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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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了’,是什么?” 夢醫(yī)生牢牢握住陸佳扎在他身體里的硬挺,又問了一遍。 那個金屬小圓環(huán)掉回陸佳心口,他停下一切動作,靜靠在平滑的裸巖上,把自己也變成了一塊石頭。要不是夢醫(yī)生將左手按在他的心臟上,觸摸他熾熱胸膛下激烈的心跳,他真有理由懷疑他已經(jīng)死了,是一具靜默的尸體。 好,看來他暫時不想回答。夢醫(yī)生非常冷靜:但你不是一具沒感覺的尸體,你還會和夢醫(yī)生zuoai,這太好辦了。 “哈啊......” 夢醫(yī)生顫悠悠抬起不斷戰(zhàn)栗的腰身。他的洞項來很緊,但他不介意讓這個正和陸佳yin蕩交媾的器官更銷魂一些??嚲o括約肌,到甚至有一點點刺激的疼的程度。他用內(nèi)部的rou去夾咬,去吸吮。 緊緊箍住陸佳的yinjing根部,重重地擼動。哈,石頭人加重了喘息。不去理他,顧自輕喚出聲,又立馬做樣子地將嘴堵住,再隨guitou刺上敏感點的節(jié)奏,將密集的yin叫呼出去。 告訴身下的人:他有多貪婪。他榨他的精,他要吃掉陸佳的欲望,一滴不剩地吃光。 這哪是修行?這是上刀山下油鍋!陸佳的手掐紅了夢醫(yī)生的大腿,再次亂了呼吸??伤€是不肯動一動腰。 “陸......佳......陸佳,?。£懠?.....”他顯然沒預(yù)料到這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夢醫(yī)生上下顛簸:陸佳太硬了,要用生殖器燙死他,他爽到小腹到兩股都在不斷抽搐。太可怕了,他只要想到自己正和陸佳zuoai,芯子里就發(fā)軟,他沒辦法再將拷問進行下去,他太想得到陸佳,他只會喊他的名字: “陸佳!??!陸佳!好難受......我好難受!” 他幾乎要哭出來了——因為他手段下作,明明陸佳一個親吻就可以將他填滿,可他要去求陸佳卻只會這招——他清楚地知道生理性的淚水和那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空虛感,這兩者天差地別,而且毫無疑問,陸佳在折磨他,他在給他上酷刑。 “寶貝兒!寶貝兒!” 他還有臉叫? “陸佳!我想要!求你......??!我,我!”夢醫(yī)生股間淋漓,他抖得像是在漫天大雪的山路上只穿一件單衣行徑的人,汗出來,馬上就冷掉,他被塞進冰川下兩千兩百米的海水里——他會壞掉嗎?夢醫(yī)生掐住自己,讓精華逆流,不為什么,他得和陸佳一起受罰。 陸佳給他下藥了,他是癮君子而他是毒,要是戒得掉,這世間哪來這么多cao蛋的痛苦? 他還在喚陸佳的名字,一聲比一聲絕望,陸佳的手要掐進他骨頭里,他好像要同他比賽,也在空曠的“房間”里大喊: “哎寶貝兒!你說!” “我想要!你不給我嗎?陸佳!——” “我給!我給!但我動不了!我現(xiàn)在動不了!” “你騙人!”這條溺水的鯨魚幾乎要失去意識:“......你不要我了!” “要你!要你!我給你......寶貝兒,我的小怪物——夢醫(yī)生??!——”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想痛死誰?。磕闶遣皇窍肭脿€我的骨髓?陸佳嘴角一抽,都被急笑了:“等一下!真的—— “我腰動不了?!?/br> 夢醫(yī)生看向陸佳的眼睛: 原來那不是抽氣,原來那是一個嗝兒。 陸佳抓著夢醫(yī)生的雙手同他對視。眼前的小人兒在他把真相說出口后,一瞬間安靜下來。盡管伴著血紅的眼眶與滿面淚痕,他還是將自己回歸于一尊雕像,玉刻冰鑿的臉孔上,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雙微微睜大的眼睛。 陸佳知道他正通過這次對視求證,陸佳也把自己的眼睛給他。取證完成后,夢醫(yī)生依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眼睛看。然后,陸佳看他極微小地抽動一下—— “噎—” 他竟打了一個小小的嗝兒。 撲哧一下,陸佳笑出聲,當(dāng)然這次不再是因為急躁。