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別個派的人，見到有人阻攔他們，紛紛怒道：“良流，你這是做什么？你要和他們勾結(jié)不成？”

    良流立即道：“不，良某不是這種人。但我以為夢水定是有難言之隱……”

    一位嬌俏的仙君閃身來到他面前，指著云夢水的背影道：“你啰嗦什么，再啰嗦云夢水就要帶著魔頭跑了，有什么難言之隱就等截住他們再說吧！”

    良流嘴里說：“的確如此?！钡阑畈蛔屄罚箲]地看向風(fēng)云宗大殿，心想玉琉璃怎么還不出來？

    眼看著云夢水畫咒要成，前方隱隱約約要顯出一道裂縫。良流也焦急萬分，仙君又說：“你傻不傻，要是云夢水真逃了，此事就再也沒有回旋之地了，你抓他是為他好！”

    良流怎會不知道，他看了一眼云夢水，這家伙頭也不回，只顧著逃，他咬牙切齒，只得閃開，眾人一擁而上，正要施展十八般武藝將云夢水拿下，身后卻傳來一陣異常強大的氣息。

    良流興奮道：“是玉琉璃！”

    位于地面的守心長老也松了一口氣，眾弟子紛紛道：“掌門來了！是掌門！”

    云夢水暗道不好。

    玉琉璃站在大殿的屋檐上，一雙鳳眼半斂，烏發(fā)飄散，她有點困乏，傷勢未愈又強行出關(guān)，精神實在不振。

    她舉起一手，朝著云夢水虛虛拍去，一道幾乎要凝成實體的掌印極速掠過，眾人趕緊讓道。

    云夢水法陣已成，正要遁走，背后卻襲來一道強力的掌力，他趕緊將明且之摟到身前，以后背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玉琉璃一掌，那掌力推著他向前一飛，沖進(jìn)了那道黑色的裂縫，被裂縫吞噬之后無影無蹤，再無痕跡。

    良流被這變化驚得啞口無言，他朝玉琉璃的方位看去，但那地方空無一人，就好像從未有人來過一樣。

    寬闊靜湖，湖水緩緩流淌，水面時不時有幾條小魚冒頭，鬧起幾層漣漪。兩岸是綿延數(shù)十里的梨樹，上頭生著濃郁的梨花，壓得枝丫挺不起腰，春風(fēng)吹過，梨花便散落開，美不勝收。

    一朵梨花輕飄飄，順著水流飄到岸上，卻被人重重一腳踩進(jìn)泥里，幾滴血滴進(jìn)湖里，暈染幾下便消散不見。

    云夢水實在走不動了，扶著的明且之還在昏迷，好像越來越重，他腿一彎，硬生生被帶得跪地，膝蓋砸向地面，鉆心的疼。

    他咳嗽幾聲，吐出些許血塊，云夢水的脊椎連著五臟六腑都被玉琉璃那掌擊得粉碎，他疼得眼冒金星，幾次都要倒下。

    云夢水回過神來，先去看明且之的傷，確定只是皮外傷，倒是輕松了些。

    他癱坐在一旁，把明且之摟在自己懷里，看著靜湖，忍著疼大聲呼喚：“飛旭哥哥！飛……咳咳”

    他忍不住咳嗽，一說話就全身疼。

    他的聲音太小了，這里又過于空曠，他的話就如同泥人入海，一眨眼就沒了。

    難不成飛旭哥哥已經(jīng)搬走了，云夢水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滴了下來，他垂著頭哭泣，又去剝開黏在明且之臉上的頭發(fā)。

    明且之依舊是以前那副模樣，只是更成熟、更冷漠了些，他的嘴唇因為干燥而脫皮，云夢水便沾著湖水去潤。

    他喃喃道：“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發(fā)誓……”

