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小的診所不需要掛號之類的，當(dāng)唐唐走進(jìn)門的時候，低頭玩手機的醫(yī)師抬頭看了一眼，“怎么了?！?/br>
    “磕著了，幫他處理一下傷口?！蓖鯔碘x再一次擔(dān)任起家長的角色。

    “先坐著吧。”那醫(yī)生往擺放著藥品的柜子走了過去。

    白熾燈下，唐唐白皙的手臂上那一個個紅塊就顯得有些慘不忍睹，粗粗一瞄，就有十幾個。

    “還真被叮了這么多個啊。”王櫟鈞樂了，一開始他還以為唐唐是在夸大其詞。他和唐唐一起走著，他半點感覺都沒有。

    “對啊?！眲傞_始被叮還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現(xiàn)在手臂上瘙癢著，唐唐忍不住去撓，忍不住再一次抱怨，“這蚊子不是一般的毒?！?/br>
    “也就你這樣，細(xì)皮嫩rou的才會被叮。我看女人的皮膚都沒有你白。”

    “說什么呢你！”唐唐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幸災(zāi)樂禍的家伙。

    “好了，別撓了，越撓越癢?！蓖鯔碘x攔住他的手，問走出來的醫(yī)師，“有清涼油嗎？”

    醫(yī)師順手就拿了一罐沒有開封的清涼油遞給王櫟鈞，然后手上拿著碘酒等瓶瓶罐罐走過來。

    “把褲子拉起來?！蹦轻t(yī)師蹲下來一邊弄棉簽一邊吩咐。

    唐唐低頭開始撩，最多撩到小腿，他無奈的聳了一下肩膀，“緊身褲。拉不起來?！?/br>
    “剪掉沒事吧？”

    剪掉？唐唐瞅瞅自己還沒穿過幾回的牛仔褲，有些舍不得。但看上面已經(jīng)磕破了兩個洞，再者他又不可能把整條褲子都脫下來，只能點點頭，“恩?！?/br>
    那醫(yī)師似慣了這種事情，剪刀拿在手上咔擦咔擦兩下，一條牛仔褲直接報廢。原本磕破的牛仔褲還有種刻意追求的落魄的美感，被咔擦咔擦兩下之后，直接成名副其實的破褲子了。

    “怎么黑黑的？”紅中帶黑色膝蓋看著有些猙獰。

    “牛仔褲布料滲進(jìn)去了?！贬t(yī)生拿起棉簽按上去輕輕的刮。

    臥槽，唐唐心里面咒罵，手指握成拳。酒精碰到?jīng)]破皮的皮膚，涼涼的，碰到傷口，就覺得火辣辣的。

    “酒精消毒一下，要不然會發(fā)炎?！?/br>
    “我知道，又不是小孩?！?/br>
    王櫟鈞用手指頭蘸了一指頭清涼油，涂抹在唐唐被叮的紅塊上，薄荷味道散發(fā)出來。他用了力道抹勻，沒幾秒瘙癢的感覺就不見了。

    唐唐一開始只關(guān)注于膝蓋，沒發(fā)覺到王櫟鈞在給自己涂藥膏。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整個手臂都已經(jīng)覺得冰涼冰涼的。心里頭頓時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些羞澀有些歡喜的，有點兒像是初戀的感覺。

    初戀這個詞剛從腦海里冒出來就一道閃電霹靂下來，他和王櫟鈞？不可能不可能，錯覺錯覺錯覺，王櫟鈞他可是直男誒！

    但有些念頭不能有，一旦有個開頭，相似的想法就會從四面八發(fā)個圍攻過來。

    王櫟鈞有沒有可能是個gay呢？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面他和照顧自己??！唐唐偷偷的瞄了一眼。

    “恩？看什么？”王櫟鈞敏感的注意到了唐唐打量他的視線。

    “沒有?！碧铺屏⒖萄塾^鼻鼻觀心，所有遐想都立刻煙消云散，注意力再次回到膝蓋。他把腿伸長，方便醫(yī)師幫自己上藥，“這樣會留疤嗎？”

    “恩?！贬t(yī)師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下來。

    “?。俊碧铺票硎咀约菏艿搅梭@嚇，獲得醫(yī)師白眼一枚?！斑@傷口挺大的啊，留疤很正常啊?？匆粌赡旰髸粫?？好了。這幾天注意不要沾水。嘴巴上我給你開了一瓶氯化鈉?！?/br>
    “喝嗎？”這絕對是一個吃貨下意識的想法。

    “……”醫(yī)師怪異的看了一眼唐唐，憋笑，“漱口?！?/br>
    王櫟鈞悶笑，唐唐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總共多少?！?/br>
    “二十三?！?/br>
    唐唐伸手摸口袋，僵了，然后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王櫟鈞，你懂得。王櫟鈞任勞任怨，大方的再一次為唐唐掏腰包。付完錢之后，王櫟鈞扶著唐唐站起來，拿著桌子上的藥袋子就往門外走。

    “誒，清涼油忘拿了……”醫(yī)師在背后喊。

    “這也算錢了？”

    “當(dāng)然?！蹦轻t(yī)師再次怪異的看了一眼王櫟鈞，今晚上這兩個人真的不是來搞笑的嗎？

    怪不得會是一瓶沒有開封的……唐唐悶笑，這下輪到王櫟鈞覺得自己被鄙視了，抓起清涼油往袋子里一丟，“走吧?！?/br>
    “我原來是想消食碗幫你洗碗來著的?！碧铺粕钜徊綔\一步的往回走。

    “算了吧？”王櫟鈞低頭看他，“我還不至于欺負(fù)一個殘疾人?！?/br>
    “哪有殘疾？！只是摔破膝蓋罷了?！碧铺埔幌伦诱恕?/br>
    “那誰剛才大呼小叫的？”王櫟鈞嘲笑道，然后不怕死的加了一句，“你還是乖乖坐著吧，總共我就沒買幾個碗?！?/br>
    唐唐對他做了一個齜牙咧嘴的表情，“我之前幫你洗過誒！有碎嗎？”

