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雨后
聶慎童不止不認識路,連跟保姆說話也困難。那保姆體格彪悍,又得了聶同澤的吩咐,他想闖出去基本不可能。沒想到啊,他聶慎童有一天竟然只能等著一個比他小的女孩子來接他。 發(fā)了地址之后,倆人又互傳了幾條短信,韓思喚還拍了照片過來,看樣子是已經(jīng)到他們的區(qū)域了。 門鈴響起的時候,聶慎童第一時間就聽到了。他從房間出來,到樓梯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保姆開了門,韓思喚站在門外,這會竟然一點也不怕生了,面帶笑意的和保姆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么,那兇巴巴的保姆也笑了起來,然后側(cè)過身請人進去,自己跑進廚房要倒茶。 韓思喚一抬頭就看到了聶慎童,笑著朝他招手,“哥哥?!?/br> 聶慎童走下樓去,“你坐出租車來的嗎?” 韓思喚笑著點頭,“車很方便,很快就到了?!?/br> 一對比,聶慎童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還有點羞赧,“爸爸沒給我留錢,你有嗎?” 韓思喚了然的一笑,“我自己有存錢,今天我請哥哥?!?/br> 聶慎童臉色微僵,“mama經(jīng)常給你零用錢嗎?” “每個月都給,我也花不完,都存起來了?!?/br> 想起聶同澤,從海島回來之后,他就是為了怕自己亂跑,干脆一分錢都不給。他平時用的都是聶同澤的副卡,結(jié)果一夕之間全部都被停掉。他只要一出聶宅,壓根寸步難行。 從小到大,薛如意給過他什么? 聶慎童用力喘了一口氣,這才讓心里的不平稍微消下去一些。保姆端了飲品出來,因為是兩個小孩子,特意沖了一壺熱巧克力,連著倒了兩杯,甜甜的味道散出來,馬上吸引了人的味蕾。聶慎童就不必提了,他一向就愛吃甜的,韓思喚也喝了一口,抬頭就跟保姆說了幾句,把保姆說的哈哈直笑。聶慎童反正聽不懂,只感覺應(yīng)該是在夸她。韓思喚說著又拿出手機,切到一張地圖,對著保姆指點了兩下,保姆頻頻點頭,跟韓思喚說的可歡。 正要喝第二杯,韓思喚阻止道:“哥哥,甜的吃多了會影響味蕾,等會就吃不下別的東西了。” 聶慎童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過想一想好像是真的每次吃過甜的就有飽腹的感覺。他從來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他。 韓思喚把杯盞都擺回原位,大大方方的站起來,“哥哥,走吧,我?guī)愠鋈ネ??!?/br> 聶慎童看看那保姆,有點不相信,可兩個人都走到大門口了,也沒人來攔他。直到出了門,走在順暢的小道上,聶慎童才真的好奇,“我闖都闖不出去,你怎么說服她的?” 韓思喚低頭笑了兩下,“我跟她講道理,再多夸夸她,反正誰不喜歡聽好話。” 聶慎童從上到下看了她一眼,本來只覺得她呆傻好欺,沒想到人還是挺機靈的。 韓思喚慢慢的走近他,“哥哥不認識路,那今天就聽我的。” 倆個少年人第一次單獨呆在一起,就跟逃脫了牢籠的鳥兒一般。聶慎童終于不用再寸步不離的跟著父親,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思到處亂走。打車到了商業(yè)區(qū)附近,他就選擇步行,他喜歡紐約街上的城市風景,高聳的磚紅墻壁前面是一排排枝葉蕭疏的大樹,帶著冬日特有的零落的美感。聶慎童轉(zhuǎn)了好久,在外面的櫥窗里走走看看,好不容易挑到一家成衣店,拉著韓思喚就要進去。 韓思喚愣愣的跟著人進了服裝店,聶慎童卻不是給自己買,他看了半天,最后挑了一件白襯衫還有一條藍色山茶花底的A字裙,就交給韓思喚要換下。 “哥哥,我有衣服了。” 看她為難的樣子,就知道她在顧忌什么。聶慎童皺眉看著她一身,“你才十六歲,穿這么老成持重干什么。小姑娘多穿點鮮亮的顏色,年紀輕輕的,不要什么都聽mama的安排?!?