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天下傾1
楔子 南昕樂緊緊抱著僅三歲的么弟,一雙眼驚懼地盯著包圍在四周的禁衛(wèi)軍。 地上躺著仆人的尸體,看著那些熟悉的臉孔,她耳邊彷佛還能聽到他們死前的哀號,身體顫抖得更厲害,滿地的鮮血和殘骸讓她將弟弟抱得更緊,不讓他看到這殘忍的畫面。 她害怕地咬著唇,不敢再看地上的尸體,將目光放在一直站在他們身前的大姐身上。 「圣旨到──」一名身著滾藍金邊宮服的老人拔尖著嗓音,手拿著金黃圣旨,睥睨地瞧著他們。 看到大姐跪下,南昕樂趕緊抱著么弟下跪。 常公公打開圣旨,尖著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王爺通敵叛國,罪無可赦,按國法須誅連九族,可圣上念其南氏一族歷代忠心,為皇朝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且南王爺與南王妃已贖罪自盡,余三子尚年幼,圣帝不忍,特赦其罪,思及當今膝下無子,愿收南小王爺為子,并收南二公主為義女,封為喜樂公主,南大公主繼承皇朝圣女之位,守護皇朝繁盛……」聽到「圣女」兩字,南昕樂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驚愕地抬起頭。 「現(xiàn)命殿下與公主即刻進宮,圣女由白塔祭司教導,于兩年后接任圣女之位,欽此?!剐x完,常公公將圣旨雙手遞出。 「不……」南昕樂搖頭,想阻止大姐。 南魏紫低垂著頭,恭敬地伸手接旨,「南魏紫謹接圣旨,謝圣帝隆恩。」「好。」常公公滿意地點頭,捻著顎下白須?!改敲凑埖钕潞拖矘饭麟S小的一同回宮?!埂傅鹊?。」南魏紫抬起頭,一雙紫眸璀燦而耀眼,而鑲著紫眸的小臉傾城如天邊星夜,絕美的容顏讓眾人不由得屏息。 「可否請常公公通融,讓魏紫與弟妹相聚一天,明天再讓他們進宮。」她開口,不卑不亢地請求。 「這……」常公公沉吟了會,這才點頭?!负?,小的會回去稟告圣帝,明天再來請殿下和公主進宮,小的會請禁衛(wèi)軍守在王爺府外,好好保護殿下三人的安全。」名為保護,實為監(jiān)視,這他們都明白。 「謝謝公公?!鼓衔鹤洗瓜伦享?/br> 「那小的告退。」常公公躬身行禮,這才帶著一干禁衛(wèi)軍離開庭院。 他們一離開,南昕樂立即抓住大姐。「姐,你怎么可以答應……圣女……怎么可以?!」圣女?那只是好聽的名號,皇族里誰人不知,所謂的圣女即是皇帝的禁臠;甚至只要皇帝開口,圣女就得去侍寢,而對象則是各國皇親。 這是金陵皇朝的秘密,只有皇族才知道的秘密,若不是先祖曾娶過皇族公主為妻,他們南家也不會知曉這個皇室秘密,并且三緘其口,不敢說出。 而她會知道這個秘密,是因為去年皇上曾向父王提議,希望讓jiejie到白塔學習,并且繼任圣女之位。 父王那時以jiejie資質(zhì)駑鈍且年紀尚幼不堪重任而婉拒,那時她還不懂父王為何要拒絕?能成為圣女,此等殊榮父王應該要高興才對呀! 可父王回府時臉色卻極難看,母妃聽到父王的轉(zhuǎn)述時臉色也轉(zhuǎn)為沉重,她一時好奇,拉著jiejie躲在窗外偷聽父母的對話,才知道圣女并不是守護皇朝之女,而是皇親國戚間的玩物。 身為南王爺府大公主,jiejie怎么可以答應…… 「樂兒,你知道我為什么答應。」不同于meimei的慌亂,南魏紫一臉平靜,早在常公公宣讀圣旨時,她就已猜測到皇帝的意圖。 