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蔣坼一路快跑,長腿邁得飛快,外套被奔跑帶起的風吹的鼓起來,隨著他快速交替的雙腿,向前往后擺動的雙臂,慢慢的癟下去又脹起來。 他在人群中快速穿行,沿著人行道朝前方迅速奔跑,轉個彎,正趕上校園的自動大門要關上,在守門大爺罵罵咧咧的說教和生氣的指手中,側身一穿而過只剩一點寬度的大門。 身體最后一部分也離開了現在已經合上的大門后,他雙手撐著自己的分開的膝蓋,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吐著氣,以驅除喉間因跑的太快,不斷被清早的冷空氣造訪從而產生的熱辣痛感,“呼呼呼~” 大爺年紀大了,是以前學校里的老崗位了,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了幾十年,一生的歲月差不多都放在了這所教書育人的學校里,他當然是喜愛這些活過的日子還不抵他三分之一的少年們的。 看見這種踩著點上課的男孩子,那種對孩子未來的擔憂,對孩子調皮的仗著自己身體靈活穿過危險大門,自然而然從心里產生化學反應,他臉上帶著心中反應所產生的氣惱,激動得以往清閑慢悠悠的腳步一時都快了不少,十幾步的功夫就到了蔣坼邊上。 大爺剛要說教,蔣坼經過這會兒的喘息已經緩了下來,他直起身子,臉上帶著良善的笑,無辜的眼睛看著大爺,整一個乖到不能再乖的少年人。 大爺被這乖巧的兩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嘴里原本準備好的說教氣罵一下就梗在喉嚨里,心已經軟了,老年人經常容易為少年人軟心的,兩人在學校保安亭邊上演一出無語凝噎,最后大爺煩躁的揮了揮手,果斷趕人,“趕緊滾,滾滾滾,臭小子,下次別讓我逮著你” 蔣坼收起打感情牌的無辜眼神,咧起嘴 ,“謝謝大爺,”嘴里說著對大爺感謝,腳下飛快,不一會兒人就出去了一大段距離,至于感謝的最后一個字,從遠去的背影處飄過來打散在空中,傳到大爺這里,只能聽個模糊的大概,大爺笑了笑,“臭小子”無奈的搖搖頭,慢悠悠的走回到自己崗位上。 “叮鈴叮鈴叮鈴~” 教室里已經坐滿了人,五六列七八排大概四十人左右的樣子,靠cao場那面墻上的窗戶全部打開,大家都穿著學校發(fā)的校服,身上有著學生特有的干凈味道,已經用了不知多少年,許多代學姐學長傳下來的課桌上擺著第一節(jié)課要用到的書和文具包,前兩排的學生都坐的很正,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最后一排角落里有些同學還在喝著牛奶,估計是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餐,講臺上沒有人,但老師估計只需一會兒就到。 蔣坼踩著鈴聲的尾聲走進了教室,火紅飄逸的頭發(fā),右耳朵上的一排亮閃閃的耳釘,狹長邪氣的狐貍眼,白皙細膩的皮膚,小巧的淡粉嘴唇,由眉心到尖翹鼻頭的直線是高挺的鼻梁骨,鉛直窄瘦的肩部,把黑色校褲直成一條線的長腿,勻稱細瘦的身材,姣好的容顏,酷氣的風格,干凈的校服,無疑招惹了大家的視線,他和蔣家人唯一相像的大概就是這張臉了吧。 蔣坼雙手揣兜,視線在教室里環(huán)繞了一圈兒,直接略過桌位上的學生,一眼鎖定靠后門的那個空位置,這間教室里的桌子都是單人桌,他在大家的注目下走過去,拉開桌椅,干脆利落的坐下。 蔣坼剛坐下老師就進來了,第一節(jié)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就是他們班主任,姓王,不久前蔣坼還和王老師見過,那次見面是關于入學問題,是蔣家剛找到他不久,應他要求幫他辦理入學,按理說他這種學生不應該能入學,畢竟他只上了幾年學,連小學都沒有讀完,但是最后還是讓他成功入了學。 其實蔣家是想把他接回去請私人教師的,但他拒絕了,雖然在蔣坼素來的觀念中,有關系不用白不用,但是呢他還知道一個道理,取舍有道,點到為止。 得到一樣有利的東西同時,也會遭受到一定的弊端,利弊往往就在一瞬間,利越大,弊也越重。 同樣的道理,要是被蔣家接回去,那是非之地麻煩事兒可多了,他沒心情去弄 ,他還得想自己的生活呢。 且蔣家家大業(yè)大,怎么他一個兒子竟然還能一生下來就被拐走,這家確實挺大,人多了,大到一個兒子都保不住,他是知道自己的,他是個捂不熱的石頭,沒有和那些人相處過些時日,對親生父母沒有什么感情的,自然不用去浪費別人的時間。 