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苗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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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俊譽一腳踩空的地方是個斜坡。 天黑加上毫無防備,整個人一下子就翻滾下去,頓時身上就傳來鉆心的疼痛。 彼時他懷里還抱著苗謙,兩具軀體一同往下翻滾,宮俊譽甩不開苗謙,只能被拖拽著,中途也不知道這孩子的身體到底被磕碰成什么樣了。 在兩人滾下去之后沒多久,原本已經(jīng)確認“死亡”的苗謙,被疼醒了。 他還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疼,而且本能地就抱住了自己的救命源——宮俊譽。 黑暗里,苗謙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他能感受到宮俊譽身上傳遞過來的,強烈的男性氣息,是和其他人都不同的,獨一無二的,只屬于宮俊譽的氣息。 那一刻,苗謙聽到宮俊譽悶哼一聲。 他是從小長在山里的,本來人就聰明,短短幾秒以后,苗謙意識到,他們兩人是摔下山了。 不能讓這個男人摔壞了! 這是苗謙此刻唯一的念頭。 他攀附在宮俊譽身上,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他的頭。 …… 天光微亮,宮俊譽喉間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皺著眉頭,艱難地睜開眼睛。 隱約中,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時斷時續(xù)地聽不清,當他想仔細辨認的時候,又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喘著氣緩了好一會兒,使勁眨眨眼睛,費了好大的勁才坐起來。 渾身都在痛,常年在部隊里,出過不少任務(wù),對于傷情的了解令宮俊譽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應(yīng)該有不止一處骨折了。 左腿,右臂,肋骨可能也折了。 宮俊譽抬頭看了看,這里應(yīng)該是個山溝,他們就是從眼前的高山上滾下來的。 對了,那個孩子呢? 宮俊譽驚訝發(fā)現(xiàn),那個“死了”都要抱著自己胳膊的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自己了。 環(huán)顧四周,宮俊譽發(fā)現(xiàn)了躺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苗謙。 宮俊譽還記得那孩子的名字,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地叫了一聲:“貓兒?!?/br> 意料之中的,小孩兒沒有回應(yīng)。 宮俊譽忍著痛,緩慢地爬到苗謙身邊,這么短短幾米距離,就讓宮俊譽滿頭大汗。 “貓兒?!睂m俊譽又叫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地要叫,明明這孩子早就已經(jīng)涼透了。 他就是覺得,貓兒沒死。 這話說出去,宮俊譽一定會被人當做神經(jīng)病。 宮俊譽實在撐不住了,又一次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身邊傳來幾聲驚喜的呼叫。 “隊長醒了!” “隊長醒了!醫(yī)生快來!” 房間里涌進來一群人,一個個人高馬大的圍著病床,還有一位醫(yī)生和兩位護士。 醫(yī)生不耐煩道:“你們都擠在這兒干嘛呢!出去出去!病人需要新鮮空氣!” 陳峰和袁宇航他們幾個往后退了退,但還是不死心地伸著脖子往里看。 “大夫,我們隊長沒事吧!” “隊長,我是陳峰啊!你還認不認識我!” “啪”,袁宇航打了陳峰一巴掌,罵道:“你瞎說什么呢!隊長只是受傷了又沒摔壞腦子!” 醫(yī)生給宮俊譽檢查了一番,起身道:“恢復的不錯,小伙子身體底子好,往后多多修養(yǎng)就行。你們隊長運氣好,要不是那孩子給他護著頭,他不死也得去半條命?!?/br> “說起這個來我就要批評你們了,你說說你們一個個的大老爺們,人家孩子為了護你們隊長傷的那么重,你們不好好感謝人家,怎么還像是嫌棄人家似的,喂飯都不喂,還得讓咱們護士喂,護士也是有工作的!人小孩兒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可憐啊,你們也不知道陪陪人家!” 這里不過只是個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條件很差,多來幾個人護士都忙不過來,而且這個年代還不興請護工那一套,醫(yī)生有怨言那也是正常的。 這話說的四個大男人縮著脖子,一句都不敢反駁。 幾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奈。 他們哪里敢喂飯?。?/br> 雖說見過的死人不少,可也沒誰見過死了還又活了的,這他媽真的不是詐尸? 