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打算給阿程留下思考的時間。你覺得你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然足夠。你把想表達的內容交代得很清楚。你并沒有所謂的“相認”打算，僅僅是想讓自己心安理得，盡早償還你曾經(jīng)被迫承過的情。至于這塊表最終的歸屬，除了垃圾桶，你想不到它還能有什么其他的去處。你送出去的東西就等同于扔掉，對方要或者不要對你的決定沒有實質性的影響。如果不是為向阿程證明物歸原主，落滿灰塵的舊表，就算被擦得再干凈，你也不會佩戴。

    眼看目的達成，你轉身想離開，阿程用你沒能反應的速度伸手攥住你戴著手表的手腕，力度大到你白皙的手腕被他生生攥得明顯發(fā)紅。你們兩個同時愣住。在你的印象里阿程總是不慌不忙沉穩(wěn)冷靜，他突然的急切是你們兩個人都沒有預想到的動作，是有多么擔心你就此離開，才能情急之下失去的力量的控制？也可能是因為他了解你，知道如果表被你拿走，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怎么說他珍藏多年，定是不愿讓表落得個被丟棄的下場。

    阿程看著你在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舉動有多么失禮，立刻放松了手上的力度。

    “對不起?！?/br>
    阿程垂下手偏開頭向你道歉。他目光四處搖擺，最終定焦回到你的身上。

    “我是說，我沒有不喜歡。我只是覺得它可能對你很重要。才一直留在身邊?！?/br>
    你不準備計較阿程對你的冒犯，相反覺得他的反應十分有趣。

    “哦？我還以為，你嫌棄被我?guī)н^，是二手的，才會把它隨意丟在角落?！?/br>
    你知道阿程不會這樣認為，卻用玩味的口吻把你惡意的猜測說出來，為的就是看阿程如何辯解。

    “我很慶幸。它能夠通過這種方式回到你身邊?！?/br>
    呵，這個榆木男人什么時候變聰明了？還學會轉移話題了？不過看著阿程此刻鮮活的模樣，和第一次見面時的死氣沉沉，如行尸走rou般的麻木相比，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生動的放肆，你倒是不會小氣地去計較。阿程就像一塊久經(jīng)風霜磨礪的玉石，被你發(fā)掘留在身邊，逐漸打磨成你喜歡的形狀，成為你最偏愛的飾品，終日佩戴掛在身邊，形成了習慣。

    “所以，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你聽阿程試探地問道。

    你約了吳佑馳律師第二日的見面。你整理好所有掌握到的資料去律師事務所同吳律師簽訂全權委托的相關協(xié)議。你那些非法途徑取得的資料，如何讓它們變得合情合理合法，這么專業(yè)的事，當然得交給專業(yè)的人。

    你們來得明目張膽，可以說，就是故意展示給大眾看的好戲。吳佑馳早就安排人放出消息，把今天這場戲做足，刻意強調了阿程的身份和背景，你的身份和相貌則被邊緣淡化。四年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在職警察性侵未成年的案子又一次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今天你見識到傳聞中一毛不拔的吳律師自掏腰包聘請兩位保鏢常伴身側，充分感受到了他同你們在合作上的極大誠意。

    網(wǎng)絡上一時鋪天蓋地的資料都是關于阿程和吳律師，人們把他們一生的履歷扒得一干二凈，你甚至懷疑如果事件持續(xù)發(fā)酵下去，阿程都能通過此次機會，找到親生父母也不一定。而你的資料在網(wǎng)上幾乎查無此人，現(xiàn)場沒有流出一張關于你正臉的照片，僅一張有你入境的照片，只露出半個肩膀，被形容成為誤拍的路人。雖說吳佑馳人品和名聲都一塌糊涂，做起事來著實周密嚴謹，省了你不少的麻煩。當然，在消除你痕跡方面，你的父親也肯定沒少插上一腳。他管束不了你這頭叛逆的孤狼，便要保證你不出現(xiàn)在他們人類出沒的地帶。

    你坐在車的后座，余光瞟見阿程露在衣袖外的手腕上帶著被他擦拭一新的手表。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修長的秒針圍繞著金色的機械表盤順時針打轉，發(fā)出輕微到近乎聽不到“嗒嗒嗒”的聲響。既然他能開口向你索要，你又有什么不能給？畢竟對你來說，四年前就該是屬于他的東西。他肯收下手表再好不過，你也可以不用背負別人莫須有的恩情。你當場提議把這款舊表拿去換一個新的機芯，或者做個保養(yǎng)，一個個提議都被阿程委婉拒絕，像是生怕你臨時反悔，收走手表。

    你開始反思，自己在阿程面前，到底形成了怎樣吝嗇的刻板印象。

    社會的輿論出奇地一致，連同要錢不要臉的無恥律師和人面獸心罪有應得的禽獸警察從出生罵到祖宗十八代，人們不滿和負面的情緒逐步達到一個小高潮。吳佑馳臉皮厚，早就習慣背負罵名，令你意外的是阿程竟然也沒有一丁點情緒異常的表現(xiàn)。你以為他被他用生命保護的人們詛咒辱罵心里多少會有些失落，可你沒有從阿程的眼中看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不知他是真的不在乎，還是這些年的經(jīng)歷讓他心理強大到無所謂人們流言蜚語的攻擊。

    你拿著手機刷著人們對你們案件的關注，時不時和阿程分享你看到有趣的、嚴謹?shù)模鞣N分析。四年后的翻案，到底是為了炒作，還是另有目的？目前為止還沒有相信關于真相那條可能的路線。阿程開著車，不時回應你的打趣和玩笑，對你念出的大眾看法做出最客觀的評價，仿佛整個事件的主人公不是他。

    上一秒還在做理中客陪你分析的人，在下一秒收斂了情緒。阿程專注的盯著視后鏡，眉頭聚攏，神情犀利。

    “我們被跟蹤了?！?/br>
    短短幾秒，阿程就利用他偵查追蹤的知識迅速做出了判斷。

    你點頭表示了解。你不需要質疑阿程比你更專業(yè)的判斷。同樣，這類事情也在你的預料之內。你這邊動靜越鬧越大，韓殊那種脾氣怎么可能忍氣吞聲坐以待斃？如果說他自信你沒有家族的幫襯，在他的勢力范圍內翻不出水花，那么現(xiàn)下輿論的置頂，就是對韓殊的重拳出擊。他越想息事寧人，你就越要把事情搞大。

    怎么辦呢？誰讓你天生叛逆，桀驁不馴。搞得別人不開心，你才能開心呢？

    “危機關頭，我能夠相信你的實力嗎，許鵬程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