    “有嗎？！”

    “沒有嗎？”

    “沒印象了，我就記得你很能吃……”

    兩個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

    “哎?！碧铺凄止局?，沒多大的把握，有些發(fā)愁，“你說真的會留疤嗎？”

    “你一個男人，留疤也沒什么的。”

    “你不懂！”唐唐想，我可是靠臉蛋和身材吃飯的！起碼絕大部分的生活費都是！

    “好好好，我不懂?！蓖鯔碘x手臂換了一個姿勢，“不至于吧。打球摔倒的時候磕的傷口更重也沒見它留疤?！?/br>
    “我也這么覺得。”

    “晚上住我那？”

    “恩，麻煩你了～”

    兩個人絮絮叨叨的往家里走，天空的烏云慢慢的挪開，月亮羞怯怯的露出來，為他們照亮著回去的路。

    32

    因著腿傷，唐唐正大光明的留宿于王櫟鈞家中，痛快的打游戲。他帶著耳麥，音樂大的連王櫟鈞站在門口都能聽見。

    “耶耶？”唐唐只是覺得門口好像有人隨意往那邊瞄一下，沒想到看見了王櫟鈞，摘下耳機詫異的叫喚，然后耳麥里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后，唐唐也跟著叫喚，“啊～”手忙腳亂的拯救他cao縱的角色，但是還是被亂刀砍死。

    腿上的傷口雖然不大，但是走起路來還是有點兒疼。唐唐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向王櫟鈞，扒著柜子從雕刻的花紋中探頭問，“怎么回來這么早？不是說五點嗎？耶？你手怎么了？”

    王櫟鈞的右手好像提不起勁，單單用左手解鞋帶的動作看著就覺得怪異，還有蹲下來的姿勢。

    唐唐緊張兮兮的繞過去，健步如飛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膝蓋也手上了?！澳銢]事吧？”他把手遞給王櫟鈞，“我扶你？”

    “走慢點?！蓖鯔碘x安慰他，“沒什么大事，就是起身的時候被工具砸到了，肩膀青了，明天就好了。

    “肩膀看著有點兒腫起來了?！碧铺票韧鯔碘x要擔(dān)心，“你先躺到床上去吧？上次你給我揉腦袋用的蛇油呢？我給你揉揉？”

    王櫟鈞和他一前一后的走進(jìn)臥室，唐唐手腳麻利的把早上折好的被子往一邊推，“你把上衣脫了吧?！?/br>
    他看著王櫟鈞略顯艱難的動作又指揮到，“你先坐下來，抬左手，腦袋伸過來，右手，好了。”

    被衣服擋著的肩膀看著只是微腫，可是脫了衣服才發(fā)現(xiàn)那一整塊都淤青了，青的發(fā)黑。

    唐唐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疼不疼??？”然后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也不等王櫟鈞回答又道，“你先躺下吧先躺下吧。蛇油在哪我來拿?！?/br>
    王櫟鈞瞅著唐唐平時跟個孩子一樣，沒想到這會兒倒像個幼兒園老師一樣指揮自己，有些新奇也有些好笑。

    肩膀是疼，但并不是不能忍。修車的，平時難免磕磕碰碰，久了也就習(xí)慣了。就是車行的女人有的時候被錘子砸到腳也都不掉眼淚了。

    但既然唐唐這樣殷勤，王櫟鈞也就不客氣了。他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趴著，“在柜子里?！?/br>
    “裝備好齊全?！碧铺普ι?，一整個醫(yī)藥箱都拎過來?！跋扔媚膫€？”

    “藥酒。倒一些在肩膀上然后輕輕的揉?！?/br>
    唐唐往他肩膀上倒了點藥酒，那味道一下子就充斥整個房間。

    “痛不痛？”唐唐一開始不敢大力，動作就像摸剛出生的小孩子一樣輕柔。

    “沒關(guān)系，用力點……嘖?！痹囂綆追N力道之后，唐唐差不多就知了深淺，他一邊揉一邊抱怨，“你也不小心點。這被砸到該有多痛啊?！?/br>
    “干這行的難免，沒事，就是看著恐怖，其實還好啦?！蓖鯔碘x反過來安慰他，“好了你用力順著血管的流向揉，看皮膚紅了就好?！?/br>
    “都黑了。哪還看得到紅??？”唐唐抱怨，但手上的動作卻非常到位。

    十來分鐘后，王櫟鈞覺得自己皮膚微微發(fā)燙后，叫喚道，“好了，過會兒再來?！?/br>
    “恩?！碧铺茟?yīng)著，手指順著他背脊往下滑。

    手指頭劃過的感覺癢癢的，王櫟鈞忍不住動動，“干嘛呢？”

    “你身體好僵硬，我給你按摩放松吧?！碧铺泼熳运]，“我按摩技術(shù)很不錯哦。我大學(xué)四年都是選修按摩?！?/br>
    “好啊。”王櫟鈞應(yīng)下，“不過你怎么會選修按摩？”

    “爺爺奶奶年紀(jì)大了肩膀有的時候會酸?！碧铺谱谒碜右粋?cè)，不大好用力，干脆就跨過王櫟鈞的身子跪著給王櫟鈞按摩。扯到了自己的傷口，忍不住小聲的吸了口氣。

    王櫟鈞注意到他的動作，隨口道，“沒事，你可以坐在我身上?！?/br>
    “不會太重嗎？”唐唐戳著他身上的rou，為什么就是這樣簡單的躺著都能感覺到肌rou的存在。

