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接機
聶慎童坐在車里,看著外面的風景飛快的掠過,聶同澤肯定還在找他。薛如意說,他找的就快發(fā)瘋了。 聶慎童的雙手雙腳都在發(fā)抖,萬一以后都見不到聶同澤了怎么辦,就算再能見到,卻已經(jīng)隔上十年八載怎么辦?聶同澤可能都已經(jīng)老了,他也長大了,會不會到時候都認不出彼此來了? 他無法想象有那一天,他會和聶同澤相見不相識。不會的,他立刻否定。也許他會認不出老了的父親,但是聶同澤一定會認出他的。 真有那一天,真要等到那天嗎? 聶慎童喉中哽咽,二十多天的壓抑忽然一下都爆發(fā)了出來。在前面開車的男人一直注意著他,可突然看到他這么哭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十九歲早就是個大孩子了,在他身上卻看不到一點年齡該有的成長。聶家的孩子,的確是寵著長大的,也只有這樣的孩子,不分輕重的闖下大禍,只能瞞著一家之主偷偷送走,等事情平息了再回來。 他這性子,倒有點像他認識的一個孩子,那孩子以前也是一樣,從小被父親寵過了頭,做事就任性的很。幸好現(xiàn)在長大了,為人處世也分寸多了。 只是,男人有些頭疼,這么一個嬌寵的孩子,能把他送到哪去?無論去哪靠他自己都不可能獨自生存。就算把他平安送到下一個城市,難道任他自生自滅? 早年從軍遺留下的責任感早已深深印刻在心,又是薛如意的兒子。 他很快帶著人開到了機場,聶慎童懵懵懂懂的跟在他后面,原來機場這么大,什么膚色的人都有。他從來都沒有好好的看過機場長什么樣,可是,要怎么取機票,怎么換登機牌,登機口又在哪里,他怎么找??? 聶同澤不在,他真的就是只無頭蒼蠅。他跟在男人后面,男人走的好快,每一步都邁的那么大,他要小跑著才能跟上。聶同澤就不是這樣,他從來都是牽著他的手走在旁邊。無論他手上有什么東西,聶同澤都會接過來拿好。他喝一口水,都是聶同澤給他擰的瓶蓋。 他以前真的從來沒有注意過。 聶慎童好不容易才能跟上男人,他也來了脾氣,“你走慢一點?!?/br> 男人舉著手機正在打電話,“我一個朋友的兒子,嗐,年紀小,闖了點禍,托我照顧……我還得再留一段時間,你先幫我安排一下,等我回國再去接他?!彼f著,看了聶慎童一眼,又道:“十九歲,長的挺端正的,跟你家然然做個伴不是剛好?!?/br> 聶慎童也聽出來了,他是在找人交代自己,當下也只能閉了嘴。心里頓時蔓上了一股悲涼,現(xiàn)在的他只能這樣任人安排了,無論被安排到哪里,他也沒辦法。 掛了電話,男人才道:“記得,我叫魏在言,等回了國,你要說認識魏叔叔,別人才能照顧你?!?/br> 聶慎童點過頭,如果家教好一點,這時候應該要記得跟人說一聲“謝謝”,可是他從來沒有這個概念。 魏在言也不在意,轉(zhuǎn)身去訂機票,聶慎童站在原地,又看了一遍薛如意給他的那個文件袋,里面有他需要的一切證件,手機也是新的,還有一張銀行卡,卡后貼著密碼。他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錢,對錢更沒有概念,一百塊能過多久,一萬塊又能過多久? 他全程只能站著不動,看著身邊人來人往的人潮,每次來紐約都沒有什么好的回憶,現(xiàn)在終于要離開了。聶同澤一定還在找他,就跟上次他被老爺子帶走一樣的找他……聶慎童忽然有一股沖動,他幾乎就要沖出機場,可是在這瞬間,他就下意識的捂住了脖子。真的回去了,他面對的,只會是更加瘋狂的聶同澤。 魏在言已經(jīng)在叫他,手里握著決定他去向的機票。 聶慎童最后朝繁忙的人潮看了一眼,再怎么樣,也不會比繼續(xù)luanlun更糟糕了。 他繼續(xù)跟著魏在言的腳步,這個時候終于起了些危機意識,一路旁觀魏在言都是怎么做的??墒悄?,一路看過來,仔細的一個動作都不落下,真等輪到他做,他還是一點都不會。 魏在言把他送到登機口,他也看出這個小少爺?shù)囊皇聼o成,叮囑道:“你要是找不到位置,就問空姐。下了飛機會有人接你,你注意看接機牌,會寫你的名字?!?/br> 聶慎童仔細聽著,最后一句他沒懂,“接機牌是什么東西,我要怎么看?” 這把魏在言愣了一下,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下了飛機就能看到,有你的名字就走過去?!?/br> 聶慎童似懂非懂,被魏在言按著肩膀往前走去,他才突然想起來,他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要去哪里,那個要接他的人是誰? 沒有時間允許他現(xiàn)在思考,他只能跟著人流一直走,到了機艙門,記得魏在言說的,不知道座位就去問空姐?;秀庇浀脧募~約回國,至少也要十幾個小時。聶慎童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窮極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都是在折磨人,他的思緒不受控制,一靜下來就會聯(lián)想到很多很多事,前事他忘不掉,后事更難以琢磨。