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今天薛曉驚呆了
此刻,山崖頂上,被趕鴨子上架的正道盟主薛曉、傳聞中的美女韓芙蕖、厲端、白云意四人面面相覷。 薛曉早接到了洛瀾給他傳的消息。他在山海書院后山英雄會上剛剛死鴨子嘴硬說洛瀾在靈犀山莊養(yǎng)病,之后就被洛瀾當(dāng)場下跪震了個目瞪口呆。當(dāng)場被拆穿假話的薛盟主縮頭烏龜一般帶了手下拍馬便走,下定決心絕不和任何人討論這件事情,卻耐不住各色流言像生了腳一樣往他耳朵里扎。薛曉不時便在內(nèi)心痛罵瘋子沈錦墨和跟著瘋的洛瀾這兩個混蛋東西一番,但其實說到底,他對洛瀾倒更多是擔(dān)心。那天洛瀾是主動下跪不假,確實沒有人逼迫他,但洛瀾那日使不出武功,薛曉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實在不知道沈錦墨到底瘋到個什么程度,也不知道洛瀾在天極閣到底被怎樣對待,倒有點夙夜難安。 結(jié)果洛瀾終于給他寫信,薛曉幾乎是顫著拆開,竟是一封若無其事地要他幫忙調(diào)查孤燈祭之事的信函?!蜕蝈\墨到底是怎么回事,竟一個字都沒有講! 當(dāng)然,能主動寫信要他幫忙,這本身就說明事情不是最糟。至少那種“武林盟主洛瀾被天極閣主沈錦墨廢了武功天天鎖在榻上做玩物”的傳聞大抵不是真的。但到底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跟兄弟說一句?薛曉越想越氣,索性帶上一些精銳跑來陸安城,下定決心要抓住這兩人好好問個清楚。誰知在路上聽到一片武器撞擊和喊殺聲,似乎還有女子大聲呼叫的聲音。是喊些什么,離得太遠(yuǎn)了,卻也聽不太清楚。 薛曉向來覺得名門正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連忙帶上幾個人趕上去,便看到一個身材纖秀的女子穿著一身水紅衣裳,正從地上一具還在抽搐的高大尸體里將一把厚背砍刀死命抽出來,帶著一篷未干的熱血,狠狠向一個褐衣胖子迎頭砍過去。一邊砍,口中一邊大吼:“你們這些混蛋妖魔鬼怪,老子不砍死你們老子就不姓韓!” 這一瞬間,薛曉只覺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來。至于女子長什么模樣,天色黑得厲害,他反而沒看清。心里只覺得,這女子性格真是……率真自然。 那身材纖秀的女子用了全身的力氣,將厚背砍刀狠狠掄過去,幾乎將褐衣胖子手中的劍砸到脫手。但敵手有兩人,她幾乎力有不逮。這時一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她一邊忙著雙手揮刀砍人,將一把幾乎比她整個人都重的大刀掄得威武雄壯,一邊不回頭就吼:“快來幫忙啊,這是孤燈教的妖魔鬼怪!” 一聽到孤燈教三個字,薛曉心中一凜,連忙拔劍上前。眼神下意識與那女子一對,薛曉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更厲害了——這女子頰邊還染著血,頭發(fā)凌亂不堪,但她……真好看。 直男向來不會用太多字評價女子的外貌,薛曉心里只盤旋往復(fù)三個大字: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直男在真好看的異性面前簡直連怎么說話都忘了,但好在沒忘此時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機會。薛曉的功夫也是沈知遠(yuǎn)一手教出來的。他在練武上的資質(zhì)遠(yuǎn)遜于洛瀾和沈錦墨,但在江湖上也算個一流好手,劍法沉穩(wěn)端凝,再加上帶來的幾名精銳也都不是庸手,沒幾招就將一胖一瘦兩個孤燈教眾制服。這兩人見龍?zhí)弥饕阉?,自知沒有幸理,竟各自咬破口中毒丸,又喃喃地念著什么“以欲燃燈,照我彼世”的怪話,都自盡了。 