樹紋一樣的細褶攀援上他的眼角:他的小怪物太可愛,剛剛的樣子很像一只被人類亂丟向它的大堅果砸中的松鼠,樂得讓人忍不住圈住他。他把夢醫(yī)生抱進懷里: 他要死了,他給他寶寶嚇傻了。 “對,我要死啦?!彼p輕抱住一動不動的夢醫(yī)生,“沒想瞞你,我本來就要說的。” 要趁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趕緊坦白: “‘RD193’,沒有名字,只有編號。你是醫(yī)生,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是罕見病的孤例。寶貝兒你說我運氣怎么樣?沒得說—— “是三戰(zhàn)殘留的基因?qū)?,可能是那些年走私時染上的。誰讓我是大壞人呢?老天都嫉妒我比他帥......” “癥狀呢?” “沒有癥狀——接觸時沒有任何癥狀。潛伏期非常長,這病毒跟癌細胞差不多,異變前對身體根本沒有任何影響。而且感染率在40%以下是完全可以治愈的,所以說偶爾做做身體檢查,沒什么壞處?!?/br> “多少?” “......87%,檢查出來的時候,現(xiàn)在,九十四。” “......” 陸佳吻一吻他的額頭。怎么?他要剜開他的心,現(xiàn)在不敢看?小可憐。 “你......你會怎樣?......” “我會身體麻痹。就像剛才那樣——隨機的,任何部分,任何時候,而且時間會越來越長,面積會越來越大,直至全身——” “所以,你——” “嗯。運氣好,先喪失一些不關(guān)鍵的肢體或器官功能,那我可能還有六個月到一年;如果運氣不好......有天突然不再跳動的是這顆心臟——那我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間?!?/br> 沉默,空氣里的是沉默。當(dāng)然還有一絲挖干凈腐rou的痛快,陸佳吐出一口濁氣:他終于說完了。在他的房間里,他的疾病,他的過往,白紙一張,如今他不再對他存有任何秘密。 你真的把心給他看了。這很像一死了之,殘酷地,留活著的人痛苦。 “這么老套啊?!彼f。 對,就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繼續(xù)下去,因為能讓死掉的人再痛起來只有你,只有夢醫(yī)生的真心。 可是夢醫(yī)生摸上他的脖子。 線條流暢的胸鎖乳突肌——就是他一咬他就會直吸氣的脖子筋,它連接鎖骨還有小山丘一樣的斜方肌,向下,直挺的三角肌,臥踞如伏虎的肱三頭肌,肘窩里的旋前圓肌,肱橈肌,橈側(cè)伸腕長肌,橈側(cè)伸腕短肌,橈側(cè)腕屈肌,指伸肌——他最喜歡的,半挽袖子的白襯衣下的小臂肌群...... 他摸完全是硬繭的手指,又回去摸容易鬧癢癢的齒狀前鋸肌,寬闊的胸大肌,不需轉(zhuǎn)身,他情不自禁時總是去撓的肩胛提肌小菱形肌上后鋸肌背闊肌...... 身下的人明顯一慌!夢醫(yī)生帶著薄繭的指尖摸上像巖石一樣盤虬的腹部肌rou,動作輕地要給那里的皮膚刻出血——柔韌,發(fā)力時會變硬,它們充血后同生鐵沒有任何區(qū)別——所以就是這兒嗎? 是什么樣的訓(xùn)練,能把一個人的肌rou密度改造到這種程度? 怎樣的千錘百煉,去打造這樣一副身體? 這鍛煉的已經(jīng)不是一具軀殼,而是一個人的意志。 所以這樣完美的rou身,會因疾病在它還非常年輕的時候被毒素麻痹,會僵化,會萎縮。這個過程不是在摧毀他的身體,那是要將陸佳那讓他自己都引以為傲的自尊,蠶食殆盡。 打敗一個人的從來不是冷漠,從來都是心疼。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是醫(yī)生?!?/br> 他把這句話說出口他自己也沒有一點自信。他這雙穩(wěn)如泰山的手,殺過不少人;救過的,太多。它們從來是最危急時刻的先鋒,是最險峻環(huán)境下的保護傘,是最緊要關(guān)頭的定海神針。 可他離開他的戰(zhàn)場也已經(jīng)很久了。 “對不起?!?/br> 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他們的對話如此可笑,像極了歇斯底里而又惶恐無措的抱怨。 誰不是生來揮拳誓將命運踩于腳下!于是你對命運說:我cao你媽!但命運是刀槍不入的白癡——命運說cao啊cao啊我cao你血媽!...... 恢復(fù)一點點知覺后,陸佳艱難地挺了一下腰。