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封信
村子一片亂糟糟的,李高登心力交瘁,沒等蕭鄴辰,當晚便回到省城醫(yī)院接受治療,把事情都交給他一個人處理。 病房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李高登下意識從床上醒來,一睜眼就看到鐵游站在門口。 那個人,他最不想見到的人,臉上滿是傷痕,頭頂被許多片雪花覆蓋,雪將頭發(fā)染成了白色,與電影里的雪怪幾乎一模一樣。他穿著一身臟兮兮的灰色毛衣,褲腳滿是褶子,沾滿了黃泥,像是剛在泥地里滾了一圈。 “你滾!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叫人了!” 床上的枕頭被李高登一股腦丟在他身上,他還是在不停靠近,抓小雞一樣將他拎起來,一手脫去他的褲子,下體涼颼颼的,瞬間完全裸露地展示他面前。李高登掙不脫,兩只腿被他扛在肩上,感受到他的yinjing插入了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憐惜地撕裂開了他的腸道。 痛,只有痛。 不知過了多久,鐵游射出jingye后,李高登又是眼睜睜看著他拿出一條手腕粗的黑色導管,導管口結了一層凝固的半干水泥。這導管接著深深插進了他的后xue里,鐵游扯著導管抽插,無論李高登疼得怎么叫喊都不停下來,直到后xue流出的血沾濕了一床—— 下身濕了一片,李高登從睡夢中驚醒,醒來后的第一件事,他條件反射看向了病床的門,病房的門緊閉,沒有人進來。在暖氣下他打了個寒顫,頭頂直冒冷汗,縮進被子像嬰兒似的將自己裹成了一團。 這是省城醫(yī)院,鐵游或許永遠都躺在黃土高坡底下了,怎么可能來這里? 李高登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盡管已經(jīng)從農(nóng)村住到醫(yī)院好幾天了,他卻總是忘不掉,反復做著有關鐵游的噩夢,似乎自己還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窯洞中,鐵游隨時會對自己拳打腳踢。對于這種情況,醫(yī)生告訴他患上了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還伴發(fā)有中度抑郁癥,需要接受治療。 噩夢像一個擺脫不了的幽靈,他甚至覺得鐵游變成了鬼,做鬼都不放過自己。 李高登捂著被子悶頭哭了起來,被子外響起兩聲狗叫聲,身上立馬被四只爪子踩著,狗的爪子重新做手術打個夾板,恢復好就能正常走路了。李高登掀開被子,看到狗子活潑亂跳地哈氣,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心里稍微好過了些。 “snow,你在這呆著,我去洗澡。” 下身黏糊糊的一片,李高登知道不是失禁,而是再一次遺精了。他起身去浴室淋浴后,重新?lián)Q了件衣服,隔著溫熱的朦朧水霧,他凝視起了鏡子里的人,感到了幾分陌生感,鏡中人眼圈青黑凹陷進去,消瘦面龐的骨頭卻向外凸出去。 浴室的門忽然傳來急促敲門聲,還沒等李高登反應過來,門被人一手推拉開。他的第一反應是鐵游來了,如同他經(jīng)常不問就踢開窯洞的門那般。 可是鐵游并沒有來,蕭鄴辰從門后探出頭來,睜大的眼睛中滿是驚訝。但這卻嚇壞了驚弓之鳥,李高登感到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捂著心臟責備起了蕭鄴辰:“你不是還在鄉(xiāng)下?怎么突然回來了還不敲門,嚇死我了!” 蕭鄴辰有些尷尬地說:“我剛剛在門外敲了沒人應,我聽醫(yī)生說你情緒不好,還以為……那個,你也別擔心,好好吃藥?!?/br> “還以為什么?以為我因為確診抑郁癥要自殺嗎?小事而已,我不會尋死的?!?/br> 幾日不見,李高登瞧他臉色不好,黑眼圈顯得人憔悴了不少,想是鄉(xiāng)下工作太辛苦,不忍心再埋怨他。與此同時,狗子從浴室外鉆了進來,哼哧哼哧撲到李高登懷里。他抱起狗默默坐回病床上,然后拿出一根骨頭玩具逗狗,蕭鄴辰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他欲言又止。 狗子搖頭晃腦抓著骨頭,在它脖子上的鈴鐺清脆響動中,李高登問蕭鄴辰:“那些女人得救了嗎?” “大部分都救出來了,少數(shù)因為孩子要留在村里,我們也尊重她們的想法,不再勸說?!?/br> 李高登追問道:“買人的男人呢?” 蕭鄴辰胸前雙手交叉著,嘆了一口氣說:“剛發(fā)生大地震,舉國哀悼,全力抗災。在這個關口穩(wěn)定第一,我是外面的副市長,這種民事要問當?shù)厝耍數(shù)仡I導的意見是從寬處理,主要看婦女個人起不起訴,如果婦女不追究,就免除他們的罪責口頭教育。” 