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鈺深諳情愛之道，第一次見過柳綿夏之后，并沒有急著去接觸他，而是又過了將近一個(gè)月的時(shí)間，才再次出現(xiàn)在柳綿夏的視線里。

    重陽過后便沒有什么重大的節(jié)日可供結(jié)伴出游了。

    不過進(jìn)入十月，大家便開始為新年做準(zhǔn)備，又是每年豐收的季節(jié)，楚京倒也很是熱鬧。

    這一次還是一次宴會，也算是個(gè)小小的喜宴，有位夫人新收了個(gè)侍郎，邀請大家來吃喜酒。

    今兒這聚會是在一座別院里，也不知曲凌用了什么法子，還真把沈子鈺給請來了。

    “我連著給沈行首送了好幾回帖子了，沈行首都說身體不適，在家養(yǎng)病，”曲凌笑道，“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沈行首大好，你們這回啊，可有耳福啦！”

    據(jù)說沈子鈺十八般樂器樣樣精通，若這話是真的，可就真是不止飽耳福，還飽眼福。

    看大美人奏樂，也是一種享受。

    沈子鈺禮數(shù)周全，照常是朝在坐的各家夫人們恭敬行禮，而后坐在古琴前開始彈奏。

    今次他彈了一首節(jié)奏明快的曲子，正應(yīng)了今天這喜宴的主題。

    待彈完了，曲凌便讓沈子鈺入席。

    “沈行首自己選一個(gè)吧?！?/br>
    身為伎子，再怎么出名，在這種場合里都是不可能有單獨(dú)的一席的。

    夫人請沈子鈺來，明著說的是請他奏樂，實(shí)際上誰不想睡這么個(gè)男人？

    曲凌這話，意思就是讓沈子鈺選個(gè)人伺候，宴席散了之后，自然就繼續(xù)去床上伺候那位夫人了。

    沈子鈺幾乎沒有猶豫，紅衣翩躚，徑自便朝柳綿夏的方向而來，坐在了他的身邊。

    曲凌愣了一下，是他三番四次地給沈子鈺送帖子，才把沈子鈺給請來的。

    他還以為沈子鈺會選自己。

    哪能想到沈子鈺竟選了柳綿夏。

    柳綿夏也一樣有點(diǎn)兒愣神。

    他雖然很喜歡沈子鈺的長相，但從來都沒有想要與他發(fā)生點(diǎn)什么。

    他對沈子鈺的欣賞，就像是欣賞一樣美好的事物一般。

    如漂亮的花兒，華麗的衣服，又如壯美的山河風(fēng)景。

    喜歡但是并不想據(jù)為己有。

    曲凌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強(qiáng)顏笑道：“看來還是綿夏更受沈行首的青睞，我一看到沈行首坐在你身邊，你都不知道我這心里有多心酸嫉妒?！?/br>
    “好處都給你占了去，你得罰酒三杯！不然咱們都咽不下這口氣！”

    其他人附和道：“對對！罰酒！”

    “不罰我可不服氣！”

    柳綿夏苦笑一下，只得在大家的起哄聲里端起杯酒。

    一杯酒喝完，沈子鈺替他又斟滿一杯。

    待喝完了第二杯，有人又鬧了起來。

    “這樣喝酒太沒意思了！沈行首都已經(jīng)坐在王妃身邊了，王妃就不表示表示嗎？別冷落了人家沈行首，可是會叫人傷心的?！?/br>
    “就是就是！這第三杯讓沈行首喂著喝！”

    “喂著喝喂著喝！”

    柳綿夏無奈笑了笑，他本以為是沈子鈺端著酒杯喂他喝。

    卻聽有人在喊：“嘴對嘴！”

