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吃早餐還是來聽教訓的啊？不過杜蕾倒是從此安靜了下來；不再神秘兮兮找我去樓頂談判，也不再莫名其妙一大早殺到我家來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似乎被她當成可信任的朋友之一，但平常在辦公室她還是戴著一張微笑的面具在工作，每天忙碌地周旋于程式語言之間，努力維持她在同事之間的形象。

    我還是對她有興趣的，但這種興趣比較像是研究者與實驗對象之間的關(guān)系。杜蕾的故事像是老掉牙的橋段，年輕貌美的女人愛上了有婦之夫，男人永遠用甜蜜的謊言安撫她：“我會跟我老婆離婚的?！?/br>
    只是等待仿佛永恒般漫長，要不就是老婆找上門來，大罵年輕女子是狐貍精；要不就是男人從頭到尾只是貪戀著青春的rou體而已；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的少之又少。聰慧如杜蕾這樣的人，為什么還是會掉進這種陷阱里呢？“戀愛病，無藥醫(yī)”

    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杜蕾和男友之間究竟有過什么呢？教她這樣死心塌地？只能等候，無法主動，如果真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什么要有這樣不公平的對待？每次看著杜蕾的背影，我都忍不住揣測她和男友之間曾發(fā)生的種種；雖然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和她保持距離，但那次兩人身體的纏綿卻讓我記憶猶新；我很少在性愛中得到如此大的身體滿足，前女友不喜歡奇怪的花招，別說在客廳或浴室做了，就連換個體位她都抱怨半天。杜蕾的技巧也是由男友調(diào)教得來的嗎？

    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表面上和一般的女強人沒兩樣，下了班之后變成苦戀故事的女主角，在我面前就像個毫無防范的小女生，zuoai時又變成技巧純熟的AV女優(yōu)……到底她還有多少面貌是我沒有看過的？

    寫程式寫到一半，又忍不住停下來胡思亂想，剛好看到杜蕾由外頭進來，恰好與我四目相接，她偷偷丟給我一個在辦公室不會有的甜甜微笑，我急忙閃避她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在鍵盤上動著，卻沒想到我的一時失常，把寫了一半的程式全給Delete掉……“??！我的程式！”

    我驚覺自己耍了個大豬頭，抱頭大叫起來?！班膏膏福「陕锢?？”

    偉誠聽見我的哀嚎，準備要來幸災(zāi)樂禍一番?！拔沂秦i頭！居然自己把東西Delete掉，啊……”

    我看著電腦熒幕大叫，還不能相信我剛剛做的蠢事。偉誠看到才要坐下的杜蕾，一臉不懷好意：“是不是看杜蕾看到恍神??？唉……上班要專心，知不知道？”

    他拍拍我的肩聊表哀悼，又縮回他的位子上了?！拔疫郑　?/br>
    我對偉誠比比中指，問候你祖宗十八代咧！可惡！這組程式再兩天就要開始測試了，我的進度已經(jīng)落后，絕對不能拖累到其他同事??！就算加班也要趕快把進度補回來！加班果然變成無法避免的命運……辦公室里人越來越少，到最后只剩我一人還在跟電腦苦戰(zhàn)。總算寫完一個段落，先把它存檔，“呼！”

    我吐了口氣，看看表，已經(jīng)九點多了，“等會兒先測試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明天就可以繼續(xù)下去?！?/br>
    我心想。走到窗邊，其他的大樓里還有零星的一些燈光，大概都是和我一樣努力加班的人，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像我這么豬頭就是了……“熱死了！”

    我松開襯衫的前兩顆扣子，夏天永遠這么熱！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大家還在穿大衣、戴手套、披圍巾咧！一下子就半年過去了，我和女朋友分手也半年多了……偶爾從以前的同事那兒聽說她和新男友分分合合的，似乎處得不是很好，同事們也對她感冒起來，這意思是“還是我最好”

    嗎？我啞然失笑。當初分手，是因為知道她早已不再愛我，我也不會去愛一個心已經(jīng)不在我身上的人，盡管如此，我還是想成全她的選擇，還是希望她幸福，為什么她無法珍惜一切呢？難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嗎？我想起杜蕾。她的戀情現(xiàn)在進行得如何呢？是不是還在苦等對方的只字片語呢？“毓寧！”

