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6
我摔上門,把冷氣調到最低,裹著被子玩游戲。 今晚的運氣倒霉到家了,匹配到的隊友全他媽是偷玩大人號的小學生,連周楠風都不如,氣的我想把鍵盤給砸了。 在南山空蕩的別墅,我無事可做,整日渾渾噩噩,常常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而后,我的一天以周楠風為分界點,他在的時候是白天,他走則意味著黑夜的來臨。 長期的失眠使我神經(jīng)脆弱,像顆拔了環(huán)的不定時炸彈,一丁點火星兒就能引爆。 我一直都在等周楠風上樓,因此心不在焉,差點和屏幕對面的小學生罵了起來。直到吳姨來送睡前牛奶:“小少爺,早點休息?!?/br> “周楠風呢?!蔽医舆^玻璃杯,我早就應該清楚他已經(jīng)走了的,沒有我的允許,吳姨也不敢留他過夜。 “少爺,他說家里有事,得回去處理。”吳姨解釋道。 我差點脫口而出“你讓他走山路?你怎么不開車送他一截?!钡覅萘丝谂D?,生生把話頭咽了下去。 周楠風他自找的。 他活該走回去。 我討厭黑夜,尤其是這深山里的黑夜,我拉緊厚實的遮光窗簾,然后將房間所有燈打開,調到最亮,企圖利用冰冷的人造光源照亮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更可笑的是,我如此恐懼黑暗,卻又不敢靠近日光。幾個月來,我甚至不敢踏出別墅半步,不敢走到日光下,只能在深夜,從透亮的燈光中尋求慰藉。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茍活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 為什么周楠風可以隨意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今晚離開別墅的時候會覺得解脫嗎? 我躺在純白的羽絨被上嫉妒得瑟瑟發(fā)抖,白得不健康的皮膚被閃亮得晃眼的燈光穿透,近乎透明的蟬翼,呈現(xiàn)出血管的紋路。 黑夜靜得跟死水一般。 沒有一絲掀起波浪的風,沒有人會和我說話,更沒有人會伸手解救我,我要溺死在這死水里了。 但我不能一個人溺死。 周楠風再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天過后。 三天里,我沒有一刻不在后悔,我太縱容他了。他不過是我的一個玩具,我卻讓他舒坦得像別墅的客人。 “家里有事耽擱了?!彼粗业难劬?,“因為沒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我就只好托吳姨給你傳達了,實在不好意思,許少爺。” 他還是那么漂亮,很有耐心地給我講親戚家的面館開業(yè),這倆天是被臨時拉去幫忙。 可是嘴角的新添的傷疤和眼底的疲態(tài)出賣了他。 我不想聽他的解釋,他還以為我是個傻子,像所有人騙我一樣,用最蹩腳的謊言敷衍我。 “呵?!蔽覐谋亲永镙p輕蹦出個音兒。 他抬眼看我,眼里的閃爍的萬千星辰爭先恐后地襲擊了我。我受不了這眼神,發(fā)誓要奪走他眼里的光明。 我用黑絲帶蒙住他神靈般的眼睛,離開他目光的注視,我偷偷松了口氣。 我想起我父親許連明圈養(yǎng)在地下室的情人。 那個綠眼睛的混血女人剛來的時候精致得近乎完美,像個高定的洋娃娃,穿著花紋樣式繁復的蕾絲復古長裙。許連明用味道最醇厚的葡萄酒澆灌她,用面料最華貴的服飾裝扮她,用拍賣會上的品相最佳的祖母綠、火彩最閃的碧璽點綴她,帶她出入各種商業(yè)活動的酒會和儀式。 過度的寵愛讓她開始無法無天,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其實她和客廳里的古董花瓶沒什么大的區(qū)別,都是有錢人證明自己品味的擺件兒。 然后這個傻女人說自己愛上了花藝培訓課的老師,寧愿褪下所有的珠寶首飾,換上粗麻布藝也要離開。 可她怎么會忘了去花藝培訓課的錢還是我父親掏的?唯利是圖的商人花了大價錢怎么會愿意做虧本的買賣? 我最后一次見她是有一次許連明忘記鎖地下室的門。那個曾經(jīng)一塵不染、傲慢矜貴的女人匍匐在地板上,渾身都是殷紅的鞭痕,只要一動,腳踝的鎖鏈就“嘩啦”一響。她嘴里塞著口枷,只能發(fā)出低沉的嗚咽,我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但我知道她在求救,可我無能為力。 那雙被許連明盛贊為翠榴石的眼睛被黑布蒙住,無人欣賞。從此她再也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只能被人生掌控。 而現(xiàn)在我要掌控周楠風。 我捏著周楠風的下巴,迫使他仰頭拉出一條漂亮的曲線,露出潔白纖長的天鵝頸,以及那顆凸出的喉結。 這種姿勢并不好受,周楠風微皺著劍一般銳利的眉,喉結滾動了一下。 上邊我咬過的傷口早已愈合,只留下淺淺的疤印。 我怎么能允許天神重新回歸秩序,回復完美呢? 我再次露出尖牙,咬了上去。一樣的甜腥味而直沖大腦中樞,百億個神經(jīng)元為之歡呼雀躍。 這次,我不會輕易放過他。 我有充足的時間折磨他,只要我愿意。我啃噬他的脖頸,因他強忍疼痛的呼吸聲而興奮不已。 我將早已準備好的軟皮革纏住了他的手腕,結結實實地打了個結。我見過太多次父親用各種的工具折磨他的身邊來來往往的情人。 我無比惡心厭惡這種方式,但又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樣的手段。盡管是第一次付諸實踐,我卻做得無比熟練。 惡的孢子被遺棄在不見天日的陰暗角落里瘋長出霉菌,我終于和我父親活成了同樣惡心而懦弱的人。 但這都無所謂了,因為天神會陪我一起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