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到她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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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已經(jīng)涼了。王家主端起茶盞慢慢啜了一口,正色詢問:“三郎,王阿嫄在你院里放了這么久,也沒見你處置,你做何打算?” 肅穆的廳堂里,王珣跪在地上已久,一早就被召見,跪到午時祖父才緩緩露面。 年過五旬的王氏家主,白發(fā)蒼然,目光炯炯,歷經(jīng)三朝宰相,久居高位的一身凜然之氣不怒自威。 王珣伏地磕了一個響頭,恭聲道:“一切過錯都在孫兒,是阿珣見色起意,奪了嫄嫄清白,后來一直纏著她不放,嫄嫄反抗無果,才痛下殺招。悖逆人倫,阿珣愿受家族懲戒,請祖父放過王嫄,女郎無辜?!?/br> 王家主冷嗤一聲:“你倒是會替這庶女周全,一早就想好對策,一旦丑事敗露,你責(zé)任全攬?!?/br> 思及此,老人眼里浮出蔑然的神色,口吻狠厲:“沒有你那封罪己書,我還真會殺了她。勾引嫡兄,無視禮法,勾結(jié)叛匪,謀人性命,如此心術(shù)不正,膽大妄為,賜她一死都是便宜了她?!?/br> 王珣作誠惶誠恐之態(tài),“嫄嫄年幼無知,缺乏教養(yǎng),心中亦有難言之隱,求祖父莫要與她計較?!?/br> 王家主瞥了王珣一眼,不緊不慢地道:“若我那時真殺了她,怕是你醒來能記恨我一輩子?!?/br> “阿珣不敢。”王珣惶然,垂首叩地,“只謝祖父當(dāng)初高抬貴手,饒她一命,大恩大德,阿珣心中沒齒難忘?!?/br> 王家主擺手,神情有些無奈,“得了,這些個場面話,你就不要說來糊弄我這個老人家了。王嫄要殺你,你還這般護(hù)她,女郎無情,你倒是個多情的?!?/br> 不等王珣回話,王家主顧自長嘆,兩三句言語劃清兩人界限,“年輕人嘛,難免有走錯路的時候,你著人把她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吧,以后不準(zhǔn)再見。家里近日準(zhǔn)備向謝家下聘,安排你于今年中秋前后迎娶謝婉?!?/br> 王珣躬身,連連叩了幾個響頭,觸地有聲。 “怎么,你這是不想應(yīng)?”王家主將茶盞重重往案幾上一擲。 王珣咬牙,從喉中擠出字來,“請恕孫兒難以從命?!?/br> 王家主放聲冷笑:“好啊,看來我們瑯琊王氏也要出個情種了!”陰沉著臉,目光森然,“怎么,你還想學(xué)謝二那個不肖子孫,在你姑母面前自戕一刀,逼家族成全?” 王珣斂首低眉,額頭流下一縷血絲凝在眼角,態(tài)度如常恭謹(jǐn),“阿珣不敢?!?/br> 王家主思忖片刻,起身緩踱兩步,語重心長地勸慰道:“謝二從小在你姑母手心里寵著長大,性子難免任性了些。但三郎你不一樣,你是個懂事孩子,自小自尊好強(qiáng),能吃苦,識眼色,會辦事,勝于家族其他子弟。我精心栽培你數(shù)十年,可不是叫你為了個女郎拎不清頭腦,辜負(fù)了家族對你的厚望?!?/br> 最后幾句聲音愈低,隱約有痛惜的意思。 王珣眼里掠過一絲愧意,只是轉(zhuǎn)瞬,而后伏地不起,落聲堅定:“孫兒受家族供養(yǎng)之恩,一生甘愿為家族榮辱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從小到大,阿珣對祖父的教誨時刻耳提面命,不敢有絲毫違之,但于男女嫁娶一事上,這次我想自己做一回主,懇求祖父成全。” 王家主勃然大怒,一掌重重?fù)粼谧腊福杀K滾落“啪啦”碎了一地。 王家主怒道:“兄妹相jian,本就是家族奇恥大辱,你竟還想與她長相廝守不成?” 他手指王珣高聲痛罵:“千夫所指,萬民唾棄,你身敗名裂縱然心甘情愿,你先問問王嫄那庶女可愿一生無名無分地跟你!” 