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章女主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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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再一次見到神谷,竟還是在以往常去的酒吧里。 神谷坐在臺上,手把著麥克風(fēng),靜靜的在唱一首歌。 他幾乎沒怎么變,還是那副眉眼,依舊那把嗓音。 清澈的,像一汪泉。 原本是最能觸動心底的畫面。多少次夢醒來,這畫面能伴隨他到天亮。 只是他卻不是以前的小野了。 夜幕漸漸降臨。 小野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迎來了酒吧的老板。 那老板也是故人,以前看著小野就掄起袖子,兩個不免干一仗。 那時愛火冒三丈,大喝一聲:“小兔崽子你還敢來?你砸碎的酒瓶怎么賠?” 現(xiàn)在見了他,卻是陪笑得份了。 老板坐下來,仔細(xì)打量小野,終于還是恭恭敬敬:“小野先生,你今時今日的身份,光臨我這小酒吧,委實我受寵若驚了?!?/br> 小野從容道:“你知道我為了什么來?!?/br> 他把下巴往臺上唱歌的人擺了擺。 “他怎么樣?” 老板順著小野的方向,看到神谷,心中頓時了然。 他一嘆:“還是老樣子吧。前兩年存了些錢,原本不想繼續(xù)在我這里做的,不過似乎出了一點私事。結(jié)果他也沒走成?!?/br> 小野的目光若有所思:“我走之后他跟了多少人?” 老板卻笑了:“小野先生你這話說的,你沒走時,他也只把你當(dāng)孩子,壓根沒屬于過你。你何必問這問題自討沒趣呢?!?/br> 小野也笑了:“他把我當(dāng)孩子?你抬舉我了。他是把我當(dāng)玩具,玩了就扔。” 語調(diào)輕快,話里有笑意,可老板卻聽出了nongnong的譏諷之意。 他又是一嘆:“不論如何,小野先生,你現(xiàn)在不同以往了。DABA的首腦,所向披靡。他呢,若是論以前,是那個魅惑人心的侍酒生。現(xiàn)在還是侍酒生,卻不那么魅惑了。” 小野的目光不曾離開神谷,隔了一會才道:“你猜我這次回來做什么?” 老板想想:“賠我你打爛過的桌子椅子酒瓶酒杯?” 神谷的歌聲停下,他對臺下的人露出一抹非常好看的微笑。 小野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你把神谷浩史給我處理,想要什么賠償隨便?!?/br> 老板連忙搖手:“先生怎么這么說呢,現(xiàn)在你要的人,難道還有敢不給的么?” 他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不過你也知道,神谷不比別人,只怕他不跟?!?/br> 小野像是聽見了笑話:“你也說了,我不是以前那個一無是處的窮孩子。難道時至今日,還能由得他?” 他順手拿起矮桌上的飲料單,翻開看。既然是酒吧,燈光音樂還是其次,酒肯定得是不可或缺的。一眼望去,Vodka,Rum,Whiskey,Tequi等等,還都是洋酒。小野想起來,以前他三天兩頭來,每一次都是為了找神谷。 那時候任何人接近神谷,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跟人打架,打碎了不知多少瓶好酒。 酒水灑在地上,滿室酒香,一聞酒醉。 年輕氣盛的時候,他也曾一把拉住神谷,很認(rèn)真地說:“神谷桑,除了我你誰也不要跟。你等我,我給你全部?!?/br> 神谷只是對他微笑,好像他是個說胡話的孩子。 那時候他最魅惑的一面沒有對著他,小野現(xiàn)在想來,真是損失。 不過他知道神谷的弱點。 “我看這Jacks Whiskey不錯,幫他開一瓶。難得見面,是該好好跟他慶祝了?!毙∫暗穆曇艉艿?,仿佛能融進不遠(yuǎn)處的鋼琴聲里。 酒?烈酒? 老板有點驚訝,提醒道:“你忘了神谷酒量不行,以前還因為被灌了太多胃穿孔一次。他是沾酒就醉的呀?!?/br> 小野道:“為了他那次我跟人拼命,差點斷了條胳膊,我能忘?要的就是他醉。” 老板皺眉:“神谷浩史做了什么,你得這么罰他?” 小野回避了老板的第一個問題,卻好像執(zhí)著于其中一個字:“罰?” 他笑了:“怎么說是罰呢?這不是罰,是我賞他的?!?/br> 他接過酒保送來的酒:“一整瓶,都是我賞他的?!?/br> 19 神谷盡了最大努力把當(dāng)天的配音錄完。 竟然也沒有人問起他。盡管目光總在他的身上游走,背過身去能聽見他的名字,偶然碰見一些關(guān)系不深的熟人會撞破他們閃爍的臉,可沒有人問起他。 也許是不敢,也許是不恥。 神谷在接到通告取消的消息時,露出一點難看的笑容。 應(yīng)該是不恥沒錯了。 他躲開了所有人,只接了竹內(nèi)的電話。 電話里的竹內(nèi)已不再氣急敗壞,很平靜的對他說,他的專輯制作無限期暫停,廣告被撤銷,第二天的通告也已經(jīng)完全取消。公司高層正在開會,副社長也參與其中討論如何著手處理這件事。 很快會有消息。 神谷輕輕問:“拓田也參與其中?” 竹內(nèi)沉默了一會,硬著聲說:“……是?!?/br> 神谷揚起嘴角:“如果他這個當(dāng)事人都不需回避能參與其中,那為什么我也不能在其中?為什么要避著我,討論對于我的處罰?” 竹內(nèi)還是沉默,最終也只是道:“這是公司的公關(guān)手法?!?/br> 神谷沒有再說話。 