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把洛瀾撈出來,厲堂主快晾涼了
當晚,沈元洲又灰溜溜地將洛瀾趁夜送回了原本關押他的院落,中途自然又撂了幾句“下賤東西”,“早晚調教了給我當狗”之類的狠話,洛瀾只是淡淡微笑,隨他狂吠。 第二日,現(xiàn)靈犀莊主薛曉,帶了數(shù)十名精銳,一路車馬逶迤,浩浩蕩蕩地前來山海書院拜會。 薛曉遞上拜帖,不久,便被那團團笑面的樂山先生請進了議事廳。 二人寒暄了幾句,薛曉便進入正題:“樂山先生,我今日來,第一件事,是再送一封請?zhí)?,請山海書院定要赴四月初一的英雄會?!?/br> 樂山先生微微笑著,道:“自然沒有問題,我已寫好回信,著信使帶回去了,薛莊主未曾收到么?” 薛曉道:“第二件事便是樂山先生說的信使之事。當日的信,是我靈犀山莊的前莊主洛瀾親自送來的,聽聞他正在山海書院內(nèi)做客,我們便是要迎他一同回去?!?/br> 樂山先生心中有些遲疑。他知道洛瀾被沈知遠捉住囚在后院,本來說再過一兩日就將他換個地方關押,免得這人又在英雄會上亂做手腳,等過了英雄會之事再看看這人還是否能用得上。卻沒想到靈犀山莊的人來得如此早法??催@個意思,只怕是洛瀾前腳出發(fā)送信,薛曉等人就后腳出發(fā)來接應了。 趙樂山搖頭道:“哪有此事?當日來送信的信使只是個普通子弟,我們也好好招待一日,放他回去了?!闭f著,又向旁邊弟子道:“是不是?” 旁邊弟子自然都點頭稱是。其實當日夜間一場混亂,不少人都見到了洛瀾解下易容的模樣。但他們也被反復告知不可提及此事,此刻當然都與樂山先生一齊抵賴。 薛曉道:“既然樂山先生不肯承認,那可否容我等進后院看看?若實在找不到人,我們自然會好好道歉?!?/br> 樂山先生抬起眉毛,冷冷地道:“薛莊主這是信不過我山海書院?是要來抄家搜人么?” “抄家搜人說那么難聽?!毖該u頭,又道:“山海書院和靈犀山莊一向關系不錯,何苦倒戈相向呢。既然樂山先生說沒有,我們便先聊聊孤燈教的事情罷。不知上次樂山先生從瀟湘君子廟帶回的幾個孤燈教眾,口中可問出了什么信息沒有?“ 心里又想:不知這么拖延時間行不行? 與趙樂山胡亂找話題聊了片刻,一個山海書院弟子忽然匆匆忙忙地跑進了議事廳,向趙樂山說了句什么。 趙樂山一怔,長身而起,臉上雜了一些怒色,道:“我書院中此刻有事,暫時不好招待薛莊主了,還恕趙某告辭?!闭f著,便要離座。 此時,一個靈犀山莊的子弟沖進來,咋咋呼呼地道:“天極閣攻到山海書院后園去了!” “怎有此事!”薛曉滿臉怒氣,長身而起,道:“這等邪派,好大的膽子!我們武林正道,怎可容那些邪門歪道在此搗亂!靈犀山莊子弟快去助樂山先生一臂之力!” 當即,靈犀山莊精銳都長聲稱是,手握兵刃向后園沖去。 山海書院內(nèi),靈犀山莊與天極閣都藏了暗樁。況且那天晚上見到洛瀾的人實在不少,大致的位置其實薛曉和沈錦墨等人心里都有數(shù)。此時一正一邪兩伙勢力一起,恰好能將局勢攪得更亂。越是趁亂,越好救人。 洛瀾坐在室內(nèi),聽著外面?zhèn)鱽淼暮皻⒙?,微微一笑,心想:來了?/br> 他當日身上帶的物件自然早被搜了個干凈,但卻沒人想到,沈元洲曾經(jīng)將他帶到過自己的房間,令他從柜中摸到了一塊火絨。此刻,他自然毫不客氣地將火絨點燃了床上的被褥,然后丟到了門口。 頓時,一股濃煙向院落中彌漫過去。 與此同時,一個夾雜著怒氣的腳步聲匆匆進了屋子。 “我果然應該殺了你?!鄙蛑h的聲音冷沉沉的,“好手段,竟把靈犀山莊和天極閣都握在手里了?不殺了你,早晚是個禍害?!?/br> 說著,一掌向洛瀾揮去。 洛瀾心中一凜,他原以為外面的一陣亂象應能將沈知遠引開,這人第一反應卻是來殺自己,這倒是意外了。 他此時手腳酸軟,使不出功夫,只下意識地滾地一躲,避過了這帶著濃厚殺意的一擊,嘴里卻道:“父親好狠心?!?/br> 沈知遠一擊未中,也不搭言,邁步向前,手中握了長劍,便欲向洛瀾刺去。 洛瀾匆忙間躲避,他身法雖好,但此時手腳無力,竟被長劍在腿上劃破一條長長的口子。 “小畜生,看你還怎么躲?!鄙蛑h冷笑,抬劍欲刺。 