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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良藥[重生]在線閱讀 - C22 交鋒

C22 交鋒

    臨近年關,池靳工作越發(fā)忙碌,難有太多休息時間,陪著云寧又在沙發(fā)上膩了一會就只能換上衣服準備走了。他的寶貝實在黏人,但又不會任性地一直黏著他,有點太聽話了。但這種聽話絕不是為了討他憐愛才有的——云寧是太為他考慮,是不愿意給他添麻煩才這樣做的。

    下午安排得很滿,池靳幾乎抽不出時間來陪云寧,為了能和他的寶貝一起吃晚餐,晚上的應酬都會盡量提到下午,但也總有抽不開身的時候。

    “寶貝,晚上又不能陪你了。”池靳襯衫扣子都沒系全,隨手套上西裝外套就走到正在給他挑領帶的小孩背后,手臂換住云寧的腰,垂頭咬著白軟的耳垂,聲音故意壓得發(fā)低,“趕緊退休吧,到時候我就天天陪著寶貝…”

    “對工作那么狂熱,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打算退休了…”云寧挑出黑色細暗紋的領帶,轉過頭來又發(fā)現(xiàn)池靳襯衫扣子都沒系好,只好先把領帶搭在池靳肩上,踮起腳去幫池靳系上紐扣,“早點退休好了,我也想和你每天曬曬太陽,晚上能出來散步…”

    垂頭就能看見小孩白軟的手指靈活地幫自己系著襯衫扣子,連襯衫貝母扣溫潤的柔光都襯得云寧的手要軟幾分。池靳看的心動不已,又聽著云寧小聲的碎碎念,只是低聲應著,目光柔和。

    “池靳,我不是很在乎能在你那里得到些什么…跟你在一起,生活苦一點也沒關系,我沒那么嬌氣?!痹茖幝曇暨€是小小的,只夠池靳一個人聽見,但是卻很堅定的,“你想要的很多,只要是你想去做的,我只會站在你這邊?!?/br>
    云寧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有些時候他確實是這樣想的。池靳的身價和家庭背景他都知道,他不是腦子里只有幻想和戀愛的青春期高中生,他已經(jīng)是獨立在社會上生存的成年人了,明白那些數(shù)字和姓氏所代表的意義——但是池靳就是池靳,哪怕今天池靳窮困潦倒,也是他的池靳。即使這件事發(fā)生的可能性很小,他也更沒機會去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

    云寧真的很少提起他想要什么,他的小孩從來只向他討要愛,鮮少聽云寧說起來這個——也許是他總習慣性養(yǎng)著云寧的原因,所以他聽到這些時,總覺得心口發(fā)燙。

    只是池靳知道退休這種事離他太遠了。大抵是十四歲之前過得太艱難壓抑,知道那些寄人籬下的生活不好過,以至于他是一個充滿野心而不懂滿足的人,從不介意用更大的權力金錢來滿足他的欲望和野心,為此背負責任更是習以為常——想要的越多也要等價的肩負的更多。

    同樣池靳也希望給云寧更好的物質(zhì)生活,讓云寧可以一輩子無憂無慮。他的寶貝沒吃過多少苦——這些都是他自己的努力換來的。小時候是因為云寧懂事惹人喜歡,有好人家領養(yǎng)他。長大了是他的寶貝聰明又努力,有理想的大學和工作。云寧一個人也能活的很好,跟了他以后他更不會讓小孩吃一點苦。

    是不是有的時候他太不會顧慮云寧怎么想了——也許是云寧太懂事了,總是不向他抱怨什么,就讓他忽略云寧的想法了。池靳用手臂攬著云寧的腰,沉默了一會才像在說某種承諾般慎重地低聲道,“再過幾年,沒那么亂了我就不工作了,多陪陪你…不會讓寶貝等太久的?!?/br>
    池靳說出的話永遠都是像承諾一樣,像是在告訴他某件事情將會發(fā)生,而不是用各種花言巧語來讓可信度增添幾分。這也許是池靳對他的吸引力之一,總是那么誠篤讓人毫不猶豫地信任。