竹內(nèi)心里頭也不好受,幾經(jīng)掙扎,最終還是開口:“神谷,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認(rèn)不認(rèn)識副社長。你別騙我,我現(xiàn)在一想,如果你們不認(rèn)識,他是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你加預(yù)算的?!?/br> 神谷緩緩笑了:“我認(rèn)識他,好幾年了?!?/br> 他掛了電話。 聲優(yōu)圈里第一忙的神谷浩史,破天荒竟然閑了下來。 神谷走在回家的路上。 黃昏很美,周圍有各式各樣的彩燈掛件,還有女孩子嬉笑的聲音??匆娝闹芪孱伭脑∫拢窆炔畔肫?,今天是七夕。 天上有煙花,空氣里是青竹的馨香和食物的美味。 結(jié)伴同游的,兩情相悅的,熱鬧而歡快。 神谷被這樣朝氣蓬勃的樣子弄得微笑。 去年這個時候他在做什么呢?……哦,對的,還和小野君那個笨蛋吃咖喱。 其實好想念小野的咖喱。 想念小野。 他一個人掏出鑰匙打開家里的門。再拿出手機。 不可以的。神谷這樣告訴自己。 小野君在和晴子醬約會。他期待著能夠表白成功。怎么會想要接聽自己的電話。 他又怎么能這么沒出息,在人家不再愛他時,每天每天的想念那個人。 可是很難過。 想聽到他的聲音,元氣滿滿的喊‘卡米亞?!?。 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半秒也好。 神谷撥打小野的號碼。 短暫的接線聲,然后便是‘嘟——’?!闼鶕艽虻挠脩魺o法接聽,請稍微再撥?!?/br> 小野君在和晴子約會。 他關(guān)上手機了。 神谷突然失去了站立的力氣。 直到這一刻,聽著電話里撥不過去的號碼,更加能確認(rèn)他被遺棄了。 他只有一個人。 一直都只有一個人。 神谷沿著門緩緩滑倒。他不想要哭,所以他只能笑。揚著嘴角,輕笑出聲。笑著笑著停不下來,好像要花盡全部的力氣和本能去支撐一個笑容,卻還是沒能留住眼角的淚。 神谷將臉埋在手掌里,失聲痛哭。 回到東京以后,小野還請晴子吃了一頓昂貴的晚飯。 晴子看著魚子醬,松露等等價格不菲的西餐料理,眼睛都瞪直了。之后小野還送了晴子她喜歡品牌的包包。晴子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小野捏捏她的臉:“你這樣我會覺得很市儈的,我不喜歡市儈的人?。?-” 晴子聳肩:“哎,女生都是這樣的,人之常情嘛~” 吃過晚飯,小野滿意的把手機拿出來,打開。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將近三十多條短信。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程很滿??墒且矝]可能滿到三十多條短信,十多條未接來電,尤其他都跟小石渡報備過了。人氣再爆棚也不會這樣吧……小野這樣納悶著,一條一條開始看。 他的神色猛地一變。 ‘神谷浩史出事了’ ‘小野混蛋你在哪,神谷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看了周刊了嗎?神谷有大麻煩了。’ ‘可惡那家伙不開門,你這家伙又在哪?’ ‘小野君你好,我是竹內(nèi)。請問你看到短信以后能給我來個電話嗎,我想和你談?wù)劇!?/br> 出事?周刊? 晴子被小野猛地沉下來的臉色嚇了一條:“小野桑,沒事吧?” 小野看了看她,搖搖頭,卻大步流星走到附近賣娛樂雜志的小販。 聲優(yōu)周刊屬于銷量比較多的娛樂雜志,他很快就看到了這一期的封面。那是青二的副社長和神谷在他家樓下的停車場,拓田握著神谷的手臂。 照片里看不清楚神谷的表情,可拓田卻是有一點笑容。 晴子一驚:“這是神谷桑?他卷入什么事件了,看起來很嚴(yán)重?!?/br> 小野點點頭:“是很嚴(yán)重,這一行一點風(fēng)聲都是能要人命的?!?/br> 剛接完老婆電話的賣雜志的店主聽見后,咂巴咂巴嘴:“哪一行都一樣,無風(fēng)不起浪。既然被拍下來了肯定沒有十分也有七八分。都不能說是徹底冤枉。” 小野聽了這話,慢慢瞇起眼睛。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也許在努力克制著:“先生,你對雜志上面的人了解多少?” 店主嘿一聲:“我根本不認(rèn)識他們。不過風(fēng)氣就是這樣的,誰都一樣。” 小野冷冷道:“知道我為什么說一點風(fēng)聲都會要人命么?就是因為有你這樣人云亦云,自以為是,不懂裝懂的人。你看不見他的付出,就判定他的品行。你看不見他的痛苦,就判定他的罪名。胡亂評價他人的你又覺得自己有多高尚呢?” 小野的雙眼一旦嚴(yán)厲下來,真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店主被小野一番搶白的目瞪口呆。 晴子拉拉小野的衣袖,勉強做出笑臉,對店主彎彎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br> 她皺眉,回頭,輕輕斥了一聲:“小野桑!” 小野低頭看完了他的短信。 他撥通了竹內(nèi)的電話。 竹內(nèi)接到了小野的電話,只是粗略的解釋了神谷現(xiàn)在的情況:“公司還在商討對策。說實在話,事情弄得這么糟糕,副社長也已經(jīng)站出來把矛頭指向神谷,這時候沒有一些處罰是不可能的。只能看公司想要怎么安排。至于現(xiàn)在手頭上的工作等等,自然是很難留住了。他一直想要一個長假期去海邊,現(xiàn)在這長假來的真諷刺。” 