洛瀾抬頭,輕道:“父親,你真要殺我?” 沈知遠手下卻不由得停滯了一瞬。這幾個孩子畢竟是他親手養(yǎng)大的,雖父子情分算不上濃,但洛瀾年少時他也曾是真有幾分喜歡。此刻的青年生得俊秀挺拔,一雙清朗的眼睛凝視著自己,便是一向生殺予奪的沈知遠一時竟也有些下不去手。 沈知遠怔了一剎,眼神中的一絲柔軟一閃即逝,忽沉聲道:“養(yǎng)虎為患,不如殺了?!闭f著,一劍向洛瀾刺下。 正在此時,一聲巨響,一扇木板墻壁破了個粉碎,一道黑色的身影猛沖進來,勢如瘋虎般擋住了沈知遠向洛瀾下的殺招。當?shù)匾宦?,長劍與窄刀碰在一起,兩人都退了一步。 “……沈知遠。”沈錦墨把洛瀾護在身后,抬起漆黑的眼睛,冷冷望著這當年與他曾有過半絲父子情分的男子,聲音中隱藏著一種壓不住的顫抖?!澳憔挂獨憽?/br> “你這個沒有腦子的小畜生?!?/br> 沈知遠抬起劍,冷聲笑了,“殺了不是更好?還以為你哥哥對你有真情?他已經(jīng)把你玩弄在鼓掌之中了,是不是?昨日倒還向我坦誠說,都是男子,誰愿屈居人下。他的手段可比你高得多。不一定什么時候,就把天極閣與靈犀山莊的勢力一舉合并,再把你踢出去…你倒還當真來救他?!?/br> 沈錦墨沉默一瞬,忽咬牙用力,將沈知遠狠狠震出去。 室內(nèi)火頭已起,沈知遠一腳踏入了一塊著火的木片上,皺著眉拍了拍腳上的黑灰,又道:“既然天極閣已經(jīng)在你手中,要不要與我合作?以后一同對付孤燈教,必不會委屈了你。你身上寒毒需要人紓解,我再幫你找?guī)讉€好的,定比你那個哥哥更好看更聽話,又不會想著奪你的權勢,如何?” 沈錦墨再不說話,知道再與沈知遠纏斗下去,只怕神智要被氣得不穩(wěn)。狠狠幾刀將沈知遠震退,一把扯起洛瀾的身子,向院外退去。 厲端也在院外接應,洛瀾瞥見他一眼,忽覺這個高大冷厲的青年今日面色蒼白得厲害,似乎大病了一場一般。見沈知遠執(zhí)著長劍出門追來,厲端提刀招架了一招,震得退了兩步,口中溢出一絲血跡。沈錦墨一把將厲端也扯到身后,沉聲道:“別勉強了。”說著又幾刀將沈知遠逼退,幾人且戰(zhàn)且走,天極閣與靈犀山莊的人混戰(zhàn)一場,沒有什么正經(jīng)傷亡,倒是把山海書院的人攔得束手束腳。不出多久,一場亂戰(zhàn)消于無形。 官道上,數(shù)匹駿馬奔馳。 沈錦墨緊緊抱著洛瀾,一句話也不肯說,只策馬疾馳。 洛瀾隱約覺得身后人心跳得厲害。忍不住輕輕道:“方才沈知遠的那些話…” “…我沒那么傻?!鄙蝈\墨搖頭,“沈知遠慣會玩弄人心的,我知道他是想離間我們。我只是…害怕?!?/br> 他知道洛瀾要去尋沈知遠問一句話…但是沒有想到,這次面臨的竟是生死局面。 想到方才沈知遠向洛瀾毫不容情刺下的劍刃,他此刻渾身都在發(fā)抖。只要一想想如果洛瀾出事…他甚至都不敢去想這種可能。他甚至不知道如果洛瀾真的出事,他要怎么繼續(xù)活著。 比起這個,什么洛瀾想不想要天極閣勢力的事情,他簡直都沒有過腦子。 “下次不會這樣了?!甭鍨懳兆∩蝈\墨的手,向他保證。“這次只是沒有辦法,總要問他一句。問不出,也就算了。你來得及時,這不是沒事嗎?!?/br> 沈錦墨輕輕嗯了一聲,只把洛瀾狠狠抱緊在自己懷里。 又全力奔馳半日,便到了天極閣的秘密別莊。 洛瀾腿上只受了一道劍傷,不算厲害,厲端一進別莊便整個人半跪在地上,只怕受傷不輕。 “厲堂主可是與沈知遠對戰(zhàn)受的內(nèi)傷?”洛瀾問道,心下有些愧疚。 厲端輕搖了搖頭,掙扎著站起身子,說道:“不是。” 沈錦墨走上前去,說道:“給我看看?!闭f著把手按上他脈門,將內(nèi)息探入。片刻,他面上升起一種有點古怪的表情,道:“功法反噬?” 厲端沉默不語,沒有說話。 沈錦墨躊躇一下,問道:“一直沒找別人?” 厲端搖了搖頭,簡短地道:“不想用?!?/br> 沈錦墨忽然覺得自己十分理解厲端的心情,便猶豫道:“白云意此刻在靈犀山莊,你回去后要不要問問他肯不肯…” 厲端搖了搖頭,向洛瀾道:“多謝洛公子收留他。”又道:“他不樂意就算了。我一時半會也死不了?!薄≌f著,向沈錦墨抱拳行了個禮,自行回房了。高挑的身影背脊挺直,有如一柄利劍,絲毫看不出他方才的一絲脆弱。 