    云寧在這一瞬間連以后院子里要種什么花池子里要養(yǎng)什么魚都想好了——只是這樣就騙得池靳下半輩子都要陪著他,云寧總覺得這樣不對。池靳坐上現(xiàn)在的位置有多難他知道,卻因為他一句話池靳就要放棄了——這個位置所代表的意味太過誘人,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這個位置,連同父異母的弟弟也要來爭奪,伴隨著巨大利益而來的必定是風險——他太自私懦弱了。他害怕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危險,害怕再次失去池靳,哪怕知道池靳遠比他想的更強大,可他寧愿池靳再平庸普通一點,也不想失去池靳。

    明明知道池靳不可能平庸。他的池靳跟懦弱自私的他完全不同——池靳是天生的領導者,他沉穩(wěn)果斷,強大而令人信服。有足夠強的心理素質(zhì),擅長掌控人心,會敏銳察覺與把握機會,永遠理智冷靜制定目標且極負責任。要這樣的人一輩子只陪在他身邊,只是委屈了他。

    “對不起…我好像…又任性了?!痹茖幐杏X心里泛起苦澀酸楚來,想就這樣埋在池靳懷里蹭一下,但又怕弄皺池靳熨得筆挺的襯衫,只好稍微退開半步,“你要好好工作,今晚少喝點酒,你身體不好不能多喝…明天晚上再一起吃晚餐吧?!?/br>
    換作別人大概看不出云寧現(xiàn)在其實很不開心,甚至可能還有點想哭。但池靳一眼就知道云寧肯定不高興——無論是剛剛那句話,還是現(xiàn)在分明暗下去的眼睛都在告訴他,他的寶貝不開心了。一下子就猜出來云寧是因為剛剛他說要不工作了而自責的,池靳又一次確實地感覺到云寧是懂事到招人疼了。

    看著小孩后退半步的動作,池靳可不會管襯衫會不會皺,他伸出手臂又把云寧攬了回來,這次是狠狠地把云寧親得腿軟了才停下,“想到什么就告訴我,我的工作就是實現(xiàn)寶貝的愿望…不用擔心我,我的寶貝是我最重要的東西,勝過一切?!?/br>
    看著小孩剛剛被自己親紅的唇瓣和又亮起來的眼睛,池靳一下子覺得自己的決定實在太正確了,于是心情頗好地捏了捏小孩的耳垂,“現(xiàn)在還開不開心了?”

    “開心,要一直在一起,早一點晚一點都可以?!庇稚锨罢砗贸亟⑽⑵鸢櫟囊r衫,云寧笑的瞇起來眼睛,琥珀色的眼里仿佛含著柔軟剔透金黃的糖漿。

    他要信任池靳才對,倘若是池靳愿意,他要的僅僅是池靳愛他,池靳認為他比工作更重要,那他也覺得自己比池靳的工作更重要。幾年后池靳也就三十多歲,他可能還不到三十,人生還未過一半。他們時間充足,沒有任何事情將要發(fā)生,他們可以一點點慢吞吞地一起生活,不用擔心明天,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還要拍照留念,照片要兩張——一張放進相冊里,一張放進他的日記本里。他會讓池靳一直陪著他,不會讓池靳離開他,更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連晚餐也不能一起。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給池靳系好領帶才對,云寧為了給池靳系領帶這件事去學了不下十種領帶系法。池靳肩寬,相比維多利亞結這樣窄小秀氣的系法,溫莎結更適合池靳,他會根據(jù)場合來決定今天領帶的系法是什么。

    “真乖?!背亟吐曊f到,也不能怪他多想,云寧這樣子跟送丈夫出門上班的小妻子沒有任何區(qū)別——池靳越發(fā)覺得讓云寧準備考研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既不會讓云寧沒事可做,又可以天天看見他的小孩在家聽話地學習,還能這樣看云寧每天給自己系領帶的樣子。

    系好領帶,又在抽屜里挑出最適合黑色領帶的那個銀色歐泊領帶夾幫池靳帶上,云寧才滿意地幫池靳整理好襯衫,跑到衣架上把深灰色的風衣拿下來遞給池靳,滿意地看著池靳——他的池靳仿佛天生就適合穿西裝——穿銀灰色時漫不經(jīng)心,黑色時凌厲卻內(nèi)斂,藏藍色時正人君子,無論什么顏色都適合放在他身上——但云寧還是最喜歡池靳穿黑色。