小野緘默聽完竹內(nèi)的話,僅僅問了:“那他怎么樣?現(xiàn)在在哪?” 竹內(nèi)一嘆:“我也不知道。他把手機關(guān)上了??赡苁窃诩野?。我去敲門也不開,我估計他想要一個人靜靜,不會見人了。也好,大家都冷靜一下。” 小野卻皺起眉頭:“竹內(nèi),你不知道神谷浩史一旦一個人,就會胡思亂想么?” 竹內(nèi)沒有立即回答,躊躇了片刻才道:“小野君……我其實是想,你和神谷那么熟,你知不知道,他和拓田……認(rèn)不認(rèn)識——” 小野截住竹內(nèi)的話:“竹內(nèi)桑,我不知道。但是這不重要。” 竹內(nèi)急起來:“這怎么不重要,他不說實話,我該怎么幫他和公司商量?” 小野卻道:“現(xiàn)在重要的根本不是他的工作,而是他這個人。” 竹內(nèi)語塞。 小野掛了電話。 他一直皺著眉頭,此刻突然轉(zhuǎn)身就走。 晴子被小野這個樣子嚇到,心里也知道神谷出了大事,便一聲不吭的跟在小野身后。 小野走到街上,叫了一輛TAXI,等晴子坐上去之后,小野報出了神谷家的地址。 他撥打神谷的電話,卻撥不通。 一路上張燈結(jié)彩,大多都是一對對情侶。晴子看著路上甜蜜牽手的小情侶,回頭卻看小野表情越發(fā)的凝重。 那是晴子從來不曾見過的表情,極為凝重,卻柔和了說不清的擔(dān)心。 晴子張了張口,想要說什么,最終卻欲言又止。 待到了神谷家附近,小野卻仍似在深思,晴子終于一嘆。 “小野桑,你也無需這么方寸大亂,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不知道,還需要了解?!?/br> 小野抬起頭看晴子:“我知道神谷桑,他不可能?!?/br> 晴子卻看著他:“我沒懷疑神谷桑的人格,我只是說,現(xiàn)在我們根本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你何必這么焦急,剛才還跟人家店主發(fā)脾氣。他說的又沒有錯,照片不會是假,無風(fēng)不起浪,那天晚上至少神谷桑的確跟那個人在一起。這也就是為什么竹內(nèi)桑希望神谷桑坦白,因為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么。” TAXI停在神谷家樓下,小野和晴子從車上下來。 他回頭瞥了晴子一眼:“他們說了什么也不重要。質(zhì)疑內(nèi)容也是質(zhì)疑?!?/br> 晴子簡直覺得此刻的小野變得陌生:“所以店主活該被罵?” 小野簡單的回答:“我沒有罵錯?!?/br> 晴子輕輕道:“那我呢?我也不行嗎?” 她說著,走上前,就站在小野面前。 兩個人雖然還并未正式確認(rèn)關(guān)系,可也只是差了最后那句我愿意。實際上小野清楚,他能夠自居晴子的男朋友。而晴子也已經(jīng)認(rèn)為自己是小野的女朋友,這也是為什么她開始會格外在意小野的情緒反應(yīng)。 以及對小野碰上神谷就如此失常,感到費解與反感。 小野察覺到晴子的目光,對上她的眼睛。 他僅僅道:“誰都不行?!?/br> 晴子一怔。 天邊已經(jīng)有了銀白的月亮。彎月懸掛夜空里,溫潤而冰涼。 晴子突然覺得渾身也漸漸發(fā)涼。 不是因為小野對神谷出事的緊張,而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小野的義無反顧地信任與關(guān)心,她竟從未見過。 這原來不是屬于交往對象的,這原來竟是屬于神谷浩史的。 什么東西錯了,錯的很徹底。 今夜是七夕。 天上有燦爛的煙花,很漂亮。 就算有天大的事,他該陪伴的人是她。 他們怎么會在神谷浩史的家樓下? 小野轉(zhuǎn)身,晴子跟上他的腳步,直到跟他上了電梯,才思索著開口:“小野桑,你要去找神谷桑嗎?可是竹內(nèi)桑說過,他來了神谷桑也不開門,他現(xiàn)在誰都不想見。” 小野卻篤定而低沉的道:“晴子,可是如果他現(xiàn)在需要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br> 晴子簡直覺得小野已經(jīng)全然陌生了。 “他若是不開門呢?” 小野淡淡道:“他一定在家里。只要他在家里,我就有辦法讓他開門?!?/br> 電梯門開了。 小野走出電梯。晴子停留在里面望著小野的背影,她渾身的涼意已經(jīng)轉(zhuǎn)為冰冷。那冷意甚至已經(jīng)竄到了指尖。 她緩緩地跟在小野身后,直到來到神谷的門前。 “小野桑?!鼻缱犹谷坏兀p輕地問他:“今晚是七夕,你還沒有跟我說那句,你喜歡我。” 小野略有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晴子笑了笑:“我的咖啡只限今晚,你是不是不想要好喝的咖啡了?” 小野的目光漸漸沉下來。 晴子卻置若罔聞,只是仍笑道:“其實我聽了DGS七夕特輯。你說你的七夕愿望是要找回所珍視的那樣?xùn)|西。你找到了嗎?……不是我,對嗎?” 小野望著晴子,輕輕喚她的名字:“晴子……” 晴子卻指了指前方:“你一定要按門鈴嗎?” 小野卻在同一時間,站定在門前,按響了門鈴。 他似乎已經(jīng)很清楚神谷不會開門,只是提高聲音,用屋里能聽見的聲音道:“神谷桑,是我,我來了。我想見你,等讓我進去么?” 晴子站在遠(yuǎn)處,靜靜看他。 她終于明白了一點事情。 她的心里永遠(yuǎn)都會有獨屬于信之的一份本能。 小野大輔又何嘗不是。 他可能忘了。 但本能還在。 門內(nèi)傳出一點聲音,卻沒有人開口。跟竹內(nèi)說的情況一樣,神谷的確在家里,卻不肯見任何人。