    話音未落，眼前的靜湖忽然泛起波瀾，云夢水立即看過去，一條白色的龍緩緩從湖中心游過來，緩慢地爬到了岸上。

    白龍約莫有一座小山巒那么大，通體雪白，龍鱗上閃著微弱的光芒，五爪鋒利，它搖幾下頭，搖一下小一圈，最后變成一人大小，它輕輕一躍，隨意找了個石塊盤踞著，不住打量這狼狽的二人，最后道：“你命不久矣，他也是?！?/br>
    云夢水被它這話一激，竟是直接嘔出血來，白龍嘆息道：“你這又是何苦？你跟我走，我出面幫你把他交給風(fēng)云宗，你就此忘了他?！?/br>
    “不可以啊，”云夢水緊緊抱著明且之，傷眼處更是流出血淚來，“他淪落至此全是因為我，我已經(jīng)拋下他那么多次了，這次不能再留他一個人了?！?/br>
    白龍十分驚訝：“你怎么會這樣想？分明是他自己心智不堅定，被誘惑墮魔，又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云夢水搖頭，他把明且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自己跪著，朝著白龍鄭重三拜。

    “是我不好，辜負(fù)了飛旭哥哥一番苦心，更辜負(fù)了師傅、掌門的教導(dǎo)，還有那些小輩的尊敬?！痹茐羲?，“但我不能丟下他。哥哥，我知道現(xiàn)如今天地間已經(jīng)沒有容得下我和明且之的地方了，我來此也不是為了尋求你的庇佑。我只想、只想讓你把我們的尸體合葬，不能投胎轉(zhuǎn)世也無妨，魂飛魄散我也甘愿……”

    他越說聲音越小，頭都貼在了地上，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他不愿用靈力去修復(fù)自己的身體，任由它繼續(xù)衰敗。

    明且之則是一如既往的沉睡，他被玉琉璃親自封了五感，魂魄處于混沌之中，然而眉宇間那股魔氣還是揮之不去。

    白龍沉默地低下頭，這個曾讓它無比驕傲、自豪的弟弟卑微地朝他叩首，他本該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仙家少年，怎會變成這個模樣？云夢水整個人不自覺地發(fā)抖，從他體內(nèi)流出來的血淌在湖畔，又流向靜湖。

    白龍又看了明且之一眼，要為了他，舍棄自己的修仙大道，與天下正道為敵嗎？

    它不太明白，這又是何苦呢？他們相處不過也才十幾年。

    于它漫長的生命中，十幾年猶如彈指間，花開一瞬，花落一瞬，本質(zhì)上都沒有什么區(qū)別。但云夢水太小了，他才二十多歲，十幾年于他而言近乎一輩子，等他老了，等他百歲千歲，十幾年于他就是小小的一段了。

    白龍思索幾下，到底還是心疼云夢水，龍嘴一張，吐出一顆拳頭大小的渾圓內(nèi)丹，內(nèi)丹發(fā)出溫和的白光，溫柔地照在云夢水身上，以緩解他的痛苦。

    云夢水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它。

    白龍沉默了很久，久到云夢水以為它化作了石雕。

    不知過了多久，它好像想起了什么，道：“我送你那顆蓮花種你還留著嗎？”

    云夢水不知它為什么提起這事，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在。你給我的，我一直都好好留著?！?/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乾坤袋拿出一顆拇指大小的黑黝黝的種子，攤在手心上給它看。

    白龍點點頭，“你也真是好運氣?！?/br>
    “什么？”

    白龍：“好好留著，遲早有用?！?/br>
    它一甩龍尾，正色道：“我要救你們，但我只是施法，真正要去做事情的是你，你答不答應(yīng)？”

    云夢水瞪大雙眼，他下意識看向沉睡著的明且之，又看了看白龍，卻是拒絕了：“不，我不能拖累你?！?/br>
    “晚了，玉琉璃已帶著人殺到梨花林外了，一時半會進(jìn)不來，但久了也不好說?！卑堫H為輕松，完全不把風(fēng)云宗掌門放在眼里，“你是救他，也是救我。”

    云夢水糊涂了：“我……那我需要做什么？”

    白龍：“這也是我第一次用這招，不知道好不好用，我要把你現(xiàn)在的記憶傳給過去的你，但只能維持三到七天，我現(xiàn)在不知道能用幾次，先暫且試試看?？纯丛谶@些時間里，你能做什么吧?！?/br>
    云夢水聽得云里霧里，一臉疑惑：“什么？什么記憶？”

    白龍咧開龍嘴笑起來：“你很快就知道了?！?/br>
    云夢水還待發(fā)問，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轉(zhuǎn)，沒多時便倒在一旁，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