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的條件
祝晨露的耳根泛出紅色,已在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女子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并不是含了誰的……” 她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液,在梁玄微目光炯炯的逼視中說出那可恥的詞語。 “……精水,就是……誰的人。” 她預計梁玄微要發(fā)火。 但他如同一頭在水下靜靜觀察著她的潛龍,霎時間那些微的怒意竟都盡數(shù)消弭于深沉的美目中。 他拊掌笑了起來:“正是,本相也是如此覺得?!?/br> 車輪已在轆轆滾動,發(fā)出“咕咕——”的聲響,梁玄微原本直如青松的身板向后一靠,慵懶地倚在車背,“本相就在此謝過祝郎中同載一程了。” 祝晨露狐疑,什么“同載一程”,他這是不準備下馬車了? 她再度強調(diào):“梁相,我是要去與許侍郎相看的。” 梁玄微點頭,“本相想起祭典在即,要去與禮部侍郎商議,正好與祝郎中順路?!?/br> 他是故意的吧? “梁相,”祝晨露忍住撲身上去掐他的沖動,“今日休沐?!?/br> 梁玄微頭也不抬地理著昨夜褶皺的袖口,“本相就是要這么為國為民心懷天下,一日不得放松?!?/br> 祝晨露忍住胸中悶氣,閉上眼睛默念清心咒,二人一路無話。 許侍郎已在門口翹首以望地等了許久,見祝晨露和梁玄微一前一后地下了馬車,先是一怔,爾后趕緊上前鞠了一禮:“見過梁相大人,祝郎中?!?/br> 祝晨露致歉:“我來晚了,許大人久等?!?/br> 許侍郎笑稱“不妨事”,將二人迎進府中。 城內(nèi)最負盛名的金鵲橋何冰人已經(jīng)為許侍郎和祝晨露準備好了臺子,二人一左一右對向而坐。才落下座來,眼前忽的一花,梁相玄色的衣袍在眼前一晃而過,竟是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兩人的正中間。 祝晨露和許侍郎都略顯尷尬地面面相覷。 梁玄微卻神色自若地道:“二位大人不必在意,本相不過是等著與許侍郎商議要事,只當做本相不存在便好?!?/br> 祝晨露的眉心跳了幾跳,他的壓迫感如此強烈,怎能當做他不存在? 饒是如此,約定好的流程卻要繼續(xù)。此前已與許侍郎相看了一次,在許侍郎的盛情邀請下,何冰人又為他約了第二次。收了許侍郎重禮,自然要為他賣力吆喝。 “許大人年方廿四,俊美文秀,至今未婚?!?/br> “祝小姐三條要求,許大人無不應允,入贅祝府,養(yǎng)子隨妻姓,無通房妾室?!?/br> 這三條要求哪一條單提出來都是難題,三條齊出更是難上加難。與其說祝晨露是想嫁人,不如說她是想要借此周旋,勉強給祝老將軍交待。 奇的是許侍郎比祝晨露還要小上四歲,放著青春年華的大好少女不娶,卻愿意來接受祝晨露的盤苛。 祝晨露直視著他:“許大人,你可想清楚了?” 許侍郎目光堅定,“早已思前想后,愿娶祝小姐為妻?!?/br> 梁玄微在旁端持熱茶小口緩啜,何冰人在旁興高采烈趁熱打鐵:“二位既然郎貌女才天作之合,何不就此換了名帖,定下親來?” “我還有幾句話同許大人講,”祝晨露道,“許大人,你我或許一生無子、無女、無香火?!?/br> “過繼、抱養(yǎng)、或二人攜手天年?!?/br> “有朝一日,我年老色衰,仍會妒心依舊,不容半女奪夫?!?/br> “此生此世,唯你一人?!?/br> 祝晨露見他一片真摯,應對自如,遲疑了一瞬,又道:“長夜漫漫,我也曾難耐孤寂?!?/br> 準確說來是昨夜。 許侍郎誠懇地道:“過往前塵臂如煙云既散,日后一心一意足矣?!?/br> 冰人忙道:“許大人這般佳偶,錯過這村沒這店,不如祝小姐……” 祝晨露下意識地抬起眼睛看了梁玄微一眼。 梁玄微輕輕“嗒——”的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 “且慢?!?/br> 許侍郎懷疑他存心攪局,心中忐忑不已:“請梁相大人指教。” “指教不敢當,”梁玄微側頭四顧,“聽聞許侍郎府中以往寄宿著一位同村同族小公子,今日怎不見小公子?” 許侍郎不知他為何提起這茬,唇邊沁出一圈汗珠,“小兄弟年歲漸長,已搬去學堂了?!?/br> 梁玄微將杯子在托盤邊緣一碰,發(fā)出“?!钡捻懧暎斑M來?!?/br> 未幾,只聽府上一進處發(fā)出人聲爭執(zhí),很快腳步聲紛沓而至二進堂屋。 左相府上的侍從握著一個八九歲男童的手,一路將他帶了進來。 那男童一見許侍郎,張口又閉口,最終喊出一聲。 “……大哥哥?!?/br> 許侍郎一邊抹汗一邊道:“幺弟怎么不好好呆在學堂?” 男童臉色白了白,“他們跟我說許大人今日有大事發(fā)生……我就從學堂跑出了來……” 梁玄微卻不管他們兄弟情深,徑自笑道:“許大人這房同族弟弟,眉眼倒是肖似?!?/br> 許侍郎擦汗的手微顫,“同宗同族,自是有些像的?!?/br> 梁玄微“唔”的表示贊同:“若是許侍郎十五六歲就早早知了人事,倒可以認作兒子?!?/br> 話音一落,堂屋里陷入了死一片的沉默之中。 然而梁玄微的聲音卻在繼續(xù)回蕩。 “許侍郎原出身是略單薄了些,但有才有貌,配上世代簪纓、累積甚厚的祝家。日后再將這小公子過繼膝下,也不須祝郎中再行抱養(yǎng),寒門出貴子,足可光宗耀祖。” 梁玄微在諷刺許侍郎藏掖著親兒子吃祝家獨女這絕戶,哪怕將祝晨露三條準則盡數(shù)允諾,也是穩(wěn)賺不賠。 祝晨露坐不住,當下便站起身來。 “許大人,告辭。” 梁玄微卻鐵臂一鉗,握住她的手臂,“祝郎中留步?!?/br> ----------------------------------------------------------- 作者的話: 哪怕只是個鏡像, 也還是有著蝦仁豬心的特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