薛曉剛想問佳人可有傷到,佳人伸手抹了把臉,一把的血染得美玉般的頰邊像個花貓一般,她也顧不上,沖著薛曉和幾個靈犀山莊的精銳大喊:“有人掉下懸崖了呀!快看看有沒有救!” 這就是為何,一根麻繩拉上了厲端和白云意。 這兩個人當(dāng)日在山海書院后山薛曉也是曾見過的,知道是天極閣的人,沈錦墨的手下。按說靈犀山莊與天極閣應(yīng)該算是敵方,此刻因為洛瀾的緣故,化敵為友算不上,但沒外人在的時候互不出手也勉強。薛曉本來想湊合著寒暄幾句,卻見被拉上來的這倆人臉色都差得如喪考妣一般,那身材高大眉目鋒利的男子從上來的那一刻開始便目光冷沉沉地一句話沒說,而另一個穿著白衣、容顏清俊的青年一被拉上來,便匍匐著跪倒在另個男子面前,額頭觸著交疊的手背,跪得端正,低聲道:“方才云奴出言無狀,請主人重重責(zé)罰。” 薛曉下意識退了退,總覺得天極閣果然不是什么正經(jīng)地方。 旁邊終于脫險的真好看的姑娘長出一口氣,肅容行禮道:“多謝三位救命之恩,韓芙蕖沒齒難忘?!?/br> “啊,不,沒什么,舉手之勞?!毖灾挥X自己忽然面紅耳赤起來,心里想,原來她叫韓芙蕖…哎?這名字好耳熟,在哪里聽過的吧。 啊對,洛瀾信里確實說有個叫韓芙蕖的姑娘被孤燈教捉了。去年和洛瀾議親又被拒絕了的好像就是她? 現(xiàn)在這么看…洛瀾估計不能再和她議親了吧? 那,是不是… 薛曉思維漫天發(fā)散,心里想,最好生兩個孩子,先生男孩,再生女孩,哥哥能保護meimei… 這時,從懸崖下面拽上來的人好像終于想起來了此刻是怎么回事。 厲端抬起頭,向薛曉道:“多謝薛盟主救命之恩。天極閣厲端記下了?!?/br> “啊…沒什么?!毖赃@才從天馬行空的幻境里把自己拉回來。他比較不擅長被人道謝,此刻被輪番感謝救命之恩,也是多少有點手足無措。 “原來你是…”韓芙蕖眨了眨一雙明亮的杏眼,“靈犀山莊的…” “那個…啊,對,我叫薛曉?!痹诨孟胫幸呀?jīng)快要把孫子的名字都取好了的薛公子這才意識到佳人此刻還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厲端望著腳下匍匐跪著的白云意,只覺心思從沒這么亂過。他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忽然心想:他至少還活著。 “我說過在外面不必跪的?!眳柖税褍?nèi)心的情緒都壓抑住,淡淡地道,“今天的事,我們回天極閣后再繼續(xù)說?!?/br> 白云意纖薄的身體輕輕震了一下,低聲答了聲“是”,站了起來,垂著目不敢去看厲端的臉。 方才他是真的覺得必死無疑,才對厲端說了那種話。身在懸崖絕壁之間,厲端肯跳下來救他,他也不是不承這個情的。而且他也多多少少想著,若放任自己掉下去,厲端功夫比他好得多,他一個人只怕還有一線生機。所以…生死之間,他話也確實說得絕了些。 厲端一向說話算話,在外面只怕就不會再與他提。但回了天極閣后…白云意幾乎不敢去想。 厲端是不會弄死他,但一頓夠重的鞭子和各色五花八門的刑罰定然逃不了?;蛟S看他這樣不聽話養(yǎng)不熟,索性繼續(xù)鎖起來做狗,也不用再站起來假裝自己還算是人了…但是反正已經(jīng)做了五年的狗,繼續(xù)做下去又能怎樣呢。 白云意內(nèi)心翻江倒海,厲端倒是還惦記正事?!拔覀兩蜷w主與洛公子去了陸安城瀟湘君子廟阻止孤燈祭,我們要去接應(yīng),薛盟主是否一起去?” “當(dāng)然去!”薛曉看不懂厲端和白云意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一提起沈錦墨和洛瀾他倒立刻來了精神,“快去快去!哎他倆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誰知這天極閣的兩人此刻都吃錯了什么藥,兩人誰也不再說話,跳上馬背一路疾馳而去。 薛曉愣在原地,但一看到身邊的韓芙蕖,不知為何又有一點小小的開心,慌忙問:“韓姑娘你沒事吧?