功高震祖的父王手握兵符,掌握八十萬兵馬,加上南氏一族在朝廷的勢力,皇帝早已忌憚許久,早想找機會扳倒南家。 南昕樂倏地噤聲,她怔怔地看著jiejie,當然明白原因──jiejie是為了她和弟弟。 雖被封為公主和皇子,可她知道,她和弟弟是人質(zhì),一旦進去宮里,會發(fā)生什么沒人知道。 「jiejie……痛……」南飛瑀被抱得疼,抗議地輕推著二姐。 南昕樂趕緊松開手,「瑀兒乖,閉上眼睛?!苟吨?,她放輕語氣,仍將弟弟抱在懷里,手壓住弟弟的后腦,防止他往旁邊看。 低頭看著仍年幼的么弟,她緊緊咬唇?!复蠼?,我們只能這么隨皇帝cao縱嗎?」什么通敵叛國?!對金陵皇朝忠心耿耿的父王才不會做那種事! 明明是皇帝顧忌父王手上兵權(quán),因此找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要栽贓在父王身上! 父王因此被關進大牢,最重聲名的父王不堪受辱,為示自己清白,自盡表示自己無罪;母妃聽聞父王自盡,愛父王至深的母妃不愿獨活,立即跟隨父王腳步。 自盡前,她命親信將他們?nèi)嗣孛茏o送出府,誰知皇帝卻快了一步,命人包圍在王府四周,將守著姐弟三人的下人一一殺盡。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平日與自己說笑的仆人在眼前死去,只能看著忠心的護衛(wèi)守在他們身前一一倒下,只能緊緊抱著弟弟,捂住他的耳朵,遮住他的眼睛,害怕地躲在大姐身后。 明知一切都是皇帝的陰謀,可他們卻像螻蟻一樣無法抵抗。 南昕樂恨恨地閉上眼,卻忍不住從眼里滴下的淚。 「樂兒……」看到向來倔強的meimei哭了,南魏紫不由得輕嘆,她明白meimei心里的不甘與恨,因為她也是。 就這么跟皇帝屈服,他們都不甘心! 睜開憤恨的眼,南昕樂看向大姐,那張傾國的容顏就跟母妃一模一樣……不! 甚至更勝母妃三分,美麗的紫眸讓jiejie的美多了分神秘。 如此傾城之色,是禍非福。 母妃自盡前,曾含淚摸著jiejie的臉,哭著說出這句話。 她想到去年皇帝壽宴,父王帶他們出席,母妃的美麗賢淑讓眾人欽羨父王的好福氣,可當他們看到jiejie,壽宴上一片寂靜無聲;也是在壽宴后不久,皇帝便提出想要jiejie繼任圣女的事。 那時父王能拒絕、而皇帝會答應,定是顧慮父王手上的兵權(quán);而現(xiàn)在父王不在了……還有誰能阻止皇帝?將她和弟弟置于宮中,不就是為了拿他們兩個控制jiejie嗎? 「姐,我們只能就此認了嗎?」或者跟著父王的腳步而去?可是南飛瑀還這么小……南昕樂緊緊抱住弟弟。 「不。」南魏紫輕輕吐出一個字,她蹲下身,纖手輕撫著么弟的頭發(fā)。「樂兒,你忘得了父王的冤和母妃的恨嗎?」南昕樂重重一震,想到父王被抓走時的憤怒、母妃自盡前的眼淚,她重重咬唇。 「瑀兒又能當多久的皇子?」南魏紫又低低一喃,沉靜的紫眸泛著幽深的光芒。 瑀兒……看著懷里的么弟,南昕樂將唇咬得更緊,血絲滲出,瞬間滴落。 瑀兒還這么小,宮里那么復雜,妃嬪爭寵,為了爭權(quán)奪利,讓自己登上皇太后之位,什么手段使不出來?雖然瑀兒并非皇帝親生子,可被皇帝收為義子就有機會,對那些嬪妃而言,瑀兒的存在仍然是根危險的刺。 一旦進了宮,瑀兒的性命隨時可能不保,看著懷里幼小的弟弟,想到懷里的溫暖有可能變成地上冰冷的尸體……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 南昕樂緊握拳頭,「瑀兒不會有事。」