    我轉(zhuǎn)過頭去，是杜蕾?！澳阍趺础?/br>
    她穿著Ｔ恤和七分褲，一看也知道回家過了。但，怎么又出現(xiàn)在這里？“哈哈！”

    她揚揚手上的塑膠袋，“我下午聽到你在哀嚎，就知道你晚上肯定要加班了，幸好你還沒走，我給你帶了點宵夜過來?！?/br>
    杜蕾又一付很理所當然的樣子。對！我最無法招架的就是她的“理所當然”

    ，一碰到她這種表情，我就只有投降的份兒?！班?，謝謝?！?/br>
    我朝座位走去，“不過今天差不多了，等一下做個測試，明天再繼續(xù)?！?/br>
    杜蕾專心盯著我的電腦，手指在鍵盤上移動著?！拔?！你這個指令寫錯了啦！”

    指令寫錯？“哭夭??！”

    我暗想，連忙回到座位上?！澳睦?？”

    杜蕾用手指著某一行，“這里，看出來了沒？”

    她站在我身后，手就越過我的肩膀指著電腦熒幕；她洗過澡了吧？身上有香皂的味道，很舒服的香味……“我在干嘛？”

    心里暗叫一聲，趕緊回過神來。我定睛一看，“啊哇咧！大概是剛剛在打瞌睡……”

    僅僅一個鍵的差別，就可以讓程式產(chǎn)生天差地別的效果，幸好杜蕾發(fā)現(xiàn)了，趁現(xiàn)在趕緊更正錯誤，就不用浪費明天的時間了?！爸x啦謝啦，還好被你抓到。”

    我松了一口氣。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一不小心沒有算好和杜蕾的距離，兩個人差點撞個滿懷，我趕緊抓住杜蕾，以免她撞到或跌倒。杜蕾離我不到二十公分，她柔軟的發(fā)就在我唇邊，她吐出來的氣呵得我頸子癢癢的；通常電影演到這里，男女主角都會稍稍分開，然后啵在一起難分難解。杜蕾身上的氣味似乎越來越靠近，這是哪一牌的香皂？亂好聞一把的，應(yīng)該跟她問一下哪里買的……驚覺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把杜蕾推遠了些，我的氣息還是混亂的?！澳銢]事吧！”

    “沒事??！”

    是燈光暗還是天氣熱的關(guān)系？杜蕾的臉好紅。果然是應(yīng)該和她保持距離的，一靠近她，我連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呃……”

    我試圖緩和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拔艺灭I了呢！謝謝你費心送宵夜來?！?/br>
    說完手便伸進袋子里翻看著。杜蕾站在一旁，只是笑。遞給她一罐罐裝茶，我自己也從袋子里拿出飲料和面包，自顧自地吃著；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我開始想找些話題來打破現(xiàn)狀?！澳阕罱那榭雌饋聿诲e。男朋友寫信來了？”

    我把話題丟到杜蕾身上?！鞍?？”

    她臉又一紅，“嗯……是??！連著一個禮拜每天都有信呢！”

    我看看她，心里居然有點不是滋味；杜蕾所面對的可能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甚至有可能讓她賠了夫人又折兵，為什么她可以這樣一直等一直等，毫無怨言？換作是我，我絕對不可能這么做的；不可能這樣癡癡等待，也不可能讓心愛的人一直生活在不安之中?！皢柲汔?，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怎么在一起的？”

    “咦？你今天問題怎么那么多？”

    杜蕾笑著虧我。“我和他……兩年了吧；他是我之前公司的同事，是個很有氣質(zhì)、很帥氣的男人，說話永遠是輕聲細語的，后來公司派他到紐約分公司去，大概一年多以前吧，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離職了?！?/br>
    “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他結(jié)婚了嗎？”

    “要是一開始就知道的話，也不會陷得那么深了??！”

    杜蕾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我是很偶然很偶然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那時候我實在太擔心同事的指指點點，所以才會選擇離開那里。原本想就這樣放棄算了，畢竟要當一個第三者需要很大的勇氣啊！可是他說他和老婆感情不好，而且他也說很愛我，所以……”