要不然我先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行!我也去!你不知道這些人有多可恨…哎呀?!表n芙蕖杏眼圓瞪,腳下卻忽然一個趔趄。她縱然還算神經(jīng)強韌,這十來天也真的是嚇狠了,方才幾乎把全部的恐懼和壓抑都化作了砍人的怒火。方才她腿上被一名孤燈教眾的長劍劃出一道口子,砍人時心神激蕩不覺得疼,此時終于得脫大難,卻忽然有點走不動路了。薛曉慌忙伸手去扶,觸到女孩纖細(xì)的手腕,他心里砰,砰,砰,猛跳了起來。 雖說覺得自己非常有責(zé)任照顧這位剛剛劫后余生終于開始后怕的韓姑娘,但薛曉心里也惦記兩個據(jù)說正身在險境的莫名其妙的兄弟。此刻情況緊急,一行人必得趕緊向陸安城出發(fā)。他只得千叮嚀萬囑咐地請兩個心腹手下好好將韓姑娘送到如意藥堂包扎傷口休息,而自己攜著幾個精銳好手,縱馬疾馳,追著厲端和白云意兩人向陸安城內(nèi)的瀟湘君子廟一路飛奔。 沒多時,一行人就來到了瀟湘君子廟的門口。 在夜色掩映下,巍峨高大的廟宇門扉向兩邊不詳?shù)貜堥_,如一張漆黑的巨口。矗立在廟宇兩旁的泥塑門神青面獠牙,尤其顯得猙獰。廟宇深處,隱隱有武器碰撞的聲音和血腥味傳來。 幾人連忙各持兵刃沖進廟內(nèi)。沒走幾步,便見到了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褐衣人的尸身。 薛曉一馬當(dāng)先向內(nèi)猛沖,雕梁畫柱的廟宇此刻一片狼籍,四處都是一場大戰(zhàn)的殘破痕跡,甚至有幾座高大的鋼鐵傀儡倒在地上,身著褐色衣物的cao控者一身血從cao作臺上倒掛下來。再一路向廟宇深處行去,兵刃相交的打斗聲越來越清晰。 一把撩開半片殘破沾血的杏黃門簾,平日里信徒頂禮膜拜的廳堂便落入眼簾。手持利劍的白衣神明端坐于祭壇之上,四周瑩瑩的白燭與燃著幽綠火焰的銀燈將神明的神情映得帶著悲憫。神明座下的蒲團上蜷著一個渾身赤裸、人事不知的青年。 而在那青年之前,沈錦墨一身沾血黑衣,與一個身材高而削瘦的男子戰(zhàn)在一起。那瘦削男子身材如同竹竿一般,面容枯瘦,雙手執(zhí)一柄細(xì)刃,身法幾乎神出鬼沒,與沈錦墨堪堪戰(zhàn)成平手。 廳堂的另一邊,洛瀾正一個人匹敵五六個對手。洛瀾似乎腿上受了一點輕傷,行動間稍稍有些不自在,但身法依舊敏捷無比,左手刀芒如水,同戰(zhàn)數(shù)人也并不落下風(fēng)。 洛瀾抬眼見了薛曉和厲端等人,長長出了一口氣,一邊矮身躲過了敵手刺來的一劍,順手還了一刀,一邊高聲道:“這幾個交給你們!”說著腳下步履輕盈,幾步間就跳出戰(zhàn)團,向沈錦墨那邊接應(yīng)。 與沈錦墨對戰(zhàn)的正是孤燈教主荊飛月。他見對方來了幾個好手,這兩個難纏的對手若此時都來圍攻自己,未免危險。當(dāng)下不再猶豫,借著與沈錦墨一刀對敵之勢,身子輕飄飄地向上猛沖,竟有如騰空飛翔一般,突破屋頂,竟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走。 沈錦墨見敵手逃走,下意識便要去追,卻被洛瀾一把扯住。 洛瀾心里知道,方才這一場生死混戰(zhàn),沈錦墨現(xiàn)在血氣上頭,也就能勉強分清個敵我??粗请p隱隱染著血氣的眼睛就知道,此時根本不能放他一個人走。 偏偏自己腿上又受了點輕傷,沒法隨他一起追。 洛瀾瞄了前來接應(yīng)的幾人一眼。孤燈教那幾名護法武功甚好,但薛曉與厲端、白云意再加上幾個靈犀山莊來的精銳,此時倒是不用擔(dān)心。真正需要擔(dān)心的,還是自己手里扯住的這個蠢蠢欲動想繼續(xù)砍人的祖宗。 于是,當(dāng)薛曉一劍刺倒一個孤燈教護法,終于長出一口氣抬起頭來的時候。 他,看見,洛瀾把沈錦墨拖進懷里,一只手按住沈錦墨的后腦,然后,親了上去。 “你們倆這是在干什么啊啊啊??!” 瀟湘君子廟內(nèi),縈繞著直男薛曉崩潰的大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