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處于一片混亂。

    他好像在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霧中回到了那張寬大的床，純黑色的床單，他環(huán)坐在他的懷抱里，他看上去很緊張。

    這是很少有的事。他看這張臉，試圖用手指撫平他眼角的細褶。

    “第一次？”

    他沒回答，就是親他。他把他貼到自己的頸窩里，非常緩慢地坐下去。他肯定他是第一次，熱得不行，那晚他溫柔得不像他自己，在沒有任何額外刺激的情況下就達到了潮水的巔峰。

    他像一條把全身都泡在溫暖水域里的大型哺乳動物，腦袋渾沌一轉(zhuǎn)，手與兩股之間就一片粘膩。他抬眼，朦朧中是地板上開膛破肚、人首分離的尸體。他剛把“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徹底砍斷，順滴血的斧子看上去是他用生鐵鍛造肌纖維的小臂，被純白色的襯衣圈挽著，讓他嫉妒。

    他嫉妒了。無意識地抓手又張開，體液在他手中拉扯出掛著水珠的蛛網(wǎng)一般的細絲，他不滿地去舔，看見他朝他走過來。

    嫉妒，他搶過那件白襯衣，把自己掛到他身上，他們在充滿血腥味的房間內(nèi)交換彼此的各種體液，情欲的腥臊把比死亡還要腐臭的墮落都掩蓋過去，他饜足地倒在他懷里，在他胸口的小圓環(huán)兒前點上一支。

    他給他掐了，扔進地毯上還未完全凝結(jié)的血泊里。

    “你別抽，我不喜歡?！?/br>
    他怎么這么多事兒......

    你明明也抽啊。

    他在心底說。

    雖然就一次。他又回到很早之前的那一天，他姿態(tài)全無地沖進稍小一些的客廳，他看他一眼，吃一口從小區(qū)門口便利店買回來的泡面，繼續(xù)打液晶屏上的電子游戲。

    后來他調(diào)出監(jiān)控錄像，看著里面的自己：自己邊cao他邊下死手扇他耳光，把他打得滿嘴角流血，還發(fā)泄不完，自己又像栓一條怎么都養(yǎng)不聽話的大型犬那樣把他銬在電視機柜旁。

    他們一起看：黑白的監(jiān)控錄像里，房間內(nèi)那個渾身赤裸的小人兒，他把頭移到手銬上。

    薄唇輕啟，他張嘴咬下手腕上的一條rou。

    他把手腕上的rou撕扯下來，一口一口，直到血rou模糊。黑色的血水順著他白色的臂膀流下來，黑灰色的肌rou組織下邊已經(jīng)開始顯露出斑駁的白色骨骼，但他還在咬。

    每咬一口，他就疼得把自己繃起來，用牙齒把肌rou撕扯下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幾乎在高清大屏幕上抖出重影。

    他還在咬，最后摘掉了自己的腕骨。

    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抱上他，一秒都不敢落下地把他怎么從手銬里逃出來的過程烙進腦子。他用力箍住他的雙臂好像要把他掐死。他在他懷里，感覺他像發(fā)了什么病一樣劇烈顫動，戰(zhàn)栗，地震似的抽搐和重喘氣。他感覺自己的肩窩里是濕的。

    他抬起指尖摸到那處褶皺，也是濕的。

    好惡心啊。好像要把他融化掉。

    他拿到嘴邊一舔：

    哇，這么甜，一點點就給他吃醉了。

    還要。他把他怎么從那個鬼地方出來的事情也跟他說?？伤唤o他了，而是問他要了一支煙，沉默地抽。

    他看他坐那兒沉默地抽，鼻子里也聞到了一點煙焦味。

    王鍇在明亮的窗沿邊上抽煙，看見夢醫(yī)生手指一動，一會兒，他自己揭掉了蒙蓋一天一夜的眼罩。

    他支起自己，從床上緩緩坐起來，正午的太陽將他照得白到發(fā)亮。他好像無法適應(yīng)陽光一般屢次嘗試睜眼，都失敗了。

    王鍇調(diào)節(jié)自動窗簾，照進房間內(nèi)的光線很快變暗，最后轉(zhuǎn)換成一種十分柔和的晨光。王夢這才把擋在眼前的手放下來，睡迷瞪似的一點一點睜開那雙灰霧色的秋潭。

    浴室里傳出稀里嘩啦的水聲。淋浴間內(nèi)，一高一矮站著兩具濕漉漉的身體，王鍇正拿洗發(fā)水給夢醫(yī)生洗頭。王夢低頭讓身后的人給自己搓頭發(fā)，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排水渦上蜷伏的肥皂泡。

