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向哲的大哥如同甩包袱似的，只用了三天就給楊曉羽辦好了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學(xué)校位于鄭向哲家與大學(xué)之間。鄭向哲看著賬面上的錢，覺得他大哥除了一口氣付掉楊曉羽一年的生活費以外，還多給了他這個替別人養(yǎng)兒子的“冤大頭”一筆勞務(wù)費，可能因為畢竟是一家人，肥水到底沒流外人田，所以給的很大方。當(dāng)然了，也可能是因為怕鄭向哲忽然清醒過來覺得后悔再把楊曉羽扔回去，所以用錢安撫他。

    鄭向哲有沒有覺得自己沖動了呢？有一點。有沒有后悔呢？沒有。

    為了楊曉羽轉(zhuǎn)學(xué)的事，他曠了三天課，他覺得自己沒考慮周到。但楊曉羽卻絲毫沒給他后悔的機會，那小家伙自打回來那天開始，就差沖著他搖尾巴了。

    今天是楊曉羽入學(xué)第一天，鄭向哲早早就起了，他剛洗漱完就聽見楊曉羽屋里有動靜，小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鄭向哲本想著買了早點回來再叫楊曉羽，沒想到小孩自己就起了，于是笑著問：“曉羽自己設(shè)鬧鐘了？”

    “我想跟小叔一起早上看會兒書，然后出去吃餛飩。”楊曉羽放下手，露出一個害羞又討好的笑容，一雙大眼睛瞇成了月牙。

    鄭向哲看著這樣的笑臉，就覺得高興，于是摸摸楊曉羽的后腦勺說：“那快去洗漱?！?/br>
    一大一小兩個人，換好衣服，挨在一起坐在沙發(fā)上舉著書背單詞，既不像同輩，可也不像叔侄。鄭向哲發(fā)覺楊曉羽回來以后，就喜歡跟著他靠著他挨著他，生怕他丟了似的。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了解到楊曉羽缺乏安全感，又覺得既然要一起生活，那么親近一些當(dāng)然是好的，所以就十分縱容男孩。出門的時候，鄭向哲推著自行車，楊曉羽就拉著他襯衫的衣擺，他們走到早點攤，又一起吃了包子和餛飩，楊曉羽甚至主動要求吃點香菜。

    “不愛吃不用勉強?！编嵪蛘芴氐亟o楊曉羽叫了沒有香菜的，現(xiàn)在反而要從自己碗里夾出一點放進他碗里。

    “小叔那么喜歡香菜，如果我也開始喜歡香菜，那咱們家以后什么菜都可以放香菜啦?！睏顣杂鹞镂锖戎Q飩湯。

    “也不能什么菜都放香菜的?！编嵪蛘苄ζ饋?。

    “那想放的時候就可以隨便放，也很好啊?！睏顣杂鹱兊梅浅壅f話，他覺得香菜依舊不好吃，可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說不定吃著吃著就好吃了呢。

    “哦，那下回，我做個涼拌香菜。”

    “全都是香菜嗎？”楊曉羽沒想到還有這種菜色，想象了一下，覺得很可怕。

    鄭向哲看楊曉羽端著碗像只受驚的小松鼠似的看著自己，笑容又更大了一些，哄道：“我開玩笑的，沒有這道菜，做不了?！碑?dāng)然有這道菜，鄭向哲也喜歡吃，可他決定不告訴楊曉羽了。

    楊曉羽立刻松了一口氣，端著和他臉一樣大的碗喝干凈了餛飩湯，還打了個響嗝。

    “不能在外面這么打嗝。”鄭向哲只是作為禮儀教學(xué)隨口說了一句，就看到楊曉羽立刻睜大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小聲說“對不起”，他又開始心疼小孩，于是趕緊安撫道：“沒有怪你。我小時候，我媽也是這么教我，不要吧嗒嘴啊，不要抖腿啊什么的，注意一點就好了?！?/br>
    楊曉羽聽完又有點高興，他想，原來別人的父母都是這樣教的啊，真好，也有人這樣教我了，于是他認(rèn)認(rèn)真真點點頭，說：“嗯，我會注意的?！?/br>
    這小孩吧，一旦聽話又乖巧，就很惹人喜歡，要是又好看又聽話乖巧，那就能讓人喜歡的恨不得親兩口。鄭向哲看著楊曉羽那張又乖又甜的漂亮臉蛋，忽然也有了親一口那張小rou臉的想法。他趕緊搖搖頭，覺得自己胡思亂想，他到底不是楊曉羽的爸爸，哪能隨便親。