夢醫(yī)生被他一頂,也按了開關(guān)似的配合那些節(jié)奏舒緩的抽插,上下晃動漂亮的腰部線條。 話可以慢慢說,愛總不能不做。夢醫(yī)生再度貼上去:禮尚往來,他咬上陸佳的喉結(jié),滿足地聽他喉嚨里呼嚕一樣的喘息,那么動情。為細細品味這個男人的性感,他咀嚼他的汗水,沿著下頜骨一點一點啃上去,最后往他勾起的嘴角狠狠咬了一口。 陸佳回吻他,濕潤的深吻,他們拿舌尖去配合下體交纏的節(jié)奏。一吻閉,夢醫(yī)生把兩手搭上陸佳的肩窩,他低眉闔眼,將額頭碰上陸佳的額頭—— “陸佳。”他輕輕吐氣,“你知道一個月有多長嗎? “一個月平均有三十天,也就是七百二十個小時,等于四萬三千二百分鐘,按每分鐘二百四十六個人來計算,一個月內(nèi)有一千零六十二萬七千兩百個新生兒誕生...... “人體骨髓每秒鐘會生產(chǎn)出兩百萬個紅細胞,在一個月的時間里,你全身血液要更新掉三分之一,其中會進行上兆次化學(xué)反應(yīng)——陸佳你知道嗎? “全球每個月有四十種以上新藥被批準(zhǔn)生產(chǎn),而洋流的最快時速達到四節(jié),三十天它就能橫穿半個太平洋,這顆行星將圍繞太陽偏轉(zhuǎn)三十度,跑過七千八百三十三萬又三千公里,世界有兩百多個國家會同時下雪,那么會有多少對相愛的情侶在地球上的各個角落zuoai?我不知道,但是燕子會飛回南方的巢xue,荷蘭的一萬畝花田里會有一億只郁金香在這個季節(jié)盛開—— “陸佳你知道一年有多長嗎?” 夢醫(yī)生還將額頭抵在陸佳額頭,用全身去感受他皮膚上guntang的溫度,皮膚下跳動的脈搏。 他如果不知道,他可以再同他說,如果他也不知道,他不吝嗇帶他一起去尋那些答案。 “你說得對?!标懠阎雷约赫f不過他,但他還要狡辯。他有些顫抖: “但更大概率我會臥病在床,我會手腳癱瘓,我會在一個月內(nèi)成為一個......廢人。喂水喂飯,穿衣鋪床......那時候我可能還需要你端屎接尿——夢醫(yī)生—— “你,你愿意照顧我嗎?” 他問得非常小聲,以至于為了掩蓋他的懦弱,他把自己用力挺進去。夢醫(yī)生啞聲張了一下嘴,伴隨著欲海翻滾的紅潮,他從他額頭上爬起來,將手抵上他的小腹,自己動作。夢醫(yī)生居高臨下看著陸佳,冷冷道: “你賺那么多錢,不會找護工啊?” 緊接著那張萬年寒冰雕成的臉孔上,又浮現(xiàn)出一個非常,非常,非常輕蔑的笑——每次他露出這個看白癡的表情,陸佳都覺得他很欠cao!他死死扣住他的腰,顛得他話都講不清楚: “啊,我知道了——”就好像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陸佳,你個死同性戀,你不想讓女人看到你的屁股?!?/br> 他再度俯身,把這顆被情與欲燒得通紅的腦袋掰起到面前,讓他同自己對視: “你知道我多貴嗎?一個月?我一個月不工作要損失多少?你準(zhǔn)備付我多少?我說我要再一個月的時間,利滾利你還得上嗎?還得清嗎?陸佳我跟你說你活到一百八十歲!都還不清!” 是啊,他是可笑啊,他笑話他是應(yīng)該的。陸佳怎么可能拗得過夢醫(yī)生呢? “是的寶貝兒,”他吻他,“我下輩子都還不清。” 得了許諾,可夢醫(yī)生還不能消氣。他好像更加生氣了,拿有一點點粗糙的指尖去掐陸佳胸口的rou,給他掐出一個一個小紅印,它們看上去和吻痕沒有任何區(qū)別。他邊掐還邊罵他: “所以你要讓我被四所的人抓??!所以你要放我一個人去邁特墨菲斯會所!所以你要讓我‘意外’得到無人機的消息!所以你要把那傻小子送到我身邊——” “我不準(zhǔn)你提他!”他沖他咆哮,把他嚇得差點從他身上滾下去。陸佳拎一只狗一樣把夢醫(yī)生揪回來,死死銬住,cao他的動作幾乎談得上暴力。他弄死他,他繼續(xù)吼叫,他在對他的恐懼中得到滿足: “你是我的??!” 對,就這樣告訴他他是誰的,越兇他越要往他懷里靠,不要對他手軟,夢醫(yī)生喜歡霸道。 ...... 夢醫(yī)生趁陸佳不注意,爬過去熄掉了小礦燈。夜很深了,山洞里的星空隨山洞外的星河一同低垂,藍色更加深邃。夢醫(yī)生又快速爬回陸佳懷里,陸佳環(huán)過他。 盡管射了很多次的性器已經(jīng)軟化,夢醫(yī)生還是將陸佳重新埋回身體里。他的背靠上陸佳的胸膛,兩雙腿也交纏在一起。一貫如此,他享受這個疲憊又滿足的時刻,享受陸佳從身后追來的吻。耳朵,鬢角,臉頰,頸窩,太陽xue......