    “還好，我可以負(fù)重80公斤。”王櫟鈞扭頭沖著他笑，雖然還是看不到唐唐的臉。

    “那我就坐下了。”唐唐做免責(zé)申明，“壓得喘不過氣了要提醒我?！?/br>
    坐在腰部距離太近不好按摩，坐在大腿上距離太遠(yuǎn)也不好按摩。

    唐唐抉擇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王櫟鈞屁股上，伸長了腿。但這么一坐下來兩個人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具體哪兒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嗯、”王櫟鈞這聲音有些怪異。

    唐唐俯視著，發(fā)現(xiàn)自己的坐姿已然形成將兩只腳丫子放到王櫟鈞面前?；琶Φ目s回腳，一只踩上房間的地板，一只盡量和王櫟鈞的臉形成較大的弧度。

    唐唐的腳形狀很漂亮，上面浮現(xiàn)出的兩三根青紫色的血管，更突顯了皮膚的白皙。之前做夢的那次，王櫟鈞甚至還起了把玩唐唐的腳踝的沖動。

    而眼下被唐唐一驚一乍嚇到，王櫟鈞才反應(yīng)過來。“腳那樣放沒事?！蓖鯔碘x不在意的笑笑，他剛才那聲音不是因為唐唐的腳丫子，而是因為自己屁股和小唐唐接觸到了。

    這種觸碰對兩個男人來講太過親密了，很怪異，但是王櫟鈞又不排斥。

    “力氣可以再大些沒事?！蓖鯔碘x臉頰換了一個方向壓著枕頭，聲音有些含糊。

    “這樣擺著大腿不會抽筋？”王櫟鈞看著唐唐擱在床鋪上那只腳都要和自己的身子形成九十度了。

    “不會啊?！碧铺瓶跉夂茌p松，“我可以劈一字馬哦?！?/br>
    “身體柔韌性不錯?！?/br>
    這對話怎么這么怪異？

    兩個人同時停嘴了。

    唐唐忽略著內(nèi)心的異樣感，挪動著身子伸手去按摩。低頭的時候看到小唐唐竟微微抬頭，才頓悟自己意識到的不對勁在哪里。

    他是個gay?。】吹缴聿陌舭舻哪秀y就跟直男看到36D一樣，是會產(chǎn)生無關(guān)感情的興奮??！怎么就這么蠢的靠王櫟鈞這么近了呢？！

    完蛋了完蛋了，王櫟鈞一定也是感覺到了，所以剛才那聲“恩”才會那么奇怪。

    完了完了，這會兒爬下來是不是有掩耳盜鈴的意味呢？

    唐唐騎虎難下，并且意識到之后，他渾身上下每一處不難受起來了。愈發(fā)想要保持靜止，卻在一分鐘內(nèi)挪動的比之前所有加起來的次數(shù)都要頻繁。

    “怎么了呢？”王櫟鈞自己也不好受，唐唐在他身上小幅度的挪動，勾的他口干舌燥，連說出的話都比平時沙啞。

    所幸唐唐也心里有鬼，完全沒有注意。

    唐唐看著王櫟鈞蜜色背脊冒出來的汗珠，忙不迭的給自己找借口從王櫟鈞身上下去。

    “你在流汗啊。我去給你擰毛巾。我記得淤青也要用熱水敷來著?！?/br>
    “好?！?/br>
    唐唐面對著鏡子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深呼吸好幾個回合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之后才拎著條熱毛巾走出來。他給王櫟鈞擦汗后又幫王櫟鈞按摩，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這回就沒有再次坐到王櫟鈞身上。

    王櫟鈞也有些心悸，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不過唐唐的按摩技術(shù)確實不錯，十幾分鐘下來王櫟鈞覺得渾身都放松了很多。

    “你技術(shù)確實不錯?！蓖鯔碘x懶洋洋的，臉貼著枕頭夸贊?！靶量嘁惶彀茨σ幌鹿穷^都舒服了?！?/br>
    要放在平時，唐唐肯定會順桿子往上爬，但礙著前十幾分鐘的事情，他難得帶著點不好意思，“熟能生巧吧?！?/br>
    “你從小就都是和阿姨一個人住嗎？”

    只有兩個人的空間是感情最容易升溫的時候，如果想要使關(guān)系更加親密，交談中很容易開啟探索對方家庭的問題。

    “沒有，還有爺爺奶奶。小的時候和爺爺奶奶住，后來就沒有了。其實他們工作也很忙。有的時候一年到頭也都在各地跑。”唐唐的手指做螺旋形的揉動，以便帶動王櫟鈞的皮下組織。

    爺爺奶奶也都是公職人員？

    “你家人都是做什么的？”

    “爺爺奶奶都是大學(xué)教授，爺爺還有兼職一些大公司的投資顧問，然后奶奶有開一個律所。mom是做財會這塊的?！逼鋵嵰嬲J(rèn)真回想起來，唐唐也不是特別清楚自己家人都是具體做些什么，隔行如隔山啊。

    “那你自己呢？就是模特嗎？”

    “這個，怎么說呢。模特的約我簽到二十八了其實也就沒有了。以后肯定會轉(zhuǎn)啊，爺爺對我做模特也很不滿意的。我還是和他爭取了好久才爭取過來的呢。我們家吧，差不多就算是那種書香門第，爺爺管我是管的最嚴(yán)的，從小就讓我琴棋書畫都要培養(yǎng)?！?/br>
    “琴棋書畫？”王櫟鈞噗嗤一聲笑開了，“那不是古代小姐學(xué)的嗎？你家是不是還要管你笑不張口”話還沒有說完背后就被唐唐用力擰了一把，王櫟鈞求饒著，“開個玩笑啦?！?/br>
    唐唐又把手卡在他脖子上搖晃了幾下才作罷。力不大，但是王櫟鈞配合的做了一個受不了啦的表情。

    “琴是鋼琴啦，不過我沒有考級，因為堅持不久，但是簡單的看著琴譜練習(xí)幾遍還是會的。”

    “再用力點，往邊上一點。”