經(jīng)濟艙的座位原來是這樣,前后左右都是人,旁邊坐著一個滿臉胡子的外國大叔,聶慎童看著心里就便扭。不是頭等艙,一坐下來就有飲料,就有吃的。沒有人安排的生活,真的就是一無所有。 聶慎童把頭偏向一邊,閉著眼睛,聽到空姐在提醒他們飛機即將起飛。聶慎童更是把眼睛緊緊閉著,感覺到自己被帶離這片大地,就算回國,也不在他的家,不在聶同澤身邊了。除了海島上,這是他離聶同澤最遠的一次了。 空姐在給人分發(fā)雜志,飛機真的已經(jīng)到高空之上了,聶慎童聽著耳邊一陣陣的動靜,他是真的越來越遠了。 聶慎童始終閉著眼睛,隨著時間越長,只覺得心越沉越深,像一直落到了懸崖底,他幾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排排靜止的座位,還有是已經(jīng)黑透的夜。 不是沒坐過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卻是第一次這么累過,聶慎童一路上幾乎沒動過幾次,終于等飛機落地,他已經(jīng)坐的兩腿發(fā)麻,站都站不起來。已經(jīng)塵埃落地了,他心中的不安幾乎到了頂點,他甚至還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乘客們都在一個接一個的走下去,聶慎童唯一能握著的就是手里的文件袋,直到下了飛機走到大廳,四處搜索著指示牌,原來這里是廣州的白云機場。廣州,他連聽都很少聽到的城市,應該離他家很遠很遠了。 按照魏在言說的,他要去找什么接機牌,直到眼見為實了才知道,原來有那么多人舉著接機牌,寫滿了碩大的名字。他站在廳里看來看去,看兩邊密密麻麻的接機牌,越看越心焦,是不是壓根就沒人來接他。 好不容易,不知道連看了多少名字,才在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一張紙牌,這接機牌做的實在粗糙,像是從紙箱子上扯了一塊臨時作數(shù)的,這么敷衍,但終于是他的名字了:聶慎童。 聶慎童皺著眉走過去,舉著牌子的是個矮個子男人,穿著很隨意,聶慎童看他的樣子就不太滿意,但還是硬著頭皮問他,“你是來接聶慎童的嗎?” 男人掃了他一眼,卻狐疑的翻過牌子看上面的名字,才道:“哦,你就是聶慎童,你跟我來?!?/br> 此刻就算真的有人趁機把他拐賣了,聶慎童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跟著矮個子男人走過去,走出候機大廳,離開大樓,一走出去聶慎童就覺得有些熱??磁赃叺穆啡?,基本都只穿兩件長袖就可以了,最多再加一件外套。他則是從頭到腳都穿的嚴實,厚毛衣和大衣,脖子上還有圍巾,就覺得要發(fā)汗。 矮個子男人一直領(lǐng)著他到了一家茶餐廳,正好是下午茶時間,推開門就是一股食物的香味,是聶慎童從來沒聞過的味道,還覺得有些不適。男人領(lǐng)著他到了一張兩人桌,馬上換了一臉的討好,“人接到了?!?/br> 桌邊坐著一個男人,正在慢騰騰的喝一杯奶茶,可看他的表情好像很嫌棄,一邊喝一邊努嘴,支棱著腦袋左顧右看,不太耐煩的樣子。 終于看到有人來了,他才松了口氣,取了錢包抽出錢遞給他,矮個子男人笑嘻嘻的接過去,臨走前不忘道:“下次要接人還找我?!?/br> “知道了,一定找你?!?/br> 聶慎童終于回過味來,心里已經(jīng)在冒火,原來這人連接都不愿意接他,只叫了個跑腿的過來。 小少爺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忽視,剛氣的就要走,就聽男人笑道:“我還以為是個外國小子,原來是中國人?!?/br> 聶慎童沒好氣道:“我哪里像外國人?!?/br> “魏叔叔說你一直在紐約,我還想著等會怎么跟你交流,畢業(yè)后都好久沒說英語了。”男人笑著一指座位,“你坐啊?!?/br> 聶慎童嫌棄的看著不大的兩人桌,總覺得桌子椅子都油膩膩的,他不大情愿的走過去,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渾身都不自在。桌子小,椅子小,餐廳更小。他好奇的看了看對方,男人看著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很白,長相干凈帥氣,眼里盈著笑意,看著很隨性的樣子。聶慎童稍微放了下心,看他的長相應該不是壞人。 男人遞了份菜單給他,“你看看要吃什么,等會才有人來接我們?!?/br> 聶慎童打開隨意掃了一眼,就又合上,表情真是難看,男人自顧自道:“第一次來廣州吧,對了,你的行李呢?” 聶慎童走的那么匆忙,連衣服都是暫借的,哪有什么行李。他一陣窘迫,男人也沒深問,抿嘴笑了笑,似乎有點了然于胸的樣子,“那等到了深圳帶你去買點,你先看看要吃什么。” “深圳?”聶慎童都暈乎了,深圳又是哪,離這里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