雖然聲音仍顫抖,可她的語氣卻很堅定,她抬頭看向大姐。 「我會保護他?!顾兄Z,臉上的怯懦瞬間消失,這一刻,她不再是以往天真爛漫的南王爺府二公主。 她定定看著jiejie傾城的容貌?!敢矔Wo你?!顾粫倥橙醯囟阍诖蠼闵砗蟆?/br> 南魏紫笑了,她輕輕擦去meimei臉上的淚?!笜穬洪L大了。」南昕樂用力眨去眼里的淚,握住jiejie的手,她扯出笑容,堅定地開口?!竸e擔心,在宮里我會好好地保護瑀兒?!挂运男悦刈o。 這一年,年僅十幾歲的南昕樂在心里默默發(fā)誓,從今天開始,她不會再哭,不會再怯弱。 她會保護她所有的、她重視的──不惜一切。 第一章 金陵皇朝一百二十年春,南王叛變,押入大牢自盡而亡,南王妃畏罪自盡,南氏在朝勢力全數(shù)崩毀。 同年十月,德康帝猝然病亡,東宮無子,其義子南飛瑀繼位為帝,改元南熙,東陵王封為攝政王,與眾臣輔佐幼帝。 南熙二年,圣女繼任,同日,北邊傳來捷報,掃平爭戰(zhàn)十年的北蠻夷,舉國歡騰,視為圣女之庇佑,「紫瞳圣女」稱號傳至各國。 人民自此相信,有圣女在,皇朝將永遠繁榮太平。 可,太平是鮮血換來的── 銳利的銀槍利落地刺進敵人的身體,鮮血隨著銀槍迸出,一身銀色戰(zhàn)袍的戰(zhàn)士毫不留情地收回長槍,系在槍頭旁的血紅鈴鐺發(fā)出叮鈴聲,就像是索命的鈴聲。 戰(zhàn)聲隆隆,殺聲不絕,兩軍對決,為首的銀袍將軍臉上戴著半副銀色鬼面,只露出沉黑的烏瞳與線條冷厲的嘴唇。 他一馬當先往前,身后的藍袍士兵跟隨在他之后,長槍快速地掃過敵軍,經(jīng)過之處,鮮血迸射,如蕩過的鈴聲,一一索取敵人的魂魄。 看到將軍的勇猛,跟隨的兵將士氣大發(fā),跟著往前進攻,殺向敵軍。 而一身黃衫戰(zhàn)甲敵軍也不甘示弱,無懼地回擊,吼聲殺聲不斷,將戰(zhàn)場染成一片血紅。 突然,一聲號角響起。 黃衫軍立即變換隊形,從左邊沖出一群伏兵,快速地襲向敵人,而右后方也沖出另一隊伏兵。 突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一名身著戰(zhàn)甲的大漢立即大吼:「將軍,有埋伏!」看到漸漸包圍的伏兵,銀袍將軍知道他們中計了,黑眸不見絲毫慌亂,他冷靜地舉高長槍,看到他的動作,藍衫軍訓練有素地漸漸包圍成方圓,將銀袍將軍護在圓中,邊戰(zhàn)邊退。 即使被包圍,銀色長槍仍然利落地清除左右敵人,身下的戰(zhàn)馬長嘯,在他的控制下,后蹄飛踢,將一名靠近的敵人踢飛。 他鼓勵地輕拍戰(zhàn)馬,長槍再揮掃,一邊以手下指令,要將領盡速帶兵士退離。 看到他的指示,大漢粗吼:「快退!回防!」 而銀袍將軍則守在后方,戰(zhàn)馬抬起前蹄嘶嘯,烈陽照射在銀色戰(zhàn)甲上,迸發(fā)出凜冽氣勢,沾血的長槍透著冰冷的寒光,鬼面猙獰噬血,讓黃衫軍看得膽戰(zhàn)心驚。 修羅將軍──金陵皇朝的第一猛將,修羅戟下,有命無回。 看到將軍的凜然氣勢,藍衫軍士氣更盛,他們大吼,拚命地攻向敵人,遵從指示,快速地往后方退。 奇異的是黃衫軍沒有繼續(xù)追擊,甚至讓他們輕易退離,又是一場沒有勝負的仗。 回到戰(zhàn)營,銀袍將軍下了馬。 「盤點傷兵,清算有多少傷亡。」略低的嗓音從微抿的唇瓣傳出,他大步地走進營帳。 進入帳篷,他沒立即脫去身上的戰(zhàn)袍,先將手上的長槍放到案上,坐到虎皮毛毯上,閉眼等待。 