    領帶夾上那塊有“集寶石之美于一身”拉丁文意的寶石里浪漫變幻的色斑是池靳身上唯一的彩色,定制的黑色開司米西裝沒有多余一寸面料,挺括而嚴謹?shù)刭N合池靳寬肩窄腰的身形。再昂貴的西裝在池靳身上也絕不會顯出一分的輕浮張狂,沉穩(wěn)且從容的才是池靳——無論身處燈紅酒綠里,還是酒池rou林里,他都在夜色里沉默內(nèi)斂,如同一把收入劍鞘的利器。

    披上深色外套,池靳又怕自己走了小孩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無聊,于是又低頭親了親云寧發(fā)頂,低聲說道,“下午無聊可以看看書,我書柜里有幾部寶貝喜歡的游戲,手柄放在下面的抽屜里了。當然不許玩太久,我回來要查?!?/br>
    沒想到池靳會在辦公室里放這個,云寧有些出乎意料地開心。稍微彎腰讓云寧能親到他的嘴唇,池靳微瞇著眼睛等著云寧過來親他,云寧親完一下,又忍不住去多親了池靳好幾口,特別開心地送走池靳,臨走前還不忘記叮囑池靳“不許抽煙,誰遞煙都不行”。站在辦公室外近三十歲極少碰游戲卻又一個喜歡打游戲的愛人的池靳忽然明白為什么會有“我跟游戲誰更重要”這樣的問題了。

    池靳頂層的房間里鎖了他的春天,現(xiàn)在到底依舊是深冬,寒風依舊凜冽著,那些柔軟的部分只屬于房間里的春天。

    夜里忽的陰雨連綿,潮濕的城市是沉重的濃黑。商務車里放的是首大提琴曲,池靳側過頭,看到煙頭橘紅色火光在雨幕里忽明忽暗,他到底還是沒聽云寧的話——云寧也大概從未見過池靳這樣冰冷的樣子。

    侍者微微低頭在車門前撐起黑傘,池靳下車時按滅了煙頭,皮鞋滴雨未沾反射著光,他冷冷地呼出一口煙,瞇起眼睛走進今晚為他準備的酒宴。

    有些特殊的場合不得不在晚上,以前還沒有云寧在身邊的時候,他也從不拒絕在紙醉金迷里呼吸——樂于看對面斯文儒雅的中年富商把雪茄在少女大腿上卷好,碼在玻璃輪盤旁做下一輪游戲的獎品。上身黑色制服的女荷官賭桌下的雙腿卻只裹著細網(wǎng)絲襪,彎下腰露出一大片雪白胸脯,艷色的紅唇只會對贏家彎起。無論是疊起來的各色籌碼鈔票、高挑艷麗的女人還是他收藏的雕花象牙左輪,在他以前眼里大都可以放上賭桌。

    現(xiàn)在不一樣,在池靳的輪盤游戲上絕不會出現(xiàn)的是云寧。他的寶貝是鎖在懷里里永遠不會給別人展示的私人藏品,倘若誰想偷去將其放上賭桌,還要先看看他的主人是否同意。

    在外人看來,池靳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池睿容忍度相當高,甚至不介意放權給一個潛在的危險競爭者,頗有要和弟弟共同掌權的意思。但領教過池家家主手段的人都清楚得很——他是獨裁者,是暴君,看似在拋出誘餌實際只是還尚未踏進他的領地——這個看似重視親情的年輕掌權人實際是個不折不扣的亡命徒,他心狠手辣而爪牙鋒利,又萬分謹慎細心,不會留一點活路。

    池靳是完美優(yōu)秀的繼承人,在他身上有些許老家主才有的狠辣戾氣。他足夠隱忍堅毅,又兇狠果斷。池靳的爺爺尤為偏愛他,在他與池睿之間毫不猶豫就選擇了他——池家是沾著黑起家的,老家主瞧不起池睿身上那股子文人酸腐氣,魄力不足野心卻不小。

