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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形婚不形【GB】在線閱讀 - 一發(fā)完

一發(fā)完

    若說世間的相遇都是冥冥注定,那云流水很想找這個“冥冥”好好算一筆賬。

    一、

    清晨多霧,山路崎嶇。云流水背著個大籮筐,一路上把看得見的草藥全部收入囊中,她使劍,劍氣比晨霧凜冽,割個藥材也要挽一朵劍花,所過之處別管多名貴的藥材,全都留個齊刷刷地斷面,像男人的胡茬。她才不管這樣糟蹋藥材還能不能賣個好價錢,反正夠她換酒吃就行。

    這一早收獲頗豐,云流水心情不錯,眼看著紅彤彤的太陽爬到了半山腰,她便就著熹微晨光舞起劍來,她的劍法很快,眼花繚亂,如驚鴻如潛蛟,方圓幾里都能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不過沒關系,左右這附近都沒人……

    沒有嗎?浮光掠影間,云流水瞥見一角布料。她翩然落地,適時刮起一陣西風,林海濤濤,卷來一股血腥味兒。

    她眼中一亮,嘴角緩緩翹起。有趣了。

    二、

    是個男人。云流水繞著他打量一圈,那人身著甲胄,只不過都已殘破不堪,身上傷口不少,一打眼看是腰腹上的傷口最重,鮮血正一股一股地冒出來,不過,他右肩上插著的那支箭恐怕有毒吧。

    男人側(cè)著頭靠在一塊大石頭上,闔著眼睛一動不動,云流水探手在他鼻子下面試了試,好像還有那么一點呼吸。禿驢師父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云流水自幼耳濡目染,她決定造這七級浮屠。

    男人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云流水收劍入鞘,搓了搓手,然后氣沉丹田一舉將人橫抱起來。嚯,還不輕,她覺得自己腰好像給閃了一下,都怪他這一身哐啷哐啷響的甲胄!努力努力,云流水內(nèi)功運得風生水起,好不容易往前走了一步?!斑郛敗币粭U長槍從男人手中脫落下去,狠狠砸在了地面上……云流水翻了個白眼。

    這一路走得相當辛苦,云流水四海為家。所以,她決定用家里的山洞來招待客人。

    放下男人的時候她有些脫力,一個沒控制好給不小心摔著了。男人似是感到痛苦,皺眉哼了一聲,微微張開眼睛?!肮浴!痹屏魉隽耸裁刺澬氖滤频模ι焓终谧∷碾p眼,男人睫毛不長,但是很密,yingying的戳在云流水手心里,弄得她癢癢的,于是她又笑了。

    男人眼前看不清楚,聽見笑聲只道是個女人,可不等他再想些什么,便又渾渾噩噩地昏了過去。云流水見他又沒了動靜,這才把手放下。

    三、

    看男人的打扮,像是個將軍。云流水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果然撿到一枚帥印,上面印著一個衛(wèi)字。

    她不問世事的腦袋空了一瞬,琢磨著當朝哪位將軍姓衛(wèi)。男人臉色蒼白,傷口處被冷汗浸過,又有血滲出來。云流水打開剛剛采藥的布包,哼道:“便宜你了,等你好了可要給本姑娘買酒喝。”

    那支毒箭穿透肩甲刺入rou里,弄得肩頭血rou模糊。云流水在石頭后面摸了一陣,拿出小半壺酒和一柄鋒利的刀片。

    撬動毒箭時,男人眉頭狠狠皺起,昏迷中也低吟出聲,云流水一只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又快又狠地猛然一拔,隨著男人身體猛地顫抖,他的肩膀上噴出一股黑色的血來。

    烈酒澆在傷口上,男人嗚咽一聲,狠狠咬住自己蒼白起皮的嘴唇,云流水看過去,正看到他痛苦地睜開眼睛。男人視線還有些發(fā)暗,只看到一個小姑娘盯著自己,然后她嬌俏一笑,沾滿了血水的手拍了拍他的臉。