以小野手機里的短信來看,來找神谷的不止一個人,卻都被拒在門外了。 小野凝視著緊關(guān)的門,仿佛在凝視門后的那個人。 他全然不自覺地,用晴子從未聽過的溫柔聲音說話:“神谷桑,開門好么?” 他緩緩,低柔的道:“外面很冷。特別的冷?!?/br> 怎么會冷。 七夕的日本,正直盛夏,怎么可能會冷。 小野不明白自己怎么會這樣說,可他知道,他該這樣說。 屋內(nèi)仍舊沒有一點聲音。 小野一動不動,不再開口。 半刻后,門突然開了。 神谷僅僅開了門,卻閃身進了屋里。晴子只看見了神谷匆匆的身影,卻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受人歡迎受人尊敬的前輩,其實很單薄。他的側(cè)身甚至比自己的還要薄。這樣的肩膀,怎么能承受一點壓力。 會垮的。 小野并不感到驚訝。他上前進了屋,轉(zhuǎn)身面對晴子。 宛如想定了什么,小野對晴子說了三個字:“對不起?!?/br> 不是喜歡你,而是對不起。 然后他在晴子面前,合上了門。 小野離開了神谷的家有三天。 這三天神谷沒有出門,只是接了竹內(nèi)的電話,了解公司想要他放長假。神谷很淡然地接受了竹內(nèi)的安排。當(dāng)強烈的情緒全部過去,神谷剩下的,只有平淡與原則。 然而當(dāng)小野帶著青二的社長回來時,神谷卻無法形容自己的驚訝。 社長去了紐西蘭,很少會和日本聯(lián)系,也不再處理青二的事務(wù)。小野居然聯(lián)系上了社長,還將他帶了回來,一同出現(xiàn)在神谷的家。 在神谷眼中,社長一直都是他的恩人。 隔了多年,再一次狼狽不堪的出現(xiàn)在他眼前,還是為了同一個原因,神谷更覺得無地自容。尤其是當(dāng)他看見社長手上拿著的聲優(yōu)周刊,以及照片里自己的臉。 社長是為很慈祥的老人。他坐在神谷的沙發(fā)上,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張光碟。 “我對拓田太了解了。其實他一直都惦記著你,當(dāng)初我阻止他,他面上沒說,背地里還是死性不改。也真是奇怪,他別人不追究,過了這許多年,還是第一個追究你。我與他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他的手段做法,我看得一清二楚。當(dāng)時我念在朋友情誼對放過他,沒想到今天他就對你趕盡殺絕?!覇柲?,神谷,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 神谷坐在小野身邊,道:“公司現(xiàn)在在放我的長假??墒俏?,我想了很久,我知道路會很艱辛,比以前還要辛苦,但是我還是想做聲優(yōu)?!?/br> 社長若有所思地看神谷:“為什么?” 神谷道:“因為我喜歡。而我也曾允諾要做一生聲優(yōu)。我不想我的夢想伴同諾言一起變得一文不值?!?/br> 他的聲音不大。很輕,很細(xì),一如神谷的聲音。 但是每一個字都很有力。 社長笑了。 他的笑意發(fā)自肺腑:“當(dāng)年我就覺得你是個能吃苦,卻還保持著赤子之心,不卑不亢的孩子。這一點讓我很喜歡。你不會想去找什么捷徑,永遠(yuǎn)走在一條可能較長,但光明的道路上。你今天的成就是你該值得驕傲的,也是任何人都不能輕易摧毀的?!?/br> 被一直仰慕的社長如此夸獎,讓神谷不禁難為情起來。 他憋了半天,才道:“真的很感謝社長……但我不是個孩子……” 別扭的一句話讓社長和小野同時笑了。 他將光碟推倒神谷面前:“拓田曾和不只一位聲優(yōu)有潛規(guī)則交易。我當(dāng)年手上就有這樣一份別人寄來的錄影帶。念在我們之間的友誼,我替他擺平了糾紛,沒有將他揭發(fā)。不過他冥頑不靈,那么我手上的影碟,我交給你。如果你愿意,你能夠拿來昭告天下?!?/br> 昭告天下就意味著,神谷的撇清關(guān)系,與拓田的萬劫不復(fù)。 神谷一再對社長鞠躬:“太感謝您了,還特地從紐西蘭回來。實在太過感謝?!?/br> 社長表情卻是若有所思:“你該感謝的不是我,是你旁邊這個為你東奔西走的傻孩子。小野君,我去紐西蘭之前就知道你,你們的DGS辦的非常紅火,沒想到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 小野在長輩面前也有點難為情:“神谷桑有麻煩,赴湯蹈火也是在所不辭的?!?/br> “啰嗦啊你?。ī咖铡洌┅俊?/br> 寒暄幾句后,社長離開了神谷的家。他本已經(jīng)不再處理這些事情,如今把光碟放在神谷手中。拓田一看便知是社長曾經(jīng)親臨。他就不打算再露面了。 神谷跟小野把社長送到機場,目睹老人筆挺的走過登機口。 神谷回頭。 小野正在看著他笑。 又是那經(jīng)典的,天然的笑容。 神谷心里頭一番滋味涌上,竟然不自覺鼻頭一酸:“小野大輔,你為什么這么相信我?為什么還特意跑去紐西蘭?你找不到怎么辦?你的這些純粹到底是怎么來的?” 小野的笑容很暖,目光里卻含著一點神谷不明白的東西:“神谷桑,也許是我的本能?!?/br> “什么意思?” 小野搖搖頭,卻不再回答。 拓田的道歉聲明一出,聲優(yōu)圈又是一起軒然大波。無一不自責(zé)自己錯怪了神谷,竟然錯懷疑了神谷。神谷的所有工作頃刻恢復(fù),廣告更是接踵而來。 他對待工作的心態(tài)倒是一直保持著平常心,依舊如平時一樣去工作。 可道歉的人很多。 一開始神谷還能客氣的接待這些真心實意地歉意,直到竹內(nèi)也滿頭大汗的對他彎腰道歉,神谷差點沒把桌子推翻。 “竹內(nèi)你搞什么鬼啊,這到底有什么到對不起的?