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那人你搞不定?！?/br>
    童昕背朝孟樊，側(cè)躺在他的身邊。對方一言不發(fā)，孟樊以為童昕又睡著了，沒聽見他說的話。少頃，他聽到抽泣的聲音，猛地轉(zhuǎn)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童昕又哭了起來。孟樊連忙湊過去哄人：“眼睛都哭腫了，怎么就這么委屈啊。”

    “連你都、都瞧不起我?！蓖窟煅实?。孟樊胡嚕著他的頭發(fā)，平和地做著解釋：“我怎么會瞧不起你。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得太深，再受傷害?！?/br>
    童昕說：“可是，你說我搞不定他?！?/br>
    “因?yàn)樗皇沁@邊的人?！泵戏畱B(tài)度很堅(jiān)定。

    童昕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他轉(zhuǎn)過身，用一雙哭腫到睜不開的眼睛，瞪著孟樊，嘴硬反駁道：“我原來也不是這邊的人，不努力一下怎么就知道一定搞不定！”

    關(guān)于“原來”，孟樊不愿重提。因?yàn)椋涝谕靠此戚p率的身體里，藏著一顆怎樣敏感的心。因?yàn)樗焐险f著“都過去了”，卻還是不自覺地在尋找那個被弄丟了的身影。

    “你努力的方式，”孟樊與童昕對視，問得聲音很輕，“就是‘打K’[注]嗎？”

    童昕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微微轉(zhuǎn)頭，別開了視線：“不是我……主動要打的……”

    “重點(diǎn)是‘你是不是主動’嗎？”孟樊捏著童昕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你之前是怎么跟我打包票的？說你長教訓(xùn)了，不會再沾上那些東西了——這話不是你說的？”

    童昕含糊不清地辯解道：“就一點(diǎn)點(diǎn)，不足‘一手’……”

    “‘半手’也不行?！泵戏闪耸?，輕輕搓著童昕的臉頰，“要不是這東西，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童昕沉默不語，因?yàn)樗J(rèn)為自己變成這樣是命中注定：他就是這樣的人。只有孟樊對他還有濾鏡，認(rèn)為他應(yīng)該純潔沒有欲望，永遠(yuǎn)是十六七歲的那個少年。童昕向前挪了挪身體，前額貼著孟樊的大腿：“這次真是意外，樊樊你別生我氣?！?/br>
    孟樊嘆氣，因?yàn)樗静恍牛骸澳愠赃^虧，所以向來小心，從不沾別人給的酒水，更不會參與那種‘打K’、‘溜冰’的局?，F(xiàn)在，你告訴我這是意外？意外不等癮過去了就往家奔，你就不怕路上被人給賣了？”孟樊又嘆了口氣，話里除了無奈，更多了些許的辛酸，“你這分明就是計劃好的……倒是我妨礙了你?！?/br>
    “沒有，”童昕磨蹭著孟樊的大腿，“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孟樊看著童昕，在他的腿上蹭亂了自己的頭發(fā)，“若不是我來了，在你的計劃里，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蹭樓下那位的大腿吧？”

    童昕只會重復(fù)“沒有”，音量也是越來越低，顯然是沒有底氣，說出來自己都不信。孟樊扳過童昕的肩膀，讓他看著自己，鄭重說道：“如果你非要去招惹他，一定答應(yīng)我：不要用那些臟東西?！?/br>
    “嗯……”童昕辯解道，“我只是挺喜歡他的，但并不是非他不可。”

    “只要zuoai，不要愛”，這是童昕的人生格言。盡管，這在孟樊看來純屬扯淡。且不說剛滿23歲的童昕是否真的能夠貫徹自己的格言，單說“不要愛”這一點(diǎn)，就違背童昕的本心。他何止是需要愛——他需要比zuoai更多的愛?？墒牵@份超額需求的愛，一般人都給不來。不是身體上供應(yīng)不足，就是心靈上照顧不周。最后，在泥潭里跌了一個大跟頭的童昕，意識到是自己太過貪心，干脆放棄了更高難度的情愛，只要更容易滿足的性愛。當(dāng)然，這完全是他的自欺欺人，孟樊完全不信。因?yàn)椋M管產(chǎn)生了性癮，童昕也總是滿足自己的同時小心翼翼地去討好別人——一邊因自己荒yin而自我厭棄，一邊又懇求別人不要嫌他臟。在身體得到滿足之外，他下意識地渴望著心靈上的寬慰，卻又知道“這樣的”自己，根本不配。孟樊很是心疼，可又無能為力。因?yàn)樗麄冨e過了最佳的時機(jī)，難以發(fā)展為“可以zuoai的朋友”以外的關(guān)系。童昕敏感且脆弱，孟樊更是從兩人初遇開始就謹(jǐn)慎而怯懦，友情能維系至今，大概更多還要感謝上天賜予的緣分。

