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戚安在家睡了一天。

    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昨天被侍者送回家之后，他先是洗了一個熱水澡，等他吹干頭發(fā)時，點的外賣也送到了。

    一份小炒雞腿rou、兩盒米飯還有一碗玉米甜羹。

    分量不少，很快就被掃蕩得一干二凈。

    臨到睡覺時青年還有飽腹感，他揉了揉肚子唾棄自己?？赡睦飼氲竭@份外賣不僅是昨天的午飯、晚飯，還連帶著成為了今天的早飯了呢？

    戚安縮在被窩里，先是瞇瞪了幾分鐘，才去找床頭柜上的手機。

    一個鬧鐘都沒有定，所以才能久違地睡到了自然醒。

    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和幾條信息。

    未接來電是傅先生的。

    看來他昨天睡得很死，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幾條信息中，有幾條垃圾短信，有一條是催交話費。

    最后一條是傅先生的。

    時間在那通沒有接聽的電話之后，向他道了晚安。

    青年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觸，把只有寥寥幾句的短信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不自覺地上翹。

    這種被人時時刻刻都在乎的感覺很奇妙，也很新鮮。

    放在幾個月前，他一定想不到也不敢想，怎么會有人臨睡前想他、起床后也想他呢？

    這樣的好事怎么就敲了他這扇破敗的門呢？

    肚子發(fā)出咕嚕嚕的聲音表示抗議，他安撫性地拍了拍餓得扁扁的小腹。雖然吃飯是要緊事，但是給傅先生回電話可比填飽肚子要重要。

    戚安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十五分。傅先生應(yīng)該在吃午飯了，這個時候聯(lián)系傅先生應(yīng)該不會打擾到他的工作吧？

    這樣想著，他也這樣做了。

    “嘟、嘟、嘟…”

    電話并沒有如他所料很快地被接通，就在青年想要打退堂鼓的時候，他聽到了“嘀——”的一聲。

    電話被接通了。

    “喂？”戚安試探性地開口，整個人在床上緊張地蜷縮成了一顆蝦球。

    對方的背景音有點嘈雜，大約過了有十幾秒，才安靜下來。

    “才睡醒嗎？”傅映庭的聲音帶著笑意穿透過來，撓得他耳朵癢癢。

    戚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靦腆又甜蜜地嗯了一聲。

    “傅先生感冒好了嗎？”

    “嗯，不用擔(dān)心，已經(jīng)痊愈了?！?/br>
    他不相信地哼了一聲，得寸進(jìn)尺道：“是嗎？那我要檢查一下！”

    傅映庭低低地笑起來，很是配合：“哦？戚寶打算怎么檢查？”

    現(xiàn)在連戚安都不叫了嗎？！

    一聲戚寶讓青年徹底丟盔棄甲，他哪里還記得要囑咐傅先生堅持再吃一天藥的事情，只顧得給自己羞得通紅的臉蛋手動降溫。

    “啊傅先生！你、你犯規(guī)！”

    聽到他的控訴，傅映庭也只是笑，什么罪名都心甘情愿地接下來。

    “是我的錯。我太心急了?！?/br>
    戚安捧著手機搖頭，覺得傅先生的每句話都戳在他的心窩上。

    這大概就是說話的藝術(shù)吧。

    他一點也沒有這個唐突的稱呼冒犯到，只覺得自己被人放在了心尖上，剛睡醒的腦袋也被傅先生攪得暈乎乎的。

    二人小打小鬧夠了，才言歸正傳，回到正題上。

    倒不如說，又回到了吃飯上。

    “傅先生今天好好吃飯了嗎？吃的什么？”

    傅映庭看了一眼對面等著他一起動筷的林特助，面不改色地報了幾個菜名。

    都是戚安愛吃的菜，把他胃里的饞蟲都要勾出來了。

    林特助忍不住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明明桌上只有他剛剛打上來的工作餐，哪有剛剛老板說的菜呀！