    “哦，不過我堂哥和我一起學(xué)的倒是考了。棋是圍棋，不過我爺爺說我沒有那個天賦?！?/br>
    “中國象棋你會嗎？”

    “國際象棋我會一點點。哎，堅持下來的只有國畫和書法，從會握筆就開始學(xué)了。也是爺爺找他朋友教的，除了高二的時候偷偷報名去報考播音藝術(shù)生那段時間沒有去之外，就是現(xiàn)在每個月都會去。然后有些酒店開張嘛，就會需要一些書畫來撐場啊。但又不可能每一副都是名家大作，所以，我就湊份子咯?！?/br>
    “那也挺好的，我就糙人一個了?！?/br>
    “唔……反正我覺得你挺好的。”

    33

    如果你知道一個人的家庭地址，只要不是在深山老林荒郊野嶺，大中國坐飛機再轉(zhuǎn)車，撐死也就一個星期的事情。

    如果你知道一個人的工作崗位，定時派人過去蹲坑，遲早有一天會被你撞上的，誰都要混口飯吃。

    如果你知道一個人的私交好友，電話挨個挨個打過去，全面撒網(wǎng)，至少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去處，就算他在躲你一個人也不可能躲一群人。

    但是林君一問三不知。

    所以當(dāng)唐唐吃著熱騰騰辣乎乎的水煮活魚，眼淚被嗆得直流卻還是沒心沒肺的和王櫟鈞嘻嘻哈哈大笑的時候，林君一個人坐在寬敞的辦公椅上，劃著手機屏幕，看里面和唐唐的合照，回想著他們以前一次次出游玩樂的場景。

    次數(shù)不多，但每次真的都很開心。

    唐唐在游船上開懷大笑，唐唐在凹凸鏡前做鬼臉，唐唐抓著過山車的欄桿張著嘴巴尖叫……

    唐唐，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現(xiàn)在到底是身體倍兒棒的在哪個角落瀟灑，還是病怏怏的躺在哪個角落里面哭鬧？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绷志俅螔斓綦娫?，這幾天他的臉色已經(jīng)越發(fā)陰沉了。他的眼睛盯著手機大屏幕恨不得盯出一個洞來。

    每一個來電提醒每一條未讀短信都讓他如同驚弓之鳥，奢求著，萬一這個就是唐唐呢？

    一次次的失望，卻不愿意放手。

    關(guān)機？他自嘲的笑。唐唐還是不愿意接他的電話。

    林君把手機往桌子上一丟，一下子突然覺得真的很對不住唐唐。

    曾經(jīng)他說過的話自己都沒有用心去記，他的抱怨自己不曾耐心的去理解，發(fā)生過的矛盾也總是覺得可以被解決。

    真正應(yīng)了那句話，“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sao動，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爆F(xiàn)在到了自食其果的地步。

    并且自從上次和唐笑詹正面交鋒之后，這段時間排查背后總有人在搞鬼。好多條線索查到最后不是斷掉就是虛假的，人力物力上就花費了好大一筆。

    實在是沒法子了，只能嘗試著最原始的方法，聯(lián)系了交警大隊，要了唐唐小區(qū)的幾個交叉路口的監(jiān)控路線，結(jié)合著小區(qū)物業(yè)提供的監(jiān)控視頻，叫人連夜查看。

    林君忍不住又撥了內(nèi)線電話，直通王成航辦公室?！安榈搅藛幔俊?/br>
    “老板，還有幾輛車主正在排查。十分鐘”王成航讓自己的小助手把風(fēng)油精往自己的額頭上拍，一邊借助著在公安戶籍科工作的朋友提供的便利?！斑^會兒給你送去?！?/br>
    資料還在打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就連這十分鐘也不愿意等。王成航在心底吐槽林君的迫不及待，下巴一抬，“小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已經(jīng)核實了，并沒有發(fā)現(xiàn)唐唐或者唐唐母親的車子。醫(yī)院去的確實是第一醫(yī)院，不過進(jìn)的是VIP貴賓通道，所以前臺沒有登記手續(xù)。那晚有一個女士叫唐心，應(yīng)該是唐唐的母親了。她的戶籍是在三江鎮(zhèn)華夏大道后董村。要過去找人嗎？”

    林君按揉著太陽xue，想想這幾天的案子，基本上沒有必須他本人到場的，王成航一人可以坐鎮(zhèn)。

    林君的食指蜷曲，有規(guī)律的輕敲桌子，“你去訂一下機票，讓小路和我一道，明天出發(fā)?！?/br>
    “好的?！蓖醭珊礁纱嗬涞膽?yīng)下來。

    同一座城市的另一間房，唐笑詹看著被自己篡改過的地址，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其實，也不算欺騙了，這確實是他們老家的地址啊。只是，這十幾年來都沒怎么回去就是了。

    “But　only　love　　stay　try　again　or　walk　away　try　again　or　walk　away……”林君接電話，聽完之后表情嚴(yán)肅了起來。“小敏在家摔了一跤。”

    “那老板，機票還要訂嗎？”王成航咋舌，這跤摔得，還真是……

    “機票的事……”林君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訂，你替我去一趟吧。”

    王成航心里頭翻江倒海，尼瑪?shù)?，我果然又是一個跑腿的命么？王成航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雙手一攤，“老板，我其實真的不是介意替你跑腿，只是，你確定唐豹子見到我不會更生氣嗎？”

    “唐豹子？”

    “沒，唐唐！唐公子。”王成航無辜的重復(fù)了一遍，“我說的是唐公子啊?！?/br>
    “那你的意思是？”林君順著他的話頭說下去，“我的意思是，良心建議，你最好還是親自去一趟比較有誠意?！蓖醭珊叫Φ煤挽?。

    “我也這么覺得，可要是唐唐根本不在三江鎮(zhèn)，我不是白跑了嗎？”林君瞅著王成航，一錘定音，“所以，我覺得你先替我去一趟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了。反正你也沒什么事，有事也都交給助理吧。你現(xiàn)在就是訂機票吧？”

