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提著公文包，快速朝幼兒園走來。

    他一下班就急速往這邊趕，生怕錯過孩子的接送。

    沒辦法他太忙了，一個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一個人當兩個人用。錯過孩子的接送已經是常事。

    但孩子很乖，每次都會自己乖乖坐著，不吵不鬧等待父親來接他。

    還好，看著園門口那么多人，還好他沒錯過。

    滿頭大汗的人剛從奔跑里站穩(wěn)。邊上就擠過來一個婦女。

    那婦女喜氣洋洋的看著陳文，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里，在陳文疑惑的目光里小聲開了口。

    “哎，陳教授，我給你說個喜事，你可得仔細聽好了，”。婦女是個直性子，說話習慣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

    陳文嚴肅的眼里有了疑惑，溫和禮貌的點頭答應，示意自己會按照婦女的要求做。

    若是學校里那些對陳文印象始終停留在嚴厲的學生和老師，親眼看見這一幕，恐怕眼都得驚掉。

    這個溫和有禮，對待一個普通婦女都友好耐心的人，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嚴厲的陳文教授嗎？

    雖然得到了陳文的保證，婦女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那陳文拉到了角落里，悄悄在人耳邊輕語。

    “陳教授啊，我看你一個人這樣辛苦，又要上班又要帶小孩，這樣怎么行的呀，所以呀，我給你介紹個對象，”。

    陳文沒想到會是這種話題，直接當場愣住了。

    婦女以為他是對孩子有什么顧慮，趕緊發(fā)動自己的語言表達，努力打消他的顧慮。

    “陳教授啊，你不要擔心孩子的問題，我給你介紹的對象，也是個帶了個小孩的，你看怎么樣?！?/br>
    反應過來的陳文，連忙擺手拒絕。第一次經歷長輩催婚的他滿臉尷尬，臉熱得通紅，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尷尬得吞吞吐吐，話都說不清楚?！安唬?，不用了，”

    大媽不以為意，她早看清了，陳教授這種男人，臉皮最薄了。薄了好呀，這才是好男人。不像那些臉皮厚的下三濫。

    她抓住陳文擺動的手，苦心勸告。

    “啊呀，你要是擔心什么，你就說嘛，陳教授。這小孩缺了爸爸mama任何一個，都是不可以的。你就算可以累，你的小孩不行的呀，你看我好幾次來，你家小孩都是沒有人接的最后一個。你說你作為一個爸爸，得為你的小孩考慮是不是?！?/br>
    說到最后，婦女都讓忍不住嘆氣了，那么小的孩子，那幾次見到，都是好可憐的乖乖坐著。好讓人心疼的呀。她也是真的想為了陳文好。

    可他不知道陳文的真實情況。陳文是絕對不會和女人結婚的。

    但婦女那一席話確實說到了陳文心底，深深感到自己這個爸爸當得太不負責任了。他陷入了自責的沉默。

    而這沉默卻讓婦女誤會成了陳文在動搖。就在婦女要加緊追擊，拿下目標時。兩人身后傳來一句話，打斷了她。

    在兩人后面的角落里。同樣來接人，卻因為位置，不小心聽見談話的蔣刻，心底有些驚訝和怪異的凝澀，沒想到這人是個單身父親。

    見那人低頭沉思，一副動搖模樣。心下忽然一陣沖動，出口打斷了婦女。

    “咳咳，打擾一下，我不是故意聽見的，我剛好從這里路過，就聽見有人說話，非常抱歉，”。

    大媽眉毛一下豎起來，都沒聽完來人的話。性格潑辣的她，回過頭去就準備教訓一下來人。

    轉過身卻愣住了。

    樣貌英俊，氣質瀟灑的青年溫和且抱歉的微笑。不禁讓人心生好感。這可是她見過的，除了陳教授之外，最瀟灑的人物了。

    對著這一張臉，再輕微的罵都出不了口。婦女眉毛彎下來，滿臉慈祥的拉住青年的手臂，將人拉到兩人中間，慈愛的拍著青年高出她許多的肩。

    “啊呀，不用道歉，這有什么的啊，小帥哥，快來幫我勸勸教授，這個人，真的是，說不通了嘛？”。

    “哦？”，蔣刻好笑的看著自己的老師，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這個學生，會被人拉著對自己教授催婚。