王珣默了一會兒,抬頭額上血跡斑斑,言辭卻含錚錚之意:“我愿意守著她,她不愿意,我就守到她愿意為止。” 王家主怒其不爭,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著王珣氣憤道:“如此冥頑不靈,枉我苦心教導(dǎo)你多年!”轉(zhuǎn)頭向身邊仆從厲聲大喝:“來人,上家法,把我給這個不肖子孫往死里打!” 隨侍一旁的忠厚老仆面露猶疑,“家主,三郎傷勢剛愈……” 王家主揮手打斷,帶著不容違逆的倨傲和威嚴(yán),“少年人心性,不吃點苦頭不長記性,給我拖出去打!” 夏時的天說變就變,上午還日頭正盛,這會兒烏云壓頂,狂風(fēng)大作,吹得庭院草木枝搖花落。 身姿健碩的仆人做了個請的姿勢,王珣大步朝庭院走去,跪在朱檀門前的青石階下。 兩仆人手持一臂還粗的棍棒,分立王珣身后兩側(cè)。老仆使了個眼色,仆人開始行刑。 木棒在半空中高高舉起,重重落下,打在人后背上,是悶而沉的一聲。 棒身由巴蜀之地的牛筋木制成,牛筋木常用做戰(zhàn)場上的長矛桿槍,其木質(zhì)堅硬結(jié)實,打下去是摧筋裂骨的痛,卻不會輕易破損皮rou,只叫人痛在骨子里。 打一記的劇痛剛過,又一記緊接而上,骨骼與木棒碰撞,發(fā)出咯咯聲響。 王珣被打得脊背微彎,強(qiáng)自咬緊牙關(guān)挺直肩背,慘白的面上,額頭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 雪白的衣衫漸漸透出鮮紅的血來,蜿蜒著爬滿了整個后背腰間。 天邊一道驚雷,閃電撕裂青空,有雨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地上漫延一片血水。 跟隨王家主已久的老仆在廊下無奈奉勸:“三郎,你就跟家主認(rèn)個錯吧,打在你身,痛在他心,兒女情長都是過眼煙云,過去了就罷了。” 王珣薄唇緊抿,一縷血跡沁到下頜,他微微勾唇,強(qiáng)作微笑:“王珣不悔?!?/br> 老仆又是一陣搖頭嘆息。 他的肩背漸漸直不起來了,剛撐起一些又被打得趴下去,記不清是五十杖還是七十杖,后背火辣辣疼得厲害,感覺骨頭都要碎了、裂了。 連著胸口的箭傷都是痛的,她想殺他,他還要她,說出去一定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雨越下越大,眼前一片模糊,許是雨,許是淚,滿臉都是冷冰冰的水。 胸腔深處一口濃郁的腥甜漫上來,張嘴欲吐,一口猩紅的血噴濺出來,“撲騰”一聲,人昏厥在雨里。 隔著重重雨簾,王家主冷漠的聲音傳到門外,“王珣禁足養(yǎng)傷,王嫄逐出家族,送去建康城外,無令終生不得再返。” —— 王珣被抬回清瀾院時已是人事不省,被雨水浸透的白衣下,后背一片血rou模糊。 老郎中剪開他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替其清洗敷藥,婢女們在房里進(jìn)出不停,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傾倒。 夜如潑墨,瓢潑大雨一直下個不停,王嫄站在門前的檐下,斜風(fēng)吹著雨絲,打濕她童稚而清麗的眉眼。 謝夫人聞聲連夜趕來,王嫄已收拾好了包裹,只等謝夫人交代完一些事情,就正式乘馬車離開王家。 這個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士族大家,從小到大處心積慮往上攀爬,卻還是被命運狠狠地一掌拍下,再也翻身不得。 從此不再是貴女,只是庶人王嫄,世家精心奉養(yǎng)的錦衣玉食與她再無干系,沒有騙到憨憨傻傻的末流世家小郎君,還把唯一有利用價值的王家庶女的身份弄丟了。 若是母親在世,也要笑她這半生活得如此失敗。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到頭來寂寂一人,一無所得。 母親在哪兒呢,據(jù)說生她的時候,難產(chǎn)死了。