有時候他也會轉(zhuǎn)過頭去,或深或淺地同他交換親吻。 “夢醫(yī)生?” “嗯?” “我想早生二十年?!?/br> “我想早生二十年。那樣我就入伍去當(dāng)特種兵,你還做你的小軍醫(yī),我受傷了你給我包扎,我要在硝煙飛彈中和你接吻,不管那時候我是不是在流血。 “我不會讓你去四所。 “戰(zhàn)爭結(jié)束我們就回你老家,我會修鄉(xiāng)下那種土房子,不管導(dǎo)彈把土地炸成什么樣子,我都能給你修回來。 “我會定期去醫(yī)院做檢查,我們要活到一百八十歲,我每天都cao你。 “你只給我一個人cao,我每天都cao你?!?/br> “你別說啦,我不想聽。” “我已經(jīng)說完了?!?/br> “哦?!?/br> ......不能這樣,夢醫(yī)生不喜歡吃虧,他在這片深藍色的海里沉默一會兒,決定酸他: “陸佳,你zuoai的時候話真多,你的情婦們知道你這么悶sao嗎?” “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和除你之外的人上過床?!?/br> “我不知道。” “現(xiàn)在你知道了?!?/br> “好吧?!?/br> 真虧。 吃虧的明明是他,身后的人卻突然激動起來。陸佳用了一點力道,夢醫(yī)生喜歡被他這樣箍住,他感受他的輕顫,還有耳朵邊上啞啞的嗓音: “我真壞!”急迫而低沉,“不是嗎?故意要你可憐我?!?/br> “我不可憐你?!彼挪簧袭?dāng)。 “你真不可憐我?你真不感動?你真不愧疚?你真不心軟?” “不,我不愛你。” 夢醫(yī)生閉上眼,嘴角都有些翹起來。他放松地摸上陸佳的臉頰,要去摸一摸他的眼角。 “你真是我見過最鐵石心腸的人,夢醫(yī)生,沒有人比你還殘忍。” 陸佳輕聲地說。 他又同他接吻,淺淺地,今天不知道是第幾次。他們輕咬彼此的嘴唇,傳遞彼此的呼吸。親得時間久了,陸佳想把這個吻深入,夢醫(yī)生輕哼一聲,幾乎動情。 他才不要被他掌控節(jié)奏,于是扭頭逃走: “嗯,那我也和你說一件事?!?/br> 陸佳抱著他,把臉埋進他軟絨絨的頭發(fā)里,呼——是夢醫(yī)生的味道。 洗耳恭聽—— “我知道你是故意把消息放給何夕的。 “我知道你是故意讓我不信任你的。 “我知道你知道何夕會出賣你。 “我不僅知道,我還故意順著你的意思玩兒。 “我也故意把錢的事情給小鍇說—— “他肯定會來告訴你的。 “然后你就會來救我,你會把傷痕累累的我救下,然后和我zuoai?!?/br> 一歪頭,夢醫(yī)生把自己靠上陸佳不斷起伏的胸膛,要去聽他的心跳—— “我只是不知道,來的人會是他?!?/br> 他以為是一場游戲,其實是你想把他推開了。 ——陸佳發(fā)起抖來。夢醫(yī)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難過的,但他特別想問他要不要來一根煙—— 他抽那支煙的時候,把自己擺在了一個很高的位置。 他愛得太卑微,所以他可以在一個很高的位置。 在俯視一切的狀態(tài)下自我憐憫,笑談那一刻是他人生最痛。 他不知道原來自己不是最痛。 他說來的人沒有他的氣味,可他還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陸佳!陸佳!” 他喊了兩聲。 他被揭下眼罩,來的人不是他。 他不知道還有一人比自己更痛。 陸佳緊緊抱住夢醫(yī)生,在熱淚中給予他不住的親吻——他最喜歡的蜜酒,夢醫(yī)生拿指尖一一接住,收下這一吻一吻的歉意與安慰,開心地一顆一顆吃光。把它們收藏起來吧,盡管此刻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 所有人都會死,陸佳也會。他可能一個月后死,可能一年以后死,也可能下一刻,手握斧子的敵人就會沖進來,將他們砍個粉碎。但他不在乎了—— 只因這一刻他們心意相通。 所以沒什么能讓他再害怕的,他的心可以跟他一起死掉,太浪漫,夢醫(yī)生沒有一絲恐懼。 是援軍先到。 除了肌膚相親和偶爾的接吻聲外什么都沒有的房間中,突然回響起輕微的敲擊聲。夢醫(yī)生一豎耳朵:這聲音響自那條山縫外,且是很有節(jié)奏的暗號。他看見陸佳摸出匕首,用刀柄在背后的山體上,同樣敲擊出一種節(jié)奏。 很快,一樣?xùn)|西被拋了進來。 