    “你真的被騙了。”

    我覺得我有點故意讓杜蕾這么覺得，“如果他跟老婆感情不好，還會一起去美國？”

    “他說是他老婆硬要跟著去的！”

    杜蕾反駁。“真的是這樣嗎？那干嘛不準你聯(lián)絡(luò)他？”

    “他說他老婆是個醋勁很重的女人，如果被他老婆發(fā)現(xiàn)我和他在一起，他老婆可能會對我不利?！?/br>
    杜蕾振振有辭。“好啦好啦！隨便你怎么說。那他到底有沒有在解決事情呢？什么時候才要離婚，好讓你名正言順呢？”

    我有點小不爽，看著杜蕾一直落在陷阱里，我好心想拉她上來，她卻絲毫不肯領(lǐng)情。“我相信他有在努力??！只是離婚這件事情哪那么快？?。α?，”

    杜蕾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來，“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情?！?/br>
    她露出幸福的笑容，“他說他下個月有機會到洛杉磯出差四天，而且他老婆不會去，他叫我到時候去洛杉磯找他！”

    “你會去？”

    我突然覺得一切無趣了起來，“什么嘛！剛剛還一付哀怨的樣子，原來要去美國會情郎了呢！搞半天都是我在白擔心、扮黑臉，什么跟什么嘛！”

    我起身走近墻邊，把空罐用力地扔進垃圾桶，發(fā)出很大的聲音。杜蕾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沒有！”

    我惡瞪她一眼，“我只是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喂，你到底怎么了？”

    杜蕾有些害怕地走近我，手輕輕地放在我肩上。感覺到她的體溫，情緒很不可思議地平穩(wěn)下來，“沒有，真的沒事；剛剛是我不好，嚇到你了?！?/br>
    我撥掉杜蕾的手?！澳阋恢闭J為我男朋友在騙我對不對？”

    杜蕾解釋起我方才的行為，“我知道自己很笨，可是我也很謝謝你這樣替我著想……我的朋友很少，最清楚這件事的除了我以外，就是你了，能在工作場所里交到像你這樣的朋友真的是很難得的事……不管怎么樣，我都很謝謝你?！?/br>
    我看看她，“什么時候要去？去幾天？”

    “下個月底去，大概要請四天或五天假吧，細節(jié)我和他還沒有討論。”

    我緊抿著唇，不想再對杜蕾的戀情發(fā)表任何評論。把程式存檔后，關(guān)掉電腦，整理好桌面，我拍拍杜蕾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再開口，只有杜蕾偶爾指示我該走哪條路之類的。到了她家樓下，發(fā)現(xiàn)真的離我家很近?！澳憧焐先グ桑芡砹?，明天還要上班呢！”

    車才停好，我就開口要她快回家。杜蕾看看我，一臉的欲言又止，“嗯?！?/br>
    她解開安全帶，“我上去了?！?/br>
    她打開車門，下車，關(guān)上車門，從車子前面繞過。她敲敲我這邊的車窗，是還有什么話說吧，我按下按鈕讓車窗降下，探頭出去?！霸趺戳拴ぉぁ?/br>
    杜蕾側(cè)身在我臉頰上輕輕一吻，“晚安。”

    我當場呆掉，只能看著她上樓的背影，卻什么也說不出來；當她終于消失在我面前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我有種想哭的沖動。我曾經(jīng)想過自己當時摔罐子的行為，以及送她回家時想哭泣的沖動是怎么回事，我并不認為我是個容易動情的人，也不認為自己已經(jīng)準備好再迎接下一次戀愛，更不認為我和杜蕾之間會擦出什么火花，想了很久還是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解釋。“靠！荷爾蒙作祟啦！”

    我只能這樣說服我自己。事實上，我和杜蕾依然平安無事地在公司里相處，工作日復一日地進行著，我們看起來都只是很忙碌的Programmer而已。一轉(zhuǎn)眼，杜蕾要去美國了。杜蕾要請假去美國的事在工程部引起了一陣不小的sao動，同事們紛紛投以羨慕的眼光，“唉喲，好熱情喔！去美國找男朋友呢！”