    “放心,死不了?!?/br>
    不知為什么,他居然真就放下心來,千萬敵陣中也吊著一口氣不肯倒下的將軍緩緩闔眼,任憑自己借著昏迷逃避接下來生不如死的劇痛。

    慘,太慘了。云流水一邊用刀片清理黏在傷口處的碎布,一邊嘖嘖搖頭。

    男人在傍晚醒來,洞口透著光,他躺在地上,看到了天邊一抹濃烈的火燒云,那洞口還有一個剪影,小姑娘盤腿坐在那,雙手捧著草葉,吹得還挺像那么回事。

    他想動一動,然而半個身子幾乎失去知覺,遍身的傷口后反勁兒地疼起來,火燒火燎的。他鈍痛的腦袋遲緩地想起自己是因為什么掛了這一身彩。

    西陽關遇襲,他麾下十萬輕騎軍遭遇敵軍埋伏,漫天烽煙流血漂櫓,將軍一馬當先殺入敵陣,兩方大戰(zhàn)三天三夜,直殺得視野里都是暗紅血色。輕騎軍被截斷后路,供給跟不上,戰(zhàn)場上遍是敵軍布下的絆馬索,沒了戰(zhàn)馬,輕騎的戰(zhàn)力便折了一半。敵軍源源不斷,他的十萬輕騎如同陷入泥沼,副將拼死為他殺出一條血路,不顧他發(fā)瘋般地怒吼,硬是一劍刺入馬臀將他送出敵陣。

    殘陽烈烈如血,戰(zhàn)馬悲鳴西風。

    十萬弟兄……他連與他們一同戰(zhàn)死沙場的愿望都沒能實現(xiàn)。

    胸口一陣悶痛,他俯身吐出一口鮮血。

    “沒死吧?”女孩聽聞回過頭來。山洞外是與那天一樣的如血夕陽,而她目光清亮,笑得有些得意:“本姑娘刀口舔血慣了,你這個傷還不至于要命?!?/br>
    山風灌進來,卷著草木腥氣,女孩鬢發(fā)微動,一眼萬年。

    “多謝,敢問姑娘名諱?”

    “云流水?!彼S口答道,拿出男人身上的帥印在手上拋著玩兒,“你呢?你是哪位大將軍?”

    男人看到自己的帥印,目光動了動。山中人都這般不問世事嗎?雖然他有些別扭地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但面上還是克制地回答:“我叫衛(wèi)鷹。”

    “衛(wèi)鷹?”云流水的腦子終于有了些用處,她眼睛一亮,嘆道,“你就是三軍統(tǒng)帥衛(wèi)鷹!當今圣上的……”

    見到男人臉色微變,云流水戛然而止,吞下了“走狗”二字。

    衛(wèi)鷹是皇上的走狗,江湖上大家都這么說,想必衛(wèi)鷹本人也聽過只言片語。氣氛有些尷尬,云流水打著哈哈去檢查他的傷口。手指剛按上他的肩膀,衛(wèi)鷹就像一條魚似的彈動了一下,整個身子打著擺子地顫抖起來。他有些怨氣地瞪向云流水,大滴的冷汗順著額角留下來,他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有意思。”云流水想著,手下動作不知不覺地輕了些。

    四、

    衛(wèi)鷹半個身子被包裹得如同僵尸,理所當然地接受云流水的侍奉。他雖久經(jīng)沙場,但到底是個錦衣玉食長大的將軍,如今棲身于這個破山洞里整日無所事事,便逮著云流水煩。一會兒嫌稻草又硬又潮,一會兒嫌山泉太涼難喝,這會兒正挑肥揀瘦地嫌云流水的烤雞食之無味。

    “我說你有沒有點感恩之心?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云流水一把扔了烤雞,氣呼呼地站起來。