    凸。

    小路是專業(yè)軍人，負(fù)責(zé)公司的安保。王成航坐在車上訂機票，吃驚，“這地方，居然沒有飛機場？！”

    “那就定動車票吧？”小路建議道。

    “動車倒是有，不過要坐八個小時?。　?/br>
    “那也沒辦法啊。”

    凸。

    車站永遠(yuǎn)是一個能夠反映中國是一個擁有13.7億人口的大國的最好地方。被人流擠得不止一次偏離自己路線的王成航再一次抱怨道，“今天又不是春節(jié)，怎么人也這么多？！”

    “今天是周五，可能趕著回家吧？”

    “為什么沒有直達(dá)飛機呢！坐飛機多好??！就沒有這么多人了！”

    隨行的小路也只能再一次耐心的解釋，“三江鎮(zhèn)不是省會城市也不是經(jīng)濟大市，沒有足夠的經(jīng)濟實力也沒有必要修建機場。”

    關(guān)于這點，他們在看路線的時候已經(jīng)討論過不止一遍了，但是王成航還是想要垂死掙扎。“那干嘛不先先做飛機去省會城市再轉(zhuǎn)動車呢？”

    “那樣花的時間會更多，而且那樣的話就沒有動車只有大巴了。”小路看著他的臉色，“要改嗎？”

    “坐大巴要多久？”王成航瞅著他。

    “保守估計也要五個小時吧?！?/br>
    這真是一個再糟心不過的答案了！想著林君此刻美人在懷，他卻在外面奔波勞累，王成航心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竄。

    小路伸手護(hù)住王成航，用手臂給王成航劃出一道人體隔離帶?！岸疫^幾天就是清明節(jié)了，大家可能都回來掃墓了。還有半個小時動車就要到了，你先去進(jìn)口那邊的座位等吧。我去買的零食在動車上吃，你有什么特別喜歡的嗎？”

    王成航想也不想，口氣暗沉，“挑好的買，挑貴的買，公司會給報銷的?！?/br>
    三江鎮(zhèn)的早晨很清朗，一點都沒有翼城冷颼颼的感覺。王成航下動車的時候還沒有多大感覺，等到走出動車站，被外面的太陽曬的汗流浹背的時候，才后悔自己為什么穿了一件夾棉的里衣。

    “這溫度有上三十了吧？”王成航抱怨道，不斷地以手為扇扇風(fēng)。

    小路穿著和他差不多，但一副心靜自然涼的模樣，好脾氣的接過王成航手上的公文包和西裝外套，建議道，“要不然你先去肯德基坐一坐？我去超市給你買一件襯衣?！?/br>
    “好，我要Charve的?！蓖醭珊嚼硭?dāng)然的吩咐道。

    小路一頓，苦笑，“超市可能只有大眾均碼的?！?/br>
    “這樣啊?！蓖醭珊侥樕系谋砬橐粶?，他是沒有逛過超市啦，只有大眾均碼？好吧。“那隨便吧。”這樣說完，王成航突覺要求太寬泛，忙加上一句，“不過我要細(xì)平布?！?/br>
    “好的。”小路領(lǐng)著王成航進(jìn)肯德基，幫他找了一個位置，又點了一杯巧克力圣代放在王成航的面前，這才走去超市。

    小路的動作很快，大約十分鐘之后他就馬上拿著兩盒襯衣回來了?！澳匆幌驴梢詥?？”

    王成航拎起來看了半天，又摸了摸布料，一臉的挑剔但也沒有辦法，大眾貨總是比不上定制的來的精細(xì)，“我要這件條紋的，純白的太素了。”

    王成航消滅好圣代，又在肯德基的廁所里頭換好襯衫之后，一身清爽的走出門。

    熟料，突然之間卻又刮來一陣?yán)滹L(fēng)，整片天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烏云翻滾，遠(yuǎn)方的天空隨即就是一道破空的銀色閃電，過了一會兒，悶重的雷聲接二連三的想起。

    尼瑪?shù)?，王成航打了一個寒顫，止步面無表情的看著小路?！斑@是又冷下來了嗎？”王成航此刻只有一個想法，回去一定要叫林君給自己加薪！一定要！！

    小路苦笑，把手中的西裝拿給王成航，“您披上吧，小心著涼。”

    兩人說話之間，暴雨就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震得人耳膜疼，動車站外圍的草地上瞬間就亮晶晶一片。

    因著風(fēng)向，有些冰雹直接往動車站的方向刮過來，零零散散的砸在王成航和小路的面前，王成航彎下～身子拾起一粒大拇指節(jié)大的冰塊，不可置信，“這是下冰雹？！”

    他掏出手機開始查詢，小路伸手過來拿過他的手機，把王成航重新帶進(jìn)動車站的候車室里頭，“雷這么大，先不要用手機?！?/br>
    這場暴雨來的迅猛去的也迅猛，半個小時之后，雨就停了。王成航和小路再一次出發(fā)了。

    熟料，華夏大道聽著很高端大氣，實際上是一條修建了三年都還沒有修剪完的石頭路。一聽王成航他們的目的地是三江大道，的哥們都不愿意了?？墒且醭珊阶Φ模鞘遣豢赡苣?。

    在動車上根本沒有休息好，看著王成航連連打呵欠的模樣，小路提議，“要不先去酒店休息一會兒，然后我們自己租輛車子開過去？”

    “準(zhǔn)了?！?/br>
    當(dāng)在場的只有林君和王成航的時候，王成航是那只任勞任怨的黃牛。

    當(dāng)在場的是王成航和小路的時候，王成航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陌翄闪耍裁纯嗷罾刍疃贾灰獡]揮手，交給任勞任怨還一副好脾氣的忠犬小路了。

    小路同志在這一次“出差”中，包攬了一切苦活累活，什么問路啊，提東西啊全都是他一個人做的。原本的萬能助理王成航，他只要坐在車子里面里面動動手指頭滑滑ipad就好了。

