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家
顧時安走出調(diào)教室,猶豫片刻,還是把門反鎖了,下意識想點根煙,口袋里就只剩下被壓扁的紙盒子。 他不耐地“嘖”了一口,下樓回房間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想了想,走到客廳另一角,沈逸寧的房間門口。他很少進來,推門開燈,房間布局與他上一次進來已經(jīng)相去甚遠。 房間不大,一張角落的雙人床就占了二分之一的面積,剩下二分之一的空間里堪稱粗暴地塞滿尺寸不一的紙箱,紙箱里疊著數(shù)量可怖的書和CD,還有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被扔在離床最近的紙箱里;床上也亂糟糟的,筆記本電腦和幾本書同被子卷得難舍難分。乍一眼望過去就像是小型避難所。 顧時安從沈逸寧枕頭下摸了摸,找到半包煙——草莓爆珠味。 “……什么鬼?!鳖檿r安小聲抱怨一句,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上。吸了一口,甜膩膩的香精味隨著小珠子破裂溢滿整個口腔,比例稀少的尼古丁多少平息了神經(jīng)的躁動。 他邊咬著煙忍受著過量的草莓味在他舌苔肆虐,邊坐在床上隨手翻起身邊的東西。床頭柜的大抽屜被各種口味的糖和零食包塞得難以打開,可疑的廢紙和空包裝夾在其中,與他平時穩(wěn)重得體的形象相去甚遠。 “本性難改?!鳖檿r安皺著眉頭下了定論。 抽屜下層是一個尺寸巨大的醫(yī)藥箱,幾瓶潤滑劑,最顯眼的地方塞著一包紙尿褲,已經(jīng)用去小半。 顧時安想起剛剛沈逸寧的反應(yīng),眸色變深,從床頭柜上拿起沈逸寧的手機,解鎖后翻了翻聯(lián)系人,撥通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對面語氣夾雜了nongnong的倦意和暴躁:“幾點了現(xiàn)在?有事快說……” “是我。”顧時安單刀直入地打斷了蘇樂的抱怨。 “嗯?顧時安?沈逸寧手機怎么在你那?你又搞出什么事要我出急診?”語氣收斂了幾分,又開始連珠炮地發(fā)問,尾音抑制不住地開始上揚。蘇樂同顧時安認識多年,也給他處理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傷,對他并沒有像別人一樣拘謹。 “沈逸寧之前的體檢單我看過,沒什么問題,這一個月我也沒怎么著他,怎么……他最近出現(xiàn)控制不住排xiele?”顧時安略過一些細節(jié)發(fā)問。 “嗯?還沒好?不對,你現(xiàn)在才知道?”蘇樂疑惑,“沈逸寧之前和我說他自己觀察觀察,再自己和你說。我后來又給他做了個檢查,也沒檢查出個啥,我還以為都好了呢……”蘇樂語氣漸弱。 “我知道了?!鳖檿r安沒有客套,徑直掛斷電話,疲倦地閉眼揉了揉鼻梁,仰躺在沈逸寧亂糟糟的床上,開始翻起他手機。 沈逸寧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久得似乎身下的那灘難堪的水漬都要干了,身上才恢復(fù)一些力氣。 他試圖起身清理一下自己,但是腿上被打得青紫一片,動一動就疼得厲害。他環(huán)視了一圈空無一人的房間,猶豫了一下,用手肘撐著地手腳并用,艱難地挪到水龍頭旁,脫下被汗水和血漬臟得不成樣子的衣服。 房間里只有一個最簡單的水龍頭和一根水管,稍一擰開,鋒利的水流就直直地噴在他身上。顧時安打他完全是懲戒意味的,身上傷口破皮處不少,滲血的皮膚受到冰水刺激時,仿佛在用刀子進行新一輪懲罰。 沈逸寧費力地靠墻站起,斜歪歪地倚在墻上,高舉水管過自己頭頂,任憑冰水沖著自己身體,直到身上神經(jīng)和肌rou冷得麻木,才慢慢關(guān)上。 重新?lián)炱鸬厣系囊路脱澴哟┥虾?,沈逸寧縮在暖氣片邊上側(cè)躺下,漫無目的地打量著眼前四四方方的房間。 房間里沒有窗,沒有鐘表, 沒有聲音,時間的流動仿佛異常緩慢,只有身上的疼痛還證明自己還活著,火辣辣地在身體上燒灼擴大。 但是總是能忍受的。沈逸寧想。他所求從來就不多,一開始給自己至親求一個活命的機會;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能做的實在太少,便冒險賭了一把,希望推他們出去,哪怕這是對顧時安不公平也好。 他終究也是自私的。 “最后一個問題,你怎么不跟著跑了?”半夢半醒間,耳邊又朦朧地回響起熟悉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 “我能去哪啊……早就沒有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