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游臉色變了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沒事，你聽著就好?！?/br>
    “那天在燈塔上，我說讓你不要沖動，也是想告訴你，你要對常耀寧出手，這個計劃不嚴(yán)密?！?/br>
    “你在甲板上突然與常耀寧吵架，雖然拉近了和柯亦他們的關(guān)系，得到了支持你的人，但很突兀。你從來都沒在意過常耀寧，為什么那個時間突然與他當(dāng)面大吵？”

    “而且，在懸崖上時，萬一我們都不上去，常耀寧怎么跟上去？再萬一他上去沒有靠近欄桿，沒掉下去又怎么辦？如果是我，我就把病毒試劑灑在欄桿上，不然很容易被救上來的。你看，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了，我們摔下去都沒死?！?/br>
    博寧河的深夜起風(fēng)了，外面沒有樹，也沒有鳥，星星也看不見，21區(qū)的晚上溫度降得厲害，陽臺的落地窗上沾滿了細細的霜花。

    “還有第二個事，我在月亮島第一天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大腦神經(jīng)傳導(dǎo)方面有些問題，抑制劑對你也沒效果？是痛感缺失導(dǎo)致抑制劑失效，還是抑制劑受體缺失導(dǎo)致沒有痛感？”

    離開醫(yī)院那天，在陸瀾舟拒絕回答宋宴的問題后，宋宴嚷嚷著要去吃好吃的，吃完飯后還不愿意走，躺在陸瀾舟的房間里，與華沙大學(xué)的Omega們激情網(wǎng)上聊天，咋咋呼呼地說著：“你們學(xué)校還有冬日宴會哎！有社團表演，有meimei邀請我們一起去呢?！敝惖脑?。

    天變得干冷干冷的，日照像冰箱里的燈，沒有帶來任何的溫度。

    陽臺樓下是廣場與巨大的音樂噴泉，有同學(xué)端著咖啡匆匆走過，留下一段白色的霧氣。

    陸瀾舟不想理他，開始收拾房間里的東西。

    去月亮島之前陵游在他這邊過了夜，留下了一只筆，兩本書，和幾張算野外生物采集數(shù)據(jù)的廢紙，他撿起來，丟在垃圾桶里。

    宋宴湊過來，看著他動作，好奇地問他：“你說如果陵游去野外采集，就他草稿紙上寫的這種，他能生存幾天？”

    陸瀾舟楞了一瞬，依舊沒有理宋宴，繼續(xù)收拾東西，把書桌上的書按科目分開。

    宋宴有耐心的一直跟著他，等待他回答。

    “他會比你強?！彼窝绺岁憺懼垡宦分?，陸瀾舟終于說。

    宋宴的臉垮下來：“不是吧陸瀾舟，你被下蠱啦？愛情使人這么盲目嗎？”

    “我是認(rèn)真的。”陸瀾舟說，“你們野外生存知識應(yīng)該相近，你信息素等級高，體力強，敏捷度高?！?/br>
    “但他感知危險，洞察細節(jié)的能力很可怕，做事情縝密?！?/br>
    “那最多可以算是勢均力敵嘛！”宋宴一臉不滿。

    “重點是，你會輕敵，你會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Omega是弱勢的一方，是需要保護的一方，也會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姆潘删??！?/br>
    潛意識里先不把對方放在眼里，所以你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臅鋽　?/br>
    “宋宴，”陸瀾舟最后說，“強與不強從來都不是靠體力來決定的。你說得沒錯，他不簡單，我在程余的生日會上就和你說過這個了?！?/br>
    ——我早就知道他復(fù)雜，只是還是看著自己清醒的淪陷。

    空氣沉寂了很久，久到有好一會兒，陵游甚至都忘記如何呼吸了。

    他靠著陽臺的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走向門口，陵游步伐還算利落，伸手把門打開：“很晚了，你再不走，我要報警了?！?/br>
    陸瀾舟又笑了一聲，還是陵游看不懂的笑。

    陵游面無表情，緘默著撐著門，與陸瀾舟對峙。

    陸瀾舟一點也不溫柔。

    他的緘默與妥帖是如蟄伏在草里的狼一般的，安靜只是緊盯獵物的放緩呼吸，陵游終于確信，他惹到了惹不起的人了。

    他以為他是步步為營的戰(zhàn)士，但對方是觀摩著棋盤的那個棋手。

    終于，陸瀾舟也站起來，慢慢走向門口，空氣總算沒有那么稀薄，陵游嘗試著吞吐了幾次呼吸，胸腔被撰緊的感覺消失了一些。

    然后陸瀾舟拉開他扶著門的手，把陵游禁錮在門與自己的胸膛之間。

    陵游被完全籠罩在了他的陰影里，眼睛都睜大了，條件反射似的拼命后仰，后腦勺撞向門板，陸瀾舟眼疾手快，為他墊了一下。

    這個距離下，陸瀾舟半垂著眼，睫毛纖長卷翹，頭發(fā)是純粹的黑，眸色像深邃而望不見底的墨綠深潭，仿佛里面蟄伏著吸人魂魄的野獸，一不留神，便會獻祭上自己的靈魂。

    “你不要緊張，我又不是常耀寧那種傻子。”陸瀾舟順勢給他的額頭留下一個輕吻，然后把一只試管插進陵游胸口的口袋里，“5－1異形緩沖劑，調(diào)整信息素異常的，放心，沒有醫(yī)療記錄。我走了，你早點休息?！?/br>
    陸瀾舟說完就走出了門，走廊上明亮的白熾燈把他的身影拉長，寬肩窄臀，引人遐想。

    陵游把著門把手，身體顫栗。

    陸瀾舟的氣息似有若無的縈繞在他身側(cè)，像一劑藥，令他心安，又帶來強烈的副作用，讓他瞬間墮入冰海，內(nèi)臟也結(jié)了冰，輕輕一敲就會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