    “哎,別扔啊?!毙l(wèi)鷹拖著身子,費勁巴拉地把火堆里的烤雞挑了出來,白了她一眼,心疼地朝烤雞吹氣兒,“都烤糊了,遵你的醫(yī)囑,我都好幾天沒沾葷腥了?!?/br>
    “那你還挑三揀四。”云流水拍了拍手,在一邊坐下。

    衛(wèi)鷹心疼烤雞的動作忽然頓了頓,他的目光黯淡下來,漫無目的地盯著嶙峋山石,半晌,他喃喃自語道:“可我不知道該做什么。”

    云流水看向他,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上還有未消的血痕,束起的發(fā)零星散亂地垂下來,顯得有些頹。男人動了動被繃帶裹緊的胳膊,半邊肩膀頓時傳來鉆心的痛,連帶著腹部的刀傷也跟著疼痛起來。

    “我應該上陣殺敵,應該回到軍隊里去。將軍失蹤,軍營里不知要亂成什么樣了。戰(zhàn)事未竟,我身為三軍統(tǒng)帥卻什么都做不了,還躲在這個山洞里……”

    “又不是你的錯,等你傷好了就回去唄。”云流水似乎不太在意,她微微仰著頭望向山洞外的一方天光,神情淡淡,卻吐出大逆不道的話,“要我說,你也不必為那狗皇帝賣命?!?/br>
    “放肆!”衛(wèi)鷹條件反射地怒斥,少女卻頑劣地一笑,“怎么?將軍要把我就地處斬?”

    衛(wèi)鷹撐著身子動了動,實在“半身不遂”,他看了云流水半晌,松懈了力氣:“天高皇帝遠,饒你一命?!?/br>
    “謝過將軍?!痹屏魉筮诌值叵囟谷桓敵瘜④娪懻撈饋?,“你信嗎?任何事情都有氣運的支撐,當今圣上的氣運盡了,近年來戰(zhàn)事頻頻,馬上就要變天了?!?/br>
    “你怎么說得如此事不關己?”衛(wèi)鷹生得一身正氣,長眉一挑,對小丫頭片子這番言論實在不能茍同,“難道打仗還成了好事不成?國土被人踐踏,百姓流離失所,多少人因此喪命……”

    “戰(zhàn)爭當然不是好事,我知道。”云流水忽然正經(jīng)起來,“但是自從當今那位坐上龍椅,繁刑重賦、橫征暴斂,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我父母……在餓死之前把我托付給師父,我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有沒有變成荒郊野嶺的一對餓殍。你們?yōu)楣僦松砭訌R堂,是不是永遠都不知人間疾苦?!痹屏魉l(fā)絲微微晃動,眼神沉沉地看著衛(wèi)鷹,將軍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誰攥了一把。他帶兵打仗,難道不是為了還天下一個太平嗎?

    少女的聲音如靜流:“說到底,這天下是誰的天下,我們平頭百姓沒有興趣,今天姓李明天姓王都與我無關,我只要吃得起飯睡得好覺,明天還能看見太陽,這就夠了。將軍你究竟是為誰而戰(zhàn)呢?”

    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進他的心里,衛(wèi)鷹被她的目光攝住,一時間竟有些愣怔。忽然,他眼角瞥到云流水身后,一條銀環(huán)黑底的毒蛇順著巖縫游來,他想也沒想,一把將手中串烤雞的削尖木棍擲了出去。