要不是那會兒他們?nèi)ゾ汝犻L的時候,隊長明明自己還沒清醒,嘴里卻喃喃念著非得要救這孩子,陳鋒他們幾個根本就不會把苗謙帶到醫(yī)院來給醫(yī)生治療,直接就拉火葬場去了。 當時他們都以為那就是一具尸體,死人還有什么好治的? 可誰知道,那具“尸體”,竟然還能活過來?! 醫(yī)生那會兒通知他們那叫貓兒的孩子醒了,陳峰還不信,去看了一眼,門一推開,登時對上那雙杏仁般烏溜溜的大眼睛,當下一個激靈,渾身上下寒毛直豎,“嘭”一下關(guān)了門,再也不敢進去了。 袁宇航還有雷文耀和方陽暉三個都去看過苗謙,也都被嚇得再不敢去。 說是嚇吧,也不準確,按雷文耀的說法就是:“被他那雙大眼一瞧,我就感覺胸膛都涼透了,就是被看穿了的感覺,真他媽邪門!” 是挺邪門的。 從他們上了那破廟,遇到的事兒就一直挺邪門的。 宮俊譽這會兒完全醒神了,之前昏著還好,現(xiàn)在醒了,身上幾處傷格外疼。 陳峰屁顛顛給宮俊譽喂了點兒水喝,宮俊譽問:“那孩子活著?” “……活著呢,”陳鋒其實不太想提起苗謙,“隊長你說這邪門不邪門……” 宮俊譽打斷他,撐起身體,“你扶我去看看他?!?/br> “隊長!”陳鋒很是不贊同。 宮俊譽道:“你是隊長還是我是隊長?” 陳鋒嘴巴動了動,終究沒再說什么,把宮俊譽扶起來了。 宮俊譽也不好過,右胳膊和左腿打著石膏,肋骨倒沒斷,就是傷的不輕,胸前背后全是繃帶,走一步就扯得傷口疼。 可就這樣,他也還是要去看苗謙。 苗謙就住在宮俊譽隔壁,陳峰他們雖說不待見苗謙,但錢什么的還是舍得的,兩人都住的是單人間。 其實也算不上是單人間,一個房間里有好幾張床呢,這會兒住院的人不多,他們就多出了點兒錢把房間整個包下來了。 醫(yī)院走廊光線不好,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地面上也沒有地板磚,墻壁上刷的綠漆。 宮俊譽進門的時候,苗謙正坐在床上看書呢。 苗謙兩條胳膊每條都有多處骨折,包得像木乃伊似的,腿的傷勢倒比宮俊譽要好,還能自己走路,臉上也有傷,不過打了這么幾天針,已經(jīng)沒有剛開始那么腫了。 他身上穿著醫(yī)院的藍白條紋病號服,空蕩蕩的,還是那么瘦。 苗謙的胳膊不好動,撐著腿,書放在腿上,請護士jiejie給他打開書之后,看完一頁就動作慢吞吞地用手指翻頁。 見到宮俊譽進來,苗謙笑了。 這是他這么多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宮俊譽坐在苗謙床邊,“貓兒?” 苗謙點頭,“嗯。” “看的什么書?”宮俊譽問。 “找護士jiejie借的?!?/br> 宮俊譽用沒骨折的左手拿過苗謙腿上的書,書名赫然是。 宮俊譽挑眉,隨便翻了翻,發(fā)現(xiàn)專業(yè)性的知識很多。 他問苗謙:“看得懂嗎?” “看……看得懂一點點吧。”苗謙臉紅了,他不會說謊,一說謊就心虛。 宮俊譽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這孩子不只是看得懂“一點點”,而是看得懂很多。 他很意外,沒料到這個山里孩子能這么聰明。 宮俊譽左手伸進被子下面,捉住苗謙細瘦的小腿,將他的腿放平,然后把書重新放在苗謙腿上。 “你繼續(xù)看,我?guī)湍惴摗!?/br> 苗謙不自在地動了動腿,臉色更紅了。 男人的碰觸讓他覺得很舒服。 其實他還想要更多。 他為自己這種無恥的想法感到羞愧。 陳鋒在一邊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宮俊譽,他們隊長什么時候變這么溫柔了? 自己都傷著呢,還給別人翻書? 媽的,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吧? 但是這會兒苗謙不想看書了。 他有一肚子問題呢。 還有一個事關(guān)他生死的問題他必須要說。 “我病好了,能……能跟著你嗎?” 問出這句話,苗謙的臉已經(jīng)漲得通紅了。 他怕宮俊譽拒絕,趕緊又說:“我會干活的,我很能干,只要給我一頓飯吃就行了!” 無論怎樣,他必須要在宮俊譽身邊! 他“死”了又醒來后,就能明顯地感覺到宮俊譽身上的“氣”了。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只要在宮俊譽附近,苗謙就會覺得很舒服,也感到自己精力十足,再也不像之前在家里的時候,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 仿佛宮俊譽身上的精力正在源源不斷地滋養(yǎng)著他。 苗謙甚至能感覺到,如果沒有宮俊譽,他可能分分鐘會死掉。 會真的死掉。 對于苗謙這個請求,陳峰當然是第一個反對的。 陳峰原本就不喜歡苗謙,苗謙話音一落,他就冷聲道:“你長了腿自己會走路,病好了自己不會回去嗎?你這種小邪.物咱們?nèi)遣黄?,你該去哪兒去哪兒,別纏著咱們隊長!” 小邪.物? 苗謙的眼眶霎時紅了。 宮俊譽的表情倒算平靜,只問道:“為什么想跟我走?” 若換了是別人,宮俊譽還會懷疑對方是不是看中他是從京城來的身份,想要攀高枝之類的。 但是眼前這小孩兒,心里想什么全寫臉上呢,山里孩子,單純得不像話。 苗謙咬咬唇,一雙因為太瘦了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盯著宮俊譽,猶豫著。 虧了宮俊譽有足夠的耐心。 好半天之后,苗謙老實說:“沒有你,我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