夢醫(yī)生不想走動,陸佳就單手托他過去,他看地上的東西一眼,馬上沖人搖頭。 陸佳笑了,還是把褲子給他穿上。夢醫(yī)生一開始還蹬腿,直到套上有一點點長的寬松西裝褲,才快速安靜下來。 陸佳從身后給他綁褲腰帶的時候,夢醫(yī)生就捧著他的白襯衫聞。這身衣服他就穿過一次,上面啥味道都沒有,可夢醫(yī)生還是把整張臉埋進去,良久,他給陸佳穿上這件比較新的襯衫。 走出山縫的一剎那,月光好像都是刺眼的。夢醫(yī)生抬眼就遇上叼著根煙頭的王鍇,他手上的煙灰落下去,落到那堆進山洞前夢醫(yī)生親手脫下的衣服上,上面已經(jīng)有好兩個煙頭。 夢醫(yī)生“啪”地向前一步,立到王鍇面前——他唰啦一下蹲下去,掃開或冰冷或尚有余溫的煙灰,將那條服務(wù)生衣褲口袋里的東西掏出來,放到現(xiàn)在穿著的褲子口袋里。 他又站回到陸佳身邊,陸佳很自然牽起他的手,對他亮眼角的褶子。從始至終,王鍇都沒見夢醫(yī)生的目光有落到自己身上一眼。陸佳牽著他走,王鍇等了好兩步,才跟上去,隔著很遠一段距離走在他們身后。 朗月疏風(fēng),王鍇看向遠處的夢醫(yī)生: 這個人悄悄偏頭,面無表情去盯身旁的人。陸佳回看他,他就把頭擰過去。不出一會兒又要偏頭。 他好像還要生氣,眉毛擰起來,嘴角都耷拉下去。陸佳牽著他的手,把自己的手臂同他的靠在一起,再把眼角的細褶摘下來送給他。他突然靠近,在他不自覺湊上去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灰霧色的眼眸里頓時亮起漫天星河。 等一個兩秒鐘的未接來電,都會在那雙眼睛里落下一顆璀璨的流星,更何況他現(xiàn)在就站在他身邊。 終是沒忍住,他彎起眉眼: 夢醫(yī)生好像正在經(jīng)歷超新星爆發(fā)。一百四十億年前,宇宙就誕生在他的眼中。他笑的時候把銀河系化成了一汪春水,春夜里要滾起陣陣春雷,春雨落到陸佳身上,剎那間散作夜空下一顆又一顆的九月流火。 朗月疏風(fēng)。 搗碎星辰,撒在這條山間小道上,我們都是走在星屑里的人。樹木與碎巖趨向稀疏,夢醫(yī)生周圍的視野逐漸開闊起來,是腳下石子路在變寬。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們走上了一片小山丘。 這是這條路的盡頭,也是另一條漫漫長路的起點。低垂,低垂,繁星黯淡,天上的河它隨曠野遼闊。 陸佳的腳步放緩,夢醫(yī)生的腳步也放緩。王鍇便自然而然地走到兩人前面去。小山丘的盡頭是一處斷崖,他就是從崖壁上一條一人寬的棧道上來的,這也是陸佳告訴他的???,陸哥就是這么有門道。 王鍇走得非常遠,陸佳沒有向他交代,但他十分清楚哪里是陸佳的領(lǐng)域邊界。他退出他們的視野,不去看也不去聽。天地之間,沒有誰有資格打擾這一刻。 陸佳停下腳步。 夢醫(yī)生回頭,緊握的雙手還將他們牽留在原地,他對上陸佳的視線,從那雙明亮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就到這里吧?!?/br> 他因長久的對視反胃。那令人作惡的,要將他腐壞的深情。夢醫(yī)生很快變成一只在絕望里無聲哀嚎的困獸,掙扎著從陸佳的目光里逃走。 “走?!彼プ£懠训氖帧?/br> 你曾試圖去撼動一座山嗎? 山在原地,紋絲不動。夢醫(yī)生痛恨那些在不久前他還一寸一寸用指尖撫摸過的肌rou,它們干嘛要長在陸佳身上呢?他拽著陸佳的一條手臂:如果陸佳是夢醫(yī)生,他就抽了武裝帶上的手斧,給他一條條劈開,打包回去拼起來。 “走!”他去掰陸佳的兩個肩膀。 看來陸佳也沒什么厲害的,他動了一下,抓下夢醫(yī)生扣死在他肩頭的兩只手。 “夢醫(yī)生,”他將他們的手扣在一起,“陸佳得一直是能保護你的樣子。” 你點起一支煙的時候,不知道他喊出了你的名字。 所以你靠在他懷里時,不知道“心意相通”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他這時候正在思考怎么再把你推開呢。 最難過的事情從來不是一句“我不愛你”。 最難過的是你與他的靈魂永遠也無法得到共鳴。 他現(xiàn)在是一顆紅彤彤的氣球,他要爆炸!夢醫(yī)生無法遏制地戰(zhàn)栗起來!發(fā)瘋!發(fā)狂!他看到陸佳略顯擔(dān)憂的神情,抱上他的腰與背脊試圖穩(wěn)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滾!