    云流水只覺耳邊一陣勁風,衛(wèi)鷹伸手一撈已經(jīng)將她護在懷中,她回頭看去,木棍穩(wěn)穩(wěn)地釘住了一條銀環(huán)蛇。

    “逞什么能?!彼p笑著作勢推了他一把,朝肩上傷口看去,果然,又在滲血了。衛(wèi)鷹嘶了口氣,順手揉了揉她看起來毛茸茸的頭頂:“小事,報你救命之恩,現(xiàn)在我們扯平了?!?/br>
    “誰跟你扯平,我自己也輕松解決好嗎?你再亂動,白費了我一番苦心?!痹屏魉鸺啿紦Q藥,動作絲毫不客氣,樂得看將軍忍痛。衛(wèi)鷹斜她一眼,不服氣道:“那也扯平了,剛剛你冒犯圣上,我可是饒了你一命?!?/br>
    “是是是,多謝將軍饒我狗命?!痹屏魉χ?,順便在衛(wèi)鷹精瘦的手臂上揩油。衛(wèi)鷹任她動作,只居高臨下地垂眸看她,目光不似平時鋒利如刀。半晌,他忽然勾了勾嘴角,伸出大手按住云流水的腦袋。

    他嘆道:“不是我不知疾苦,可我衛(wèi)家……世代忠良?!?/br>
    云流水動作一頓,抬頭看去,男人神情讓人看不懂。她眨眨眼睛,錘了將軍一拳。

    “傻?!彼f。

    五、

    云流水的醫(yī)術也許不是吹的,小半月過去,衛(wèi)鷹表面的傷口漸漸愈合,粉嫩的新rou長出來,時不時地刺癢。

    白日里,云流水不知去哪里做什么,衛(wèi)鷹傷筋動骨,便也只能在山洞里睡覺。睡著睡著,他感到呼吸一窒,不耐煩地睜開眼,果然看到小姑娘蹲在自己身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捏著自己的鼻子。

    “別鬧?!毙l(wèi)鷹甕聲甕氣。

    云流水摸出一顆藥丸,趁他說話塞進嘴巴里:“把這個吃了。”

    每日,云流水都會給他吃些奇奇怪怪的藥丸,從不說配方和功用,奇怪衛(wèi)鷹也毫不懷疑地照單全收。要知道,就算是從前在邊關帥帳里吃糠咽菜,那也是要頓頓試毒的。衛(wèi)鷹咽了藥丸,眉尖剛剛蹙個褶,云流水就貼心地奉上清早采的花露。

    “你這么嬌貴,究竟怎么上陣殺敵的?!彼S刺他,目光卻在他身上掃了一圈,衛(wèi)鷹膚色偏白,若是不做將軍,定是個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可如今卻身形矯健,腰上背上腿上烙著奇形怪狀的傷疤。

    衛(wèi)鷹聞言只輕輕一哂,家常便飯的事,無須解釋。他轉(zhuǎn)頭去研究云流水帶回來的吃食,亂七八糟的,居然還有不知從哪掏來的鳥蛋。

    “噯,今天我去山腳鎮(zhèn)里轉(zhuǎn)了一圈。”云流水似是閑聊,衛(wèi)鷹頭也沒抬地敷衍:“嗯。”

    她覷著他的神色,開口道:“聽說閘北三道關淪陷了?!痹龠^狼嶺就是皇城。

    衛(wèi)鷹驟然抬頭似是沒聽懂一般茫然,只是臉上血色褪了個干凈,他要起身卻打了個晃,云流水忙扶住他。他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云流水居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有些潮濕。他說:“我要回去?!?/br>
    “回去干什么!”

    “起碼……要守住狼嶺?!毙l(wèi)鷹咬牙起身,眼前卻一陣陣發(fā)黑,他手腕一抖差點摔倒,被云流水接住。

    小姑娘似乎老大不愿意,拖著人放倒在草墊上:“你干什么這樣拼命?現(xiàn)下你身上余毒未清,那皇帝坐不穩(wěn)江山也怪不得你?!?/br>
    “你要我龜縮在這,任憑外面生靈涂炭?”