    “我也好想吃糖醋排骨！”青年舔了舔嘴巴，不知道細(xì)小的口水聲也傳進(jìn)了傅先生的耳朵里。

    傅映庭勾唇，他的目的達(dá)到了。

    今天的餌料時做足了功課的，不怕魚兒不咬鉤。

    “把住址發(fā)給我，我們可以吃一樣的。”他循循善誘，不疾不徐。

    戚安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拒絕：“不用的先生…我一會兒點外賣就行?！?/br>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卻變得有些低落：“還是說，你不想和我吃一樣的？”

    這簡直是抱屈銜冤。

    戚安被冤枉得一愣一愣的，竟是一招也沒接住傅先生的招式。

    他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能干巴巴地解釋不是這樣的。最后，戚安還是在傅映庭的無聲攻勢下舉起了白旗，滿口答應(yīng)下來。

    “好吧先生，謝謝先生請我吃飯?！?/br>
    還不待傅映庭回話，他急忙禮尚往來似的補上一句：“那下次我請你吃酸辣粉，好嗎？”

    青年摳著手指上的死皮，憂愁地想：又雙叒叕是酸辣粉，他怎么欠了這么多頓的酸辣粉？

    魚上鉤了。

    傅映庭自然不會說半個不字，竟然也俏皮地說：“成交?！?/br>
    就在林特助思考著要不要把飯菜重新加熱時，這通黏黏糊糊的電話終于掛斷了。

    結(jié)束通話之后，戚安就把地址發(fā)了過去，還在輸入法里挑了一個賣萌的顏文字。

    他雀躍地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開心地哼著小曲兒去刷牙洗臉。

    不得不說，傅先生真是他的靈丹妙藥，專治各種疑難雜癥，讓他都不想賴床了！

    而信息發(fā)到傅映庭的手機上，卻讓這位該吃午飯的先生硬生生地看了幾分鐘。

    地址后面跟著的可愛表情和戚安像極了。

    哼，壞東西的小伎倆。

    約摸著過了半個小時，青年把餐桌收拾好，配送員就送飯上門了。

    竟然來了兩個配送員，手里大兜小兜的拎著，青年愣了一下，忙請人進(jìn)屋。

    空落落的餐桌上瞬間就堆滿了四個保溫袋，里面小餐盒很精致，擺得整整齊齊地。戚安一邊把飯菜拿出來，一邊咂舌感嘆。

    怎么有這么多呀！

    菜雖然都是半份的量，但是菜品的種類卻很多。

    他能吃到好多菜，而且這足足夠他吃兩三頓了！

    青年站在一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娘埐饲邦拷Y(jié)舌，哪里會想到傅先生這么大的陣仗，像是知道他在睡夢中錯過了好幾頓飯一樣。

    他選好燈光和角度，拍了一張照片發(fā)給了傅先生。

    用了他人生中第一條彩信。

    這頓飯絕對讓他舍得花費一條彩信的價錢。

    與此同時，另一邊也正上演著好戲。

    手機震動了兩下，傅映庭就拿起手機，剛消下去的笑意又浮現(xiàn)在了臉上。

    戚寶：傅先生！這也太多了吧！

    戚寶：［圖片］

    青年的拖鞋入鏡了，圓潤白粉的腳趾看起來和它的主人一樣乖乖的。

    隔著屏幕，傅映庭都能想象到戚安抱著手機大驚小怪的夸張表情和癡癡笑的傻樣。

    林特助眼觀鼻鼻觀心，他已經(jīng)快要吃好了，可眼前的人還沒動幾筷子呢。

    他是第一次見到老板在午飯時間這么頻繁地看手機，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在洽談什么要緊的商務(wù)。

    其實是在談情說愛。

    這的確也耽誤不得。

    知道真相的林特助眼淚掉下來，他不應(yīng)該在這里，他應(yīng)該在沙發(fā)底。

    戚安果然沒能吃完。

    酸湯金菇肥牛、糖醋排骨、蟹黃豆花、清炒茄絲、芝士蝦球、炸帶魚段…還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菜，他基本每樣菜都嘗了嘗，都很好吃，很合他喜酸嗜辣的口味。