約半個時辰,一名高大男人進入營帳,男人身上的戰(zhàn)袍仍沾著黃沙污血,一進帳篷,粗大的嗓門立即哇拉大吼。 「將軍,咱們這次損傷慘重呀!那群卑鄙的胡蠻子,竟然使這種暗招,咱們以為這次穩(wěn)贏了,沒想到卻殺出兩隊兵馬……」「傷亡多少?」低嗓冷淡地打斷他的話。 被打斷話,張沖搔了搔頭,「哦,剛剛清點一下,損失五百多個兵士,輕傷的約有一百多個,重傷的有兩百個左右?!孤牭綄傧碌脑挘y袍將軍不語,僅是閉眼沉默,身上的氣勢卻極冷,讓張沖暗暗打了個寒顫。 他忍不住偷瞄將軍,可將軍臉上戴著面具,讓他根本看不清將軍的表情,也根本弄不懂將軍在想什么。 說到這個將軍,在他們金陵皇朝可是個傳奇,四年前淵國侵犯,不斷地攻擊邊陲,企圖侵略皇朝,正當攝政王準備派兵出擊時,圣女說看見什么偉大的天命,然后將軍就突然冒出來,被皇上封為將軍,并賜兵符,給予八十萬大軍,只因圣女說有他在,皇朝就能永遠受到庇護。 沒事冒出一個無名無聞的將軍,而且這個將軍還見不得人,臉上戴著半副可怖的鬼面,讓人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嘴巴。 加上個子又不高,人又瘦,看起來就像個沒長大的毛頭小子,他懂得帶兵打仗嗎? 他們這些老將當然不服,可礙于軍令,還是只能乖乖服從,并且等著看這個將軍會有什么作為。 不過才半年,他們就不敢再小看這個無名將軍。 因為短短半年,侵犯的淵國就被滅了!這半年來,他們見識到無名將軍的勇猛,打仗他絕對是先鋒,一把銀槍掃過,敵人哀號不絕,精湛的武藝讓人佩服不已。 除此之外,調(diào)兵遣將、兵法,將軍無一不精,只要將軍帶領的兵馬,沒有不打勝仗的。 銀色戰(zhàn)袍,銳利的長槍,血紅的索命鈴鐺,從此之后鄰國皆知金陵皇朝除了有護國圣女、精明善戰(zhàn)的攝政王外,還有一個庇護皇朝的修羅將軍。有銀面修羅在,沒人可輕易侵犯皇朝。 他們金陵皇朝物產(chǎn)豐饒,四周有許多國家包圍,長年來爭戰(zhàn)不斷,皆是為了占領皇朝的豐饒物資。 而自從將軍出現(xiàn)后,那些貪婪的鄰國安分不少,沒想到這個炎狼國卻突然舉兵來犯。 炎狼國位于西邊,自古就以驍勇善戰(zhàn)聞名,原本西邊是沒有國家的,只有幾個部族,而炎狼族則是這些部族之一,他們一一攻占西邊其它部落,然后統(tǒng)一西邊,自成一個國家。 炎狼國的兇猛善戰(zhàn)聞名各國,素來沒人敢去招惹,而炎狼國卻不甘于只占據(jù)西方,這些年來一直不斷挑釁,攻擊邊疆人民,他們早已戒備許久,果然,兩國戰(zhàn)事爆發(fā)了。 這場仗打了快兩年,卻一直僵持不下,其實本來一年前他們有機會打贏的,炎狼國就算善戰(zhàn),沒腦也沒用。 而他們將軍可不是沒腦將軍,隨便一個小戰(zhàn)術(shù)都可以贏那些沒腦的蠻子;誰知道一年前那群蠻子突然變聰明了,突然也懂得運用戰(zhàn)術(shù),他們有派探子去打聽,也都沒消沒息。 結(jié)果這場仗就又打了一年。 「將軍,他們?yōu)槭裁催@么輕易放我們走?明明都已經(jīng)包圍住我們了,咱們是有可能輸?shù)囊 箯垱_搔頭,方才真的很驚險,他們以為穩(wěn)贏了,卻沒料到對方埋下伏兵,可卻又不趁勢攻擊他們,反而讓他們輕易退離。 「是有可能輸,也有可能贏,然后雙方傷亡更多,誰也討不了好?!馆p易放他們離開,對方就是料到這個吧?