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fēng)雪停息，日光晴好，顧昔去主殿行完了晨會，回山時順手折了條梅枝。

    推開枕風(fēng)閣的屋門時，細(xì)微的響動還是驚擾到了床上和被褥纏成一團(tuán)的人。

    云之衍雖然沒睜開眼，但不安還是在緊閉的眉宇間暴露得淋漓盡致。

    顧昔勾起嘴角，看破不說破。他默默掏出一袖冷香，折去細(xì)碎的枝椏，留了主干上幾株含苞的紅蕊，插進(jìn)床頭的青釉白瓷瓶里。

    捧著雙手呵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去撥弄暖爐里奄奄一息的炭火。

    隔著半透的床幔，云之衍睜開眼，原本端正仰躺著的腦袋輕輕一偏，復(fù)雜的目光便瞄向了顧昔的背影。

    他本就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作息，一覺醒來之時已然衣冠整潔。

    只可惜臟了先前那床睡慣的被子，現(xiàn)在裹著的這一條，卻不知是顧昔從哪里找來的。

    棉衾厚重地壓在身上，營造出了一小方溫暖天地，就連常年冰涼的十指也有了暖意。云之衍體寒畏冷，加之一夜?fàn)t火將熄，身子乏累，好生待在被子里暖暖和和地，他自然不太愿意動作。

    不過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

    顧昔攪旺了火苗，像是早有察覺，猛然回頭，剛好捉到云之衍沒來得及閉上的雙眼。

    “師尊？你醒啦，可有不適？”

    “……”

    腳步聲沉穩(wěn)地逼近，那話聽著恭敬關(guān)切，卻著實(shí)讓人分辨不清其中的真假。云之衍見再裝不下去，索性便要起身，腰腹正待坐立，竟疼得鼻頭一酸又要跌回去，顧昔及時伸手一搭，才讓他免了于床榻的直接撞擊。

    但是后xue空落落地絞了一下，簡直就像離了填充便了然空虛，無所依靠。

    寒霜頓時又在云之衍的眸中凝結(jié)起來，他黑著臉剜了顧昔一眼，胳膊一揮掙開攙扶，獨(dú)自靠著床頭小心翼翼坐好，待適應(yīng)了下肢的酸痛，才舍得抬起眼皮再剜顧昔一眼。

    “師……師尊……”顧昔一副下一秒就要伏地認(rèn)罪的模樣。

    “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這聲音明顯是把嗓子累壞了，還沒養(yǎng)回來，一改他往日的清冷矜持，透著極度縱欲后的懶散和疲倦。

    不止顧昔嚇到，就連云之衍自己都愣住了，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把話接下去。

    “……你當(dāng)真是恬不知恥?！?/br>
    云之衍當(dāng)下無比懷疑顧昔的意圖，怎么會有徒弟沖著自己的師尊頻頻起妄，他雖然不是烈性忠貞的女子，但毒發(fā)是毒發(fā)，被迫是被迫，他是昨日昏了頭，才會叫顧昔屢屢有機(jī)可乘。

    顧昔沒有回話，只是隔著衣服，謹(jǐn)慎而小心地攥住了云之衍的手腕。

    在兩廂僵持中他的目光真摯，口吻更是不差分毫的關(guān)切：“師尊身體抱恙，就讓我來照顧你吧。”

    “照顧？”云之衍丟開他的手，一雙修眉之下寒潭清冽：“你不如滾出融景峰。”

    像是凝結(jié)著秋霜的清晨與人一陣撲面的激涼，那種讓人自慚形穢的鮮活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讓人明白即使面對著面，人與人的距離亦會隔著遠(yuǎn)山。

    是的，這才是他平素的模樣，與情動之際判若兩人，激起了顧昔隱晦的興奮。

    “我說過了，師尊若要?dú)⑽?，九死無悔。”顧昔的眼睛無懼地回應(yīng)云之衍，炯炯目光像是立下了什么隆重的誓言，唇珠一啟，一諾千金：“我想照顧師尊?！?/br>
    他想玩火。

    他還想更進(jìn)一步試試，寒冰撞上烈火，究竟哪個更勝一籌。