╮(╯_╰)╭” 竹內(nèi)憋了半天:“我一直逼你坦白,可這件事跟你沒關(guān)系,都是副社長的錯…我不該懷疑你,真的對不起!” 神谷呼出一口氣,走過去抱了抱竹內(nèi):“不要再內(nèi)疚了。我不是說過嗎,我確實是認(rèn)識拓田的,你沒有想錯?!?/br> 他望著竹內(nèi):“但是我知道,你只是懷疑真相,卻從未懷疑我的人格?!?/br> 竹內(nèi)被神谷這樣深深的相信著,忍不住拽著神谷的袖子抹眼淚。神谷微微揚起嘴角。世界就是如此,信任只是一層薄紙。再要好,再親密,也不免會起疑。 而他,曾被誘惑差一點摧毀的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責(zé)怪任何人。他只該感謝。感謝此刻還擁有的一切。 感謝那個對他,唯一沒有抱過一絲懷疑的小野。 小野此刻正在跟mamaD通電話。 照舊是匯報了醫(yī)生復(fù)查的一些瑣碎事。他只剩下兩次復(fù)查就再也不需回醫(yī)院了,身體機能恢復(fù)的出乎意料的好,和正常(偏胖︿︿)的大叔沒有什么區(qū)別。 mamaD還是有點擔(dān)心,反復(fù)聽了好幾遍才能確定,還嘀咕要哥哥D來一趟東京替他檢查。 “mamaD,我是人不是汪醬?。???)” “器官什么的不都差不多嘛,還是給你哥哥看一眼我才能放心?!?/br> “mamaD……(???)” 母子倆說了半天話,小野估摸著也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認(rèn)真了起來。 “媽,你還記得上次打電話時,你說我忘記了一些,最珍視的回憶。那對我非常重要,希望我能夠找回來?!?/br> mamaD沉默片刻,道:“不錯,我是這樣說過。” 小野淡淡道:“你說的,記憶中最珍視的東西,是不是與神谷桑有關(guān)?” mamaD再次陷入沉默,卻沒有回答。 小野等了半刻,輕聲道:“換個方式問,是不是神谷浩史,就是我最珍視的東西?” mamaD停了幾秒,終于還是低低的,嘆了一聲氣:“你怎么做出這樣的覺悟?” 小野的神色變得執(zhí)著,認(rèn)真而嚴(yán)肅。 他低聲道:“我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我剛醒來那陣,別人都還好,只好看見神谷桑就會覺得,腦海很深的地方什么在努力蘇醒。我的頭會很疼,我的心臟跳動會變得慌亂。他是個我的大前輩,我不愿意去驗證反常的原因,一直在克制自己跟他保持距離。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很成功,但很快我發(fā)現(xiàn)了,神谷桑的一舉一動,就連他不經(jīng)意的動作,都能帶動起我很大的情緒。好像,即使沒有了記憶,我的本能依舊被他牽動著。” mamaD愣神的呢喃小野說的話:“本能……” 小野緩緩道:“神谷桑就是我的本能?!?/br> 人唯一辦不到的事,就是假裝不愛一個人。 mamaD低嘆。她并不覺得驚訝,似乎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已經(jīng)有一段時日。 她的語氣輕柔,但是小野卻聽見了一些類似于飲泣的痕跡。 他一怔,他不明白為什么mamaD會為他的覺悟而流淚。 但是電話對面的女人的確在哭泣。 “大輔,其實你的心底是知道的,你最珍視的是什么,你一直知道的。我曾勸你,不要疏遠(yuǎn)神谷桑,因為我很怕有一天,當(dāng)你失去他,你會后悔?!?/br> 她輕輕道:“你聽了那么多期的Dear Girl Stories,如果不是有所察覺,就不會害怕而克制,保持著你所謂的距離。你的心一直在提醒你,你的寶藏,你的珍惜,早就藏在了八年的下回待續(xù)里?!?/br> 下回待續(xù)里。 小野失神的掛了電話。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回憶與沉思。 太陽順著窗戶投影在墻上,一點一點西下。 小野卻還在努力的想。 直到被手機鈴聲驚動。他看了一眼屏幕,不禁有點驚訝。 來電者是中村悠一。 22 小野不是教徒。而就算他是個教徒,或許也會是個佛教徒。 所以中村約他在教堂見面,而且見面后一臉嚴(yán)肅地看他,這讓小野有點不知如何是好。教堂是禱告懺悔的神圣地方,而中村的表情就好像要對他坦白一些很隱晦的事。 小野不由得也認(rèn)真起來,不敢有胡亂的舉動。 中村看著眼前的巨型十字架,回頭問小野:“你跟晴子小姐七夕去約會了吧。順利嗎?” 小野控制自己千萬不要擺出顏藝,雖然中村的這個問題讓他有點不知所云。 “還算不錯……怎么了嗎中村?” 中村的神情有些復(fù)雜,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說辭:“小野,我們都是很多年的大親友了。如果你跟晴子在一起的話,我一定第一個痛快送上祝福。晴子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人好,心地也好。” 小野抬眼:“中村,你想說什么?” 中村直望著他的眼:“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在你車禍以后昏迷的期間,有一個人,他太懦弱,太膽小,不敢去看你。只好每天每夜跪在這里祈禱。他對上帝承諾只要你能夠醒來,愿意放棄所有的一切?!?/br> 中村苦笑:“這件事情,他不會告訴你。如果我也不說,那將永遠(yuǎn)不會有人知道?!?/br> 有一個人曾為了他,甘愿放棄全部。 小野走到離十字架最近的地方。 