/br> 韓思喚捏著手,她不敢違背薛如意,可又拒絕不了這套由聶慎童遞過來的衣服。聶慎童笑她,“我想看你穿著,肯定比這套好看。等你回去的時候,再換過來就是了?!?/br> 韓思喚猶豫了一會就點過頭,接過衣服去了試衣間。 聶慎童坐在外面的長凳上等她,等韓思喚換了衣服出來,才真的讓人眼前一亮。她的面容本來就有些寡淡,之前被套著薛如意的風格,更加覺得清冷無依。這會換了明亮一些的顏色,襯得皮膚白皙,面容更干凈清秀。韓思喚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出來。 聶慎童主動把那袋換過的衣服接到手上,倆人走出了店,明明說著甜食吃多了不好,最后還是人手一只棉花糖冰激凌,坐在廣場上的綠皮長凳上看著人潮洶涌。咬一口外層烤的有些發(fā)焦的棉花糖,里面就是濃膩的冰激凌。聶慎童第一次嘗試這種新奇的小吃,當即就愛的不行,纏著韓思喚就要買第二份。 正吃得開心,手機就響了起來,連續(xù)不斷的響,聶慎童看了幾眼,也不接,也不理,就繼續(xù)吃東西。 韓思喚看著屏幕上的閃爍的“爸爸”,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屏幕都暗下來,聶慎童都置之不理。 “哥哥?!表n思喚也有些不放心,“爸爸好像有急事?!?/br> 聶慎童繼續(xù)咬著棉花糖,苦笑了一聲,“你也知道m(xù)ama去干什么了,他們一家三口正在其樂融融,幸福完了才想起還有我這個大兒子,我就那么方便嗎?” 韓思喚沒有過多去問那個新生兒的事,“可是爸爸很疼你,你離開一會,爸爸就著急?!?/br> 聶慎童慢慢的嘆了口氣,“你覺得爸爸疼我,可是他能瞞著我偷偷生一個私生子。mama也不喜歡我。說到底,根本沒有人愛我,我連家都沒有?!?/br> 這是她夢中的男孩,卻吐出如此絕望的字眼,韓思喚心里發(fā)酸,“哥哥……” 聶慎童沒有給她機會說安慰的話,只是偏過頭,靠的近了,仿佛就靠在了她的肩頭,“你肯定不知道,你也不會相信,mama從來沒有給我過零花錢,也沒有給我挑過衣服,她連對我笑一下都沒有?!?/br> 韓思喚的臉色變了,無比的踹踹不安,聶慎童慢慢的,聲音里透著哽咽,“我第一次拿我的畫給mama看,mama就說我毫無天賦,讓我以后都不準進她的畫室?!?/br> 想起在孤兒院的時候,那天有慈善人士來探視,她就在廊下畫畫。沒有顏料,只能拿蠟筆勾勒,她覺得粗糲的拙作,卻引來薛如意的凝視。然后她牽起她的手,走向了那個把聶慎童拒之門外的畫室。 看著韓思喚的臉色漸漸變得僵硬,聶慎童又把頭轉(zhuǎn)回去,幽幽的說:“然后,我就做了一件事。我趁mama回國的時候,我把她的畫全都劃破了,mama氣壞了,還打了我一巴掌?!彼拿藁ㄌ堑粼诹说厣?,里面的冰激凌都砸成了一團鮮艷的濃色,聶慎童抱著膝蓋,“你說,我是不是很壞,活該沒有人愛我?!?/br> 韓思喚乍然聽到這種事,實在是有些發(fā)愣。她不相信這個皎如玉樹的少年會做出這種惡劣的事,更不相信優(yōu)雅的薛如意會揮巴掌打人。她能猜到小孩子故意使壞的目的,只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罷了。 聶慎童自嘲的笑了兩下,“mama從來沒有像喜歡你那樣喜歡我。” 韓思喚被這一句說的心房都顫顫發(fā)酸,她有一種搶了別人東西的負罪感,“哥哥,對不起。” “是我自己不討人喜歡。”聶慎童抱著膝蓋,瑟縮在長椅上,整個人是受了委屈的楚楚可憐,“根本就沒人喜歡我?!?/br> “不是這樣?!表n思喚忽然急了,大聲否定,聶慎童都抬頭看了她一眼。就看韓思喚臉上通紅,聲音突然小了許多,“哥哥,不是這樣。” 聶慎童偏著頭,韓思喚臉上直跟燒起來一般,已經(jīng)坐不安穩(wěn)。廣場的人聲都消弭不見了,只剩下/身邊的這道熱源。 冷風瑟瑟的還在侵襲,空氣中忽然飄起了雨絲。一縷接一縷的寒雨,被風吹的帶在臉上,冰冰涼涼的。韓思喚連忙站起來,“下雨了,我們躲一躲。” 