    但是，小路一臉嚴(yán)肅的回來了。

    “什么？”王成航放下ipad，“唐唐他根本就不住在這里？”

    “是啊。”小路坐進(jìn)車子里頭，“居委會的主任說他們十幾年前就搬走了，連掃墓都很少回來了?！?/br>
    “那有沒有他家人的聯(lián)系號碼？手機或者固話都可以?！?/br>
    “也沒有?！毙÷窊u搖頭，詢問道，“那我們是要馬上回郯城嗎？”

    “回去做什么??？急什么。匯報工作流程之后再休息一晚上?！?/br>
    “都行，你決定就好了?！毙÷泛┖竦拇饝?yīng)了。

    34

    林君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恪守這么一條真理，作為家里的主心骨，不能把自己內(nèi)心的憤怒煩躁轉(zhuǎn)移到家里的女人身上。所以林敏貞根本不知道林君這個月來已經(jīng)為唐唐的失蹤發(fā)了多少次火氣，砸了多少東西。

    在她看來，這個月的日子真是過得太完美了！

    她可以在林君的面前換穿一套一套的晚禮服，讓他挑選出一款最中意的去參加慈善晚會；她可以每天晚上敲書房的門端一杯牛奶給林君，然后等他在自己額頭上印個晚安吻。

    雖然這段時間林君大部分還是在書房睡的，但是她堅信，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以前的模式。

    早晨起床被林君的動作吵醒了，偷偷睜開眼睛瞄著，等林君洗漱過后坐起來，林君就會輕柔的摸著自己的頭發(fā)，在額頭上輕輕碰一下，然后說，“時間還早，再多睡一會兒。”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用怕失眠，林君有力的臂膀會攬住她。

    林敏貞猜到唐唐可能是因為那一天早上的事情在和林君鬧別扭，她不止一次的為自己那天早晨的做法歡呼。哪怕自己后來淋了雨，又有何妨？只要能讓唐唐從林宅徹底消失，要她打一個月的吊瓶她都愿意！唐唐離開后，她每天晚上多了一門必修課，雙手合攏，虔誠的祈禱，神啊，讓那個可惡的小三就這樣滾啊滾的沒蹤影吧！

    看著林君接完電話之后面色就沉下來，林敏貞的情緒也在一瞬間有些低沉，她咬住嘴唇，真是的，人都不在了，卻偏偏還能影響著林君的情緒。

    “小敏?！绷志蝗话岩暰€投過來，“那天唐唐走了之后你有和他聯(lián)系過嗎？”

    “沒有，怎么了？”林敏貞有些糊涂，她怎么會和唐唐有聯(lián)系？

    “唐唐不見了。我想知道，他的不見，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林君的口氣很平淡，但是林敏貞卻聽得心驚，不見了？是什么意思？難道唐唐這段時間沒有出現(xiàn)在老宅不是因為在和林君鬧別扭，而是不見了？

    “那天上午之后，我沒有再和他聯(lián)系過?！绷置糌憮u搖頭。

    “好，那你早點休息，我去處理一些事。”

    林秉笙洗好的被套剛晾曬好，就聽見門鈴“叮咚”的響起來。

    “唐笑詹，有人找！”他對著屋里喊了一聲，唐笑詹正在淋浴，聲音含糊著傳出來，“你看一下對方你打得過就開門?！?/br>
    “……”林秉笙透著貓眼望外瞧，看著對方西裝革履不像是來打家劫舍的，就把門打開。

    “你？”林君打量著他，這個人他認(rèn)識。

    商場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林秉笙，東區(qū)林家的私生子，卻爆冷門成為林家最大股東。而后把股份又全部轉(zhuǎn)讓給外姓人的行為更是讓大家津津樂道。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唐唐家里。

    林秉笙對人的目光很敏感，他心下意識到來者應(yīng)該是認(rèn)出了他。可是自己對對方卻沒有任何印象。會是林家那些兄長派來交涉的嗎？他有些后悔這樣輕易開門。

    “你好，你是？”

    “我找一下唐笑詹先生，我叫林君?！绷志f話客氣，林秉笙也沒有為難他。

    “那你先進(jìn)來坐著等吧?！绷直详P(guān)上門，“要喝點什么嗎？”

    “不用了，謝謝?！?/br>
    林君站著打量屋子里的布局，這里他之前都沒有好好看一看?，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大廳的墻壁上掛著許多書畫作品，落款都是“唐”。

    最中央的那副，題的不是“家和萬事興”“家和福順”之類的，而是李白的一首詩的節(jié)選，“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是草書。

    唐唐平時的字體偏于行楷，林君一時也無法確認(rèn)留名的“唐”是不是他自己。

    林秉笙見他頗有興致，也就沒有打攪他。

    唐笑詹也沒讓他多等，很快就出來了。

    “你先進(jìn)屋吧?！碧菩φ矊χ直先崧暤?，兩個人之間親昵的對話讓林君側(cè)目。

    “坐?！碧菩φ搽y得對林君好聲好氣，“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唐唐他現(xiàn)在的聯(lián)系方式是？”

    沒想到林君到現(xiàn)在還沒有放棄，唐笑詹低眉又抬頭，卻起了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題，“你覺得這些作品怎樣？”

    “還不錯，挺好的?！绷志陀^的回答。

    “這些都是唐唐的作品。他的的書畫從小就是魏書琺老師教導(dǎo)的，一直學(xué)到現(xiàn)在也沒有斷過。高考的時候憑借的就是從小到大取得的書法比賽名次贏得S大自主招生的加分，要不他當(dāng)時那成績怎么考的上？”