    那人見他看過來，原本就低著的頭，壓得更低了。頰邊隱隱出現飛紅。

    小貓害羞了，本來就瘦薄薄的頰子紅暈暈的，拼命往里縮，不讓人看見。

    手握拳抵住勾起的嘴角，蔣刻咳了兩聲，才開口。

    “咳咳，阿姨，我們教授最近很忙，想來沒有時間吶，以后再說吧，阿姨?！?/br>
    卻不是催婚，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給人解圍。

    一直沉默低頭的人聽見青年這話，驚訝的抬起頭看了一眼青年。也顧不上其他了，連忙對著熱情的婦女點頭。

    婦女一聽前半句，兩人是師生。心里暗喜，有門了。結果后半句卻不盡人意。

    再看陳文這樣，明顯是真的不愿意。嘆了口氣，這媒啊，看來沒有機會咯。

    搖著頭走了，走時卻還不死心，不忘留下一句話。

    “陳教授啊，你要是改變主意了，趕緊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你知道的呀，”。

    陳文萬分尷尬的點頭，只是那動作太過于細微，就跟低著頭不動差不多。

    婦女遺憾離開后，兩人之間的氣氛凝滯不動。一時無言，唯有沉默。

    陳文因為那天的事，不好意思開口。兩人卡在有些熟悉卻十分陌生的疏離關系上。蔣刻也顧忌引來對方的反感不適，無法多開口。

    最后是陳文猶猶豫豫，細聲細氣的開了口，在喧鬧的人聲里，那聲音就跟蚊子嗡嗡一樣，但蔣刻卻一下就捕捉到了。

    或許他也在等人說話呢。

    “你，嗯，你，你的傷，好了嗎？”

    “謝謝您的關心，我的手已經好了，”，明明說到這里就結束了，見那人緊緊盯著他的手。嘴里不自覺又多說了一句?！罢娴暮昧耍闭f完自己心里暗自一頓，但隨即也就釋然，老師的關心總要回應的。

    為了增加可信度，蔣刻甩了一下手，卻被心驚膽戰(zhàn)的人一把抓住。

    “你這么敢動作這樣大，怎么一點都不小心，”

    陳文腦子里只記得那日青年露出來布滿整個手臂的傷口，以至于向來思維敏捷的人忘了，還有時間愈合這一常識。

    蔣刻一愣，見那人神情緊張，是真的擔心，斂下心底的高低不平，柔聲安撫著急擔心的人，“知道了，教授，抱歉，讓您擔心了，”，

    陳文滿心滿眼都是那看起來很是恐怖的傷。竟沒有向那天一樣反駁。

    沉默再次回歸。

    陳文突然想起什么，從辦公包里拿出一份項目實驗報告給蔣刻，“這是計劃下面的報告，你帶回去看看，不懂就來找我，公司我已經在聯系，不久后會有答案”。

    蔣刻接過那本文件，溫聲道謝，“謝謝您，我知道了”。

    “嘟嚕嘟嚕嘟嚕嘟?！?，幼兒園放學鈴聲響起。打斷兩人的對話。

    幼兒園的年輕女老師站在門口，開始點名。

    “到”，孩子的家長連忙答到，給老師看過證件，確認無誤后，把自己的孩子接走了。

    “蔣圓圓”，聽到自己小侄女的名字，蔣刻大步流星走過去，把小侄女牽了出來。

    “蔣小羊”。

    蔣刻牽著小侄女往剛才兩人所站的地方走過去，卻不見人。目光在人群里巡視，在女老師邊上找到了消失不見的人。

    陳文收回自己的證件，蹲下來雙手張開。

    乖巧的小羊邁著小短腿，撲進了他的懷里。雙手牢牢抱住陳文的脖子，還粘人的親了爸爸的脖子。

    “小羊今天乖不乖，”，陳文不復以往的嚴肅刻板，臉部的線條幾分軟化，滿臉柔和問出。

    那柔和的表情讓青年愣了一刻。

    不茍言笑的人那張瘦削蒼白的臉忽然就隨著眼里的疼愛生動起來，溫柔溢滿每一條軟化的線條。

    讓蔣刻無端想起，上一次醫(yī)務室見到的，那人嚴厲外表下的柔軟和脆弱。

    “我今天好乖的，爸爸，”，童稚的聲音響起，含糊的開心回答。

    小羊才三歲，年紀小。再加上，這三年里他和陳文生活的環(huán)境也不是很好，陳文很忙，很少時間教他說話。導致小羊說話不是很清楚。

    邊上的女老師滿眼笑意，附和的夸贊到，“小羊今天好乖的哦，哈哈，”。

    乖巧懂事的小孩，軟噠噠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給女老師告別。rou嘟嘟的小短手輕輕揮著?！袄纤模僖?，小羊今天也好喜歡老師。”