    “可是……”云流水說不清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她覺得當今圣上無能,有人反了更好,她大逆不道地希望敵軍能一鼓作氣,她……她不想讓衛(wèi)鷹走。“可是,你動都動不了,回去了能有什么用呢?!?/br>
    “我的將士、我的兄弟,他們都還在浴血奮戰(zhàn)?;食呛竺妗褪俏业募?。”衛(wèi)鷹固執(zhí)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動。

    云流水看著他微微發(fā)紅的眼睛,好像忽然有點明白了他的固執(zhí)。

    人這一生,總要有點九死不悔的信念,堅持著自己認為對的,若不能改變彼此,能互相理解也是幸事。想通了這點,云流水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她費心醫(yī)治的人,要把身家性命押給天下了。

    衛(wèi)鷹第一次看到云流水這般懨懨的樣子,他聽到她對自己說:“今天好好休息,明日我為你解毒?!迸⒕鸵D(zhuǎn)身離開,他情不自禁地叫住了她:“哎,你……”

    衛(wèi)鷹的心倉皇亂跳,他不知自己想要抓住的是什么。此后山長水闊,往事過眼云煙,難道這就是他二人朝夕相處半月落得的結(jié)果嗎?為什么有點不甘心呢。

    這一夜,一人在藏經(jīng)閣里翻箱倒柜,一人在草席子上反復輾轉(zhuǎn),誰都沒有睡著。待第一縷晨光照入洞口,云流水笑意盈盈地進來,又恢復了往日活潑,她笑說:“走吧,這回我可把獨門絕技都用上了。”

    六、

    云流水帶他去了后山的溫泉,如鏡般平整的水面上氤氳著裊裊蒸汽,周遭種了一圈桃花,把這捧溫泉環(huán)了起來。一陣風吹過,桃花瓣三三兩兩落進水里,被熱氣燙得綿軟。

    “還有這等寶地?!毙l(wèi)鷹在山洞里悶了半個月,出來見到此等景色,自然心曠神怡。云流水像是炫耀傳家寶似的小心又得意,攏了手在他耳邊叮囑:“這是我?guī)煾妇毠Φ撵`泉,現(xiàn)下他在外云游,我偷偷帶你來的,等你好了可別出去聲張?!?/br>
    衛(wèi)鷹有些驚訝,誤入了人家禁地似的,手足無措地不知要不要進去溫泉里,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很快就能離開了嗎?”

    “一個時辰都用不上?!痹屏魉蛑保氏忍M溫泉。水汽朦朧,蒸汽打濕了她的衣服,衛(wèi)鷹眼睛不知該往哪放,他怔怔地看著身邊的桃樹,粉白的花朵密密匝匝,他聽見云流水歡快地叫他,催促他快點下來。

    成何體統(tǒng)。他有些羞惱地回頭,卻正撞上云流水的視線,女孩眼睛熠熠生輝,如一剪秋水,她直直地望著他,臉蛋被水汽熏得紅撲撲的,與身旁云蒸霞蔚的桃花樹一個樣。他還在愣怔,云流水卻泅游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腳踝。

    巨大的水花騰起,衛(wèi)鷹下意識地閉了眼,接著,他感到有人從背后擁抱了自己,他的脊背貼上了一小片柔軟的胸脯。一瞬間他渾身都麻了,想也沒想地推開身后的人。

    云流水咯咯笑著,眼中天真無邪,手上卻無比自然地開始脫衣服。衛(wèi)鷹腦門的血管突突跳動著,他長臂一伸,抓住女孩脫衣服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救你呀?!迸⒀劾镉持一?,仿佛要做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將軍自幼家教嚴苛,還不曾見過此等出格的女子,他表情既困惑又震驚,抓著他的手緊繃到僵硬:“你要怎么救我?男女授受不親……”

    “哈哈哈……”云流水大笑,撲騰得水紋陣陣蕩開,那笑聲仿佛敲在了衛(wèi)鷹心上,他愣愣地看著她。

    “我們江湖人不講那許多規(guī)矩,今天你落難,我剛好能救你,就是這么簡單。”云流水說著使了個巧勁別開衛(wèi)鷹的手,呼啦一扯將衣裙脫下。少女纖細瑩白的胴體在水霧中若隱若現(xiàn)。衛(wèi)鷹臉紅到了耳廓,支支吾吾地往后躲:“不不,你不用為我做到如此地步,再說,再說是什么功法會需要這般……”

    其實,云流水也不知江湖人到底講不講規(guī)矩,她看著慌亂閃躲的衛(wèi)鷹,忽然停下動作,問道:“那如果我不救你,你就不回去了嗎?”

