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在減小。

    許多人翹首以盼，在等著陳清焰的意思。

    陳清焰剛剛接替大任，他年紀輕輕，又是新上來的領(lǐng)導(dǎo)人，與尋常繼承大任的規(guī)律難免不符，因此也不服眾。

    人人都覺得這是一個靠著過去父輩扶持上位的陳家小公子，也是陳家衰落的開始，搖頭直呼陳家后代一屆不如一屆，早晚會從高位上滾下去。

    卻未曾想，他尚未之后便以雷霆手段撇除腐rou，可謂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連自家人也不放過，政治環(huán)境一時清明起來。

    大棒在上，打破部分大型財閥壟斷高位的形式，人人心中忌憚，短短幾年內(nèi)，聲名鵲起，在世界范圍內(nèi)引起矚目。

    如今，他的意見至關(guān)重要。

    連原本追隨過林堂生的舊人也在此刻聰明的閉嘴。

    會場安靜下來。

    陳清焰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的掃視堂下一圈，每個人，每張臉都過了他的視線。

    他單手捏起話筒，湊在嘴邊，公事公辦的語氣從話筒通過擴音器傳出來，在安靜的氛圍內(nèi)甕沉有力的響起。

    “既然有爭議，干脆投票，也好看看大家的意思?！?/br>
    每個人的手上都有投票器，每個議題的每條內(nèi)容都可以進行投票，若是大規(guī)模反對，議題也不會進入正式大會。

    匿名投票，但每個人對于每條議題只有一次投票的權(quán)利，沒有加權(quán)，力保公平。

    楚映河提上來的草案內(nèi)容涉及頗多，之前已經(jīng)大規(guī)模的摘出過一部分，但是依舊保留下來較為關(guān)鍵的幾條。

    比如恢復(fù)奴隸的戶籍，讓他們納入自然人戶籍管理體制。

    這條爭論不休，一直保留。

    核心約7條，經(jīng)過上百人的投票表決之后，大部分內(nèi)容都是反對者居多，在他們的眼里，提出草案的人是個小孩子，只會提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堂內(nèi)，曾經(jīng)林堂生的舊部得意洋洋，他精心的把所有都投了反對，眼看著每一條都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大比例反對居多，褶皺蔓延在一張枯皮老臉上，笑意更是隱藏不住。

    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有腦子的人才會逆利益而為。

    只剩下最后兩條，他不看也知道，必定會是一樣的結(jié)果。

    最后兩條，屏幕上的投票出現(xiàn)了反常。

    原本大比例落后的‘贊同’在中期出現(xiàn)了瘋漲的趨勢，勢頭竟然與‘反對’齊頭并進，此消彼長，當(dāng)仁不讓。

    最后拋去棄票，竟打了個五五開。

    舊部一臉老臉難看了氣氛。

    臺上，陳清焰隱隱勾唇。

    有人下方擔(dān)憂的問，“投票齊平，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理？需要重新投票嗎？”

    問題又拋回到了陳清焰這里。

    他淡笑，目光從屏幕上的投票數(shù)字上掃過，48％比48％，兩場都是類似的數(shù)字，棄票了不少，每個選項都沒有過半。

    他沉眸，饒有所思的將話筒送到自己唇邊。

    “議題具有較大爭議。”

    “今日目的是將有利改進的議題帶入正式會議，議題爭議大，只說明潛在支持者與反對者均成規(guī)模，這兩條將會提請正式會議，交由眾多代表們進行評判?！?/br>
    下方隱隱嘩然，他卻不管，又道。

    “正式會議上，在座各位還要對這兩條進行重新思考與投票?！?/br>
    他一錘定音。

    身邊跟著的記錄員立刻將他說過的話，投票通過的議題與類似的‘爭議議題’記錄在案，等著上正式會議。

    從始至終，陳清焰始終沒有過多的表態(tài)，像是尋常那般走公式化既定流程，意思捉摸不透，也讓下面人難以抓到他的想法。

    預(yù)會整整了一天。

    結(jié)束之后，各大官媒抓緊審核，新聞稿件盡數(shù)通過上方專業(yè)人員進行細致審核，同意之后才會發(fā)出來。

    預(yù)會結(jié)束后的第一時間，徐晚時便收到了消息，依舊來自匿名用戶。

    但她知道，這是季昭的傳信手段。

    葉蓁蓁親自來到主宅，將信息帶到了她的眼皮底下。

    “所有條例都被駁回，只有這兩條剩了下來?！?/br>
    葉蓁蓁坐在徐晚時原來房間里的床邊，環(huán)視一圈，隨口出聲，“你這里，搬的可真干凈，基本東西都搬去陳公子房間了？”

    說話間，難免的調(diào)侃，“以后要是真的當(dāng)上了陳家少夫人，可別忘了提攜一下你大明湖畔的小姐妹啊。”

    徐晚時手中端著杯子，眼眸下瞥，視線中一杯靜水，隨著搖晃泛起波瀾，由內(nèi)到外，層層擴散，碰觸杯壁又遣返。

    又像遙遠虛無的頻率，近距離聚集，終于匯成了足以聽清內(nèi)容的嘈雜聲音。

    她反常的沒有接葉蓁蓁的話茬，而是直接問，“讓我猜猜，最后留下的兩條。”