滾回來!夢醫(yī)生也掐住他的手臂。 夢醫(yī)生眼眶里是血: 他憑什么拿走他的一切,還要搞出一副什么都給了他的樣子? 命?命很重要嗎?命最重要嗎? 命不重要,夢醫(yī)生的命賤如紙薄。 他可以給他更重要的,他給他,拿去吧...... 來吧!戴起他最擅長的那副面具! 夢醫(yī)生面無表情地對陸佳說: “陸佳,我受夠了,你zuoai時太正常,只會打我,只會把我從樓上摔下去。陸佳,你爛,你根本滿足不了我!我要痛,我要爽,我現(xiàn)在就要跟他們走——你要攔著我嗎?沒用!你做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因為是我主動想跟他們走!你快放我走!你快走!——” 他失敗了!他演得不好!陸佳緊緊把他抱進懷里——他們一同顫抖! 低垂,低垂......繁星黯淡。是天上的河!它隨曠野遼闊,它疏遠,斑駁......它的懷抱下,最深的夜色里,這一個沒有哭,另一個卻笑出了聲。 陸佳抱著他,眼角一片guntang。他還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他是他做了一輩子的夢啊,在將要夢醒的時候,他把他握在手中了。 “夢醫(yī)生? “夢醫(yī)生你親我一下夢醫(yī)生—— “你親我一下?!?/br> 隨著他的眼向他貼近,夢醫(yī)生飛快抬起右手,把手背死死靠上嘴唇。 他真聰明!這樣陸佳就親不到了。 你不把他當(dāng)成戀人,你們之間就永遠不存在關(guān)系。 你不說愛他,就永遠沒有人會因愛而痛。 這一吻不給他,他就永遠不會走。 這一吻輕輕落在掌心。 ......他是在小瞧他嗎?時間靜止的這一刻,夢醫(yī)生靜數(shù)陸佳的睫毛:他要,他要長在他身上,和他一起腐爛。他緊緊扣住陸佳的手臂,決心把自己嵌進他的骨里。他看到那些發(fā)抖的睫毛一顫,就要把近在咫尺的眼簾抬起來—— 他沒看清陸佳的眼眸,小臂上一痛。 王鍇目睹夢醫(yī)生跟爛泥一樣倒進陸佳懷里,他速度沖刺過來,看到陸佳陷入了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tài),又抖又笑。他好像正壓抑著什么巨大痛苦似的粗重地喘氣,充血的雙目里都是癲狂。 他手上有一管空了的針筒。 “這什么?”王鍇腦子一懵,用一種奇怪的細聲叫起來。 陸佳笑瘋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高純度杜冷丁?!?/br> 他又急促呼吸幾下,用過度吸氧去平息情緒,他將自己快速冷靜下來,把剩下幾支都放進王鍇僵硬的手里。 不怪這個小年輕要和陸佳一起發(fā)瘋,他來之前陸佳給他打點好了一切,包括要他帶上一種純白色的不知名藥劑。要知道現(xiàn)在他兜里全是這玩意兒,塞了滿滿一腰包! “他兩分鐘之內(nèi)就會醒,”陸佳開始翻夢醫(yī)生的口袋,“鬧得太厲害,就再給他來一針。” 掏出來——那副無框樹脂眼鏡——只有夢醫(yī)生會覺得陸佳有魔法,他跑去世界的哪個角落他都能找到他。陸佳將它插進左胸的襯衣口袋里,因為除了他,代表生命體征的每一個小藍點背后的每一個四所余孽,也都持有一份相同的BDS。他下的餌,他撒的網(wǎng),收割的時辰就在太陽出來之前。 陸佳解下戴著小圓環(huán)的項鏈,在熟睡的夢醫(yī)生的脖子手腕上比劃很久都沒能套上去。最后他把那個小圓環(huán)兒夾進同樣從不離身的手賬本里,繞幾圈,交到王鍇手中。 王鍇接過那本陳舊的手賬本,陸佳有力的手掌在他肩頭捏了一下,對他點點頭。 太沉了,無論是手還是肩膀。 可他還是回以沉重的點頭,回以他大哥同樣無懼的目光。 最后,陸佳最后一次攬熟睡在他懷中的夢醫(yī)生。他抱他的后背與肩膀,蹭蹭他半長的黑色頭發(fā):如果可以多留一些那淡淡的消毒水味在身上,接下來的路他不會覺得是一個人在走。 他剜下他的心臟,以最慎重、最輕柔的動作,將他交到他選的人手中。 這和每次送他上那輛邁巴赫沒區(qū)別。陸佳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在山間即將泛起晨露的空氣中,看著輕靠在肩膀里那張越來越小的睡顏,他一如既往地,目送他離開。 其實他還是有點希望他可以再看他一眼——他看到遠處的他睜開眼! ——看來今天運氣不錯,心想事成呀。 