他不能控制的閉上眼。微妙而輕緩的感覺包圍了他,一片黑暗里,他卻仿佛能看見很多東西在腦海間閃過。他看見一個背影,直挺挺的跪在眼前,虔誠的祈禱。 然而當(dāng)他能認(rèn)出是誰,那個畫面就被掠過了。 每次都是這樣,讓他永遠(yuǎn)也看不清。 小野睜開眼,回頭。 他沉眼注視中村:“中村,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br> 中村有一霎那的訝異,隨即而道:“你說?!?/br> 小野一字一頓:“你言下的那個人,是不是神谷浩史?” 小野的最后一個復(fù)查,卻是在七月下旬了。 他已好的完全,故不需任何人陪伴,自己到了醫(yī)院。主治醫(yī)生幫助小野復(fù)查了數(shù)月,對小野也很是喜愛,兩個人做了簡單的檢查后,便交談起來。 小野把玩著桌子上的地球儀,突然道:“醫(yī)生,我丟失的記憶,還能再找回來么?” 醫(yī)生摘下老花鏡,像望著一個后輩那樣的慈祥:“只有這一樣,我無法跟你說準(zhǔn)。也許很快就能想起,也許永遠(yuǎn)也只有零碎地片斷?!?/br> 小野默默地轉(zhuǎn)著地球儀,不再說話。 醫(yī)生一嘆:“怎么了,你這孩子不像是這么安靜的人?!?/br> 小野安靜了一會,低聲道:“我覺得,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比我的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墒悄銋s告訴我,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的。我不知道怎么辦。” 醫(yī)生原本是很嚴(yán)肅,聽見小野這樣說,卻緩緩笑起來。 小野不明所以。 老醫(yī)生站起來,把辦公室里的窗戶打開。 外面的陽光正好,照射在桌上的地球儀,小野的手指被晃得盈白。 老醫(yī)生回頭,道:“世界上的東西都是確實存在的。假如你忘記了陽光,也許你終其一生都不會記得陽光是什么,可你每天都能感受到它。而記憶也一樣。你忘記的,若是一件事,或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即使你想不起來,那個人卻是存在的。難道你想不起來,他就變得不重要了么?” 一番話語重心長,如雷貫耳。 想起來固然好,可若想不起來呢? 能全然否定過去么?他試過的。他做不到。 重要的東西,重要的人,難道還會有什么改變? 小野對上老醫(yī)生慈愛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個還沒有開竅的孫子。 他如釋重負(fù)的笑了。 和親如祖父的老醫(yī)生道別,約定好以后也要經(jīng)常聯(lián)系,小野走在醫(yī)院的花園里。 花園的盡頭便是寬裕的林蔭大道。當(dāng)初他出院時,曾和家人與朋友經(jīng)過那里。 夏季的花開得很燦爛,尤其以日本玫瑰為最,整個花園里都芬芳四溢。 小野轉(zhuǎn)過玫瑰叢,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身影正推著輪椅,也轉(zhuǎn)了一個彎,正好面對小野。 兩人的目光碰觸后,有了一段時間的默然。從原本幾近是最親密,到今天的相對無言,所用的也僅僅是,在神谷家前,關(guān)門的一個瞬間。 小野走到晴子面前,對她笑了笑:“我來做最后一次復(fù)查,我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了?!?/br> 晴子也釋然一笑,笑臉依舊恬然而文靜:“恭喜小野桑?!?/br> 她低了低頭,再抬頭時,笑容不變,卻輕輕道了一句:“小野桑不需要好喝的咖啡了,對么?因為咖啡已經(jīng)沒有了?!?/br> 小野伸出手,順了順晴子被風(fēng)吹散的頭發(fā),目光歉然:“晴子?!?/br> 他道:“對不起?!?/br> 晴子笑著搖頭,退后一步,對上他的眼:“小野桑,你不需道歉。其實我今天要告訴你,你對神谷桑的與眾不同,我早有察覺。我一直都覺得,即使是大親友,最尊敬的前輩,你的目光,也留連在他身上太久了。太久了。” 她嘆道:“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騙自己可以,可當(dāng)神谷桑出了事,我的自欺欺人就變得猝然蒼白無色。說到底,不是你想要失信于我,而是我沒能及時看清你?!?/br> 小野搖搖頭:“不論你怎么想,我都想說對不起。” 他也是一嘆:“我想給你一個美好難忘的七夕。而說到底,只怕我比信之,更加讓你失望了?!?/br> 提及信之,又有許多片斷交叉在兩人之間。 湖光十色,兩輛自行車,大樹下樹葉間的陽光,晴子淡淡閃著淚的眼,小野低聲地勸告,以及終究沒能夠握上的手。 晴子曾問過自己,若當(dāng)時她沒有將手抽回,而是給小野握住了,那么之后會有什么不同。 她卻知道,神谷的門,還是會在眼前關(guān)上。 一如當(dāng)晚,決絕的,執(zhí)意的,甚至有點瘋狂的。 晴子又展開笑瞇瞇的樣子,撫平護士群上的皺褶,輕快道:“小野桑說的沒錯,你還欠了我一個很好的七夕。那作為補償,小野桑能不能陪我完整的約會一天呢?” 小野望著晴子,語氣不輕不重,依舊很溫和:“晴子,我能當(dāng)作朋友與你共游,以償還我欠你的一天??晌也荒芘隳慵s會,你知道我不愿意。” 因為有更重要的人。 太重要的人。 沒想清楚時,迷迷糊糊中犯下的錯已經(jīng)如此不可原諒,那么當(dāng)他認(rèn)清了自己的心,就更不能再與任何其他人糾纏不清。 