    “呸?！?/br>
    他從嘴里吐出一個帶血的小東西，金屬杠鈴環(huán)順著水流被沖進下水道。

    王鍇只找到一身服務(wù)生的制服，嶄新的，被熨帖得非常干凈。他接過去穿好，大了一些，但還算舒適。收拾好，他們準(zhǔn)備離開這座演了一整晚最刺激大戲的宮殿。

    走廊里的尸體已經(jīng)被處理走了，但一地血漬和飛濺到墻上的腦漿還來不及打掃干凈。王鍇看著他：夢醫(yī)生走回到那間深紅色的雅間，關(guān)上門。一分鐘后他走了出來，向外走去。當(dāng)走到離那座白金浮雕大門半步路的地方，他低下頭。

    真紅啊。

    他繞開那片深紅色的連衣裙，走出了邁特墨菲斯的大門。

    邁巴赫無愧于自己的身價，只在保險杠與車前蓋上有些許劃痕。王鍇正發(fā)消息叫人再派輛車，轉(zhuǎn)身看見王夢一頭扎進車后座的沙發(fā)里。

    “去哪兒？”王鍇拉上保險帶。

    “隨便?！?/br>
    隨便去哪，隨便。

    風(fēng)去攀邁巴赫的車窗縫隙，王夢在車后座里悶了很久，終于頭疼腦熱地湊去狹窄的風(fēng)口。王鍇把車窗給他搖下來，他就把頭搭在上邊，讓夏末濕熱的風(fēng)一股股打到臉上。

    從灰白的鋼鐵水泥，到荒蕪的爛石郊，平直或盤旋的公路將它們串接起來。他很好奇，因為這些東西分開來看不能叫景色。但通過經(jīng)緯圖給它們一個一個打上標(biāo)記點，無論是人工搓成的化工丸子還是大自然隨意丟棄的石子，都會變成一顆顆大小不同但形狀相似的珍珠。它們不規(guī)則地散落開來，很像在天朗氣清的夜晚時，會出現(xiàn)在人類族群頭頂?shù)哪瞧强铡?/br>
    太陽還沒下山，但它已經(jīng)困了，倚著山巒要把自己偷偷倒下去。王鍇看一下后座上的小人，黑天鵝絨一樣的睫毛給月白的下眼瞼打上根根分明的淺影，不知不覺間他又睡倒在后車座上。

    王鍇想去給他買點吃的，他把車開進自動加油站，輕輕靠停。為了不吵醒他他開關(guān)門的時候都非常小心，可他還是醒了。

    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確認人已經(jīng)走遠后才像蛇一樣把眼睛睜開。極快，無聲，他睜著眼睛，但還是一動不動。

    他無處可去。

    一個人很快抓開車門進來了，之所以說是“一個人”，是因為夢醫(yī)生馬上察覺到他不是王鍇。

    那是一個一頭金發(fā)的外國男人，他坐上駕駛座自然地像坐上自己的車，他拿什么東西在方向盤鎖上刷了一下，邁巴赫直接開了出去！

    夢醫(yī)生起身！他只爬起到一半，沖到加油站出口的黑色高級轎車突然車門一開——王夢被慣性砸回椅背，他看到一個等在路邊的身影快速鉆進車里！

    邁巴赫加速沖上高速公路，這個身影關(guān)上車門，把王夢按在頂級合成材料的仿真皮座上，一句話不說就撩起夢醫(yī)生的上衣——

    這時候王夢認出了他：他見過他，在一天前的邁特墨菲斯大廳里他戴著一副黃墨鏡，在三個多月前的消防車里他穿著橘紅色的救生服，但他還見過他，他的回憶里有他。

    他記性不錯，不然不可能在沒有紙張或電子媒介的情況下清楚記得所有冗雜龐大的情報以及它們之間復(fù)雜的聯(lián)系。他記得這個人：他和二十多年前他們唯一一次擦肩而過時幾乎一模一樣，有點黑的皮膚，一只藏在眼罩下的假眼......

    他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刺進夢醫(yī)生平坦的小腹！一用力，刀身順肚皮向上挑開——他殺魚一樣！開膛破肚！他直接切開了夢醫(yī)生的心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人在慘叫聲中亮出自己白燦燦的牙齒，他有點興奮地說：

    “終于找到你了，國立第四生化實驗所，0447號實驗品。”

    “啊啊啊啊??！啊——哈啊啊......哈......”