    墻壁上有西歐彩繪玻璃,池靳漫不經(jīng)心地一一掠過,瞇起眼睛有些唏噓——他上輩子怎么淪落到連池睿都爭不過的。按云寧的說法來看,他是連自己的小妻子都護不住了,他再糊涂也不會讓云寧都受到威脅,況且聽云寧的說法,還不是第一次了 ——看來他的寶貝是又心軟沒說重話了,這哪是幾句“關系不好”“病情惡化”能帶過去的,看來還得哄小孩多跟他說兩句才能放心。

    走廊最深處的包廂門口站著侍者,見池靳走來便推開有繁復花紋與鎏金的的雕花大門,低聲恭敬道:“歡迎您,池總,先生已經(jīng)在里面等您了?!?/br>
    他不來,理所應當?shù)乃腥硕荚摰戎?,不敢動筷子。其實在公司里池靳并沒有非要踩在最后一分鐘進會議室的習慣——那只是再簡單不過地宣誓權力的方式,它一貫對這些沒有太大要求,甚至時常提前一些去。但這次跟在公司里不一樣,池靳清楚知道這里面坐的是誰——是他野心勃勃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是也許未來會把他一槍了結的人,更重要的是,這是他的小妻子討厭的人。無論揪出來哪一條池靳都有理由將他按死在地上,絕不再留任何一點機會。

    進門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環(huán)繞半個包廂。歐式水晶吊燈折射的光璀璨至極,一側是巨大的彩繪玻璃,燈光落在上面,色彩斑斕地展開來,光線如同上帝與人交流的道路,其上繪著教堂風格的圣經(jīng)故事——耶穌與十二門徒最后的晚餐。

    餐廳包廂訂在頂層,觀景落地窗幾乎將城市大半收進眼底。池靳偏愛頂層位置,喜愛閑暇時俯視城市,也當然對這個位置十分喜愛——他對整個包廂的設計都十分鐘情,尤其是那面教堂彩繪玻璃。

    包廂空無一人,只池睿坐在圓桌正下位置,見池靳來了便起身寒暄。他一身米白西裝,戴金絲眼鏡,通身的氣度不凡,與池靳三分像的眉眼透出來股與池靳全然不同的儒雅溫和,正隨了他那位學識淵博的父親。

    池靳也十分給面子地掛起笑,坐在圓桌的主客位,背后是一整面的夜景,他像位一直掛念弟弟的兄長般詢問著池睿在國外是否順心,學業(yè)如何,不帶一絲嚴厲,更不談工作,只談家常:“在國外這么多年辛苦了,學業(yè)很忙吧,回來了就先好好放松一下。抽時間也回家看看,父親和母親都很掛念你?!?/br>
    聽著這些體貼人的話,池睿在心底冷笑幾聲——池家只容得下一個繼承人,面前這個軟弱又心軟重視親情的大哥,與她死去的生母如出一轍,再優(yōu)秀又如何,還不是被折磨致死。

    池睿輕聲嘆了口氣,眼神盡是思家的愁意:“自然是要回家看看的,在國外太擔心父親的病了,同樣也很掛念母親,怕她在家太孤獨了…”

    要他怎么回家看望父母——父親被養(yǎng)在病房里不允許外出,公司的事更是一絲一毫都插不上手。母親只能待在池家主宅,整日陪著那個癱瘓的廢物——那個貪婪陰毒的女人怎么可能甘心,每每都要在電話里尖叫厲聲咒罵著池靳這個野種。

    他一輩子從來沒贏過池靳——母親罵他是野種,但他清楚池靳才是正經(jīng)的長子身份,哪怕早些年不在池家,但只要他回來,池家就要有他的一個位子。即使祖母再怎么樣偏愛他,卻還是因為柔弱心軟,把已經(jīng)十幾歲的池靳領了回來。那個表里不一又軟弱無能的父親也是,病重后絲毫幫不到他,反而要期望他的援助。祖父的眼里更是從來沒有他——他眼里只有池靳——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池靳的優(yōu)秀,從來都沒看到池靳還有一個與長子年齡相仿的次子。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幫得上他。靠不住那群廢物,他只得靠自己。他暗自在池靳身邊插人,得力的助手或是美麗的女人,蓄謀整整兩年,一步步摸清他這位敬愛的大哥的底細,蠶食著高高在上的池總的權力——他才會是最后的贏家,他要贏過池靳,并且贏得漂亮。