    衛(wèi)鷹后退的步子頓了頓,擋在臉前的手緩緩放下,他盯著水面出神,喃喃道:“自然是要走的?!?/br>
    云流水的目光黯了一瞬,繼而又笑起來:“那不就得了,怎么能讓你帶著毒走。你中的毒就像鈍刀,不要命,每天磨掉你一點精氣神,可是戰(zhàn)場上萬般兇險,定是不能疏忽大意的?!?/br>
    她走過去幫他解開衣服,衛(wèi)鷹看著她動作,忽而出聲:“你為何非要救我?”云流水沒有回答,但笑不語地搖了搖頭。

    熱水令人血脈舒張,血流加快,那不要命的毒也顯出些威力,衛(wèi)鷹手軟腳軟地提不起勁。云流水朝他靠近,他的心就顫動一分,云流水在他頸側(cè)耳邊呼吸,溫軟的氣息令他皮膚顫栗。他們在泉水里糾纏,女孩調(diào)笑自己是邪魔外道。

    邪魔外道盛產(chǎn)妖女,妖女最擅攝人心魄。

    衛(wèi)鷹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

    一片桃花瓣飄落在衛(wèi)鷹嘴邊,他抿住嘗了嘗,有股苦澀的清香。水面漸漸平靜下來,云流水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喘氣,兩人相貼的肌膚guntang,不知是因為溫泉還是別的什么。

    衛(wèi)鷹看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心情漸漸隨著水波平靜下來,他沉聲開口,顯得莊嚴鄭重:“小丫頭,你嫁給我的時候想乘八抬大轎還是騎我的戰(zhàn)馬?”

    七、

    在此之前,云流水還從未想過嫁人,她的志向是云游四方,鋤強扶弱,做一代風流俠士。她四海為家,只想過與酒壺共度余生。

    “嫁人。”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次,臉上漸漸笑出來,她想,如果是衛(wèi)鷹的話,也未嘗不可。

    衛(wèi)鷹走之前非要與她辦個訂親的儀式,他們這些世家公子就愛做這些形而上的事。他們在桃花樹下飲酒,敬天地、敬高堂,又舉杯對飲。然后他們就躺在草地上,看著紅霞漸漸涂滿天空。她對衛(wèi)鷹說:“我不喜歡守規(guī)矩,你是將軍,家里一定有許多規(guī)矩的?!?/br>
    衛(wèi)鷹想了想,拉住她的手:“如果你不喜歡,等戰(zhàn)事平定,我可以跟你走。”崇山峻嶺,大江大河,他也想看看。

    女孩眼中迸出了晶亮的火花,衛(wèi)鷹看著她笑,他從軍十載,如今終于有了牽掛。

    當天空布滿繁星的時候,衛(wèi)鷹離開了。云流水送他到山腳下,然后她沒再上山。將軍的毒已解,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可云流水其實并沒有什么看家本領,她翻箱倒柜一夜,臨時抱佛腳,借著肌膚相親將那毒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也不知自己這樣做算不算傻,不過,這可一點也不女俠。她精神懨懨,不想回去練功,她要在山腳下的鎮(zhèn)子里生活一段時間,沾點煙火氣,畢竟以后是要與他人一起過日子。其實……她還有一點私心,若是回到山里,她就聽不到外面的消息了。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云流水從前在山里不覺得,如今卻感到白云蒼狗,時光飛逝。