狗急跳墻,就算被包圍,只要他在,金陵的兵士就不會氣餒,因為他不只是將軍,更是金陵將士精神的領導。 而想殺他,是得付出代價的,就算中計,他也有把握殺出重圍,對方就是料到這一點。 既然殺不了他,那就用心理戰(zhàn)。 讓他們以為穩(wěn)贏了,卻又出二隊伏兵,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一定讓士兵的心情受了影響。 而且仗打了兩年了,士兵的心多少一定浮躁,再加上……「?。渴裁匆馑迹俊孤牪欢畬④娫谡f什么,張沖一臉疑惑,可看到將軍不回答,他也只能抓抓臉,「不過將軍,再來過冬了,這季節(jié)可不能打了?!箾]錯,再來是冬天。 對方就是料到這個,這種季節(jié)打仗討不了好,因此彼此都有共識,嚴冬停戰(zhàn)。 對方是打算跟他們打消耗戰(zhàn),這里是炎狼的地盤,他們糧食充足,而金陵可不。 就算讓上頭送糧食過來,士兵的心情也安撫不了,仗打愈久,人的心愈不安躁動。 「要過年了,真想回家過年啊!」張沖咕噥,抓著頭發(fā),有點煩躁地問: 「將軍,你看這仗要打多久呀?」 要打多久…… 「還是查不到炎狼國的軍師是誰嗎?」只要除去這個人,這個仗馬上就可以結(jié)束。再怎么善戰(zhàn),只懂得用蠻力也沒用。 「不行,完全查不到,連藏在敵營的探子都說根本沒看到什么軍師?!共榱艘荒甓疾椴坏剑瑥垱_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有軍師了。 「是嗎……」他垂眸,一抹光閃過黑眸。 嚴冬嗎?那有四個月的時間…… 「這么一個好機會,竟然就這樣放過?你在想什么呀!差一點就可以殺掉那只該死的鬼,好不容易計策成功了,咱們就要贏了呀!」炎狼軍營里,憤怒的低吼在主帳里回蕩,炎狼國的三皇子,也是炎狼國的大將軍,氣憤地來回踱步。 「那只鬼要這么容易就能殺掉,你第一次跟他對戰(zhàn)時,就不會差點連命都沒了?!骨宓纳ひ魪闹窈熀箫h出。 耶律魁霎時無聲,惱羞成怒地瞪著竹簾?!改鞘且馔猓 拐l曉得那個鬼將軍那么卑鄙,打仗就打仗嘛!玩什么火攻,結(jié)果燒得一片火海,他正在指揮時,一只箭矢突然快速射向他,要不是他剛好閃得快,那只箭中的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心臟。 結(jié)果只好草草退兵,耶律魁這輩子可是第一次輸?shù)眠@么難看徹底,他不服輸,一箭之仇一定要報。 誰知對方卻一直耍戰(zhàn)術(shù),知道打不過他們,就玩些有的沒的把戲,一再消耗他們的戰(zhàn)力和耐性。 就在快敗北時,老二卻突然獻策,讓他們大轉(zhuǎn)頹勢。 這情形讓他們錯愕,想他們炎狼國在馬上打天下,以武立國,重武輕文,而文弱的二哥向來是被他們看不起的。 沒想到最后卻是一直受他們輕視的二哥救了這場快輸?shù)膽?zhàn)事,若不是他,早在一年前炎狼國就輸了。 可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個能贏的大好機會,沒想到就這樣放棄,叫他怎能不氣? 二哥是在想什么呀! 「能意外個一年,真是好大的意外?!鼓且荒昀?,他這個三弟可是常常從鬼門關里逃生,要不是他皮粗rou硬,四肢發(fā)達,恐怕早被鬼收了蠢命了。 「再說,這次對方會中計,那是因為戰(zhàn)事拖了兩年,對方有點急了,才會中了計策,可是在中計的那一刻,他就冷靜下來了?!