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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中不停循環(huán)播放著周興宇的這首。 白燁明背完歌詞后開始跟著旋律動著嘴型。 音樂帶點輕搖滾的味道,簡單的吉他伴奏,節(jié)奏輕快,旋律卻有點點憂傷。像是一朵孤獨的小花在路邊獨自開放,在連綿陰雨中,依然執(zhí)拗地挺立著。 嗒嗒嗒嗒,雨點一陣打過,忽的收聲,一串亮麗的和弦,太陽出來了,是烈日當空。小花傲對烈日,怒放自己最亮的顏色。灼熱與灼熱相交,溫度持續(xù)上升,調子也越轉越高,把曲子推向高潮! 音符從最高處掉落,不是嘭得砸下,而是一點點滑落,就像那花瓣在最高處綻開,繼而脫離了花苞,徐徐飄落。 熱情褪去,只留一處安靜。 飆到高處的人聲還帶著吵啞,給滑落的音符更添了份幽哀之意。 “l(fā)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br> 在輕唱中結束了全曲。 一遍又一遍,同樣的旋律,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聲,同樣的情思。 白燁明完全沉浸了進去,跟著節(jié)奏用腳打著拍子。輕輕動著唇,合著那聲音配著歌詞。 待這一遍結束,他回頭突然發(fā)現(xiàn)許墨涵正盯著他看,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但白燁明總覺得他眼神中藏著驚愕。 “我唱出聲了?”白燁明心虛問。 許墨涵移開目光,一臉不忍直視他的樣子。 “……”白燁明瞬間紅了臉。這特么好尷尬!要開口自嘲嗎?還是裝作不知道?臥槽,太考驗人情商了有沒有! 許墨涵明顯沒有嘲笑他的意思,好像認真看起了歌詞,也不知道是真認真還是假認真。 白燁明決定,裝作不知道! 人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嘛! 不會唱歌又怎么了?不影響他欣賞音樂嘛!不影響他演戲嘛! 于是,許墨涵一句話都沒說,白燁明自己想了一籮筐。 時間也在他想東想西為自己找了一百八十條解釋后,走到了開演。 上場的順序是由剛到時抽的號碼牌決定的。 白燁明的手氣依然很好,繼續(xù)壓軸。經(jīng)過昨天一天的掙扎他已經(jīng)完全豁出去了,都做好了上臺獻丑的準備,現(xiàn)在得知不用唱!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壓軸的壓力?沒有的! 星光和水木的人交替上場。 星光那三人全都準備了自己的歌,他們根據(jù)對莫羽的理解,挑選了三位經(jīng)典歌手的作品。 那三位歌手都是英年早逝、身世悲慘又才華橫溢,他們的代表作正是他們絢爛一生的濃縮,華麗綻放,然后定格在最美之處。 星光的人為了這個舞臺還特地準備了服裝,可以說非常用心了。 每個人的表演也很完美,盡管唱的部分無法和原唱媲美,畢竟他們都是做演員的,但形到神到,看得白燁明連連感嘆,并且升起了個疑問:這年頭當演員一定要會唱歌嗎? 水木的人則沒有準備歌曲,而是用了周興宇的原聲。 他們比星光更講究舞臺表演。臺上的人盡管在動唇唱歌,但表情卻豐富極了。有個人在唱到高潮時,面部近乎猙獰。待全曲結束,滿頭汗水,倒是沒有發(fā)泄后的暢快,而是一臉“終于結束了”的解脫感。 許墨涵是第六個上場。 他不像水木的其他人,表情夸張、動作浮夸,他只是安靜地坐在臺中間,抱著一把道具吉他,輕輕撥動琴弦。 一束溫暖的橙色燈光打在他身上,整個舞臺只有這一人一琴,看著十分靜謐美好,有種洗滌心靈的感覺。 許墨涵的表演可以用面無表情四個字來形容。即使是在副歌最高潮的部分,他也只是閉上雙眼仰起頭,把自己圈進自己的世界中,獨自享受那份快樂。 因為這時的莫羽對世界絕望了。 他覺得自己被世界拋棄,他不想要再為誰唱歌。還在這個舞臺因為他熱愛音樂,他想把自己的最后最美的時刻留給音樂,這個屬于他一個人,且永遠不會背叛他的東西。 白燁明看著臺上的許墨涵,他完全懂那份演繹,所以心里會難受,空空的,仿佛被誰掏去了什么。 莫羽的最后真的是絕望的嗎? 他忽的想到了這個問題。 【一個人總是孤獨的,樂器需要共鳴,人也是一樣?!?/br> 塵哥的訪談中有那么一句話。 莫羽一定也想要尋求共鳴,所以他才會堅持在舞臺上唱歌,面對他的聽眾,和他們分享自己的音樂。 那些都是喜歡他音樂的人,他一定也一樣珍惜他們。 【音樂是我的生命、我的血液、我的呼吸。】 生如夏花般絢爛,只要生命還在,就會用力去綻放,哪怕下一秒就會凋零,哪怕將要面對的是無盡的深淵。 在那一刻,必須是全身心的投入和享受,必須忘了所有俗世的一切,只是此地、此刻,和這些人一起,享受! 許墨涵平靜地唱完了最后一句,起身鞠躬,走回了座位。 考官們交頭接耳,意見不一。 有幾個考官給他打上了最高分,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只有他一個人去好好體會了莫羽的心情,并給出了自己的詮釋。而這個詮釋還完全貼合情境。加上許墨涵的形象本就清清冷冷、與世無爭,也正合了莫羽給人的純粹感。 姜濤把筆在白燁明的名字處輕點了一下,又在許墨涵的名字邊上畫了個三角。 第七個還是水木的人,中規(guī)中矩表演完后,下一個就輪到李亞杰了。 