晴子失笑。 她淡淡道:“小野桑,你知道你什么時候最帥么?” 小野恩恩想了一會,指了指臉上的傷疤:“是不是英雄救美挺身而出那會?” 晴子卻沒有接他的玩笑,只是道:“現(xiàn)在?!?/br> “此時此刻在我面前的小野桑最帥。在溫柔和藹中,如此的有自我原則。即使連一句輕易能說出口的安慰話,也不愿意違反地原則。對你真正所珍視的人,那么的保護,尊重,以及忠誠?!?/br> 她的唇角有笑意:“這樣的小野桑,簡直帥呆了。” 一陣微風(fēng)吹過。玫瑰香氣飄散在兩人之間,漸漸淡去。 小野信守諾言,當(dāng)真陪晴子在東京鬧市游玩了一整天。 待到盡興而歸,已入夜了。東京的夜晚仍然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常,行人林林總總,結(jié)伴同行。晴子私下穿衣服很喜歡運動式的便捷醫(yī)務(wù),這時候穿了運動衣,把長而卷的頭發(fā)放下來,還戴著棒球帽子。 他們往離開夜市的方向走,停在十字路口的樹下。 小野笑著問她:“吃夠了嗎,你今天也是真能吃,都把我吃窮了??!” 晴子滿不在乎:“又不是我請客有什么關(guān)系嘛嘿嘿?!?/br> 小野欲哭無淚:“我的財布最近也是有點周轉(zhuǎn)不靈啊晴子醬!” 晴子對小野扮了一個鬼臉。 小野正要逗她,卻見晴子低頭從隨便的包里拿出了一樣?xùn)|西。他仔細(xì)一看,卻是一張OK繃創(chuàng)口貼。而且還是HELLO KITTY限量版,上面都是貓咪的圖案。 燈火通明的夜市下,晴子的眼睛很亮。 她道:“小野桑,我們是因為一道傷疤結(jié)識,這你是知道的。雖然這中間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我卻也希望能借由OK繃,把所有傷痕都修補。這之后,我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你還是我心目中的英雄。HERO!” 小野不回答,也不閃躲,靜靜看著晴子小心翼翼的把OK繃貼在臉上的疤痕處。 晴子做出審視的姿勢:“嗯,果然不管怎樣還是很HANDSOME?!?/br> 戴著棒球帽,這樣側(cè)著臉,很可愛的樣子。 古靈精怪的晴子,活潑可愛的晴子,以及不熟悉時,淡然文靜的晴子。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小野輕輕說:“我臉上的傷,當(dāng)時一定很疼。” 兩人從樹下步出,一起在十字路口等待交通燈。 晴子望著眼前的車來車往,搖頭:“疼不疼的,當(dāng)時你也沒有說??墒俏矣X得,再疼也不會比你手心的傷更疼。那樣的疤,深得連做肌膚整形都整不完全,真不知道小野桑你是怎么弄的。太不小心了。別說是不好看,就是疼都能要你半條命的。” 小野聞言,微微一怔。 他低頭,翻開自己的手掌。 很長,很猙獰的一條疤,每一次看到幾乎都會被嚇一跳,然后心驚膽跳。 到底是怎樣的刀割,才會沿著掌心的一側(cè),直直劃到另一側(cè)? 他突然感到有些恍惚。 這樣的恍惚分外熟悉,他知道是有些記憶正在努力破繭而出。 小野閉上眼。 ……小野大輔,你永遠(yuǎn)都是這樣,做事情永遠(yuǎn)不會想想將來,想想后果?!?/br> ……你就是這道血淋淋的掌痕,闖進我的人生,打亂我的人生曲線。你憑什么要求我顧及將來,顧及后果?…… ……你就是我人生里最大的變數(shù),我連你都接受了,還有什么接受不了…… ……只有你,決不許躲開我?!?/br> 有什么零碎地畫面飛快地在眼前劃過。 沒有月光的夜,他就站在熟悉的門外頭。地上是一滴滴的血液。地上有兩個人的影子。門內(nèi)有一個人,那個人甚至連顫抖著的聲音都很熟悉,卻看不見臉。是誰? 到底是誰? 他究竟對誰有那么大的執(zhí)念? 他究竟對誰要求決不許躲開? 是不是神谷浩史? 是不是他?! 一道撕裂一般的尖銳疼痛劃過,在腦海中一直徘徊的東西頓時炸開。 他信仰的,懷疑的,執(zhí)著的,畏懼的,期待的,痛苦的所有根源全部涌上。 小野緊閉著眼,卻突然在一個剎那看清了門后的那個人,他的臉。 真的是他。 從不曾改變的,只有他。 回憶潮水般,一旦涌上便無從阻止。 他憑什么躲? 小野大輔的人生軌跡因為神谷浩史的出現(xiàn)全都變了,他憑什么躲?! 不行。絕對不行! 小野往前踏出一步,想要去開門。 耳邊傳來尖利的喇叭聲,身后有人猛地拉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拽的往后退了一步,險些摔倒。小野睜開眼,看見晴子擔(dān)憂而微怒的臉色。 他反應(yīng)過來,順勢看去,竟然是紅燈。他差一點點就橫沖上了繁忙的馬路。 晴子覺得小野簡直是不可理喻,又不是沒有吃過車禍的苦頭,怎么這時還這么不小心? 難道還要被撞一次,弄得遍體鱗傷,他才罷休?這么橫沖過馬路,車子又開的飛快,他真當(dāng)自己次次都那么幸運?做夢! 晴子張口便要罵,連難聽的話都想好了。 可是小野卻忽然說話了。 靜靜的,低沉的。 “晴子,我想起手掌心疤痕的來源了。” “晴子,我都想起來了?!?/br> 全部都想起來了。 晴子提議吃拉面,趁機再敲小野一筆。 小野顏藝了半天發(fā)現(xiàn)沒有用,只要乖乖掏出財布君奉陪。沒辦法,說要補償一天,宵夜也算在一天之內(nèi)。而且他想起了以前的所有事情,把失去的記憶撿回,怎么說都該好好慶祝。 晴子倒是很開心,還喝了不少啤酒。 小野卻沒喝什么酒,僅僅把面吃了,便只是坐著。 晴子又問了小野不少有關(guān)于神谷的事。