顾谶h方觀戰(zhàn),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金陵軍瞬間包圍成圓,良好的紀律和快速的反應讓人佩服,他們一邊且戰(zhàn)且退,一邊保護將軍,而為首的修羅將軍毫不畏懼,即使被包圍,那身氣勢仍然不弱,這樣的氣勢,更鼓舞了身邊的士兵。 當下他就知道,繼續(xù)交戰(zhàn)下去,對炎狼國也沒好處,只是更增加傷亡而已,那就不如打心理戰(zhàn)吧! 因此他下指令,讓對方退離,原以為能贏、最后卻敗北的落差,一定讓士兵士氣大滅,而且再來就是嚴冬,他們炎狼士兵早已習慣這天候,可金陵兵可不然。 仗打愈久,人心愈躁。 何況,修羅將軍好像從沒打過這么久的仗,他之前的戰(zhàn)績,都是在一年內(nèi)就將敵軍收伏,而這次卻打了兩年……他想金陵士兵一定會為此而更浮躁,時間是會改變一切的,當不敗神話無法再維持時,士氣就會更低落。 「冷靜?屁!那只鬼根本就跟孫子一樣,還要手下的兵包圍保護他!什么修羅將軍?哈!最后還不是怕死!」耶律魁很不屑地嗤哼。 「阿魁,你該慶幸之前跟你打仗的人都跟你一樣,不然你是不可能打那么多勝仗的?!怪窈熀髠鱽淼膰@息。 「什么意思?」二哥是在稱贊他嗎?可他怎么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感覺。 「總之,這四個月就先休戰(zhàn),讓士兵好好休息吧!」他低語,古箏撥動的聲音從簾后傳來。 「哦!」聽到古箏聲,知道二哥的意思就是話題到此結(jié)束,耶律魁只好不甘不愿地抓抓頭,邊嘀咕邊走出營帳?!刚媸恰悴欢銈冏x書人在想啥……」在老三走出營帳前,淡然的聲音又從竹簾后傳出。 「對了,我今天在觀戰(zhàn)時,發(fā)現(xiàn)有人躲在暗處看我,我已讓人擒下,你自己看著辦。」「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挂煽樕祥W過一抹殺氣,二哥的身分可不能泄漏出去。 「處理完后,記得送到金陵軍那里去?!顾值愿酪痪?。 「為什么?」耶律魁發(fā)出疑問。 可回答他的是琤琤弦聲。 知道二哥不想理他,耶律魁繼續(xù)嘀咕。「解釋一下會怎樣?會動腦就了不起呀……」不理會老三的咕噥,他垂眸,白皙修長的指尖緩緩撥過箏弦。 撥動的弦音成了溫和的曲調(diào),如一池流水,淙淙輕繞,看似溫柔,卻聽不見奏者的感情。 修羅將軍……他想著那身銀色戰(zhàn)袍,面具覆蓋他的臉,可那雙黑眸卻無比璨亮,閃耀著堅毅不屈,比那身銀袍還要明亮。 他遠觀過無數(shù)次,清瘦的身形讓他的行動更矯捷,狂猛的氣勢如熾焰,即使身陷囹圄也毫不退縮。那雙眼,閃耀著光芒,極為耀眼。 他不禁好奇了,面具下的人是長怎樣、是怎樣的臉龐,才會擁有那樣堅忍明亮的眼睛? 會加入這場戰(zhàn)事,是不忍見炎狼國戰(zhàn)敗,畢竟這是他的國家,何況大哥都開口求他了,身為人弟也不好不幫忙;再說他也不忍見老三死在無腦下,再怎么蠢,畢竟還是自己的弟弟。 他對習武沒興趣,在以武為尊的炎狼國,雖為二皇子,不過他向來生性淡漠,對權(quán)勢沒任何興趣。 他不住在皇宮,獨居于山林,深居簡出,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而他素來獨善其身,鮮少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興趣,可現(xiàn)在……想到那雙耀眼奪目的眼神,淡色的唇瓣輕揚了。 