這時候,韓思喚的手機也響起來了,一見是薛如意,她首先就心虛了半晌,轉(zhuǎn)過身才按下了接聽鍵,“mama……對不起,是我自己想出來看一看……不是他,是我自己去找他的……”她很為難,難得的反駁了薛如意,“沒有,哥哥不是那樣的?!?/br> 第一次,她趕在薛如意前頭掛了電話。轉(zhuǎn)過身看到聶慎童還提著她換下的衣服等她,一下子覺得什么都值了。 微雨漸漸濕潤了大路,聶慎童先替她開口,“mama催你回去了,那我們走吧。” 韓思喚咬著唇,才慢慢點頭,“我送你回去。” 她走在前面,攔下一輛出租車,落雨稀稀疏疏的都打在了車窗玻璃上。倆人都出來玩了一天了,雨幕的天空開始昏暗,現(xiàn)在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車子流水樣的穿梭不息,開一路,堵一路,無數(shù)的鳴笛聲中,雨勢也漸漸的大了起來,玻璃上覆滿了雨水,落成雨幕。 下車之后,倆人一前一后的跑進小區(qū),聶慎童在前面,突然回身一把拉住了韓思喚,兩只手握在一起,被淋的潮濕,韓思喚握緊她掌中的濕淋,徹底淪陷在這場雨中。 保姆在家都等急了,一開門就看到半身濕透的倆人,當場就大呼小叫起來。聶慎童掂著手中的衣服袋子,得意道:“幸虧買了一套衣服,這下你可以換了回去?!?/br> 保姆急急把倆人帶到樓上,推到房里換衣服,她嘰里呱啦一番,還是韓思喚翻譯過來,她要去煮熱湯,免得倆人淋了雨感冒。 聶慎童自己換了一套睡衣,反正都到晚上了,無所謂穿什么??墒浅隽朔块g,韓思喚一看他就不自在的低頭,熱湯煮好了端上來,外面的雨聲也漸漸細膩平穩(wěn),韓思喚的手機連響了好幾下,她不去接,但也坐不住了,只能小聲的說要走。 保姆找了把雨傘遞給她,韓思喚出門前明顯還帶著期待,聶慎童替她說出口,“你下次來,教我畫畫?!?/br> 韓思喚眼里都閃著星光,她戀戀的最后看了一眼聶慎童,轉(zhuǎn)過身走進了微雨中,滿載著期待離開。 保姆又大聲的讓他過去喝熱湯,聶慎童這時候才打開手機看了看,全是聶同澤的未接電話,他明顯是急了。急成這樣,也不能提前回來。只怕還被老爺子扣著,演他父慈子孝的戲碼。 聶慎童止不住冷笑,韓思喚已經(jīng)被催回去了,那估計著聶同澤也應(yīng)該在路上了。今天的事他懶的解釋,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能說破,不然只會被看的更緊。 他掐著時間,自己去樓上換了衣服。聽到保姆在樓下講電話,估計是聶同澤打過來詢問。 沒一會兒,保姆悄無聲息的自己進保姆房去了,聶慎童踢了鞋子,踩著冷冰冰的地板,一步走一個哆嗦,慢騰騰走下樓梯,也聽到門鎖轉(zhuǎn)動,急切焦躁,明顯是生氣的前兆。 聶同澤一把推開門,怒氣都積攢在胸,一整天他都沒有打通兒子的電話,還是從薛如意那里才知道兒子竟然跟著她的養(yǎng)女出去了。他清楚的很,聶慎童明顯是在跟自己賭氣,就是要搞的自己心緒不寧。 他身上還帶著外面冰涼的雨意,細密的雨絲都沾在他的大衣上,像結(jié)了一層霜霧。聶同澤本來滿心都是質(zhì)問,就看到讓他心神俱亂的源頭。兒子歪坐在樓梯上,身上穿著寬大的白襯衫,明顯是屬于成年男人的款式。 倆人間相對無言,聶慎童抬頭看他,瞧著他發(fā)上的雨絲,像落了白頭一般,“我吃了好多冰激凌,還有棉花糖,你知不知道多甜?!?/br> 聶同澤喉頭滾了一下,充斥的怒氣竟發(fā)不出來。聶慎童站起來,噙著一抹輕笑,手探到襯衫下擺,拇指按著一路下滑,隨著他的動作微微彎腰,直到把底褲褪了下來,又把腳尖勾著甩到了一邊。他解開襯衫最上面的三顆扣子,露出胸口一大片白嫩的皮膚,上面紅痕斑斑,還透著未消的欲痕。他整個人都白嫩無比,只慵懶的包裹著一層寬大的包裝紙。 他往后踏上兩層樓梯,高出男人,“過來抱我?!?/br> 聶同澤不由自主的走上去,抱住兒子的腰,兒子也環(huán)上他的脖子,整個人的重量都壓上了他。聶同澤身上還透著涼意,兒子白嫩的臉貼著他的脖子,他懷抱著人踏上樓梯,獨享這份溫度。兒子是愛他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