只有這時小野才會一改失神的樣子,變得認(rèn)真并且非常小心的回答每一個問題。好像要再三確認(rèn)自己想起來的東西是正確的。 直到晴子問他,神谷桑是不是也喜歡他? 小野凝視著眼前的光暈,語調(diào)平緩卻清晰:“他是喜歡我的,只可惜之前的我不夠了解他?!?/br> 晴子側(cè)頭:“小野桑什么意思?” 小野低聲緩緩道:“神谷桑是一個溫柔,善良,但是自卑,膽小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我應(yīng)該感謝這一場重傷,讓我在全然失去記憶的情況,能夠重新認(rèn)識神谷桑,從而知道,他有多么的思念我。從而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決不會比我對他的少?!?/br> 晴子似乎有一點明白了:“可是他不會承認(rèn)?!?/br> 小野淡淡笑了:“他永遠(yuǎn)都不會承認(rèn)?!?/br> 晴子怔?。骸澳窃趺崔k?” 緘默在兩人間回蕩。過了凌晨的拉面點漸漸的沒有什么人。小野繼續(xù)看著不遠(yuǎn)處的光暈,似乎是若有所思,眸光卻很溫柔。 那是一種讓晴子心悸的溫柔,卻不是屬于任何人的。僅僅為了神谷桑一個。 小野低聲道:“晴子,我問你,若是車禍前的小野大輔,你說他會怎么辦?” 晴子低頭,仔細(xì)思考起來。 她并不認(rèn)識車禍前的小野,只有過一面之緣。可是單單從那一面,再從她所做的功課。 他的見面會,他的演唱會,以及DGS,DDT等等中體現(xiàn)的小野大輔……他會怎么辦? 晴子輕聲道:“也許會縱容神谷桑。以前的小野桑不會想逼神谷桑的,只能縱容他,直到所有都煙消云散,云淡風(fēng)輕。直到從互相在乎,到前輩后輩,再到點頭之交,最后到陌生人?!?/br> 小野盯著自己掌心的疤痕。 他柔聲道:“你或許是對的。就算我不允許他逃避,但是我終究是不愿意逼他,看他難過的。我不忍心看見他的那怕一滴眼淚,又怎么忍心要他站起來承認(rèn)不可告人的感情。我想,若我沒有死一次,又重活一次,我們真的會逐漸疏遠(yuǎn)?!?/br> “小野?!?/br> “所以,”小野抬眼看晴子:“我不能再做以前的小野大輔了。” 小野的神情篤定堅決地讓她無法形容。 他慢慢道:“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這一次,不論用什么方法,即使會傷害到他,我也不會再放開他了?!?/br> 晴子怔住。 小野盯著晴子:“晴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這樣莊重而誠懇地請求,讓晴子知道她不能拒絕:“什么忙?” 小野道:“你能不能陪我演一出戲?” 24 神谷是在結(jié)束DGS錄制后,接到竹內(nèi)的電話,才聽聞消息的。 和竹內(nèi)通過電話后,神谷看了一眼十幾封的未讀信息,想必都和竹內(nèi)的話大同小異。他翻開新聞,粗略的看了一眼,推開錄音間的門。 小野挺開心的在哼著歌,還自娛自樂的跳舞。那樣子很可愛。 他抬頭對神谷笑:“神谷桑我們一起回家吧︿3︿” 神谷靜靜看了他一會,突然開口道:“拓田被拘捕了。社長給我們的影像被公開了?!?/br> “證據(jù)確鑿,鐵證如山。拓田甚至不需要再為自己辯護,已經(jīng)是商業(yè)罪,刑事罪,數(shù)罪并罰。官司難逃,牢獄難逃,事業(yè)人生也都?xì)Я恕V駜?nèi)對我說,那個混蛋終于得到了他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我們應(yīng)該都去喝一杯慶祝?!?/br> 有一剎那的沉靜。 小野也笑了起來,貓嘴上揚:“那也帶我吧,我也想喝︿3︿?!?/br> 神谷也笑了:“小野,影像只有社長,我和你知道。我沒有公開,社長從來沒打算公開。今天把這個證據(jù)交到警方手里的,是你,對么?” 小野一刻都沒有停頓:“是我。” 神谷沒有預(yù)料到小野的直認(rèn)不違。 他盯著眼前的小野,小野的貓嘴越翹越高,眼睛也很明亮。 神谷張開嘴,小野卻在那之間突然開口。 “神谷桑,他犯了罪,而且不止一次,死不悔改。今天你放過他,他日后也不會放過你。更何況被他迫害的人不計其數(shù)。將他繩之以法是拓田罪有應(yīng)得,我不認(rèn)為我做錯了什么?!?/br> 小野很平淡的道。 神谷望著小野:“可你甚至沒有告訴我一聲?!?/br> 小野卻道:“神谷桑是個太溫柔的人,若我告訴你,你會有悲憫之心?!?/br> 神谷一怔。 就在一刻前,眼前的男人還在錄音時對他撒嬌,對他耍流氓,做著不可思議的八嘎的事情。而現(xiàn)在,除了對他說‘可愛’幾乎沒有什么其他評價的小野,居然會有這樣的決策。 不告訴他,是因為知道神谷會抗拒。 神谷從不想陷任何人與不義。 雖然小野說的全都正確。 神谷緩緩道:“小野君,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小野對上神谷的視線,顯得很坦蕩:“神谷桑說,我哪里不一樣了?” 神谷語塞。 小野等了幾秒,見神谷不說話,便嘟起他的嘴,笑咪咪的說:“是不是變得聰明了?是不是也比以往果決了?是不是……變得比以前的小野可靠了?” 神谷心中猛的一跳。 小野一雙淺棕色的眸子平靜的望著神谷,一眨不眨。 他在等神谷的回答。 神谷幾乎是倉促的轉(zhuǎn)身,握上門把:“走吧,回家。” 小野搖搖頭,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