夢醫(yī)生睜開眼,遇上遠處的陸佳送給他最燦爛的皺紋!這引發(fā)了他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一個疑問: 這個人怎么笑起來眼角有細褶? 他越想越奇怪。 不行,他得去問個清楚。 懷中一陣狂涌,王鍇幾乎被撲出去的夢醫(yī)生拽下懸崖!他掰過夢醫(yī)生纖白的手腕,將一直準(zhǔn)備在手里的安樂死,一滴不剩地推進血管里! 他一路給他打針。 一管又一管,在狹窄的懸崖棧道上,他手里的針沒斷過。王鍇在一只手的每個指縫里都夾了一劑一次性針管,打完一針就向前推一格。當(dāng)只剩下食指與中指間一支針管的時候,他就去腰包里抓一把,將指縫再度填滿。 隱蔽也意味著艱險,夢醫(yī)生的幾次“奇襲”都叫他差點翻下山摔成rou醬。他可能就是想把自己摔成rou醬吧,畢竟他無法將自己拼回來。 他在這條棧道上走了兩個多小時,走到后來他已經(jīng)能清楚掌握他清醒的規(guī)律,可以在他蘇醒的前幾秒就把針筒里的濃溶劑送進去。王鍇最開始是鄭悅??瓷系男∽樱茉缇瓦m應(yīng)了白刀進紅刀出,只是今天,他殺人的次數(shù)比他那天送出的十四顆子彈還要多得多。 他的腳觸到崖地時渾身都在發(fā)軟打飄,咬咬牙,又一針,他帶著夢醫(yī)生穿過一片矮小的密林,樹林盡頭的公路上停著一輛畫亮橙色腰線的小金人。 他把“昏”著的夢醫(yī)生放上前座,系好安全帶。開鎖,打火,掛擋,啟動......最高級的貴族轎車又平緩又穩(wěn)當(dāng),要帶他遠離身后群山的焦糊味。 夢醫(yī)生最后一次醒來,已經(jīng)錯過最后一次爆炸,剩給他的只有滾滾濃煙和與勞斯萊斯背道而馳的救火車笛聲。王鍇正猶豫要不要給他扎剩下的最后一針,他看到夢醫(yī)生平靜地解開安全帶,從兩個座位靠背中間爬了過去。 他爬上后車座,將頭埋進真皮沙發(fā)里。 他那樣尋了好久好久,終于滿臉通紅地抬起身子,坐在后座沙發(fā)上不動了。 他抱上自己的膝蓋,將頭埋進白襯衫。 還剩多少地方,可以尋得到他的味道? 在漫天漸行漸遠的汽笛聲中,這輛車要開向它的黎明。 兩個月后 王鍇被一陣巨大的動靜驚醒。山崩地裂,天地倒轉(zhuǎn),要他扶住不斷搖晃的腦袋才能停止強烈的眩暈感。然后他很快意識到,這陣“巨大的動靜”是自己睡著了,手撐不住前額,鼻骨一下子砸上辦公桌桌面。 他顧不上鼻子里的刺痛,擠了一下太陽xue,瞇眼去看移動終端上的時間:二十分鐘,他怎么跟睡死過去兩個月似的。 偌大的頂層辦公室里,二十多歲的帥小伙穿一身白T,青茬耳洞和黑眼圈與周圍簡約又高調(diào)的裝修格格不入。他重新調(diào)出有一墻寬的雜亂的電子屏幕,小老頭似的一張張劃光七十多份待處理文件,給二十多通較重要電話回了簡訊,最后擰眉去翻數(shù)不勝數(shù)的列表消息......翻到一半他就癱回椅背,仰面喊老子不干了。 這句話沒喊出口,因為他肩膀一疼,有東西壓得他沒辦法呼吸。只幾秒鐘,他就重新挺直脊梁骨,繼續(xù)將自己投入牛鬼蛇神中奮戰(zhàn)。 還沒等他回完第一頁消息,一條簡訊被發(fā)到他的個人信箱里。王鍇打開閃爍的移動終端。 下一刻,他沖出了辦公室,直奔前方。 “先生!先生您不能進去!您還沒有登——” 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內(nèi),妝容與衣著都分外精致的前臺花容失色。經(jīng)理看一眼那個狂奔的背影,朝這個剛調(diào)到蜀州沒幾天的年輕姑娘打手勢,再趕緊叫保安把電梯里所有人都清出來。王鍇呲一下蹭進去,滑溜得像一條電鰻。 酒店十分豪華,王鍇在電梯里盯著層數(shù)燈跺腳。門一開他就沖出去,正巧遇上遠處那個略帶學(xué)生氣的身影,正被一個中年男人送出總統(tǒng)套房。 西裝革履的大高胖子請漂亮男孩先行,又殷勤地要幫他拿行李。夢醫(yī)生禮貌地沖他擺手。那指骨分明的手指在空中擺到一半,突然按上高大男人的肩頭。他壓低自己的同時,男人也不自覺屈膝向他附耳。微微吐氣的薄唇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了什么,那家伙的眼睛被橫rou擠沒,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王鍇看他被在身后的手:那個牢牢抓在手上的小皮箱!他的血壓一下子上去!