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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結果第二夜,敬帝又在垂芳殿宿下了。

    凜冬雖已過去,初春也尚料峭,不時仍落起雪。

    敬帝這日又去晚了些,到了垂芳殿已是上燈時分。

    不久便下起雪來,紛紛揚揚的,很快臺階上積了一層,錦云怕路滑難行,跌一跤可了不得,便勸著敬帝留宿下來。

    敬帝不語,楚既明看他一眼,微笑道:“哥哥難道是怕弟弟果真將哥哥認作了小娘子,把哥哥輕薄了不成?”

    楚既明對昨日兩人同床一事耿耿于懷,時不時就要拿出來刺一刺他,又滿口的哥哥弟弟,存心地想要使他難堪。

    敬帝神色冷淡,似對他的挑釁無動于衷,心中卻道:倒不知最后是誰輕薄了誰。

    遂端起幾上的茶盅,含了一口,道:“孤也乏了,就在這里睡下吧。”

    敬帝的確是疲乏得不行了,洗漱之后,便上了床,哪知楚既明竟也跟著掀被上來。

    敬帝一手按住被角,皺眉道:“你做什么?”

    楚既明一臉無辜且理所當然地看著他,道:“自然是上床睡覺?!?/br>
    敬帝下巴一抬,指向隔壁偏殿:“旁邊去睡?!?/br>
    楚既明一臉委屈,道:“這本是弟弟的床,哥哥你要同弟弟一起困覺,弟弟都不說什么了,哪還有把床主人趕出去的道理?!?/br>
    敬帝冷冷地看著他。

    他要在這里留宿,主殿自然是要留給他的。

    楚既明眨眨眼,乖巧笑道:“弟弟認床,只睡的慣這里。哥哥若是看不慣弟弟,不愿意與弟弟同被而眠,又或者怕弟弟作出些有傷哥哥德行的事來,只有勞煩哥哥去旁邊睡了?!?/br>
    敬帝已經上了床,自然不可能再紆尊降貴去偏殿里睡。

    于是現在兩人肩并著肩,蓋著同一床被子,四只眼睛只盯著頭頂床帳。

    楚既明也很尷尬。

    原本他不過是故意來惹敬帝的事,早做好自己會被丟出去的準備,哪曉得這人竟然默認他的無理取鬧。

    想來是看出他的小算計,不吃他的套,反倒讓他自己栽進去。

    誰要和這人蓋一條被子睡覺啊。

    卻不能服這個軟,到別地兒去睡。

    楚既明氣得鼓鼓的,想再往床邊縮些,被子卻不夠寬,躲遠些就覺得冷。

    敬帝不知他心里那些彎繞別扭,他神經緊繃了一陣,對方離他遠遠的,手腳都放得規(guī)規(guī)矩矩,似是丁點不肯碰到他。

    是他想多了,過于緊張了些。

    這人但凡有絲清醒,都是要厭惡他,和他保持著距離的。

    他昏昏沉沉地想,眼皮漸漸撐不開了。

    身旁有個人,又是個素來厭惡的人,楚既明實在很難睡得安穩(wěn)。

    他鼓鼓地瞪了床帳好半天,身上實在繃得難受了,忍不住翻了個身。

    便看見敬帝的側臉,他仿佛是已經睡熟了。

    這人倒是心寬,這樣也睡得著。不怕自己一刀抹了他脖子。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這人的暗衛(wèi)他算是在刺客那日領教到了,來去竟無聲無影,行刺萬萬是行不通了。只不知他從何處搜羅到的那等高手,竟連太子哥哥也不知道。

    楚既明盯著敬帝的睡容,目中沉思,起伏不定。

    他想入了神,中間思緒一頓,敬帝的臉反又清晰起來。

    發(fā)現那張過于冷厲的臉容,睡著倒是出人意料地,有種柔和溫潤之感。睫毛籠住了閉攏的眼皮,有一圈柔柔的小小的黑影,平時總是拉直了抿緊的嘴唇,此時放松了,嘴角卻是竟有一點微翹的弧度。

    被子本來直蓋到他的下巴頜兒,因為楚既明剛剛翻身的動作,而有些松開了,露出了半個形狀圓潤的肩頭,連著衣襟內的清秀鎖骨,也若隱若現。

    這個人,怎么連個肩頭鎖骨,也生得跟個女孩兒一樣,還比女孩兒更顯得精致美感些。

    楚既明微微蹙眉,又仔細看了看對方喉間,雖不如別人的明顯,但確實是突起的,方才忍住了想掀被子看看對方究竟是個男兒郎,還是個女嬌娥的荒謬沖動。

    他伸手將被子重新給人蓋到了嘴巴上,翻了個身,背對著對方,用力閉上眼。

    暗罵自己魔怔了不成,同自己斗了十數年的兄弟,現在卻來分辨對方究竟是雄是雌?

    好歹一宿無事,睡到天明。

    敬帝先醒,將又搭到自己肩上的手臂扔開,楚既明睡相也太爛了些,四仰八叉地,被子一蓋,簡直摸不清腿在哪里,敬帝下床時不提防踩到楚既明小腿上,楚既明吃痛,也醒了。

    錦云進來見了,便一副驚訝神色,道:“真難得了,公子竟醒的這么早?!?/br>
    揉著小腿,顯是沒睡醒,又打著哈欠,又發(fā)著怨氣,楚既明沒好氣道:“任誰給你腿骨上一腳試試,自己睡不得,誠心讓別人也睡不得?!?/br>
    敬帝已下得床來,聽了這埋怨的話,也不說什么。

    倒像是一個妻一個夫,新婚的妻子抱怨丈夫不夠體貼,不善言辭的丈夫只能愧疚不語似的。

    錦云瞧著兩人,以帕掩唇一笑,到底忍住了,沒把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