    一晃三月過去,戰(zhàn)報每每傳來,衛(wèi)將軍三戰(zhàn)三捷,已經(jīng)奪回了閘北兩道關。花紅柳綠的日子里,云流水坐在小酒館靠窗的位置,聽著其他客人討論戰(zhàn)事,不時有人對衛(wèi)大將軍嘖嘖稱贊,她眼睛笑得彎彎,仰頭往嘴里扔了一顆花生米。

    邊關,軍營里少有的喜氣。將士們剛剛奪回一關,得到片刻喘息。邊關風硬,今夜,衛(wèi)鷹準許他們小酌幾杯。

    老少爺們的饞蟲早就壓抑不住,聽到“酒”字都要控制不住地流涎水,得了將軍首肯好不容易抑制住了撒歡兒。衛(wèi)鷹扳了三月的臉也松動了些,露出點笑意來。新來的青瓜蛋子把酒壺湊到衛(wèi)鷹鼻子底下,邀請自己崇拜的將軍嘗嘗家鄉(xiāng)的酒,衛(wèi)鷹笑著擺了擺手,叫他自己留著喝。

    得了他兩句鼓勵,那少年人便歡天喜地地又去找別人嘗酒,衛(wèi)鷹笑著看他走遠,獨自走到軍營僻靜處,悄無聲息地吐起來。

    少頃,衛(wèi)鷹直起腰擦了一把嘴角,又伸手揉了揉肚子。那里隔著鎧甲,什么也摸不出來,但是他的目光卻極其柔和。

    “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衛(wèi)鷹望著天邊的彎月,似乎能將思念掛在那月亮尖上似的。“如果是女孩一定會像她一樣活潑可愛,”衛(wèi)鷹想著,不自覺地彎起嘴角,“可如果是男孩呢?”

    八、

    “如果是男孩,希望他能隨母親做一名浪蕩江湖的俠士,不要做將軍。”

    ……

    朔風凜冽,衛(wèi)鷹跪在被血染紅的雪地上,雙目充血,雙手托著顫動的胎腹。當今圣上昏庸,他背負著衛(wèi)家一枚傳世帥印,早做好了死在戰(zhàn)場的準備,滿門忠烈,不差他一個,死在戰(zhàn)場是他的夙愿。

    可偏偏如今,他身體里多了一個脆弱的生命,遠方,有一個等他回去的人。

    “難得我有了點念想?!彼猿暗匦α艘恍Γ忠蚋箖?nèi)陣痛而僵硬了身形。

    戰(zhàn)鼓和號角愈發(fā)嘹亮,篤篤的鼓點振奮人心,可惜,不是他們的。

    大勢已去,轍亂旗靡,衛(wèi)鷹身邊只留一個小兵,是那日要給他嘗酒的少年。新兵未及加冠便應征入伍,身子骨還略顯單薄,臉上畫魂似的沾滿了血跡浮灰,只有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強忍著淚光閃動。

    “沒喝到你家的酒,有點可惜了?!狈闊熈一鸲荚谶h處,此刻飄渺得不似人間,唯有衛(wèi)鷹看著他說話,充血的眼睛很亮,額角迸出青筋。他不時會喘上一喘,少年從未見過將軍如此狼狽的樣子,但看他的神情,卻又覺得他從未如此般鮮活。

    “將軍,我還是帶您到安全的……”

    衛(wèi)鷹抬起一只手打斷了少年帶著哭腔的話,他有些跪不住地向后倒,雙腿不由自主地敞開,盆骨處已經(jīng)被變形的肚子擠壓得酸痛難耐。

    “小孩兒,帶著我咱們就都跑不了了。我是三軍統(tǒng)帥,他們翻遍戰(zhàn)場上的尸體也要找到我,但你不一樣,對不住,我……唔……我求你做一回逃兵?!?/br>
    “大帥!”