在大家以為不一樣的旋律會響起來時,沒想到還是那個循環(huán)過無數(shù)遍的前奏。 所有人都瞪圓了雙眼,李亞杰便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開始了表演。 和許墨涵一樣,一個人,一把吉他,一個立麥。都是道具,他沒打算真彈,也沒打算真唱,而是集中注意力在演上。 也同許墨涵一樣,他面色淡然,唇角有些微的下壓,不是生氣那種,更像是有那么點緊張! 白燁明注意到了,他扶麥的手在微微顫抖。沒錯,他在緊張,不,不是李亞杰,而是莫羽在緊張! 臺上的李亞杰微閉雙眼,又緩緩睜開,像是開了一個開關,不自然的表情和顫抖全都沒了,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是愉悅的表情! 笑容只是淡淡的,歌詞配著他淺淺的微笑流出,很美、很好,像是一幅畫,畫中的人看到了春暖花開、歲月靜好。 所有人都癡癡地看著臺上,與許墨涵不同,李亞杰無疑是有很亮的光環(huán)的,他往那兒一站,仿佛就能聚起滿室光華。 他修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盡管只是個道具,但每一個動作和伴奏契合得是那么完美,就好像真是他在彈在唱,周興宇的聲音完全和他的形象融在了一起。 這是之前幾乎沒有一個人能想到的場景! 當雨點砸落,太陽出來時,李亞杰的神情一收,笑容沒了,卻是一種瘋狂的沉醉! 他沒有閉上眼睛,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負面的類似于絕望的感情! 相反,他整個人是打開的,在邀請聽眾一起進入他的世界。 雙手演奏的幅度加大,身體劇烈的搖晃,唇緊緊貼上了話筒,一字一字傳出,一下一下叩著人的心,跟著顫抖,跟著癲狂,跟著爬上最高處,欣賞那萬花凋零的壯美景觀! 頂峰處一瞬寂靜,李亞杰放開吉他,張開雙手,頭微微上仰,似是在接受萬眾矚目,期待排山倒海的掌聲! 他的期待得到了回應,盡管掌聲并沒有排山倒海,十幾人的鼓掌回蕩在這一方不大的天地中,也是讓人心情暢快的。 一會,他兩手在空中劃出一個休止的手勢,靠近了話筒,把最后那句輕唱輕輕吐出,臉上重新浮現(xiàn)了淡淡的笑容,而這個笑容卻比最初更美,更是由心而發(fā)的,對萬物的贊美。 掌聲持續(xù)了很久。就連同場競爭者都發(fā)出了由衷的贊嘆。 與第二輪試鏡那會一樣,所有人都被深深折服了! 主持人叫了白燁明的名字。 白燁明有點喪。 他不想要上臺了。 他現(xiàn)在腦中一片空白。 李亞杰已經(jīng)把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莫羽表現(xiàn)出來了,他覺得自己再怎么樣都比不上的。更何況,那個男人是屬于舞臺的,他站在臺上就是最亮的那顆星,那是莫羽,有著讓人無法企及只能高高仰望的音樂天賦! 在音樂的王國里,他就是王! 而白燁明,只是下面的一個觀眾,在人群中被埋沒。 -站在舞臺上唱歌是什么感覺? -覺得我是世界的王。 白燁明被催上了臺,但他連這段路是怎么走的都不記得了。 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次。 他被人推上了臺,不容他拒絕。 他們把他架在火上,卻不急著點火,而是拿著打火機在他面前晃,生生地讓他想象接下來會發(fā)生的艱熬,比死還難受! 那是一個王國,是一個少年王國。 他是一個奴隸,盡情讓人蹂躪辱罵的奴隸。 王國里有一位騎士,愛打抱不平的騎士。 騎士有一次救下了被欺負的奴隸,并對他說,人生來平等,有擅長的有不擅長的,這沒什么奇怪的,覺得這奇怪的人才不正常。 奴隸覺得那騎士渾身都放著異彩,好像太陽神。 有一次,那些王公貴族們又想要把奴隸推上火架,他們拿著打火機譏笑著他。騎士知道了,偷偷把他們的打火機都給泡水里,當他們要點時發(fā)現(xiàn),怎么都著不了火,皆是氣急敗壞。 “我聽見回聲,來自山谷和心間, 以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br> 騎士的聲音很好聽,不似正在變聲期的孩子那種公鴨嗓,而是低低的沉如大海一般。 奴隸站在大舞臺上不知所措,心里七上八下,眼神左飄右移,而當騎士的聲音一響起,他仿佛被溫柔包裹般靜下了心,定下了神。 “我相信自己, 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聚光燈打在奴隸身上,而他全無感覺,他的耳邊被騎士好聽的聲音環(huán)繞,他的眼前似乎只看到了一個人,那是他的騎士,在對他微笑,口型說著,別怕,我和你一起。 奴隸笑了,終于笑了。 他張開嘴,和騎士一起唱。 “我相信一切能夠聽見, 甚至預見離散,遇見另一個自己……” 奴隸聽見自己的聲音,和騎士的融在了一起。是騎士的聲音輕輕把他包裹住,像是給他的聲音穿上了一層糖衣,甜美得像是另一個東西。 騎士已經(jīng)走到了奴隸的身旁,像一個大太陽,照亮了奴隸的身周,溫暖了他的心靈。 白燁明張開嘴,周興宇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低低的,柔柔的,一如他記憶中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