    刺骨的劇痛，每一秒鐘都被拉得像一個世紀一樣漫長，但僅僅幾百年后，他的慘叫就變了味道。壓在夢醫(yī)生身上的男人盯住他胸腹長達三十公分以上的裂口，確認自己已經(jīng)給他的脾臟、胃、肝臟、肺葉到心臟等重要器官都造成了致命創(chuàng)傷，一般人此時已經(jīng)可以確認死亡了。

    但是回頭看：最開始被刀刃剌開的小腹，它幾乎已經(jīng)完成了愈合！白而光滑的皮膚上只剩一道淺色紅印。

    那些在結(jié)構(gòu)上與常人無異的生理組織，它們?nèi)缤瑩碛凶灾魃话?，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爭先恐后地自己盤結(jié)回一起，使駭人的巨型創(chuàng)口以一種超乎想象地方式快速粘連。

    他無視造物主的規(guī)則，破損不允許在他身上降生，死亡同理。

    夢醫(yī)生還在自己的血泊里高叫，但那已經(jīng)是一種極為yin亂的呻吟了。他胡亂喊著，被迫享受神經(jīng)元素在腦內(nèi)高強度分泌，這次的創(chuàng)口太大了，如果他不想“昏”過去必須允許它以“正常速度”愈合。副作用就是他被強行塞進快感海洋，任憑高漲的浪頭把他打得暈頭轉(zhuǎn)向，久久無法平復(fù)......

    金發(fā)男人開著車，在后視鏡里看得嘖嘖稱奇。他看到他的同伴剛把刀尖抽出皮膚，那下面的心臟就在一瞬間恢復(fù)正常跳動。

    痛覺和快感在他身體完成自我修復(fù)的一剎那就已同時離開，可夢醫(yī)生弓起背，在沙發(fā)座上往死里喘氣——他剛從地獄里被拔出來，你不可能叫他快速平復(fù)。這種經(jīng)歷過成千上萬次的滋味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血和汗混成雨，將他澆透，剛被救上岸的溺水者不過如此，他還在那兒拼命地搜刮氧氣！

    “真完美，不是嗎？”金發(fā)男人瞇起眼睛頻頻搖頭，“他的心臟和大腦都是可以被完美修復(fù)的嗎？”

    “對?！毖壅帜凶ブ?，摸上那些完美無瑕的胸腹肌膚，他抹開流淌的血，轉(zhuǎn)頭同前座的男人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而且不像‘我們’，他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是可以再生的——你也知道，‘我們’就只能接上——超過二十四小時就再也接不回去了?！?/br>
    金發(fā)男人嘟囔一聲，同眼罩表示抱歉，眼罩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鐵鉗一樣把亂動的夢醫(yī)生壓制住，開始往他身上扎鋼釘。

    細長的軟鋼筋將他的手筋腳筋全部扎穿，眼罩又用膠帶將他的手腳都綁起來，這個過程中夢醫(yī)生病犬似的到處瘋咬，腰部發(fā)力，一個鬧崩子差點把眼罩的腦漿從鼻孔里撞出來！眼罩捂著鼻子，但不生氣，用膠帶封了他的嘴，給他往車座上一放，任他扭。

    他爬到前座，夢醫(yī)生正蹬腳踹門——cao他娘的！這可真是輛絕頂好車！

    “呼，”眼罩松了口氣，拍拍身上的灰和血，和自己低氣壓的同伴打趣：“沒關(guān)系，這次回去研究一定會有進展的，”他拍一下老伙計的肩膀，“當(dāng)時你才十三歲，而且你比你老爹厲害得多，我相信你?！?/br>
    安慰好同伴他又轉(zhuǎn)過頭來，沖還在往車鎖上猛踹的夢醫(yī)生打招呼：

    “哈嘍最高保密級別的0447，現(xiàn)在大家好像都叫你‘夢醫(yī)生’，需要我們這么稱呼你嗎？哦對了，我是雷，這位是老耿?！?/br>
    他跟幾十年沒跟人聊天一樣侃侃而談，但他其實只是一個話癆，自言自語是家常便飯，他口氣輕快地同空氣暢談：

    “二十多年了，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倒是你找我們好像還蠻輕松的，當(dāng)年散的散，都快被你清理干凈了吧？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其實咱倆還見過面哩，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長白頭發(fā)了？我也快沒時間啦，四所剩下的人再不聚集起來，就要被......中文怎么說來著哦‘逐個擊破’，所以這次是最后一搏——”

    “Ray?！崩瞎o奈：他再說下去可以把自己外婆有十三個前男友都講出來。

    聒噪的前特種兵撇撇嘴，還是閑不下來，他換了個話題：

    “你那小朋友不太給力，我只護一下腦袋，槍就打到胸口去了。他要在邊境線上待過，就知道有些人睡覺都會穿著防彈衣......”