在嗡嗡嗡的耳鳴聲中沖過去,迎接沒有一絲情感的灰霧色眼眸,和那頭肥豬驚恐的叫罵。 他拿破了皮的手去拉夢醫(yī)生的手,后者也不反抗,任他牽走了。 走到半路,王鍇才看見夢醫(yī)生左手還提溜著那些玩意兒!他極端粗暴地搶過小皮箱,把試圖回搶的夢醫(yī)生死死摁住,單腿跳了好幾步,豁出全身力氣將它丟出去摔爛。 做完這個舉動后,他繼續(xù)去鉗夢醫(yī)生的手腕,將一步三回頭的他扯走。 他將他帶進一個小區(qū),把小金人擠進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小一個停車位,然后把人從車里拽出來。這小區(qū)不大,綠化也一般,有幾個大媽正結(jié)伴遛狗,看到這一幕都嚇得到處躲竄。幾條大點的狗朝著倆人狂吠,王鍇瞪這些畜生一眼,它們嗚嗚兩下,跑得比主人更快。 進了電梯,王鍇終于松開夢醫(yī)生掐出一片血紅手印的手臂,頭也不回地同他說: “我剛剛清點完他所有的產(chǎn)業(yè)。房子,豪車,地皮,商會......包括他所有的資金鏈?!?/br> 他還是忍不住用余光瞥他一眼:他不作聲。王鍇轉(zhuǎn)回眼珠子繼續(xù): “我是怎么找到這兒的?這里不在他的名下,他幾年前買的時候隔了不知道多少層關(guān)系,本來根本不可能查到。但是我偶然間發(fā)現(xiàn)他有一筆非常奇怪的錢?!?/br> 他們走出電梯,走進有點舊但被物業(yè)打掃地干凈亮堂的樓道間。有幾戶人家很囂張,明顯“肆意”占用公共資源,在門外的鞋柜旁擺了整整一排綠蘿,跟好幾束吊蘭。 “一開始,這筆錢引起我注意的原因是它真的非常小,小到我跟人說這是他的錢對方會覺得我在講今年最好笑的一個笑話??晌蚁氚堰@個笑話講下去,我繼續(xù)查下去,更搞笑了,我發(fā)現(xiàn)這筆錢居然是干凈的。” 講到這兒他停頓一下,好像要給自己一個緩沖的時間,他放輕了聲音: “這年頭還有錢是干凈的?我不信,可不管我再怎么查它就是干干凈凈?!?/br> 可能就是因為干凈所以它才這么小吧。 “你猜他拿它買的什么?” 王鍇輕輕抓住夢醫(yī)生的手,讓他把手指舉到門上。 “咔噠”一聲,電子鎖打開了。 入門的厚絨地毯上擺著兩雙拖鞋,夢醫(yī)生低頭看了一會兒,把腳后跟從帆布鞋里拔出來,踩進柔軟的棉拖鞋里。 王鍇把鞋子脫在門外,穿著襪子走進去。 玄關(guān)處懸吊著幾個簡單的裝飾架,上面擺放著一些植物,夢醫(yī)生走近一看:假的,看來主人沒時間常常打理。 王鍇打開下面的儲物柜,里面是成雙成對的備用拖鞋和不知道什么用處的一大堆工具,被雜亂地擺放在一起。夢醫(yī)生看向緊挨著的另一個柜子,裝得是幾瓶有點小貴的紅酒,已經(jīng)積起灰塵,偷偷摸摸藏在幾罐子包著淡金色糖紙的奶糖后邊。 夢醫(yī)生直起身,玄關(guān)右后側(cè)就是半開放式的廚房。刀具砧板,蒸鍋炒鍋,電飯煲嵌入式烤箱一應(yīng)俱全。仔細一看:碗筷、酒杯、西餐刀叉,全都是成雙成對的,連餐桌上的杯墊都是兩個。 牙杯,牙刷,毛巾,掛在墻上的剃須刀......那個小小的淋浴間外邊居然塞了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浴缸,害那洗衣機只能擺到陽臺上去。王鍇把夢醫(yī)生推進寬敞的臥室。 好大一張床。高高鼓起的深藍色被單下面是高高鼓起的兩個枕頭,扎進這張柔軟的床鋪肯定不輸于一頭砸進溫暖的大海。王鍇戳戳夢醫(yī)生的肩膀叫他轉(zhuǎn)頭,一個一個拉開墻壁底下的抽屜:嘩啦嘩啦——手銬紅繩乳夾尿道塞實木戒尺和一整套純黑色皮質(zhì)調(diào)教鞭......全他媽是性愛玩具! 王鍇“砰”一下推開上面的大衣柜,映入眼簾的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兒谏珦Q洗四件套,下面是,下面是另一套棉被...... 這個男人怎么這么俗?夢醫(yī)生咬自己的指節(jié): 怎么就這么紅?。?/br> 他將東西一件,一件放回原位;把那些打開的抽屜一個,一個合上。關(guān)好。王鍇去儲物間找了條給來訪客人預(yù)備下的椅子,搬到夢醫(yī)生面前,坐上去。 夢醫(yī)生站在半掩著的紗窗簾后,背對著光。他將自己藏進陰影里,開始念一份很早就準(zhǔn)備著的自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