    林君心里茫然，這些唐唐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

    “我聽說你，也調(diào)查過你。平心而論，你確實很優(yōu)秀。但你和我弟弟不適合?！碧菩φ财降臄⑹鲋?，“我們唐家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是我們父輩祖輩，在他們各自的行業(yè)也都是說的上話的。全家也就唐唐一個不務(wù)正業(yè)的?！?/br>
    這話看似在批評唐唐，可是林君卻聽出了濃重的袒護(hù)之意。

    “他不是個會勾心斗角的，也沒事。有我們這些家人給他擋著。除非我們都不在了，要不讓我們看著他受欺負(fù)，那是不可能的。唐唐心軟，那我就替他心硬。他自己一個人傻乎乎的離開，那我就幫他當(dāng)面拒絕你。林先生，話已至此，請回吧。唐唐他要的一世一雙人，你給不了。那就別再糾纏他了。這樣沒準(zhǔn)以后遇見，還能笑笑做朋友?！碧菩φ泊蜷_大門，“你也不要再過來了。明天我就會離開郯城了。慢走不送，開車小心?！?/br>
    35

    幾天之后，唐唐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住了。但是王櫟鈞總覺得自己的床鋪上還留著唐唐的溫度。

    王櫟鈞瞪著鏡子，看著自己臉上那兩個明顯的黑眼圈。這個節(jié)奏太不對勁了！

    他一向倒頭就能入睡的，結(jié)果昨晚上又失眠了！失眠的次數(shù)只手可數(shù)，還都是因為唐唐。

    開門上班的時候王櫟鈞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樓上，這個點兒唐唐還在睡覺吧？不行，怎么又是唐唐！王櫟鈞一邊唾棄自己一邊拉開一樓的防盜門，剛抬頭，就看到樹底下站著明顯化過妝的邱棉，也不知道在下面站了多久了。

    王櫟鈞心里頭咯噔一下，暗罵，臥槽黃戍年，你確定你不是在幫倒忙？這絕對是在報復(fù)我昨晚半夜吵醒你吧？怎么說邱棉也是認(rèn)識多年的朋友，王櫟鈞不能視而不見，只能走上前去，“邱棉，你怎么來了？”

    “老板說今天早上放假，我就順路來找你了。”邱棉笑得很溫婉，“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們小區(qū)呢，能帶我逛逛嗎？”

    “當(dāng)然可以啊?！?/br>
    兩個人并排走著，這個時間點小區(qū)還有老夫妻在慢悠悠的走著，腰間掛了一個小型的收音機，放著咿咿呀呀的戲曲。

    “你們小區(qū)風(fēng)景真好?！?/br>
    “恩，以前的小區(qū)開發(fā)的時候比較注重人文，不像現(xiàn)在有塊巴掌大的地就拿來蓋高樓?！?/br>
    單獨和邱棉漫步在小區(qū)里面，王櫟鈞總是覺得有些別扭。他猜得到邱棉來的目的，為了不冷場，他絞盡腦汁的想話題。

    “假山前面有涼亭，還有噴泉什么的，咱們過去看看吧？”

    “好的。”

    早晨假山這邊只有空蕩蕩的自然風(fēng)景，看不到小孩子在草地上打滾放風(fēng)箏的人文風(fēng)景。

    邱棉的食指和大拇指不斷的摩擦，最后用大拇指指甲掐了食指指節(jié)，出口喚道，“阿鈞。”

    有種時光倒流回到那一天晚上，唐唐坐在床鋪上憨憨的喊著“阿鈞”的錯覺。王櫟鈞有些恍惚，隨即就感覺到嘴唇上傳來溫潤的熱感。

    唔（　⊙o⊙?。?/br>
    王櫟鈞的手掌張開又并攏，并攏又張開，卻遲遲沒有摟上邱棉的腰。半晌之后，他輕輕的推開邱棉。“小棉?！?/br>
    邱棉的本性偏向于文靜內(nèi)斂的，剛才在公眾場合親吻王櫟鈞已經(jīng)算得上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可是對方幾乎沒有回應(yīng)還把她推開。這讓邱棉有些窘迫。

    她記得自己之前看過這樣一個段子，男人和女人告白，除非女人心有所屬，不然多半都會成功的；女人和男人告白，除非女人慘不忍睹，不然也多半都會成功的。自己對王櫟鈞來說，難道是屬于慘不忍睹的那一類嗎？

    邱棉心里頭難受垂頭看著太陽照下來的陰影，“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喜歡的人嗎？王櫟鈞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剛才邱棉吻他，他除了覺得嘴唇濕潤了一下，完全沒有心跳加快的感覺。甚至于，他還想后退一步避開邱棉的吻。只是礙于情面而沒有動作。

    “對不起。小棉?！蓖鯔碘x低下頭看著邱棉。

    “沒事。反正做不成戀人我們還能做朋友，不是嗎？”邱棉擦了一下眼睛，強撐出笑容，“回去幫我好好教訓(xùn)一下大老板，害我出這么大的烏龍！”但下一秒眼淚還是留了出來，她捂著嘴嗚咽，聲音有些破碎，“我真的不行嗎？”她直接撲進(jìn)了王櫟鈞的胸膛前，王櫟鈞只能伸手安撫著她。

    隱約覺得有一道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王櫟鈞抬頭搜尋著，愕然發(fā)現(xiàn)唐唐就在假山的后面看著他。

    他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怪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樣子的心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道他剛才的那一幕看見了多少。

    明明自己和唐唐只是朋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唐唐看見，王櫟鈞總覺得有點小尷尬，好像出軌被另一半逮住了一樣。手臂頓時有千斤重了，就只能放在邱棉的背后，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樣自然的做出安撫的動作了。

    邱棉趴在王櫟鈞的肩頭哭了多久，王櫟鈞和唐唐就這樣遙遙的對視了多久。當(dāng)邱棉從王櫟鈞的身上退下來的時候，唐唐也轉(zhuǎn)身離開了。王櫟鈞想出聲喊住唐唐，但是最終只是眼神復(fù)雜的看著他漸行漸遠(yuǎn)的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小棉，我送你回去吧。”王櫟鈞收回視線，對著哭畫了妝容的邱棉開口。他手上也沒有紙巾，只能干站著。