    “好羨慕你喔！工作愛情兩得意！”

    “別忘了幫我找個漂亮的金發(fā)妞！”

    “玩得開心點喔！”

    臨行的前一天，同事們?nèi)墼诙爬俚淖慌云咦彀松?。我靠在離她位子附近的桌子上，兩手交叉在胸前，只是靜靜地看著杜蕾。杜蕾的眼光轉(zhuǎn)到我身上時，不知道為什么居然露出了些許擔心的神色。我只對她笑笑，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笑容的含意，回到座位上，繼續(xù)和我的程式奮戰(zhàn)。沒多久，大家也都回到座位上，辦公室又恢復成平常的樣子。在電腦前努力了一會兒，熒幕右下角出現(xiàn)了有e－mail的小圖示。

    我打開信箱，有一封新郵件，寄件人是杜蕾。

    “毓寧：今天晚上有沒有空？可不可以一起吃飯？請速回。杜蕾”

    我看看杜蕾，她背對著我，一付努力工作的樣子?！盀槭裁匆椅页燥埬?？她有什么事想跟我說？”

    我猜不透?！皼]有問題，下班后請你先到地下四樓停車場出口那里等我?！?/br>
    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按下Enter鍵，把回信寄出去。不多久，收到她“OK”

    的回答。之所以會約在這種地方，主要是因為我和杜蕾都不喜歡被傳一些奇怪的流言。我們這個樓層的車位都在地下二樓，所以約在地下四樓對我們兩個來說毋寧是個比較安全而且方便的選擇；雖然我不只一次認為我們這樣很像偷腥的狗男女……坐在餐廳里，兩個人安靜地吃著自己眼前的東西，如果杜蕾沒有先開口的打算，那我想我很可能也會跟著沉默一整個晚上。

    “干嘛不說話？”

    杜蕾耐不住，先開了口?！笆悄阏椅页燥埖?，要說話，也該你先說吧！”

    我冷冷地頂回去?！拔摇颐魈焱砩暇劈c的飛機?！?/br>
    “嗯?！?/br>
    “明天是星期六……”

    “嗯?！?/br>
    “可以送我去機場嗎？”

    ??？找我來吃飯就是要給自己找一個免費司機喔？害得大爺我差點噴飯，“你找我一起吃飯就是說這個事喔？”

    我搖搖頭，“這種小事說一聲就是了，干嘛這么慎重其事呢？”

    “我當然不只要說這些啊！”

    杜蕾瞅著我，一臉快要昏倒的樣子，“回來的時候也可以請你來接我嗎？我……”

    她有些吞吞吐吐，“我希望自己下飛機之后看到的第一個朋友，是你?！?/br>
    不知情的人聽到這話肯定要以為是什么愛的告白，不過我懂她的意思，無論這次去美國的結(jié)果是好是壞，她都希望能有一個可靠的人和她分享一切?！盎貋硪彩切瞧诹铩?/br>
    我想了一下，“沒問題，你記得把班機號碼留給我就是了?！?/br>
    “謝謝你?！?/br>
    一朵微笑在她臉上慢慢綻開，美得教人難以移開視線?！拔移鋵嵑芎ε隆！?/br>
    杜蕾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般，聲音極小?！笆裁?？”

    我聽不清楚她在說什么。她抬起頭，直視著我，好一會兒才開了口：“我其實很害怕。很怕到時候他跟我提分手，很怕他老婆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罵我是狐貍精，很怕他跟我說要離婚的事全部都是騙我的……在這里等他的聯(lián)絡(luò)雖然很辛苦，可是至少不用那么害怕……”

    看著杜蕾驚恐的表情，“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我說?！鞍?？”

    杜蕾沒有料到我會這么回答?！安贿^就算我這么說，你還是會去吧！”

    我聳聳肩，“不管怎么樣，去了才知道不是嗎？反正……”