    “一條是核心，恢復(fù)權(quán)利，一條是應(yīng)用范圍，全范圍大型赦免？”

    葉蓁蓁對著議題內(nèi)容細細對比，然后重重點頭。

    “還真讓你說對了，只留下了這兩條。”

    徐晚時裂開唇角，笑起來。

    跟她想象中的結(jié)果倒也還算偏差不大，之前看過季昭寫上來的東西時，徐晚時便提過，議案內(nèi)容最好精簡，不要一次性提太多重要的要求。

    但同時，還需要將一些看似絕無可能的邊邊角角一并提出去。

    能夠進入大會投票的，都是精明人，為了改變而投贊同票的是少數(shù)，為了利益尋常共同體的才是大多數(shù)，需要讓他們一眼看明白利益點，扔出去無用條款的反對票，才是保證投票率最快的辦法。

    說話之間，葉蓁蓁壓低聲音，似是猶豫，“我聽說……”

    片刻后，又說，“你的小昭哥，也出現(xiàn)在了預(yù)會現(xiàn)場，他不是陳小姐身邊人，怎么會……”

    徐晚時將手中的水杯放在一邊的桌面上，杯底磕在桌面上，發(fā)出不輕不重的一聲。

    幾秒后，她才說，“小昭哥從來不是陳家人?！?/br>
    似是想到了什么，徐晚時輕輕眨了眨眼睛，然后開口，“蓁蓁姐，你要相信我，小昭哥不論是哪方人，一定會站在咱們這頭?！?/br>
    徐晚時有隱瞞。

    但她也講的無比誠懇。

    葉蓁蓁凝視她半晌，鄭重的點下了頭。

    躁動由上到下，從官方媒體發(fā)出會議通報的那一刻起，便在持續(xù)歡騰。

    許多人震驚，多少年來沒有人敢于設(shè)想的議題，居然真的被帶入了正式會議，讓所有擁有投票資格的人審度決定。

    臨近正式會議，陳清焰晚上回來的晚，吃飯湊不到一起去，進屋后便見到徐晚時穿著白色輕薄的睡衣，雙腿盤掛在沙發(fā)上，烏黑的頭發(fā)凌亂隨意的盤起，抱著小電腦，口中下意識的咬著棒棒糖的紙棍。

    短短一根小棍上，布滿了她深深淺淺的牙印。

    以往這個時間段，徐晚時通常在床上，困呼呼的抱著枕頭，聽見有人回來才迷瞪瞪的翻個身，感覺到有人湊上來，還會主動黏上來留下一個濕潤迷糊的親吻。

    陳清焰幾次沉眸，強行忍住將人叫醒狠狠cao弄的沖動。

    聽見有人進來，徐晚時回過身來，草稿紙散落在沙發(fā)上，上面涂涂改改的寫滿了人名，亂七八糟黑呼一片。

    陳清焰隨手捻起來一張，夾在兩指中間，隨便一掃便看明白她在琢磨什么，不動神色，只彎腰，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覆上她的小肚子，輕輕揉蹭。

    “再過幾天，你就能感受到胎動了?！?/br>
    徐晚時牙齒用力，一口咬碎棒棒糖，咯吱咯吱的嚼了幾下，開口說話，一嘴糖味清甜。

    她點點頭，感覺到沙發(fā)下陷，將電腦放到一邊，膽大的攀上他的脖頸，坐到他的腿上去。

    “哥哥，”說話間，她靠上他的肩頭，綿軟的聲音湊在他的耳邊，“您天天面對這些事，這么多人，真累?！?/br>
    中立立場的好忽悠，吹吹枕邊風(fēng)還能讓其投個同意，有明確想法的困難，就差最后這幾天，利益竄和，里勾外連的不勝枚舉，徐晚時越梳理越頭大，深深地呼吸男人身上的淡香。

    情緒平靜了許多。

    陳清焰單手攬住她的腰，長了些rou，但還是瘦，他沉眸，壓上她濕潤的粉唇，越吻越深，快要將她按進柔軟的沙發(fā)里，腹部感覺到有個小rou團擋在兩個人中間。

    陳清焰動作驟停。

    兩唇分離，身下的人頭發(fā)越發(fā)凌亂，黑色幾根垂在臉頰兩側(cè)，唇瓣紅潤的像浸了水的小魚，一張一合，吐出一口熱氣來，細細喘息，眉眼里氤氳一層迷蒙的水汽。

    薄霧蒸騰。

    陳清焰起身，同時將人攔腰抱起，大手漫不經(jīng)心的撫蹭著她的背脊。

    思考片刻，對她說，“正式會議，你一起去?！?/br>
    徐晚時驚訝。

    這種會議是全國矚目的大事情，她過去只聽說重要參會人可以帶一個家屬過去旁聽，有旁聽席。

    想開口問，又見他低頭，與她的視線糾纏在一起。

    他說，“未來你會有無數(shù)次站在我身邊?！?/br>
    “害怕嗎？”

    徐晚時靜靜的抬頭，蔥白細直的手臂往上，環(huán)上他的脖頸，蜻蜓點水般將尚未散去的甜味蹭在他的薄唇上。

    她回的鄭重。

    “哥哥，我不怕。”

    短暫的親吻，卻讓男人沉了視線。

    懷中人柔軟成一灘的樣子，比蜜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