    吃完飯，鄭向哲跨上他的山地車，背著書包的楊曉羽則坐到鄭向哲特意加固過的車后座上。楊曉羽本來是抓著后座上的金屬梁，他沒坐過自行車后座，一開始還有點新奇，可鄭向哲一加速，他就開始害怕，伸手抱住了鄭向哲的腰。楊曉羽啊，只要抱著鄭向哲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似的，他把臉貼在鄭向哲背后，便覺得吹過身邊的風(fēng)都溫柔起來。他像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世界一樣，歪著腦袋看周圍的車輛行人，看倒退著的綠樹路障，看路邊臟呵呵的垃圾桶上像笑臉一樣的投擲口。

    到了學(xué)校，鄭向哲把楊曉羽送去了校長室，然后又跟著班主任去了教室，眼看著楊曉羽被帶到座位上，他偷偷對著教室門上的小玻璃窗跟楊曉羽揮了揮手還握拳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才離開。騎車去自己學(xué)校的路上，鄭向哲想起楊曉羽坐在小小的桌椅里對自己瞇著眼睛笑的樣子，就特別高興，覺得自己把楊曉羽接過來這個選擇做得特別對。

    傍晚的時候，鄭向哲定了鬧鐘，準(zhǔn)時從圖書館里出來，又騎著車去接楊曉羽。楊曉羽背著書包從教學(xué)樓里出來，遠遠的就看到鄭向哲鶴立雞群一樣站在大門口的家長堆里跟自己招手，他跑過去很自然的抱著鄭向哲的腰又坐到了后座上。

    “今天怎么樣？老師和同學(xué)都好相處嗎？”鄭向哲第一句就問了這個。

    “嗯。很好相處。好幾個同學(xué)都主動過來跟我說話?！?/br>
    鄭向哲一聽楊曉羽回答的聲音就知道他今天過得不錯。本來嘛，一個會說會笑、成績不差還長得特別好看的小孩，在學(xué)校就是應(yīng)該很容易交朋友的。

    “還有一個女生問我，門口跟我揮手的人是誰？我說是我小叔，她竟然還有點難過，她以為你是我哥哥，還說你長得好帥啊，怎么會是叔叔呢？”楊曉羽輕快的說。他也覺得鄭向哲長得帥，他喜歡別人夸鄭向哲而鄭向哲又只是他一個人的那種感覺。

    “才幾歲啊，就胡思亂想?！编嵪蛘軗u搖頭，心說現(xiàn)在的小女孩可真是早熟。

    “你累不累？”楊曉羽聽出鄭向哲喘得很厲害，就問：“我們?yōu)槭裁床蛔鲎廛?，非要騎車呢？”

    “小學(xué)門口多堵啊，坐出租車得比騎車早出門半個小時，就沒時間背單詞了。怎么？你想坐出租？”鄭向哲問。

    “沒有，我就是怕你累，”楊曉羽想了想，又說：“等我再長大一點，我騎車，你坐后面?！?/br>
    “哈哈哈哈哈”鄭向哲笑起來，“交法規(guī)定，騎自行車不能載超過12歲的兒童，你這是要違法啊?！?/br>
    這下楊曉羽就苦惱起來了，可他立刻又聽到鄭向哲說：“我就當(dāng)鍛煉了。等你長大了，我給你也買輛自行車，咱們一起騎車上學(xué)。”楊曉羽聽完馬上又高興起來，他喜歡鄭向哲這樣說，等他長大了，他們還是一起，就像在說他們永遠也不會分開。

    兩個人在回家的路上買了晚飯，吃完就一起坐在書房里學(xué)習(xí)。鄭向哲收拾了書房里堆在地上的書，騰出塊地方放了一張嶄新的小桌子給楊曉羽，兩盞一模一樣的臺燈發(fā)出瑩白色的光芒，小小的房間里只有兩人呼吸和筆尖在紙上書寫的聲音。

    日子就這樣平靜又愉快的度過，9月下旬的一個雨夜，楊曉羽又抱著枕頭擠到了鄭向哲的床上。鄭向哲聞到楊曉羽身上自家沐浴乳的味道，便露出寵溺的笑，他覺得有一樣的氣息就真正是一家人了，于是伸手?jǐn)n了攏抱著自己胳膊的楊曉羽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