    日落西沉，邁巴赫的室內(nèi)燈自動亮起，老耿慢下車速，打開前燈在九曲回腸的盤山公路上行。而副駕駛座上的小伙兒終于不聒噪了，因為他終于發(fā)現(xiàn)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吵的人——夢醫(yī)生，他還在踹車門。

    真叫棋逢對手，惡人終需惡人磨。雷無奈地堵上耳朵，老耿剛想笑他，突然臉色一變：

    “cao！快下車！”

    雷這種人，身子永遠比腦子快，邁巴赫還沒停穩(wěn)，他已經(jīng)竄上后座把掙扎的夢醫(yī)生扯下來，這時他才問：

    “為什么？”

    “他在發(fā)坐標(biāo)。”老耿看了看四周漆黑的山，“雖然我上車時關(guān)停了BDS，但不能確定車身里還有沒有其他定位設(shè)備......”

    “看來是有?！彼戳丝催€妄圖拿腳尖踢車門的夢醫(yī)生，雷將他抱離車子，老耿掏出移動終端，“離據(jù)點不遠了，直接走山路吧?！?/br>
    雷在雨林里行過軍，但那已經(jīng)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蜀州山不高，險峻異常，朝山這塊的山道比它看上去還要難走，他們也不敢打照明，借著一點點星光在一片漆黑中摸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用自己走山路，他背上的小人居然折騰到了現(xiàn)在：他們試過打昏他，但只要他想，兩秒鐘內(nèi)他就會清醒過來。所以雷只能任他撒潑打滾。

    “生命”為什么會為人所珍視呢？因為它很公平，每個人只有一次。因而人們總認為與之相對的“死亡”是殘酷的。但他們不懂：在最深刻的絕望面前，一死了之其實是一種崇高的權(quán)力。

    死亡是恩賜。

    而他是上帝的棄子。

    雷終于爬上一處平坦的巖地，他把夢醫(yī)生往地上一摔，將老耿這個身子骨不利索的腦力工作者拉上來。后者來不及同他道謝，著急地跑進樹林里放水。

    趁此機會他開始檢查0447：鬧到現(xiàn)在，這家伙把自己搞得亂糟糟又汗津津，寬大的襯衣皺成了腌白菜。雷給他重新扎了一圈膠帶，發(fā)現(xiàn)那幾根刺穿軟骨的鋼筋居然微折起來！天，這些破損組織治愈自己的欲望竟強大至此！

    山間的風(fēng)給他帶下一脊梁汗。這個人不停歇地反抗了整整一路，但雷每次觀察他時，都無法從那張漂亮臉孔上找出任何的慌張，現(xiàn)在也是。雷小聲叫老耿快點。

    冷月送來蟬鳴。

    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是把危機意識刻進本能的人。雷瞬間按住夢醫(yī)生，他匍匐下去，沒有聲響地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三，二，一——他在心中讀秒，倒數(shù)完畢后一個猛子帶夢醫(yī)生扎進樹林。敵人在暗處，他需要更加隱蔽的空間。這時候月亮剛好被藏到云后，幽暗的密林中一點風(fēng)都沒有。

    臂膀里的人一顫，雷以為他要作妖，但當(dāng)他下意識順夢醫(yī)生的目光看去，他看到右前方不遠處立著一個黑影。雷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盯住那個古怪的黑影。

    黑影也一動不動。雷在極度亢奮的狀態(tài)下全神貫注盯著它看，終于，他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簡要排查過四周的環(huán)境后，夾著夢醫(yī)生快速摸過去——

    月亮探頭，他同頸骨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的老耿打了個照面。

    頭皮炸起！與此同時在他正上方嘯過一陣勁風(fēng)——肌rou與神經(jīng)在腎上腺素作用下迅速作出反應(yīng)：雷一腳踢向身旁的樹干，借反作用力躲開直直向他天靈蓋刺下來的刀尖！

    而敵人借重力將整個刀身沒進雷的小腿。

    “！?。　?/br>
    他痛到氣到眼珠子爆血！一側(cè)身，長年累月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促使他最優(yōu)先拔槍反擊?？蛇€沒等他把槍舉起，對方直接棄刀，一個打滾翻進密林深處。