    說完又急忙要證明爸爸是他心中的第一人，趕緊轉過頭對著爸爸親了一大口，“小羊今天也好愛爸爸。”

    這天真可愛的舉動讓陳文和女老師都心底一軟。

    而被小羊吸引過來的蔣刻也不例外。他的心底軟得都要化了。

    莫名被那明顯動作比其他小朋友要遲緩些趴在人懷里的小孩吸引，不自覺走過去。

    “小叔，你走錯了，家不是往這個方向啦，小叔羞羞?！?/br>
    小侄女坐在蔣刻手臂上，見總是被爺爺奶奶夸獎的小叔，竟然走錯路了。抓到機會，教訓了自己小叔一頓。

    “小叔，小叔，小叔？”，小侄女連喊幾聲沒有得到人應?？催^去，才發(fā)現自己小叔眼里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直直望著前方。

    她第一次見小叔除了溫和平靜外另一種表情，年幼的她下意識抱緊人脖子，乖乖靠著人的胸膛，不再說話了。

    小孩對他有種隱約奇異的吸引，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繩從那頭栓到這頭，勾纏交接，緊密相連。牽動他的雙腿，穩(wěn)穩(wěn)邁開。

    他無法說明那是一種怎樣的氣息，只覺得心被一根堅實密切的線緊緊扯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

    抱著小羊轉過身時撞上了后面的人。陳文返身后退站穩(wěn)，嘴里說出道歉。

    “對不？你怎么在我后面？”，道歉在看清來人時停止，接著轉折質問，并迅速后退，收緊抱著兒子的手，陳文表情戒備。

    見人一臉防備，不知道怎么惹了人的蔣刻連忙出口道歉，“對不起，老師，請您原諒我，您不要緊張，好嗎？我沒有惡意”。

    心里想的卻是另一件事，站在他對立面的人，好像炸毛的小貓，只差弓起后背。

    抱著小孩的手可以看出很緊張，小貓抱著自己的小小貓崽子，鼓著腮幫子，圓溜眼睛睜大，在防備他這只大犬。

    “嗯，沒事，下次別一點聲音沒有，站我后面?！?/br>
    小貓緊張情緒緩解不少，還是有些防備。

    蔣刻后退幾步到安全距離外，表情真誠，語氣溫和?！拔抑懒耍淌?，對不起，冒犯到您了”。

    小貓到此才終于放松下來，收起了腮幫子。“嗯，沒事，沒有怪你”。他本來就沒有責怪，滿臉防備是出于不能啟齒的另一個原因。

    有點略微遺憾小貓收起腮幫子。這隱秘念頭讓他走出自己的規(guī)矩線，說出了過界的話。

    “教授，您的小孩和您一樣的好看”?？粗桓赣H情緒感染，也睜大那雙和父親并不相似的眼，緊張盯著自己看的小孩。

    他心下軟了幾分，越了和教授陌生的界，近了人一些，夸了小孩。

    小孩長得和父親并不像，但確實可愛好看，母親那方基因一定不錯。而且這母親應該是他認識的人，小孩那張臉總讓他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果不其然，那人一聽這話，腮幫子立馬鼓起來。邊朝門外走，走邊冷聲回答，“嗯，謝謝，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話落已經走過他好遠。

    這人好像對自己的孩子特別在意，不想讓別人接觸。他忽略了隱約中所感知到的，那個別人好像就是他。

    看著人急匆匆離去的瘦削背影。蔣刻喊了一句，“教授再見，”。那人背影一僵，假裝沒聽見，步下速度更快了。

    “小叔你笑什么呀？”，小侄女驚奇的看著小叔嘴邊高高揚起的笑，第一次見到小叔笑的這么開心。今天的小叔太奇怪了。

    “呵，小叔在笑小貓呀”。蔣刻嘴角弧度不改，點點小侄女鼻頭，溫柔回答。

    “小貓！在哪里，我也要看！”，瘋狂迷戀動畫片的小侄女高興的追問。

    “好呀，回家，小叔陪你看”。心情頗為愉悅的青年抱著小侄女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