這看上去已是最好的結果了,李高登也只能嘆氣,“窮山惡水出刁民,他們愚昧無知,什么都能做出來。這樣不痛不癢地處理,還會繼續(xù)買人?!?/br> “不,一切會好起來的。一切的根源在窮,因為窮,所以沒有得到教育,漠視法律。還記得你做的旅游村項目嗎?一張小小的圖,能從根源解決問題。”蕭鄴辰說,“不光是你,連我都沒去過這種鄉(xiāng)下,之前就算去下基層,他們一聽上面來人,早都張燈結彩裝扮一番。所以我只是知道他們窮,卻沒想到能窮成這副鬼樣子,村里連正規(guī)的學校都沒有,所謂的小學,一塊黑板,十幾張課桌,只配了一個高中畢業(yè)的老師。說那么多,我是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些事,放下過去?!?/br> 李高登不說話,他放下逗狗的玩具,鈴鐺聲頓時也停了,病房陷入沉默之中。 蕭鄴辰接著說:“我們都是從國際學校出去,之后上外面的大學,很少接觸過真正的貧窮。這讓我想起大學參加的聯(lián)合國非洲志愿者活動,那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看不到改變的希望,連溫飽都成問題,我們的工作是給災民分發(fā)糧食藥物等。在非洲時,我認識了東野賜?!?/br> “東野先生人呢?” 李高登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指了指床頭柜上的建筑圖紙,說道:“我看了你叫人送來的圖紙,其實我還挺想認識他,聽你的話,還有那卷圖紙,我想,他一定是個很有自己風格的人。” “確實,他本來想和我一起走,我不讓。結果我前腳剛走,你猜怎么著?他后腳就跟日本來的救援隊去了災區(qū)?!笔掄挸降恼Z氣聽上去十分無奈,“不過也不用擔心他,他經(jīng)常參加公益活動,一個人拿著獵槍就敢橫穿熱帶雨林,雖然鄉(xiāng)下災情嚴重,他應該不會有問題的?!?/br> 和他聊了一會東野的事,蕭鄴辰瞧他抱著狗情緒穩(wěn)定下來,這才小心翼翼地說出了最重要的事:“我跟你說兩件事,第一是村里的事,鐵游很可能死了?!?/br> 聽到鐵游的死訊,李高登頓時愣住了,眼皮輕輕抽了一下,隔了幾秒才抬起眼皮看向蕭鄴辰,問他:“找到尸體了?” “沒有,實際上很多人失蹤都沒找到尸體?!笔掄挸綇目诖贸鲆粡埊B起來的白紙,交到李高登手中,“第二件事是關鍵,玲花給了你一封信,我替她轉交給你。那天你只從她那里拿走子彈,她沒給你這封信是因為沒確定鐵游是否死了。后來她追著我問鐵游的下落,我猜她有事,就告訴她鐵游死了。對了,你走得太急,沒和奶奶和玲花說,她們還哭了很久。她們說你是好人,是鐵游對不起你。” “就當我已經(jīng)死了吧,我本來就不是村里人?!?/br> 從蕭鄴辰手中結果信,李高登仿佛握著一顆火熱的炭火,手心被火燒得疼痛無比,猶豫了很多,最終他還是打開了那封信。 信上,鐵游的字跡像小學生一樣歪歪扭扭的,不似他平常兇狠的樣子,反而像個啰嗦的老婦人。 “少爺,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我已經(jīng)死了吧,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可每次話到嘴邊,我又不知道怎么說。你始終討厭我,還會耍一些小聰明,你那些對我的敵意,我就當是我 對我在乎的心意。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我那個工地嗎?沒剪過的視頻,我和李高琪的通話記錄,都存在一個電腦包里,被我藏在房間夾層。我把東西給你,只請求你一件事。友棟,我的兄弟還在李高琪手上!他答應我給友棟治病,卻捏著他的命不放,我希望你能救他,他是無辜的受害者。最重要的是小心李高琪,他不是個東西,什么都做得出來!說了那么多,我還是想活著、親自保護你。少爺,你一個人怎么辦啊,我一想就難受!” 看著信時,李高登的心中逐漸燃起希望,興奮地說:“工地!是亞洲灣的工地,鄴辰,你去幫我查查!一定有個電腦包!” 兩人正商量著,病房床頭電話“嘟嘟”響了起來,李高登按下免提,那頭護士說萬洲集團李高琪到了,正等在前臺,問他們見不見。 一聽到李高琪的名字,李高登瞬間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焦慮和恐懼隨著血液流動到了全身,連舌頭都打結巴了。 “來這么快?他、他怎么知道的……不行,我還沒準備好!” 蕭鄴辰也很是驚訝,握住他顫抖的手,他的手冰涼,在掌心里溫度還在不斷下降,“別怕,把信藏好,我去打發(f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