    青年毫無形象地打了個飽嗝，第三碗米飯剛吃了幾口，是真的吃不下啦。

    他把米飯推開，十分自覺地把飯后甜點端到了自己面前。

    簡直是無縫切換，他還有肚子吃甜點呢。

    甜點是一碗冰鎮(zhèn)桂花冰粉和一只Q彈的小兔子布丁，他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布丁吸引了。

    戚安壞心眼地用勺子拍了拍小兔子的屁股，白白圓圓的屁股被打得又彈又跳，平白給他自己惹了一個大紅臉。

    他想到了傅先生給他揉屁股的畫面啦，羞羞羞！

    吃完飯，青年把沒吃完的飯菜蓋上，簡單收拾了一下餐桌。

    還不到三點，他下午還可以做很多事情呢。

    換洗的衣服丟到快要罷工的洗衣機里，戚安又以消消食為目的，拖了一遍地。

    他決定了，這間屋子不打算續(xù)租了。

    昨天在便利店討了幾個大箱子，他想提前收拾一下出租屋里的東西。

    青年的物品歸納得很有條理，所以收拾起來并不費力。

    戚安本身也不著急，一邊看電視一邊收拾。電視里在播柯南，這一集他看過，印象很深刻，是圖書館殺人事件。

    之前陪淼淼看就被嚇到了，當(dāng)然戚安不會承認(rèn)，把自己被嚇到歸結(jié)于那天淼淼的尖叫聲。

    他看得很認(rèn)真也很警惕，逐漸忘了手頭里忙活的事情，衣服疊了一半，就開始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看。

    因為時間久遠(yuǎn)，所以劇情他只記了個大概。

    當(dāng)受害者的尸體出現(xiàn)在電梯的頂部時，戚安松了口氣，心想：小兒科，也不過如此嘛。

    可下一秒，他被嚇了一個激靈。

    圖書館館長緊接著就出現(xiàn)在了電梯里，電梯徐徐上升，兇手就站在柯南的身后。

    “嗷——”

    他瞬間被尖叫雞附體，樓道里的聲控?zé)襞率嵌家凰傲亮恕?/br>
    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徹底坐不住了。

    兇手的臉和那個惡魔的臉重合，戚安的腦海里全是給那個他下藥的客人。惡魔戴著一張偽善的面具，紳士詢問他可以不可以幫忙挑選一下香水的味道。

    這是出事之后，青年第一次感到后怕。

    和父母去世時心境是一樣的，痛感不是即時的，而是緩慢地、逐步地滲透到了他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戚安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頭也不回地拔足狂奔，直奔陽臺——最接近外界、最能有光源的地方。

    他驚魂未定地打開窗戶，眼睛焦急地往窗外看，試圖尋求一絲慰藉。

    可是天暗了下來，已經(jīng)是傍晚了。

    這個時候正是晚飯時間，小區(qū)里沒有追逐打鬧的小孩子，也沒有散步的老頭頭老太太。

    小區(qū)里安靜得詭異。

    沒有得到想要的安慰，戚安匆匆地點上了一根煙，手有些抖，打火機摁了好幾次才點上。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像是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青年心有余悸地捂著胸口，感受著胸腔里的心臟逐漸恢復(fù)到了正常。

    他的后背嚇出了一身冷汗。

    吸完了一根，戚安舔了舔嘴，還想再來一根。

    不知怎么的，他感受一股強烈的視線，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并不舒服，可這次并沒有讓他緊張。

    青年手指夾著煙，向下一望，看到了一輛黑車。車門是開著的，旁邊站了一個穿著西裝的英俊男人。

    他愣了一下，現(xiàn)在的心跳速度絕不亞于剛剛看到恐怖片段。

    那是傅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