    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忍不住給他害羞起來：“反正……你回來的時候我會去接你?。　?/br>
    “說得也是?！?/br>
    杜蕾又笑了起來。吃完飯，照例送她回家。我心里突然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是什么呢？不是關(guān)于杜蕾的，而是關(guān)于我自己的。是什么呢？星期一上班時，許多同事臉上不約而同露出想念杜蕾的表情，我看了忍不住覺得好笑，“哎！這些人是干嘛??！杜蕾只不過是請假，怎么大家一付如喪考妣的死樣子??？”

    我對著偉誠耳語。“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偉誠一臉不爽，“你不知道杜蕾是工程部男性心目中的女神，女性心目中的典范嗎？”

    “喔……是喔……”

    我裝出看到鬼的表情，“有……有那么嚴重喔……”

    “大家都在說猜杜蕾這次去美國，應(yīng)該是跟男朋友商量結(jié)婚的事。”

    偉誠煞有介事地說著?！罢娴?？”

    表面上裝得平靜，心里卻不斷回想著杜蕾臨行前的所有談話。怎么她都沒有跟我說過？“我想是吧！”

    偉誠撓著腮，“我進公司的時候就聽說她有男朋友了，雖然好像沒有人見過她的男朋友，不過杜蕾應(yīng)該不至于騙我們吧？而且她們在一起好像很久了，沒問題的話是應(yīng)該結(jié)婚了吧？”

    “沒問題的話……”

    我暗想?！霸趺矗磕汶y道不對杜蕾去美國的事感到好奇嗎？你常常在偷看杜蕾嘛……”

    偉誠露出詭異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叭?！杜蕾要去哪里是她的事，哪輪得到我們管??？”

    我無辜地辯白著，“再說，我對她只是純欣賞，一點邪念也沒有，你不要把我說得跟色狼一樣！”

    “嘿嘿，最好是這樣！”

    偉誠摸摸我的頭。“去你的，又不是你兒子！摸什么摸！”

    我故作嫌惡地撥掉偉誠的手?？纯幢恚@個時刻在美國是晚上了吧！

    她到了嗎？和男朋友見到面了嗎？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呢？工程部就在沒有杜蕾的情況下過完了星期一和星期二。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熱得要死，害我一點食欲都沒有，隨便洗了澡就上床睡覺先。

    迷迷糊糊睡著，好像聽到電話鈴聲，我龜爬著摸黑下床，拿起電話：“喂？”

    “喂？毓寧，我是杜蕾?！?/br>
    “杜蕾？”

    一聽到她的聲音，精神全都來了?！霸趺戳?？怎么打電話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心里一陣緊張，深怕她碰到不高興的事?！皼]有，沒有，我很好?！?/br>
    杜蕾甜甜地說著，“我只是很想聽你的聲音而已?！?/br>
    “你見到你男朋友了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著?！班?。昨天他陪我去逛街喔！不過只有昨天而已，禮拜天跟今天他都沒空；洛杉磯這邊現(xiàn)在是星期二早上九點多，我們傍晚會一塊吃飯。”

    “喔……”

    洛杉磯的時間比臺灣晚了十五個小時，所以臺灣雖然已經(jīng)星期三，但美國那里還是星期二。“那你前兩天在干嘛？”

    我還是忍不住要問?！熬偷教幭够伟　⒐浣职?，我還有去小東京跟中國城啦！不過美國的中華料理還真是不怎么樣！”

    她的心情聽起來似乎很好?！皼]事就好。”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開始有興致開玩笑，“你一不在啊，那些男人一個個如喪考妣咧！”

    “真的假的？”

    “騙你干嘛？”

    想起她打的是國際電話，“好了好了，電話很貴，不要講了啦！”

    “嗯，我只是想聽你的聲音，只是想跟你講我目前為止還不錯?！?/br>
    “沒事就好，那……Bye－bye?！?/br>
    “bye！”

    聽到杜蕾掛掉電話，我才放下話筒?？纯磿r鐘，十二點多了，又睡了一身汗，怪難過的，只好再進浴室洗一次澡。不知道是剛剛睡了一覺的關(guān)系，還是杜蕾打電話來，還是洗了澡的緣故，我現(xiàn)在居然一點都不想睡！“哭夭啊！”

    我咒罵著，明天又不是不用上班，現(xiàn)在睡不著，難道叫我明天帶著熊貓眼去上班嗎？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培養(yǎng)睡覺的情緒，“靠～”