    同行。

    樹林里剎時又恢復(fù)無聲，雷背靠上樹，將夢醫(yī)生死死抵在身前。小腿正一抽一抽劇痛，他的心臟跟擂鼓一樣在胸膛里敲打。他想滑下身去拔刀，可他才一抖膝蓋，便有一顆子彈打進他腿邊的木頭里。

    “砰！砰！”雷立馬朝子彈射來的地方開出兩槍，沒有擊中任何目標(biāo)。

    他快速調(diào)整姿勢，黑暗中，進攻節(jié)奏完全被敵方掌握。他手心發(fā)涼，想再穩(wěn)一下身前的活盾牌，可誰想這塊手腳都無法活動的rou不知從哪里使出的勁兒——夢醫(yī)生猛地一跳，雙腳離地就把自身的體重完全壓到雷身上！

    這一下搞得雷幾乎蹦出屎來！不是人重，可他要承受兩個人的重量就必須充分調(diào)用小腿肌rou。兩股狂抖，那刀子怕不是在直接刮擦他的痛覺神經(jīng)！雷狠狠一推胸口的人——

    這一路不痛不癢的折騰在無意間降低了他的防備心——雷看到他甚至回頭給了一記白眼——cao他媽的這他娘絕對不是個善茬！

    而就在他甩開夢醫(yī)生的一瞬間，耳旁風(fēng)聲一響，一顆子彈飛擦了過去！雷聽聲定位就想回槍......聲東擊西？夢醫(yī)生一折身，扭轉(zhuǎn)柔韌的腰肢，他在月光下滑出一段叫人血脈噴張的腰線——直接將小腿壓上雷的膝蓋！而此時雷正將全部精力都投放于子彈飛來的方向，他一愣：敵人居然是以面朝他的方式，持槍沖刺而來??！

    這位曾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特戰(zhàn)隊員完全沒有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單膝折地。他只看到子彈斜射出槍膛，雷看到血光擦破了直直沖向他的敵人的大腿。

    “砰砰砰砰砰——”

    同一時間，陸佳將全部子彈灌進他的胸口。

    陸佳沒有停止沖刺。

    他沖過去，在上一刻解決掉暫時的危機，那么這一刻他眼里就什么也沒有。

    他在盡頭處背過身，鏟上地表就是一個倒滑，后背擦過凌亂的碎石與塵土，陸佳將倒下去的夢醫(yī)生穩(wěn)穩(wěn)接進懷里。

    人壓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高懸的石頭終于落地。勁一松，他幾乎要握不住手里的槍！

    那便握不住。坐起來的時候他反手抽出武裝帶上的一柄短刃，夢醫(yī)生同時轉(zhuǎn)身，將自己被膠帶牢牢纏住的雙手遞到他面前。

    他給他一刀割開。夢醫(yī)生絞著手腕去拉扯斷開的膠帶。他發(fā)起狠來，那些礙事東西很快被他扭轉(zhuǎn)成一根一根的細繩，細密的汗珠從他額上滲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他實在是忍不了了！

    他抬起胳膊把人套進去。

    他好像要把他嵌進身體。夢醫(yī)生緊緊夾住陸佳的腦袋，將下巴埋進他有點硬的頭發(fā)里，深吸一口氣，這才得以繼續(xù)對付手腕上剩下的亂膠繩兒。他跪倒在陸佳用雙腿給他圈出來的地盤上......瘋了，陸佳下死勁兒掐住夢醫(yī)生顫抖的背，揮刀割裂其腳腕上的束縛。

    他拔出鋼釘?shù)耐瑫r，懷里的人也終于收拾完勒滿血痕的手。陸佳把刀一扔，伸手去摸夢醫(yī)生臉上的膠帶——他要最后才能撕下這件東西，不然他會忍不住。

    他狠狠扣住夢醫(yī)生的后腦，對方捧起他的頭，靠近——

    他要咬死他！他也是。無法停止。唇齒相接，血沫相容。夢醫(yī)生將自己全數(shù)掛到陸佳身上，他纏住他，手腳并用地纏住他，而陸佳的雙臂勒得他胸骨都要嘎啦作響。他把吻舔進他的靈魂里！

    他被他燙了一下，他突然回過神來。

    夢醫(yī)生突然能夠思考了，他突然想問他傷哪兒了？

    疼不疼？

    為什么這么久都沒有同他zuoai？

    他又想問他為什么不給他打電話？

    哦他打了他沒接那么他為什么不直接來找他呢？

    還有那該死的游戲！天曉得被揭下眼罩的那一刻他有沒有昏死過去——

    他就想問問他：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那你為什么還要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