    “不用了?！鼻衩迯淖约旱陌锬贸黾埥?，擦拭著。聲音還有些沙啞，“走出小區(qū)正好有路車，我一個人回去就好?！?/br>
    這樣的場面還真尷尬。

    “那你，那你一個人路上小心點?！蹦克椭衩揠x開之后，王櫟鈞繞到假山后面，那里還支著一個畫板，上面還有一張還沒有畫完的素描。唐唐早起是來畫畫嗎？地板上還有一個畫夾，是上次在車行看到的、唐唐放在膝蓋上的那個黑色的畫夾。

    真是粗心大意。王櫟鈞嘆了一口氣，把畫夾從草坪上撿起來翻看。唔？這張圖畫……王櫟鈞的大拇指滑過白紙，上面有用黑筆勾勒的一個簡單的圖像。王櫟鈞咽了一口唾沫，抿了一下嘴唇，上面的人，是他。是他在修車時的模樣。完全沒有想到唐唐會把那一幕畫下來。繼續(xù)把畫夾往后翻，再翻過幾張風(fēng)景畫之后他又看到了好幾張自己的畫像。唐唐這是什么意思呢？

    “But　only　love　　stay　try　again　or　walk　away　try　again　or　walk　away……”看著手機屏幕，唐唐真心不想接。雖然他和王櫟鈞現(xiàn)在還是相當(dāng)純潔的朋友關(guān)系，但是看到王櫟鈞和一個女人關(guān)系那樣親密，心里頭就是堵得慌，不舒服，悶悶的。但是不接電話又顯得有些矯情，唐唐掙扎了半天，接通了電話。

    “喂？”

    死氣沉沉的音色。

    “唐唐，我在你門口，出來開個門。”

    “我不在家。我剛出門去了?！?/br>
    ……你說你在廁所里頭洗澡不方便出來也比這個借口好啊。王櫟鈞心里頭默默劃過黑線。“我有東西要給你?！?/br>
    “什么東西？”唐唐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標(biāo)準(zhǔn)的挺尸狀態(tài)。不是和女人約會嗎？跑回來做什么呢？！

    “你的畫夾。你落在假山后面了。我?guī)湍隳没貋砹恕！?/br>
    ??？唐唐立刻坐起來，在想出門拿回自己的畫夾和不想和王櫟鈞碰面之間為難，最終不想在這個時間點和王櫟鈞見面的念頭占了上風(fēng)。

    “你放門口的長富牛奶箱上吧。我真的不在家?！?/br>
    聽這口氣唐唐是不會出來給自己開門了。

    這是再鬧哪門子脾氣??？王櫟鈞嘆了一口氣，“那我放你門口了，回來的時候記得拿進(jìn)去?！?/br>
    “嗯嗯嗯。謝謝。”

    掛完電話之后，唐唐懶洋洋的爬起來，也不穿拖鞋，就這樣踩著地毯走到門口。他在門上透過貓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會兒，確定王櫟鈞已經(jīng)離開之后才打開門，拿了放在長富牛奶箱上的畫夾還有靠在墻壁上的畫架子。

    關(guān)上門之后，唐唐沒什么精神的倚在門上。好煩哪好煩哪。

    還真是好久都沒有這樣爬墻了，希望以前半夜翻墻出去打游戲的手腳還靈活。

    王櫟鈞打量著自己家陽臺和唐唐家陽臺的距離，打開玻璃窗戶之后，一腳踩在洗衣池上面，然后跨上窗戶的鋁合框邊沿，再一腳踩在唐唐家放空調(diào)的位置上，一手抓著防盜欄桿一手去推唐唐家的陽臺窗戶，幸好窗戶沒有鎖，輕輕一推窗戶就打開了，最后整個人攀上窗戶鉆了進(jìn)去，王櫟鈞輕易的上了唐唐家陽臺。

    后門的門是關(guān)著的，不過這個王櫟鈞不擔(dān)心，走到洗手臺那邊的托起窗戶，果然在那上面看到了用塑料袋子包著的鑰匙，他拿起鑰匙，堂而皇之的打開了唐唐家后陽臺門。

    “好煩哪好煩哪～”幽怨的聲音就這樣傳進(jìn)耳朵里。

    聽到唐唐的聲音，王櫟鈞沒好氣，你有什么好煩的？！他抬腳，又硬生生收了回來，里頭的地上全部都鋪著地毯。他抬高了聲音，“唐唐！唐唐！”

    倚在門板上一臉咬牙切齒的唐唐倏地立直起來，這是出現(xiàn)幻聽了吧？他狐疑左顧右盼。

    “唐唐！”

    唐唐順著聲音尋過去，看見王櫟鈞就站在自己家小陽臺里頭，一臉見鬼的表情，“你，你怎么上來的！”

    “爬陽臺?！蓖鯔碘x不以為然，“幫忙拿一雙拖鞋過來吧，難道你要讓我一直佇在這里嗎？”

    “哦?！碧铺坡犜挼淖呦蛐P(guān)去幫他拿拖鞋，還是一臉的不可思議，這是什么樣的人種的，居然爬陽臺，不怕摔下去嗎？

    換好拖鞋之后王櫟鈞跟著唐唐走進(jìn)他房間，“你剛才是在躲我？”王櫟鈞的問話開門見山。

    “沒有啊?！碧铺蒲b傻充愣，“什么時候??？”

    “你上樓的時候我叫你你沒應(yīng)?！?/br>
    “隔太遠(yuǎn)了吧？我沒聽見。”

    “我剛才給你打電話你說你不在家?！?/br>
    “……是啊，我剛回來。”唐唐對答如流，臉不紅氣不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那個綺夢的原因，王櫟鈞心里頭開始有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想法在冒泡。難道唐唐對他也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