    池睿暗下目光,面上卻不顯,也壓著溫和到聲音說道:“但還是想先見一下大哥,才有些突然地任性占用了大哥工作日的時間。這么久了一個人撐著公司一定很累吧…實在是我對不起大哥。來,敬你一杯?!?/br>
    對于池靳來說毫不突然,他提前許久就已經(jīng)知道池?;貒氖虑椋仡o他攢局也在他意料之中——稱不上鴻門宴,但池靳還是很有興趣讓它變成鴻門宴。

    拿過一旁侍者遞過來的紅酒,猩紅晶瑩的醇香酒液在高腳杯中晃動,池靳瞇起眼睛笑了笑,似乎在嘆這杯紅酒的品質(zhì)極佳,接著如同十分信任這位弟弟般,毫無防備地就舉杯示意,并飲下酒。

    直到看到紅酒進入大哥口中,池睿才放心地露出真心笑意。抬手拍了拍掌,高挑的身著各色金紋刺繡長裙的女侍者魚貫而入,端著種種山珍海味奇異珍饈,訓練有素地依次將菜肴擺上玻璃轉盤。

    桌上有些菜有干冰煙霧,黑裙女侍者站在池睿身邊優(yōu)雅俯下身,將熱水倒進盤中,彌蒙的煙霧便漫了上來,猶如仙境湖面中的霧氣。

    “說起來,大哥還沒結婚呢。”池睿嗅到女侍者身上些許嫵媚性感的東方調(diào)香水味,心里卻想著如何將這些女人的其中幾個送上池總的床。手指帶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擊著桌面,仿佛親密兄弟般打趣說道,“戀愛自由,有合適的一定要帶回家看看呀。”

    霧氣越來越濃,已經(jīng)超出一個菜品所用的干冰煙霧的量了,甚至不是在下沉。池睿視線漸漸被煙霧遮蓋住,心里一慌,下意識便伸手扇開霧氣。

    女侍者身上的東方調(diào)香氣也離開了他,池靳的聲音穿過霧氣猶如一種近乎詭異的宣告:“當然。如果你還有機會見到他的話?!?/br>
    煙霧散去時,坐在正前方的池靳已經(jīng)懶得維持友善的偽裝了,露出來危險的獠牙,又在不屑眼前弱小的獵物,連撕裂獵物的想法都沒有。原本只是上菜的女侍者依次排開擋住這個包廂唯一的出口。

    池睿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敲擊的節(jié)奏沒有一絲用處,原本應該出現(xiàn)的保鏢全換成了池靳的人。他也明白出來那些候命在外的人已經(jīng)被池靳解決掉了。到底還沒經(jīng)歷過這樣危急的情況,斯文的臉上凈是蒼白恐慌,嚇得腿都軟了只能坐在原處。

    “他很可愛,而且善良。我已經(jīng)準備和他結婚了?!背亟o自己倒了杯紅酒,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聊著家常,說道自己愛人時又柔下聲音,仿佛現(xiàn)在這個荒唐場景與他毫無關系,“也希望你能祝福我們,如果你在療養(yǎng)院不能來參加婚禮,我也會將光碟寄給你的?!?/br>
    “還真是遺憾啊?!钡幌氲阶约汉驮茖幗Y婚的樣子,池靳還是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似乎真的是在遺憾池睿不能參加婚禮,瞇起的狹長眼睛里卻滿著冰冷。

    緊接著兩側的彩繪玻璃應聲而碎,斑斕的玻璃成了一地的彩色碎片。十二門徒盡數(shù)不見,但最中間的耶穌卻完好如初,余下門徒唯有倉皇失措的身體動作還留在上面,頭顱全部轉而變成黑漆漆的槍管,直直指著坐在原位的池睿。

    如果說剛剛池睿還對那瓶加了料的紅酒還抱有些希望,現(xiàn)在全化為絕望了。他不知道池靳為什么會突然能預備好這樣的武裝力量,像是已經(jīng)摸清了他所有底細,更不明白他認為軟弱的大哥會這樣兇狠。渾身冰涼,像被壓在無光的深海底部,巨大的壓強快把他碾碎。底牌已經(jīng)被摸透了——他從頭到尾就沒有認清坐在他面前的大哥——祖父的眼光更沒有出錯,這個老東西也是瘋子,只會挑出和他一樣的亡命徒。眼前的人也只可能是游戲中最后的狩獵者,絕非獵物。