    還是睡不著，這是怎樣??！心一橫，換上了出門的衣服，決定去巷口7－11買兩罐啤酒。喝了酒，總可以睡著了吧！再睡不著的話，干脆拿狼牙棒把自己打昏算了！拎著兩罐啤酒走在夏夜里寧靜的巷道中，一戶戶人家早已入睡，安靜地教人難以相信臺北也有這種時刻。

    走著走著，不知道從哪里傳來好像小貓還是小狗的叫聲。循著聲音尋去，發(fā)現(xiàn)在一處防火巷里有兩個可疑的人影；我靠了過去，本以為是小偷的，仔細一看，居然是兩個在“辦事”

    的人影。女生趴在墻上，臀部微微抬起，內(nèi)褲褪至小腿，襯衫和胸罩的扣子都是松開的；男生從背后進入，腰部一面做著活塞運動，雙手還不忘愛撫著女生的胸部。

    兩個人都壓抑著自己的叫聲，不過聲音再怎幺小，還是足以打破午夜的寧靜，而且越是壓抑，聽起來越叫人興奮。窺視了一會兒，下身開始有了反應(yīng)，已經(jīng)夠熱的身體現(xiàn)在更熱；心里暗叫不妙，還是趁勃起前趕快回家自己解決算了?；氐郊遥律硪延X脹痛，進入浴室脫下長褲，旗已升了一大半，我閉上眼睛用手taonong著，“啊……”

    腦子里很快地掠過許多片段，不過我并沒有去在意看到的是些什么。再加快手部的動作，“啊……啊……”

    我興奮地叫出聲來，腦海里浮現(xiàn)出某個人的身體，只有下半身，我從背后進入她，就像剛剛那對小情侶的動作一樣；我恣意地侵略著，用所有的感官去感覺她所有的反應(yīng)，“啊……快了……快了……”

    我低吼一聲，白色的jingye射在地上，把該清理的清理好，我回到客廳，拉開啤酒的拉環(huán)──等一下！我剛剛在想的，該不會是──把兩罐啤酒一口氣喝光，拒絕再去想剛剛腦子里浮現(xiàn)的畫面。

    喝了酒果然有效，很快地我又進入夢鄉(xiāng)，一覺到天亮；不過早上起來還是有點睡眠不足，盡管不太舒服，但不意外。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我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數(shù)著日歷過日子，就連在辦公室里究竟做了什么事、跟誰說了什么話都完全不記得，記憶力的長度大概只剩下一分鐘左右?！鞍　?/br>
    我雙手支在桌子上嘆氣。怎么會這樣呢？我知道自己在期待星期六，期待杜蕾回來；但是怎么會這樣呢？我還沒有一點點愛上她的感覺，為什么她一不在，我就開始想念她了？為什么她一不在，世界就突然變得好安靜呢？“你又干嘛了？”

    偉誠聽到我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嘆氣，好奇地探頭過來?！皼]事啦！只是覺得很煩。”

    我揮揮手表示沒事?！按蟾?，你已經(jīng)哀很久了哎！是怎樣？你大姨媽也來啰？”

    偉誠大概真是聽到煩了，忍不住嗆我兩聲?！翱浚∈裁创笠虌?？你才大姨媽來咧！”

    我揮手往他頭上“巴”

    下去。“很痛哎！”

    偉誠摸摸頭，“不是的話就不要亂哀嘛！要是我的程式里面出現(xiàn)什么奇怪的bug，那都是被你哀出來的知不知道？”

    偉誠伸手做出要把我掐死的手勢?！昂美埠美玻?/br>
    我沒好氣地應(yīng)著，“我會哀小聲一點啦！”

    “媽的，你根本沒有在聽我講話嘛！”

    偉誠一臉大便，不想再理我。下午找了個借口到頂樓喘口氣，一些煙槍們在這里悠閑地抽煙，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各自聊著自己辦公室里的八卦、偶爾不忘批評一下主管的豬頭。我靠在圍墻上，看著林立的辦公大樓，心里涌起一陣無以名狀的悲傷。