    “那你準(zhǔn)備怎么把他引上床?。俊泵戏畣?，“就他那個反應(yīng)，明顯是對男的沒興趣。”

    岑知安過于激烈的反應(yīng)，的確打擊到了童昕的積極性。盡管他昨天晚上吸了一點(diǎn)K粉，但是今天上午回到家的時候是有意識的，所以投懷送抱基本是刻意為之——擱平時他也沒這個膽量。童昕的想法很簡單：軟磨硬泡一番，只要是男人，很難不妥協(xié)。就算被拒絕……反正只要能得到性滿足，童昕并不在乎性體驗(yàn)。如此說來，孟樊的確是妨礙到了他。若是孟樊不在，岑知安說不定就會順?biāo)浦哿?。但是，童昕不會怨孟樊，畢竟他給了他滿足。

    “要不……還是走傳統(tǒng)的路線，”童昕猶疑道，“先奠定一些感情基礎(chǔ)的？”

    孟樊徹底無奈了——合著您不僅不確定對方是否愿意上男人，甚至干脆和對方都不熟，就敢借著毒勁兒裝瘋賣傻地往人身上蹭，您就不怕人家惡心透了轉(zhuǎn)臉退租連夜逃命嗎？真當(dāng)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直了十幾年，給點(diǎn)溫柔就彎曲，翹起屁股給別人搞啊。當(dāng)然，孟樊也只是腹誹，嘴上說的還是“記得別沾臟東西”，至于童昕是否能夠成功睡到新房客……其實(shí)跟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

    童昕的想法很簡單，執(zhí)行起來也沒什么套路。當(dāng)天晚上，送走孟樊，他就下樓去敲岑知安的屋門。他準(zhǔn)備為自己的冒失道歉，然后作為補(bǔ)償再請岑知安吃頓飯。說是補(bǔ)償，其實(shí)就是還上一頓的火鍋，因?yàn)樗潞蠼o岑知安微信轉(zhuǎn)賬，對方?jīng)]收，最后又退還到了童昕的錢包里。不過，他沒有擬定備選方案，諸如“若是岑知安不在家，或是不開門，他該怎么辦”——童昕天真地認(rèn)為，岑知安只要在家，就不會讓他下不來臺。所以，在敲了門又靜待幾分鐘卻沒有回應(yīng)時，童昕低頭盯著下方門縫漏出的燈光，想著岑知安可能是因?yàn)榇髦鷻C(jī)在畫稿，才沒聽到他的敲門聲。他掏出手機(jī)，用微信文字消息向岑知安表達(dá)自己的歉意和賠禮一起食飯的心意。

    當(dāng)然，發(fā)出去的微信消息也沒有即刻得到回復(fù)。童昕有些沮喪，因?yàn)樗涝O(shè)計師忙起來有多專注。而積累這種知識的原因，更是加劇了童昕的憂郁……空虛和寂寞擠走了房間里的空氣，童昕感到窒息。他需要zuoai，需要被填滿，需要忘記那份落寞的心情。童昕轉(zhuǎn)身離去，希望能在Gay吧約到大且持久的猛1，只有把他cao暈，才能讓他忘記自己是多么惡心的東西。

    岑知安的確在忙，但也的確是故意無視童昕的。他甚至在敲門聲響起后，特意將手機(jī)調(diào)至靜音，以防童昕打電話來響起鈴聲。他在躲避童昕，更多的竟不是因?yàn)閻盒摹ε拢驗(yàn)樽约罕煌苛闷鹆诵杂??？?6歲的男青年，有性需求很正常?？墒?，為什么是對同性？為什么是因?yàn)橥?？岑知安坐立難安，手上握著筆，腦子里卻亂成一團(tuán)，什么也畫不出來，就這樣白白浪費(fèi)了一下午。他沒有探究過自己的性向。不論是同性越界地接觸，還是異性隱晦地示好，岑知安都不感興趣。對于親密關(guān)系，他沒有迫切的需求，所以也不需要增進(jìn)感情的互動。

    上一次自慰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岑知安對此沒有印象?；蛟S是某次淋浴，正好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所以他自行解決了一波。但是那幾乎與“性欲”無關(guān)，只是某種不可抗力的生理反應(yīng)。那么這次又是因?yàn)槭裁矗恳驗(yàn)橥颗拥难?，還是他稚氣未脫的臉龐？岑知安也搞不明白。他只知道，在童昕撲上來的那一瞬間，他想到的不是與那人zuoai——因迷糊而覺得可愛，因天真而想去憐愛。那么多人讓他在哭喊中達(dá)到高潮，岑知安不想成為其中的一員。

    那一晚，童昕沒有帶人回家過夜。岑知安戴上耳機(jī)，聽著雷雨聲交加的白噪音，弄了自己滿手的粘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