他選擇不回去,對大家都好。 王老師撿起講臺上的黑板擦,在被值日生擦得亮堂堂的講桌上敲了敲,又咳了一下,“同學們,這個,我們班,新轉來的蔣坼同學啊,同學們好好相處團結友愛,下面讓我們蔣坼同學跟大家打個招呼啊”,王老師把板擦放下,朝坐在角落里的蔣坼點了點頭。 同學們其實在王老師第一句話出口的時候已經看向了老師點頭的方向,畢竟在他們日復一日的生活中一個陌生人的出現已經足夠吸引他們所有的注意力,并且在看著這個陌生人走到桌位上頗為自覺的坐下后,其實心里都隱約明白這恐怕是新加入他們這個集體的成員,對新事物的歡迎而發(fā)生的興奮沉淀在他們的掛在蔣坼身上的視線中,尤其還帶著些對這個新成員姣好外表的欣賞。 蔣坼配合的站起來,友好的對盯著他的四十多雙眼睛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同學們好,我是蔣坼,大家以后多關照,” 坐在蔣坼前邊一男的,看見蔣坼說話的語氣還有些驚訝,畢竟光從外表看不出來蔣坼還挺好說話的,整個就一酷哥的形象。 班里的同學看起來也挺喜歡他的,不用王老師提醒,在他說完之后都自發(fā)的拍著兩只手,掌聲還挺熱烈的 。 見到這友愛場景的的王老師心中自然是十分歡喜的,手捏作拳狀,抵在嘴邊,再次咳了幾聲,示意大家歡迎新人加入的場面到此為止,收到暗示的同學們則紛紛轉回身子坐正,收回視線,看向站在講臺上的老師,蔣坼也按理打開自己的書,并沒有什么不好的行為,某種程度上,他是挺樂意上學的。 只不過在他持續(xù)被賣的路途上,這讀書當然會成為一種奢侈品,離他越來越遠,按理說,那兔子急了還跳墻,千年鐵樹也會開花,人就算再怎么慘也得有個轉運的時候,他被賣到那女的家里的時候已經是第五次,在那女的前面,他是被第三家扔在福利院,被一個退休教師收養(yǎng)的,那老教師沒結婚沒有孩子,對他還挺不錯,還讓他讀了些書,偏他倒霉的要死,小學沒讀完,那老教師出車禍一命嗚呼,他就被那教師的親戚轉賣給那女的,那親戚還給他打包票說人挺好的,哪知道那么大歲數了還猥褻他,要不是他機靈,插了那女的一刀,還錄了音 ,保住自己的童子貞潔,那老男人就沒有老公了,按他來說,他就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慘到沒邊。 王老師看大家都準備好了,從粉筆盒里拿出一只粉筆,翻開自己放在講臺上的教案,“大家把書翻到七十三頁,今天我們講……” 一天過去,感覺到自己又充實了一些的蔣坼心情很是愉快,甚至哼起了調子,“浪里個浪,浪里個浪,” 坐在他前面正把書收進包里的男同學面色有些凝重,且還有一絲絲的詭異,這唱歌的聲音還是有點可取之處的,就是這調子和這詞兒有點難以形容。 他收起臉上跟便秘一般的表情,轉過身去,對正做著老師留下的作業(yè)的蔣坼招了下手,“嗨,哥們兒,交個朋友,我,” 一看到蔣坼那被紅筆藍筆標注的天花亂墜的作業(yè)他就楞了,這一幕他有多少年沒見了,放學留堂寫作業(yè),這不是小學時候的事嗎?如果不是他眼神有問題的話,這兄弟看著一臉酷比的形象,好像不怎么符合努力學習的模樣啊。 但形式不重要,他把天馬行空的聯想收回,繼續(xù)說道,“我楊小學,以后啥事兒有需要就找我啊,兄弟” 他哪知道蔣坼小時候巴不得留堂,回去就是聽老頭吹牛,哪有讀書有意思。 蔣坼不知道人家已經想了那么多,大方回了男同學,并對他的善意表示感謝,“謝了哥們兒,我,蔣坼,” 接著他畫著一道題的筆頭一頓,像是想起什么,抬起頭來問了一句,“兄弟,現在幾點了,” 已經轉過一半身子的男同學聽了這話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眼最新款式的手表,“這,五點了”還沒說完,就聽到自己身側,尖銳的桌椅一下被分開的聲響,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左耳,等耳膜遭受到猛烈聲響撞擊的那股疼痛感消失之后 ,抬起頭來,哪里還有什么人,只留下空空蕩蕩的桌子,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什么都沒有,明明剛才還在的人,憑空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