    一直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沾惹，那些復雜的人際關(guān)系或情感糾葛之類的就不會來找我，可是好像不管我如何努力地躲避，都無法完全置身事外。明明對自己說好要以觀察者的態(tài)度對待杜蕾的，也以為我的計謀可以順利地進行下去；可是杜蕾卻沒有照我的計劃行事，她擅自把我當成她的好朋友，而且還是可以信任的好朋友，那我該怎么辦呢？我這個“觀察者”

    的身份根本就無法抵擋她的“攻擊”

    ，她用真實的情緒對待我，我當然也很自然地用真實的情緒回報她，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好朋友，也不要情人，我只要一個供我觀察的對象，為什么杜蕾就是要來招惹我呢？前女友說過我的寂寞好像黑洞，其實我根本不懂她的意思。我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就是一種寂寞？這種刻意和人保持距離的心態(tài)，是否根本就是我的寂寞？看起來瀟灑、帥氣、率性、不為外物所困，但事實上我也許只是怕被傷害，怕自己的付出有去無回。我想起漫畫里彌勒法師手上的“風xue”

    ，一旦開啟，就會把所有東西都吸光。前女友說的其實就是這個吧！不開啟時，還可以和世界和平共處；通道被打開時，就變成一個無底洞?！霸瓉硭f的是這個……”

    我覺得胸口好痛。若我的本質(zhì)是個“風xue”

    ，那么杜蕾也是。當我們面對面時，各自的力量可以保持某種平衡，一旦平衡不再，就有一方注定要被另一個人吞噬?！拔覀兪峭悺?/br>
    我自言自語著。這么想著，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對，我想念杜蕾、在意她的情緒、在意她戀情的發(fā)展……一切都因為我們是同類；因為是同類，所以可以理解對方的傷口和心態(tài)，所以會產(chǎn)生某種不同于一般關(guān)系的牽絆。我并沒有愛上杜蕾，我只是能體會她的心情，只是能了解她心里的種種掙扎。我并不愛她。星期六晚上我早早就到了機場，看看表，足足早了一個小時，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猴急。眼睛盯著記錄著班機動態(tài)的看板，看著班機一架架由“準時”

    變成“到達”

    ，終于，杜蕾所搭的那班飛機動態(tài)也變成了“到達”

    。我心焦地朝出口看去，明知道從班機降落之后，還要等全部乘客下機、通關(guān)，還要提領(lǐng)行李、查驗護照，少說也得半小時左右，不可能一下飛機就立刻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可是仍忍不住死盯著一個個從出口出來的旅客，深怕漏看了什么。終于，看到她拖著行李箱出來?！岸爬?！”

    我大叫她的名字，高舉著手用力揮舞，穿過接機的人潮奔向她?！柏箤帲　?/br>
    杜蕾四處張望，終于看到我，行李箱也不管了，丟在一邊，跑過來就緊抱著我?！霸趺戳耍俊?/br>
    我被她嚇了一跳，我們兩個并沒有要好到一見面就緊緊擁抱的程度吧！把手放在她肩上，感覺她身體似乎有些輕微的顫抖，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剛剛沒有看清楚那一瞬間她的表情，讓我完全摸不著頭緒。“怎么了？”

    我又問了一次。杜蕾只顧著把臉埋在我胸前，一句話也不說?！岸爬佟?/br>
    我輕聲喚著她。好一陣子她才把頭抬起來，表情是說不出的疲倦?！拔液美邸ｏw了好久好久才到，看到你來接我真的好高興?！?/br>
    杜蕾的語氣平穩(wěn)，聽不出有任何異狀。她就這么抱著我，一點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看著人群從我們身旁一一走過，有種時間在我們兩人身上靜止的錯覺。如果她希望，就這樣抱著我到天亮我也不反對。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放手，“謝不起?！?/br>
    我拍拍她，拉起被她“拋棄”

    的行李箱，“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杜蕾都沒有說話，車子里只有收音機的聲音；雖然心里早已等不及想開口問問她此次美國行的“成果”