    正猶豫間，視線一暗，一股冷香襲來，唇瓣上的觸感柔軟，唇縫被極富技巧地挑開，辛辣中帶著微甜的酒液便淌入了口中。

    沈子鈺的動作很輕，也很快。

    柳綿夏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將一口酒下意識地咽了下去。

    而他腦海里最后殘留的畫面，是沈子鈺半垂著的眼簾。

    似深輕又無情，眼神迷離又疏離。

    這個(gè)男人……

    讓人很想犯罪。

    這個(gè)吻把宴席間的氣氛點(diǎn)燃了，那些個(gè)夫人們都拉著自己身邊的伎子又親又摸的，場面一時(shí)色情起來。

    柳綿夏知道他們之中有些人估計(jì)很快就會跟伎子滾在一處做那事，有的更會帶著人直接去后院的包廂里。

    于是他便示意小廝把簾子放了下來，像以往一樣，稍坐一會兒之后也會去包廂，但他不會和伎子發(fā)生關(guān)系。

    簾子一放下來，側(cè)旁的沈子鈺便遞了一個(gè)小冊子過來。

    那冊子不過巴掌大小，用白紙裝訂而成，上面寫了幾個(gè)小字。

    抱歉

    方才若幫你擋酒，他們會更過分

    字如其人，鸞飄鳳泊。

    并且還是硬筆字。

    用鵝毛筆寫的。

    應(yīng)該是為了方便和別人交流，特意練的硬筆字。

    畢竟墨汁和毛筆并不好隨身攜帶。

    柳綿夏眨眨眼，明白沈子鈺的意思。

    如果他幫柳綿夏擋酒，估計(jì)那些夫人們會醋勁更大，說不定還會弄出什么別的懲罰來。

    到時(shí)候就不是讓沈子鈺喂他喝酒了，有可能會是舌吻或者更色的事情。

    不過柳綿夏本來也沒有想讓沈子鈺幫他擋酒。

    他們喝的酒都不算烈，度數(shù)很低還帶著甜味，柳綿夏完全不擔(dān)心。

    “沒事啊，”柳綿夏擺擺手說，“你不用跟我道歉，又不是你的錯(cuò)。”

    沈子鈺在本子上寫：謝謝

    “為什么要選擇到我身邊來??？”柳綿夏對這個(gè)問題太好奇了。

    他之前也以為沈子鈺會選曲凌的呢。

    因?yàn)槠渌说难凵窭锒紝懼朊摴馕业囊路?/br>
    柳綿夏沒忍住噗地笑了出來。

    這話倒是說得沒錯(cuò)。

    他笑著說：“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想脫你的衣服？”

    沈子鈺寫：一個(gè)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我見得太多了

    柳綿夏看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握著鵝毛筆寫字，覺得這個(gè)男人真是哪里都好看。

    屏風(fēng)外傳來的聲音越來越y(tǒng)in靡，柳綿夏提議道：“我們走吧?！?/br>
    宴請的主人家給賓客都準(zhǔn)備了客房，小廝引著他們到了廂房，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以前有幾次參加這樣的宴會時(shí)，柳綿夏都是拿了本書看到其他夫人們玩得滿意了，再隨著眾人離開。

    有時(shí)候也會和他帶著的叫小殷的男孩說說話。

    這會兒帶了個(gè)大麻煩回包廂，柳綿夏有點(diǎn)兒不知道怎么辦了。

    他不想和睡了沈子鈺，至少現(xiàn)在還沒那個(gè)想法。

    可今日這一遭過后，外人怎么會相信他柳綿夏沒有睡沈子鈺？

    這么個(gè)大美人和自己共處一室，除了美，還才華橫溢，這誰能把持得??？

    柳綿夏軟軟靠在榻上，苦惱道：“今天一過，滿京城都會認(rèn)為我上了你的床，湛哥又要給我擺臉色了。”

    沈子鈺將小本子遞給他，上面寫著：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倒也不算麻煩，”柳綿夏說，“就是湛哥他……他就愛欺負(fù)我……”

    在床上欺負(fù)他。

    每次在裴湛院里過夜，柳綿夏都是整夜被填滿，然后會持續(xù)高潮，甚至經(jīng)常被cao到尿出來。

    讓他每次都又爽又害怕裴湛。

    沈子鈺：裴大人很愛吃醋嗎？

    柳綿夏說：“他最愛吃醋了，那會兒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什么都不懂，被人塞了個(gè)小殷在身邊伺候，明明我跟小殷什么都沒有發(fā)生，被湛哥知道了，他那天晚上就……”

    就是那天晚上第一次把柳綿夏cao得尿出來的。

    柳綿夏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覺得羞恥。

    沈子鈺：其他人不會吃醋嗎？

    “他們幾個(gè)啊，”柳綿夏嘴角上揚(yáng)，想起家里幾個(gè)夫君們，就會忍不住想笑，“阿驍像只傻狗似的，完全就不介意，阿辭心里肯定會難受，不過他很信任我，我說跟小殷沒關(guān)系，阿辭就相信我了?！?/br>
    “三郎……我看不出來他的想法，他心思深，不過我覺得我做什么他都會包容我吧?！?/br>
    “睿哥和卿卿不在，睿哥其實(shí)也傻，他把夫主的責(zé)任擔(dān)在肩上，不僅不會因?yàn)檫@種事情吃醋，恐怕還會為了讓我開心，主動幫我納侍郎呢。我有時(shí)候都希望睿哥能自私一點(diǎn)。”

    “卿卿應(yīng)該也會生氣，他一生氣就不跟我說話，但是還是會天天給我把脈，做藥膳給我吃，然后可能會突然解鎖一些刺激的場合……”

    柳綿夏托著下巴嘆了口氣，“好久沒見到他們了，好想他們呢?！?/br>
    他說了半天，再抬頭時(shí)看見沈子鈺一直注視著自己，頓時(shí)有點(diǎn)不好意思。

    “我很吵吧？自己一個(gè)人嘰嘰喳喳說了這么多，你要是覺得我很煩，我就不說了?！?/br>
    柳綿夏無意識地?fù)狭藫夏?，替自己辯解道：“主要是因?yàn)槟闾察o了，是個(gè)很好的傾訴對象，我不知不覺就說了這么多。”

