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塞西開始覺得無奈了起來。

    在他面前，銀發(fā)的美人正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那雙暗紅的雙眸微微瞇起，其中閃爍的光彩華美又銳利。在被這樣的目光直視的那一瞬，塞西的心跳都停了片刻，他幾乎有了一種自己的靈魂正在被評估考量的錯覺。

    然而這種異樣感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他便不得不被其他的東西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原因很簡單，插在他胸口的那根枝條，實在是擁有太過鮮明的存在感。

    血rou撕裂的痛楚相比之前已經(jīng)沒有那么強烈，然而持續(xù)的失血卻正顯現(xiàn)出比疼痛更為糟糕的后果。塞西逐漸感覺身軀冰涼，意識恍惚。不由自主地，他的身體開始顫抖，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在這種不妙的情況下，他迫切地想要得到澤維爾的答復(fù)，可在他的面前，銀發(fā)的美人仍維持著矜持的沉默。

    塞西簡直無法接受澤維爾此時的沉默。如果是不信任他的言語，那么只要反駁就好了，他愿意再做出解釋，盡管他的解釋也許始終無法讓澤維爾信服。

    又或者是……澤維爾在生氣嗎？他太過沖動的表露了情感，這樣的言辭大概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冒犯。

    失血的暈眩中，塞西逐漸開始覺得自己應(yīng)當(dāng)?shù)狼福词顾⒉恢雷约涸摓槭裁炊狼浮?/br>
    “抱歉……”他遲疑地組織著語言，但就在他想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塞西不由愣住了。

    像是驀然想起了什么，在他面前的澤維爾忽而露出了非常難看的表情。

    與方才的情形不同，那雙暗紅的眼眸里產(chǎn)生了劇烈的情緒波動，澤維爾死死地盯著他，雙唇不可置信地顫抖著。

    “詛咒……”

    塞西聽到對方口中意義不明的呢喃。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澤維爾已猛地靠近了他。原本優(yōu)雅的銀發(fā)美人像是突然間失去了他的矜持，他輕微地喘著氣，濕熱的呼吸不經(jīng)意間與塞西交融匯合。

    隨著兩人間距離的陡然拉進，塞西驚慌地睜大了眼睛，耳垂上攀起熾熱的溫度。而澤維爾的動作還未停下，他的肩膀被對方的手臂固定住，傷口處則傳來微涼的觸感，那是澤維爾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

    對方像是在探尋什么，五指細致地摸過他胸口的每一寸肌理，甚至包括被枝條洞穿的傷口，塞西忍耐地壓抑著疼痛，青碧色的雙眼微微失焦，模糊的視線中倒映出澤維爾的手指，對方圓形的指甲上正沾染著猩紅的血液——他的血液。

    那并不是多么溫柔的動作，塞西甚至以為這是澤維爾動手的某種前兆，比如對方?jīng)Q定親自挖出他的心臟什么的。但奇異的是，他連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未曾產(chǎn)生。

    原來侵蝕著他的錯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瘋狂到了這樣無可救藥的地步了嗎？

    心中無奈地自嘲著，塞西喘息了一聲，抬眼死死地盯著澤維爾的面龐，沒有再刻意按捺住眼中不正常的貪戀與渴求。

    澤維爾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或者說，沒時間去注意。銀發(fā)的美人低垂著頭，神色焦躁而復(fù)雜，不斷摸索的指尖最終停留在他的心口。塞西不知道，那里正對應(yīng)著他的靈魂殘缺之處。

    一點冰涼侵入心臟，難以言明的不適感攥緊了塞西的喉嚨，他下意識地咬緊唇角，忍耐住差點出口的呻吟，而與之同時的，澤維爾指尖所觸及的那塊皮膚下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芒。

    光芒的顏色印入眼中，澤維爾的瞳孔驀然收縮。

    那不是純粹的青碧色，而像是摻雜了什么不潔的東西一般，顯出陰郁的暗來。

    “哈，的確是詛咒的遺留嗎……”銀發(fā)美人勾了勾唇角，一瞬間像是在笑?？稍谌餮壑?，澤維爾的神色卻分明是痛苦而復(fù)雜的，連原本優(yōu)雅悅耳的聲音也干澀了起來，他恍惚地喃喃道，“我居然……一度遺忘了……”

    “澤維爾？”塞西關(guān)切而疑惑地看著他。

    聽到他的聲音，澤維爾的動作又是一頓，他垂頭沉默了片刻，盡力地緩和了自己的情緒后才抬起頭來，可望向塞西的眼神中仍是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復(fù)雜。

    “你知不知道……”他聲音干澀地問道，“你的靈魂是殘缺的？”

    接到了意料之外的問題，塞西不由愣了愣。

    “我不知道……”他遲疑地搖了搖頭，注視著澤維爾糟糕的臉色，塞西這才隱約意識過來這句話的含義。

    原來自己的靈魂……是殘缺的嗎？

    這就是他感情淡薄的原因？

    塞西一時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可當(dāng)他張開口，卻是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那是因為您殘缺的，對嗎？”

    幾乎是在語音落下的那一瞬，塞西便從澤維爾的反應(yīng)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銀發(fā)美人的身軀僵硬著，甚至于錯開眼神來逃避與他的對視。眼看著塞西還要張口，澤維爾咬了咬唇，按在他胸口上的手掌猛然施力。

    塞西驚訝地睜大了雙眼，虛弱的身體因為無法維持住平衡向后仰倒，他直接被澤維爾推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抬頭看去，在他面前的澤維爾正露出些許茫然的神情，像是同樣對自己突然的舉動感到詫異?？珊芸?，那點不知所措便被一種更為復(fù)雜的神情所覆蓋，澤維爾看了看他，又低頭望了望自己染滿鮮血的手掌，沉默片刻，忽而握緊拳頭，慘然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諷刺地低聲道，“我居然一度忘了，我早就，報復(fù)過了你?！?/br>
    “您……”眼前澤維爾的神情顯然不對，擔(dān)憂和疑惑之下，塞西完全忘了之前的疑問，他無措地從地上爬起，想要去抓澤維爾握緊的手掌。

    然而他伸出的手卻被對方狠狠拍開。

    “滾吧?！睗删S爾垂眸望著他，暗紅的雙眸里盛滿了厭倦，他淡淡道，“塞西，現(xiàn)在的你，連讓我復(fù)仇的價值都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