    ，但看看她，一臉的疲倦，還是閉上嘴巴好些；希望她只是純粹因為飛行和時差而覺得疲倦。一路無言回到她家，我?guī)退研欣钕渫仙蠘牵@也是我第一次進到她家里。杜蕾的家有一種很冰冷的感覺，是家具中大量使用鋼材和玻璃的緣故嗎？不管走到哪里，都看得見它們反射出自己的影子。雖然我和她都是一個人住，不過男人的房子和女人的房子畢竟不同；杜蕾的家再怎么說都比我干凈兩百倍。杜蕾倒了杯水，“謝謝你今天來接我。”

    我從她手上接過杯子，“沒什么?！?/br>
    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又是一陣無言。我看她真的不想說話，既然如此，不如讓她休息算了?！岸爬伲慊貋硪欢ê芾?，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br>
    我站起身，走到陽臺穿鞋。杜蕾沒有說話，只是站起來看著我。把鞋穿好，才想回過身跟杜蕾說聲再見，突然被人從背后抱住?！岸爬?！”

    我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好幾倍。杜蕾緊抱著我。她哭了。她的哭聲從細碎的嗚咽漸漸變大，我聽到她用力呼吸和抽泣的聲音，想回身抱著她，她卻緊摟著我的腰不肯讓我移動。“不要動！我哭的樣子很丑……”

    她哽咽著。“不要動啦……”

    我看著她環(huán)在我腰上的手，這雙手好細好小，看不出來是雙可以寫出復雜程式的手，這雙手一直努力地想抓住屬于她的幸福，為什么，這雙手的主人現(xiàn)在卻抱著我哭泣呢？“杜蕾……”

    我試著叫她?！笆裁炊疾灰f，拜托……”

    她的雙手把我抱得更緊?？磥硭龥]有哭到累是不肯罷休的了。我把手覆在她的雙手上，才知道她的手跟她的家具一樣冰涼；任憑她哭了一會兒，察覺她的手在我身上的力量變小了，我轉(zhuǎn)過身抱住還哭個沒完的杜蕾：“有什么事明天再說，你累了，去睡吧！我在這里陪你?！?/br>
    杜蕾點點頭，被我推進房里在床上睡下，幫她蓋上薄被，“睡吧！我不會走的。”

    我說。她表情痛苦地閉上眼睛點點頭，一顆淚珠又順著她臉頰滑下。她終于睡著，小小的手還抓著我的手不肯放，我看著她安睡的表情，終于了解那時候閃過我心頭的不好預感是什么?！鞍Α?/br>
    我長長嘆了一口氣。盡管我找出一大堆解釋、一長串理由來讓自己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所有的說明都是多余。我愛上杜蕾了。一個晚上無眠，只要一閉上眼，就看見杜蕾哭泣的臉。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不是還喜孜孜地說著她和男朋友去逛街的事？不是還要在一起共進晚餐？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男朋友提分手？還是被他老婆發(fā)現(xiàn)？還是被熟人撞見？搞不好是被自己的家人或以前的同事看到也說不定？我的腦子里一片混亂，她不是應(yīng)該開開心心地回來嗎？究竟是誰讓她哭著睡著的？到底是什么回事？是誰欺負了她？

    看著她熟睡著的臉孔，一派安詳，也許只有在睡眠里，她才能忘掉一切的不愉快吧！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感覺一下久違了的膚觸；我是什么時候愛上她的？上次加班，她給我送宵夜的時候？迎新那天送我回家的時候？

    還是隔天找我去吃早餐的時候？或者，她找我去頂樓“談判”

    的時候？還是更早一點，發(fā)現(xiàn)她和我是同事的時候？也許……她在pub里問我“一個人？”

    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被她吸引也說不定。太可怕了，我突然有這種感覺。

    原來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不停地說服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要求自己不再和任何人建立深刻的關(guān)系，只要心里有疑問就編結(jié)出一大堆理由來搪塞自己……但一切的防備卻被杜蕾的一滴眼淚給徹底擊碎。一切早是昭然若揭，只是我不肯承認。

    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杜蕾對于眼前的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我只是愛上一個不愛我的人，不僅如此，我也許永遠都無法讓她知道我愛她，對她來說我只是她值得信任的朋友，盡管她脆弱時會想依靠我，但并不表示我有機會從朋友“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