沈錦墨沉默了一下,搖搖頭,向洛瀾道:“我們也回房休息一下吧,我?guī)湍惆幌峦壬系膫??!?/br> 洛瀾坐在床榻上,將自己在山海書院內(nèi)見到的這些事情都與沈錦墨講了,包括沈知遠已被改了記憶,忘了創(chuàng)辦功法的人是誰;以及袁非藏在山海書院內(nèi)將白琉玉弄得不成人形;沈知遠要用白琉玉構陷靈犀山莊的事情。 沈錦墨幫洛瀾的手腳解開xue道,推宮活血,又用白布幫他包扎腿上被沈知遠長劍劃破的傷口,卻忽然想到,當日自己扭痛洛瀾右臂,一時想通前因后果,幫洛瀾解開武功,竟也是在這個別莊內(nèi)。 隔了這么多時日,又回到了此處。 而自己卻又累得他經(jīng)歷了這些生死險境,又給他添了新傷。 想到這些事情,沈錦墨心中酸澀,忽低聲道:“以后不要管我這個寒毒的事了。我就算活不了幾年…你也別再這樣冒險?!?/br> 洛瀾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輕聲說:“我答應你,以后再不會輕易犯險了,再有危險的地方,都帶你一道去,好不好?” 沈錦墨輕輕嗯了一聲,低聲說:“我們索性別管當年幕后創(chuàng)辦那功法的人是誰了,無論是誰,定然比沈知遠更瘋。也別管沈知遠和袁非想做什么了,他們要一統(tǒng)中原武林就隨便他們,我們遠遠地走了算了,我看那拓跋海和他那幾個護法也活到了三十多才愈發(fā)瘋得不成人樣,我若能活那么久,也夠了。到時候我瘋得厲害了,你就把我殺了…” 洛瀾一只手壓住他后腦,力道溫柔而強硬,把他拖了過來,用嘴唇封住了他的話。 “我要把你娶回靈犀山莊去,然后和你好好地過一輩子?!甭鍨戄p聲說?!叭鄽q,我可不滿足。你不許死,也不許瘋?!?/br> 沈錦墨一把將他抱緊了,說不出話來。 洛瀾的神情溫和而堅韌,又輕聲道:“我們身后還有那么多人……阿曉,韓姑娘,葉若寧,厲堂主,白云意……對方已經(jīng)快要亮出來刀子了,我們躲不開的?!?/br> 沈錦墨心中也明白,這些事情,哪里是說躲便能躲開,說不管便能不去管。便是他能放下,洛瀾也放不下。 洛瀾忽又道:“你又好幾日沒疏解了。要不要做一次?” 沈錦墨躊躇了一下。他身上那種不知何時中的陰寒毒物與寒毒互相影響,這幾日身上寒毒確實積蓄得厲害。但方才,他心上確實是被沈知遠那幾句胡言亂語刺了一刀。 沈知遠自己心中將權勢放得最重,因此要說離間之語時,下意識便說洛瀾要與他爭權奪利,卻不知沈錦墨根本沒把這種事放在心上。真正把他刺痛一瞬的,反而是沈知遠說,洛瀾曾對他坦言身為男子,不愿居于人下。 沈錦墨踟躇著說:“……你要不要上我一次?” 洛瀾揚起眉毛,忽然一把將沈錦墨扯到床上,又把他的身子翻了過來,讓他趴在床上。 沈錦墨雖然說了那句話,但被驟然扯倒,腦袋也有點發(fā)蒙。隱隱約約一些黑暗的記憶從內(nèi)心深處浮起來,整個身子僵得不能動彈。 臀上卻忽然一疼,是洛瀾揚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沈錦墨目瞪口呆,又挨了一記,才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做了錯事,似乎…洛瀾也是這么打他的。 高高抬起,輕輕落下,倒是從來沒真疼到過。后來自己也不是怕疼,倒是怕他不高興。 “…再為這種事情跟我鬧,還打你屁股?!甭鍨懜苍谒陷p輕說,聲音里滿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沈錦墨忽也覺得自己總在這些事上糾纏太過可笑,一把將洛瀾扯在床上,狠狠吻住那兩片顏色清淡的唇。 一場激烈的性事結束,洛瀾渾身汗?jié)瘢谏蝈\墨的懷里,忽然說:“沈知遠剛才有一句話說得非常不對?!?/br> 沈錦墨一手將洛瀾緊緊擁在懷里,另一只手把玩著洛瀾的黑發(fā),沉著聲音道:“他有哪一句說得對么?” 洛瀾輕笑道:“有一句特別不對。——比我更好看更聽話的,他要去哪里找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