那會兒父親剛納新妾,他嫌母親死在家里晦氣,一張破爛草席裹了尸體,扔到亂葬崗去了。 聽說也是和她一樣容幼乳大的美人,短暫的恩愛過后,便被多情的父親拋到腦后,匆匆在后院逝去。 這頂級世家金馬玉堂,朱樓高閣,惹無數(shù)人眼紅艷羨,可揭開外邊一層金裝玉裹,每個人的嘴臉都是這樣的模糊和冷漠。 一把青竹傘遮在她頭頂,掩住飄零而來的雨珠,王嫄回頭,是謝夫人的婢女,她欠身,微施一禮。 距離上次相見,不過幾月光景,謝夫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王珣竟和庶妹私下里陳倉暗度已久。本以為這個侄子受傷是流民所為,沒想?yún)s是王嫄痛下殺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謝夫人心生感嘆,靜靜地看著王嫄,緩聲道:“你和阿珣的事我都聽說了,他縱有錯,可你也并不無辜。家主對你的處理,王嫄你可心服口服?” 王嫄低頭,眼睫生澀地顫抖,“阿嫄犯下滔天大罪,家族還能留我一線生機(jī),阿嫄心中只有感激?!?/br> “你知道就好,你的命也是阿珣替你求來的。”謝夫人頷首,想到兩人剪不斷理還亂的矛盾糾葛,斟酌著言辭勸慰:“兄妹相戀,世俗不容,望你們經(jīng)過此事,能迷途知返,莫要一錯再錯?!?/br> 王嫄恭聲:“謝夫人教誨,阿嫄省得?!?/br> 眼前女郎規(guī)矩有禮,姿態(tài)恭謹(jǐn),但謝夫人經(jīng)此事,已知王嫄擅于在人前作戲,仍不放心地叮囑道:“阿珣日后要成家立業(yè),步步高升,瑯琊王氏的嫡公子,自是不能有兄妹luanlun的人生污點,以免被世人詬病。” “你與阿珣的事,家族秘密處理,并未叫旁人多知道,對外也只說你身患惡疾,需送去莊子上休養(yǎng)。希望你離開王家以后,能在外邊好好過樸實日子,城外雖亂,但只要你安分守己,王家自會念舊情護(hù)你性命無憂。” 話鋒一轉(zhuǎn),謝夫人面色嚴(yán)肅,語調(diào)愈冷,頗有些警告的意味,“若你再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心思,任阿珣豁出命去求,王家也不可能放過你了,懂嗎?” 王嫄咬著嘴唇,眼里有盈盈水光,聲音發(fā)顫:“阿嫄明白?!?/br> 夜雨滂沱,檐下的紗燈被風(fēng)吹得飄搖明滅,女郎素衣散發(fā),面容稚嫩,嬌小的身形顫顫巍巍,如在風(fēng)中憔悴伶仃的一桿細(xì)竹。 謝夫人嘆息一聲,終是軟了心腸,開口說出一番肺腑之言:“你是個懂事的女郎,看得出來,阿珣也是真心喜愛你。前些日子他養(yǎng)傷,謝婉來過兩次,都被他找理由給推拒了。” “若你們不是兄妹,你給他做個妾室未嘗不可,但有了倫理這層關(guān)系,無論你們心里怎么想,這念頭都是必須要斷的?!?/br> 淚盈眼眶,王嫄努力憋下心里泛上來的酸澀之意,平靜地道:“阿嫄過去有錯,今后只盼望兄長能一生平安順?biāo)??!?/br> “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敝x夫人點頭,遠(yuǎn)遠(yuǎn)地,有守夜的仆人敲響了三更天的梆子,她催促道:“時候也不早了,你收拾收拾就去莊子上吧。婢女仆人還是有幾個的,金玉財帛我也給你備了些,日后有什么短缺的,再找人給我通個口信?!?/br> 王嫄雙手拱起,規(guī)矩行一大禮,“王嫄謝過夫人。” 說完,轉(zhuǎn)身意欲離去。 謝夫人望著她的背影,想起王珣昏迷時痛極了還在囁嚅著的那句模糊囈語,聽不真切,看口型隱約是“嫄嫄”二字。 思來想去,謝夫人還是叫住了王嫄,“阿珣傷得很重,你可要看他一眼?” 王嫄收住了步子,微微一笑,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她笑著拒絕:“不了,當(dāng)斷則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