    衛(wèi)鷹的下身開始流血,肚子rou眼可見的收縮起來,他盡力張開腿,咬牙往下推繃得僵硬的巨腹。數(shù)九寒天,他愣是出了一身熱汗,裹身的粗布鎧甲被浸透,在冷風里凍成堅硬的雕塑,身下的憋漲和劇痛一刻不停,密集而尖銳,衛(wèi)鷹忍不住低吟出聲。

    “本姑娘刀口舔血慣了,你這個傷還不至于要命?!?/br>
    “你這么嬌貴,怎么上陣殺敵的?”

    “將軍,你究竟是為誰而戰(zhàn)呢?”

    “我救你呀?!?/br>
    ……

    開膛破腹之痛不過如此,衛(wèi)鷹大腿打顫,渾身用力到發(fā)抖,額前的碎發(fā)成綹地粘在臉上。他緊咬著嘴唇,眼底的濕潤被風雪轉(zhuǎn)瞬消弭?!霸屏魉!彼?,“你終究還是救了我,將我從渾渾噩噩的使命中拽出來,給了我一顆人心。”

    可惜,將軍辜負了女俠的一番好意,從此紅塵萬丈,要由她一人獨闖。

    “大帥!看到孩子的頭了,用力!”小將士哭啞了嗓子,冰天雪地里,他見證了一個新生命的降臨,也見證了一段舊王朝的覆滅。歷史的車輪隆隆碾過,如狂風洪水,只顯得人渺小又無力。

    “你記著。”衛(wèi)鷹嘴唇干裂,臉色卻異常的紅潤起來,他驟然用力,像積攢了一輩子的力氣在這一刻迸發(fā),小將士見他這樣,眼淚便毫無知覺地淌了滿臉。

    遠處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硝煙陣陣,山風嗚咽。尸殍遍地的戰(zhàn)場上傳來新生兒的啼哭。衛(wèi)鷹松懈了最后的力氣,他無力地仰倒在地上,臉色瞬間便如同身下的雪一樣白。在他胸前,一個小嬰兒閉著眼睛大哭,渾身被冷風凍得通紅。他伸手擋住四面寒風,累極的嘴角似乎扯出一絲笑意。

    “你記著。”將軍的聲音又低又輕,似乎要被北風吹散了,“她叫……衛(wèi)落花。”

    落花有意,片片隨流水。

    九、

    云流水又來到小酒館,她在靠窗的位置落座,點了一壺綠酒。

    時局動蕩,小酒館也蕭條,那三三兩兩的客人說起話來便尤為清晰。

    “變天了,不知這回又會有什么幺蛾子?!?/br>
    “可不敢亂說,狗皇帝落馬,是好事?!?/br>
    “我聽說……”

    云流水看著半開的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半晌才眨一下眼皮。她遲緩緩地想:沒錯,是好事。

    半月前,她聽說了消息,心底一片木然。她以為自己會很傷心,可是,那幾日她仍舊住在這個小鎮(zhèn)子里,一切如常,就好像過去的十個月一樣,她在這邊一個人生活,他在遠方。

    她早就說了,改朝換代是遲早的事,是他傻。

    酒壺被溫得有些燙手,就著蕭瑟雪景,她捏起白瓷杯。

    如此也好,將軍府規(guī)矩多,她樂得云游四海。

    “如果你不喜歡,等戰(zhàn)事平定,我可以跟你走?!币痪湓掤嚾魂J進她的腦海,溫熱的酒順著喉嚨滑下,又澀又辣。不知為何,聽聞衛(wèi)鷹死訊半月,云流水后知后覺地哭了。

    窗外飄著早春的雪,一派蕭條的小酒館里,唯有她一人伏案,哭得涕泗橫流,聲嘶力竭。

    再過一個月桃花便要開了,猶記得那一日春光爛漫,二人在桃花樹下對飲長生酒。彼時衛(wèi)鷹眉目如星如月,在燦燦桃花的見證下,與她一起許了一個過分美好的未來。

    一愿郎君千歲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歲歲長相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