    在沈子鈺面前感覺什么都可以說，因?yàn)閷Ψ讲粫l(fā)出任何聲音來打斷，柳綿夏下意識地就特別放松。

    沈子鈺微微笑了一下，將小冊子推給柳綿夏看。

    我很喜歡聽，你可以繼續(xù)說，能被你當(dāng)做傾訴對象是我的榮幸

    他一笑便如冰雪消融，萬物復(fù)蘇，柳綿夏都看呆了。

    好一會兒之后，他才喃喃道：“要是在現(xiàn)代，這顏值去當(dāng)明星一定火遍全球了?！?/br>
    沈子鈺寫道：你在說什么？

    柳綿夏回過神來，“我是說你長得好看?！?/br>
    沈子鈺：容貌是最沒用的東西

    “誰說的！”柳綿夏立馬反駁道，“長得好看是能當(dāng)飯吃的！”

    要知道，他的前世就是個(gè)看臉的世界。

    沈子鈺：若容貌有用，我便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

    “這……”柳綿夏被他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

    沈子鈺說的應(yīng)該是他被他的夫人背叛的事情。

    這事兒在京城里不是秘密，只要稍微打聽一下便能知道。

    如果當(dāng)初沈子鈺的夫人顧念他的美貌，或是對他心存半分感情，又或是在乎他的才情，也不會那么輕易就放棄他。

    “那是他不懂欣賞！”柳綿夏說。

    沈子鈺搖搖頭，又寫道：烽火戲諸侯是杜撰的，再美的容貌，在權(quán)勢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

    柳綿夏還挺不服氣的，“話雖如此，但是你真的很好看嘛！”

    天天看著美人，連心情也會變好的。

    柳綿夏也不是傻的，從沈子鈺的話里他分析出來，當(dāng)初沈家全族被罰，沈子鈺的夫人估計(jì)是擔(dān)心受到他的牽連，所以將他舍棄了。

    但是毒啞他，就真的過分惡毒了。

    難道還擔(dān)心沈子鈺說出對他夫人的家族不利的話么？

    沈子鈺在小冊子上寫：謝謝王妃稱贊

    柳綿夏又用手撐著下巴，一雙眼睛全黏在沈子鈺臉上，提議道：“反正也無聊，不如你彈幾首或者吹幾支曲子來聽吧?！?/br>
    沈子鈺：想聽什么？

    柳綿夏：“我也不知道啊，很多曲子聽過來我也叫不出名字來，要不你就隨便挑。”

    沈子鈺這一次抱了一把琵琶，彈了一曲十面埋伏。

    柳綿夏聽得來了興致，一臉興奮地站起來，“我也會唱好多歌的，我要唱！”

    沈子鈺眼里帶著笑意，做了個(gè)請的手勢。

    柳綿夏清清嗓子，“有些時(shí)候，你懷念從前日子。”

    “可天真離開時(shí)，你卻沒說一個(gè)字?！?/br>
    “你只是揮一揮手像扔掉廢紙?！?/br>
    “說是人生必經(jīng)的事?！?/br>
    “每一天一年總是匆匆忙忙?！?/br>
    “你我來自湖北四川廣西寧夏河南山東貴州云南的小鎮(zhèn)鄉(xiāng)村?！?/br>
    “曾經(jīng)發(fā)誓　要做了不起的人?！?/br>
    “卻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某天夜半忽然醒來　站在寂寞的陽臺?！?/br>
    ……

    當(dāng)柳綿夏開口唱的時(shí)候，沈子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但他很快就認(rèn)真聽了起來。

    幾句之后，竟開始嘗試著給柳綿夏伴奏起來，并且漸漸變得熟練。

    而柳綿夏則是直接往地毯上一坐，拿了個(gè)凳子當(dāng)鼓，自己打節(jié)拍。

    唱完這首他還覺得不過癮，又繼續(xù)唱起下一首。

    “我就站在布拉格黃昏的廣，在許愿池投下了希望，那群白鴿背對著夕陽，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

    “你快聽，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是雨滴的聲音”

    “你快聽，是我在，是我在，是我在哼你最愛聽的旋律”

    ……

    “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靠近你，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與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

    柳綿夏是想到什么唱什么，想起來幾句唱幾句，后來根本都不會從一首歌的第一句歌詞開始唱了，都是隨性的瞎唱一氣，不記得詞的地方哼哼幾句就過去了。

    也虧得沈子鈺樂理好，竟都能把伴奏合上個(gè)六七成的樣子。

    柳綿夏唱得口干舌燥，終于肯停下來喝水了。

    沈子鈺便在小冊子上寫：你唱的這些我從未聽過，調(diào)子很奇怪，但很好聽

    其中有些地名，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天楚有什么地方是叫歌詞里的那些名字的

    柳綿夏唱得開心了，心情極好，大咧咧地一拍沈子鈺的肩膀，“盲生，你發(fā)現(xiàn)了華點(diǎn)！”

    沈子鈺做了一個(gè)不解的表情。

    柳綿夏仗著他聽不懂，嘿嘿樂道：“因?yàn)槲页?，不是這個(gè)世界的歌呀！”

    “你要幫我保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