再來是嚴冬,雙方休戰(zhàn),對方又會有幾分耐性呢?今日他知道對方是急了,否則也不會輕中計策。 對敵,切忌急躁;一旦急躁了…… 他淡淡地笑了,撥動的箏弦在營帳繚繞,有如織羅的網(wǎng),靜靜等待……夜,初雪還未來臨,風中就已飄著淡淡寒意。 一抹黑影在暗夜中飛動,悄悄地進入炎狼國的營帳,躲過巡邏的兵衛(wèi),身手敏捷地在各個營帳中移動。 他知道這是危險的舉動,一旦被發(fā)現(xiàn),他不見得能輕易逃離,可是情勢讓他必須這么做。 今天炎狼國送來一個首級,那是埋伏在炎狼營帳的探子,他挑選出的探子向來個性仔細小心,身分會被發(fā)現(xiàn)一定有原因。 他大膽假設,探子一定是發(fā)現(xiàn)炎狼國的軍師,而且也一定被察覺了,所以才會送了性命。 炎狼國的蠢蛋送來首級示威,卻也讓他懷疑軍師人正在炎狼軍營里,雖然不確定,可他一定要來察看。 如果幸運被他猜中,那他就能馬上取走那人的性命,就算不行,至少也能知道對方是誰。 他一直不了解對方的底細,敵暗我明,這對他們極為不利,如果知道對方是誰,那就能查清來歷,日后也好下手。 當然,最好是能現(xiàn)在就把對方解決掉,那就省了日后的麻煩。 他迅速地來到主營帳,里面燈火通明,箏弦聲從里面?zhèn)鞒觥?/br> 是古箏!炎狼的蠢將軍會彈古箏?怎么可能?!他不信那個只懂武力的蠢蛋會彈箏,那么……眸微瞇,他正準備踏入營帳時,卻察覺一絲不對。 有殺氣! 他頓時明白自己中計,送上探子首級不是為了示威,而是為了引他入洞。 黑影立即往后退,想離開軍營。 「反應很快嘛!包圍起來!」 瞬間,燈火通明,一群士兵快速包圍,將他圍在里頭。 「哼哼,膽子很大嘛!敢獨自到炎狼的軍帳?!挂煽浜撸琧ao著大刀,站在兵士的中間。 被團團包圍,一身黑衣的人沒有任何畏懼,黑布覆住他的臉,僅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這個眼……」耶律魁瞪眼,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很像某個只會蒙面的鬼。 「修羅將軍?」 他一吐出這個字眼,四周立即起了sao動。 「安靜!」他大吼,sao動的兵士立即安靜?!笡]想到呀!鼎鼎大名的修羅將軍竟然大駕光臨?!顾麌K嘖有聲,露出嗜血的笑容。 可被包圍的人仍然平靜,僅是淡淡垂眸。 他的冷淡讓耶律魁更不是滋味,「哼!不說話沒關系,老子不爽你很久了,今天一定要……」「啊──」 突然,一聲哀叫打斷他的話。 黑影瞬間挪動,手上的劍刃刺入身后包圍的人,身影快速一飛,殺出重圍。 突來的變化讓耶律魁一愣,「該死的!呆著干嘛?快追!放箭!」他氣得跳腳,該死的修羅鬼!竟趁他在說話時偷襲。 士兵不斷圍攻上來,黑衣人快速避開攻擊,手上的劍刃挑砍著,迸出絲絲血花。 銳利箭矢不斷往他身上飛射,他才掃開利箭,旁邊的人又攻擊過來,他迅速反身回擊,可箭矢卻又從左方射來,他利落地避開,可卻避不開右邊射來的箭。 「唔!」箭頭射出肩膀,他悶哼一聲,以劍刃挑開刺來的刀,再迅速轉(zhuǎn)身飛踢,利劍盤旋,在四周挑出銀芒,四周包圍的人不及閃避,發(fā)出哀號倒地,而他則乘機飛身逃離。 「該死的!拿弓來!」