 謝明頓時又愣住了:“這個領(lǐng)帶夾……” “這是郁飛哥哥的,那天他來幫我接風(fēng),一時太高興,喝得就有點多?!鼻匾鄙ひ艏?xì)細(xì)柔柔的猶如微風(fēng)拂過,“后來回了房間,我?guī)退撘路r,這東西可能不小心就被我碰掉了……” “……”謝明愣愣地看著那枚領(lǐng)帶夾,沒有說話。秦冶看不到他的表情,便一臉赧然柔聲細(xì)氣地接著道:“我那晚真的是太累了,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那時候郁飛哥哥已經(jīng)走了,我是在床底下?lián)斓降倪@個?!?/br> 謝明忽然抬頭問:“就是你接風(fēng)宴那天的事吧?” 秦冶不明其意,點頭:“是……” “我知道了?!睂Ψ揭荒樃屑さ乜粗?,微笑道,“謝謝你,這是我送郁飛的生日禮物,他以為丟了還不開心了好幾天……幸好被你找到了,真是太感謝你了?!?/br> 這下?lián)Q秦冶愣住了,他仔細(xì)察看男人的臉色,卻還是琢磨不透對方的意思。男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真誠,像是真的因為他送來這枚領(lǐng)帶夾在感謝他——莫非他根本沒聽懂自己的話?郁飛哥哥看上的人,智商不至于低到這個程度吧? 又或者,是他低估了這個人,這個人不顯山不露水,其實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比他想象中要難對付得多?越想越覺得對方話里話外都透著炫耀和對自己的譏諷,心中愈發(fā)驚疑不定。 正在此時,坐在謝明大腿上的胖娃娃突然一扭身子,像金魚吐泡泡似的,鼓著腮幫子“噗”地沖他噴出一大口酸奶。 襠部一涼,秦冶低頭一看,頓時“啊”地失聲驚呼一聲——隨即大悔晚矣。 他不叫還好,一叫在安靜的咖啡館里就像是晴天一聲霹靂,所有人都看向了這邊——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一大灘白白的渾濁的液體,正粘在他兩腿之間的褲襠上…… “你!”秦冶頓時羞怒交加,卻見那孩子像是嚇壞了似的,整張臉都縮進(jìn)男人懷里,整個胖乎乎的小身軀一個勁地抖啊抖的,好不可憐。 “對不起!軒兒不是故意的,孩子小,不懂事……”那男人緊摟著孩子就直往后退,像是怕他會打那孩子似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秦冶精致的眉眼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扭曲。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到了這個孩子吧?但他分明看到,胖得五官都擠在了一起的胖娃娃,在轉(zhuǎn)過頭的瞬間,居然在本就有限的五官距離內(nèi)又?jǐn)D了擠眼睛鼻子嘴,沖著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他自然不能和一個小娃娃計較,尤其這孩子還是……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他腦中忽閃過這句話,陡然無力。 雖用紙巾擦過,那位置卻還是留下了一灘朦朧白色,愈發(fā)引人遐思。秦冶不敢再呆下去了,反正他要說的話都說了——雖然,臉也差不多都丟盡了……想著又深深地瞅了男人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直到人走遠(yuǎn)謝明才驚魂未定地坐下來,一手拍了拍懷里肥肥白白的小PP:“軒兒你真是太調(diào)皮了……”隨即又詫異地看了他meimei一眼,這段時間里謝嵐始終紋絲不動地坐在對面悠閑地喝著咖啡,一個字都沒說,完全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謝明都無語了,心說你才是軒兒的母親吧,至于這么淡定么?低頭一看:“……”真不愧是母子。 凌軒早就已經(jīng)蠕動著在他膝蓋上坐好,正在一勺勺不緊不慢地挖著酸奶吃——鑒于上次被某漂亮生物赤裸裸無視的慘痛經(jīng)歷,他對這種異常漂亮的已經(jīng)沒了好感,加上他母親大人坐在對面,他舅舅沒有注意,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每對舅舅說一句話,他母親的臉就沉下幾分,到后來已經(jīng)陰沉得似能擰出水來了。 母親不喜歡的,肯定不是好的。 現(xiàn)在討厭的人終于走了,雖然浪費他一口好奶——但他這么好騙的“金主”舅舅,當(dāng)然不能被別人白白欺負(fù)。 凌軒一臉呆萌地繼續(xù)吃著他的酸奶,就好像這個插曲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