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除夕夜，許承安又是一個人。

    不同的是以往這個時候他會在公寓為自己做一桌菜，倒上兩杯紅酒，自己喝掉一杯，另一杯放在旁邊，等到第二天再去倒掉。

    而今晚許承安呆在公司，陪伴他的只有黎征喝過的咖啡杯，和停留著黎征氣息的一室渾濁空氣。

    許承安本來準備了滿滿一冰箱的食材，以及非常合理的說辭，邀請黎征去他家跨年，讓黎征喝掉那杯屬于他的紅酒，再用身體向他傾吐一些埋藏已久的心事。

    為了實現(xiàn)這個計劃，許承安故意制造故障把黎征騙過來，在黎征解決問題后又刪掉重要的指令以拖延時間，然而黎征還是走了，在許承安認為他今晚必定留下的時候，辦公室已沒了他的影子，只有留在桌上的一張紙條：搞定了，我先撤了，家里有人等。

    從窗外看到樓下攔截出租車的身影，許承安將剛買回來的幾盒安全套丟進了垃圾桶，他來到黎征用過的電腦前面無表情坐了很久，噼里啪啦敲了一陣鍵盤，然后趴在桌上睡了一覺。

    模糊的爆炸聲將許承安吵醒，雪已經(jīng)停了，時不時有快燃到盡頭的煙火星子在窗框邊緣露出一角再匆匆消失，勉強將方形夜空微微照亮。

    許承安晃了下鼠標，電腦屏幕緩緩亮開，僵硬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細小聲響，許承安的注意力在電腦上，飛快移動光標，直到一個界面彈出來。

    這是一份類似簡歷的資料，資料右上角有張半身照。

    照片上的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穿得很樸素，也可以說是過時或貧窮，眼睛大大圓圓的，眼尾微垂，鑒于他的穿著，棕色頭發(fā)不像追時髦染的，更像缺少某種微量元素，也就是營養(yǎng)不良。

    僅在定格的瞬間，這張臉寫滿了敏感和天真，雖然他的年齡不大，但他驚悸如草食動物的脆弱眼神，不免也太過涉世未深。

    面對這個漂亮，淳樸，沒有絲毫攻擊性的輪廓，任誰也無法不生出憐愛之意，許承安看著照片中的人，雙眼卻燃起了陰郁的暗火——因為他除了擁有一副白得泛青的皮膚，身材、五官、氣質(zhì)和神態(tài)都跟黎征的小情人，也就是和桃言溪一模一樣。

    “晏溪?！?/br>
    許承安默念資料左邊的三行字。

    “某大學(xué)輟學(xué)生，其余信息不詳?！?/br>
    “右圖為十七歲留影，三日前病逝于A市人民醫(yī)院，請親屬盡快聯(lián)系相關(guān)部門處理遺體?！?/br>
    許承安握著鼠標的手發(fā)起抖，冷汗一瞬間溢滿手心。

    他深吸幾口氣，眼睛閉上再睜開，盯著屏幕，很快找到了界面底端的日期——二十年前。

    這個叫晏溪的人，活了不到十九歲，死在了二十年前。

    而這份資料，與其說是簡歷，不如說這是一份來自二十年前的簡陋訃告。

    一大早，桃言溪像只冬眠的小地鼠，縮在黎征懷里呼呼睡得很香。

    黎征就這么倚在床上看了桃言溪半小時，等外面天亮透了，輕手輕腳起床出了門，來到小區(qū)保衛(wèi)科，假裝自己丟了錢包讓保安調(diào)出昨晚的監(jiān)控，把放鞭炮炸到桃言溪的熊孩子給記了下來。

    剛好這個熊孩子今早又在外面咋咋呼呼跟人打鬧，黎征回去抓了一大把黎秉宏吃剩的果皮瓜子花生殼，裝作不經(jīng)意跟他擦肩而過，趁其不備扯開衣領(lǐng)，一股腦把殘渣塞了進去，本來還想黏個口香糖在他頭上，念在新年給桃言溪積德，黎征也就算了，對方要是個大人，他肯定以牙還牙，扔個炮仗炸回去。

    “誰？我跟我媽告你！”

    熊孩子邊跳邊嚷，回頭看到黎征痞氣的斷眉，一下沒了聲。

    “告，讓你媽準備好醫(yī)藥費。”

    黎征挑眉冷笑，樣子更是邪惡十足，熊孩子哇地跑了，他以為黎征要把他打到住院，飛奔得那叫一個快，剩下幾個小孩兒畏縮地互看幾眼，也一溜煙躥沒了。

    “我真有這么兇？”黎征有點兒挫敗，“把別人對象燙傷了是該賠醫(yī)藥費啊，靠。”

    黎征轉(zhuǎn)身出小區(qū)逛了一圈，附近只有一家便利店開著門，買了些面包牛奶順便拿了包煙，黎征叼著煙悠閑往回走，盤算著什么時候走個形式，跟桃言溪聊聊談戀愛的事，雖然自己那方面玩得開，但感情上還是挺老派的，既然喜歡，那就得名正言順，老這樣不明不白吊著不好。

    “今天怎么樣？”黎征吐出煙圈，自言自語，“算了，大年初一說這事就跟過節(jié)腦子一熱圖個喜慶一樣，要挑個平常的日子，顯得我是深思熟慮過的……明天或后天吧?！?/br>
    黎征點點頭，心想最遲后天，掐了煙才發(fā)覺自己已走回別墅區(qū)，晃眼一看，桃言溪正趴在二樓的陽臺上望著他。

    “下來吃飯，”黎征沖桃言溪搖了搖手里的袋子，話剛一落又馬上改口，“別動！你別下來?！?/br>
    進屋上了樓，桃言溪果真聽話地保持著觀望姿勢，靠在陽臺邊一動不動，黎征進了連通陽臺的臥室才發(fā)現(xiàn)他下面只穿了一條內(nèi)褲，櫻桃花色，跟之前買的草莓、蘋果內(nèi)褲是同一系列，肚臍下都有個洋紅色桃心。

    桃言溪歪站著，受傷的那條腿彎在另一條腿后面，輕輕晃動，他轉(zhuǎn)頭看向黎征，裸露的軀體在敞開的大衣中扭出一個曲線，黎征不知道桃言溪是無意誘惑還是有心勾引，反正他一大早就上火了，jiba像早起覓食的鳥兒發(fā)現(xiàn)小蟲的蹤跡，在褲襠里跳著跳著就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