    池靳起身,皮鞋踩著玻璃碎片發(fā)出刺耳的破裂聲,從容地站立在破碎的彩繪玻璃前,目光看著那個猶大碰倒的鹽瓶,聲音低啞如同在給愛人講睡前故事一般:“耶穌的門徒猶大背叛了主,用三十銀錢便出賣了榮光的主。耶穌已經(jīng)知道了猶大的陰謀,卻還是順從了。猶大在審判廳中,不忍看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跪在耶穌腳邊乞求著。但卑鄙的祭司卻不顧猶大的求饒,猶大只能絕望地逃離了審判廳?!?/br>
    講完故事池靳遺憾地嘆氣,似乎在為這個悲劇的故事感到悲涼。包廂里只剩下池睿急促的呼吸聲,池靳似乎是因為這呼吸聲打破了氣氛,聽的覺得煩躁,皺起眉不耐地嘖舌。走到那位黑裙女侍者身旁,接過一把消音格洛克,按開保險栓上膛,瞄準池睿在圓桌下的腿,似乎在猜測餐布下的膝蓋在哪里。

    池睿臉色發(fā)青,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流出,一直沒入筆挺的米色西裝中,一句求饒也說不出——當然求饒也沒有用。他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后悔回國,后悔今晚的酒局,后悔跟這個喜怒無常的瘋子爭奪家產(chǎn)。

    “沒有十足把握就不動手,你做的很好。但是對于對手還不夠了解,你應該謙遜一些?!?/br>
    池靳享受著獵物驚恐萬狀的樣子,心情又好了一些,甚至開始像兄長一樣指點出弟弟的些許小錯誤。接著又平靜地報出一串人名——每個都是池睿在他身邊插的人,半晌又低笑著說道:“還在我身邊插女人…不僅手段差,挑女人的眼光也很差?!?/br>
    池睿已經(jīng)被嚇到渾身哆嗦雙眼無神了,仿佛眼前面對的是頭巨大的兇獸,彩繪玻璃上黑漆漆的槍口是兇獸同伴的眼睛,緊緊鎖著他斷絕了他所有的逃跑可能性。

    而池靳仿佛已經(jīng)喪失了再玩弄獵物的興趣了,漫不經(jīng)心地宣告最后的結果,磁性的聲音如同美妙的大提琴般低沉,紅酒般醇厚:“猶大因為悔恨精神失常,最終在耶路撒冷自縊而死——但療養(yǎng)院比耶路撒冷安全得多,在那里,你絕不會有自殺而死的機會?!?/br>
    說完池靳不再去欣賞池睿的反應——他說不定今晚還有跟云寧一起吃個晚餐的機會。抬起槍便精準地用子彈打碎了藏在桌布下的膝蓋,血液飛濺染紅了一大片桌布,在凄厲的尖叫后,池睿就耐不住劇痛昏了過去,血腥的鐵銹味一下子蔓延了整個包廂。

    一槍命中讓池靳心情好了一些,眼里兇狠的戾氣也散了些 走到雕花大門前把手槍扔回給女侍者,接過軟巾擦了擦手,低聲吩咐到:“隱蔽點帶回去,處理好殘局再走。人別讓死了,留著口氣?!?/br>
    在場的全部都是池靳的心腹,對眼前的場景沒有半分恐懼,就連一排的女侍者都依舊優(yōu)雅自如地站立著,收到池靳的命令便開始分工明確地處理現(xiàn)場。后續(xù)地所有工作池靳已經(jīng)安排好了,最簡單粗暴不過地制造一個意外,將人送進遠在東南亞的療養(yǎng)院,那邊有他的親信,足以安排好池睿的后半輩子生不如死。沒有人會來質(zhì)疑這樣的結果。

    池家略帶血腥的繼承人競爭在現(xiàn)代文明顯得太過殘忍而不人道,始終存在于社會的陰暗處中。實際上這并不會在每一代都出現(xiàn),只是當一部分人的野心超過了閾值,就必須有人出現(xiàn)來結束鬧劇——讓游戲最終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