見一大群人卻奈何不了一人,耶律魁氣得怒吼,接過弓箭,拉弓一射。 感受到后方的箭風,他迅速轉(zhuǎn)身劈開利箭,可沒想到耶律魁的箭勢太過剛猛,震得他虎口一麻。 而才劈開一箭,另一只箭矢又射過來,正中他胸口。 鮮血溢出,他咬牙忍住劇痛,劍芒再掃過,掃過一旁的火把,讓火焰沾上旁邊的帳篷。 火勢囂張,一瞬間就吞蝕四周的帳篷。 突來的火焰讓炎狼土兵錯愕,正不知該救火還是繼續(xù)攻擊敵人時,黑衣人趁此機會快速逃離炎狼軍營。 「該死的!快救火呀!」 離開前,他聽到耶律魁的吼聲,唇瓣輕微一勾。 風,呼呼吹拂。 黑影快速飛疾,進入黑暗的林中,身上的傷勢讓他皺眉,而且覺得渾身開始無力。 不對勁! 他停住腳步,無力地靠在樹旁,就著黯淡的月光,低頭看著身上的箭傷。 血是黑色的,該死!沒想到那群蠻子竟然用毒。 抖著手,他砍下箭翎,再伸手拔出箭矢。 「唔!」緊皺著眉,身體因劇痛而顫抖,可他卻不吭一聲,再砍下另一只箭翎,正要伸手拔箭時,卻聽到右邊傳來樹枝被踩過的聲音。 「誰?」他警戒地看向右方。 對方?jīng)]出聲,可他感覺得到對方正在靠近,聽腳步聲虛空無力,是個不懂武功的人。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的戒備略松,卻仍不敢松懈。 挺起身子,眼前卻一片黑霧,讓他看不清前方。 他緊咬著唇,想用疼痛讓自己清醒,可眼前的黑霧卻不散,他的腿也開始虛浮。 毒開始發(fā)作了! 「你……」 「站??!」他舉起劍,以耳辨位。 「你受傷了。」清潤的嗓音傳入他耳中,然后是靠近的腳步聲。 「別過來!」他低喝,舉劍的手卻開始顫抖,就連腦子也開始暈眩起來,他用力甩頭,感覺到來人靠他更近,他握緊劍柄立即往前刺,手腕卻傳來劇疼,他手上的劍頓時落下。 而眼前的黑霧更重,他的腳步頓時虛軟,整個人往前倒。 對方伸手抱住他,手不意勾到他臉上的面罩,黑布滑落,淡淡月光下,露出一張清秀而細致的臉蛋。 而抱住他的手,剛好橫隔在胸前,有點軟的觸感讓來人錯愕。 伸手挑開包覆的衣領,看到被白布包裹的胸部,黑眸眨也不眨,而淡色的唇,微微勾起了。 第二章 是琤琤樂音讓她醒來。 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她微怔,眉頭立即輕擰。 即使是暗夜她也能視物,可現(xiàn)在眼前卻只是一片黑,她什么也看不見,心頭頓時一緊,她迅速坐起身,肩膀傳來的刺痛讓她咬牙,眉尖皺得更緊,覆蓋的絲被滑落,她感到身體一陣清涼。 她沒穿衣服? 察覺自己身上無寸縷,她立即伸手抓起被褥蓋住身體,轉(zhuǎn)頭看向右方,即使眼睛看不見,可她感受到那里有人。 曲瑯凈一直注意著她的動作,即使發(fā)現(xiàn)自己失明,可那張清秀的臉蛋仍然平靜,不見一絲驚慌,全身赤裸臉色也未變,黑色的眼瞳雖然沒焦距,可還是準確地望向他,什么話也不說,僅用那雙眼緊緊地看著他,若不是確定她看不見,他真會以為她能視物。 有趣! 他特地起身,然后發(fā)現(xiàn)她臉上閃過一絲戒備。 他知道他若靠近她,即使看不見,她還是會伺機一擊,取他性命,雖然居于劣勢,可受傷的猛獸絕對比平常更危險。 默默坐下,手支著頰,好看的唇微勾,墨黑的狹眸興味地看著她?!竸e激動,你身上的毒還未全解清,暫時不能動用內(nèi)力?!孤牭剿脑?,她立即運用內(nèi)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